第41章 講劍理

第41章 講劍理

呂城平擒著原小酒直奔出去老遠,於一處山道旁尋了個廢棄農舍。此時已月落星沉,天光將亮,呂城平望著東山霞光,將原小酒丟在地上,說道:「你將那劍法默述一遍給我聽。」

原小酒心知此事無法善了,便是自己將莊子劍法全數交給他也決計活不下來。但若是一言不發或出言拒絕,怕是會激怒與他,自己連一時半刻都別想活了。又想,莊子劍法並非我自己參悟的劍法,而是根據殘缺典籍推導而出。我之前曾問過吳懷瑾道長這世間是否有留下完整傳承的莊子劍法,吳懷瑾道長搖頭否決,只說這門劍法古老至極,早已失傳,便是如今那些殘缺典籍中記載的劍招,也無法判斷是原本的劍招,還是後來人再次編改的劍招。

呂城平見他不說話,又道:「小娃子,貧道沒有時間與你耗著。現下便默述出來,莫要拖延!」原小酒道:「呂道長,不是小子不想默述,而是,而是它實則並非什麼劍法。」

呂城平道:「你莫要誆我,那小女娃所施展劍招歷歷在目,她那劍法是你教的,你卻說這等話來誆騙我,當我呂城平不敢殺了你?」原小酒趕忙擺手道:「我騙不過呂道長,姜白見了誰都喊師父,我未曾教過她劍招,只是教過她一些劍理罷了。」

呂城平眉頭一挑,道:「你懂劍理?」原小酒道:「不懂,只是聽武當派的幾位長老講過一些,便記了下來,告訴了姜白。姜白聰明伶俐,許是自己領悟了一些什麼。」

呂城平道:「你將那些劍理說來與我聽。」原小酒道:「我生性愚鈍,只記得隻言片語。諸如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等等。」呂城平仔細聽著,口中又默默念了一遍,隨後說道:「還有什麼?」

原小酒便擰著眉頭細想,說道:「我記得穀道長跟我說,出招之時要制以五行,開以陰陽。」呂城平道:「何解?」原小酒搖頭道:「我只是聽著,想不明白。又聽穀道長說什麼想要劍法比人高明,定要先懂得什麼是示之以虛,什麼是開之以利。」

呂城平暗暗點頭,道:「谷文煥谷真人劍法高超自是早有耳聞,他總結出來的這八個字確有道理。對陣之時賣個破綻,讓對方覺得有利可圖,然後出奇制勝制服對手。你接著說,他還講過什麼?」

原小酒道:「我記得那日穀道長說,劍者,與兵者一同,為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呂城平仔細聽著,不敢出聲打斷。只聽得原小酒接著念道:「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呂城平聽完后喃喃自語,又將原小酒的最後一句反覆斟酌道:「後人發,先人至。後人發,先人至。當真妙哉,妙哉!」言罷起身,抽出隨身佩劍,劍往上挑倏地劃出一道劍吟,隨即斜刺里挽出一個劍花。

原小酒知道這點兒東西還沒法打動他,於是說道:「咦,當時谷真人在講這些話時施展的也是這般劍招。」呂城平道:「他怎會我全真教劍法?是了,谷真人與我派廣煥宗長老交情深厚,二人切磋之時各自學一些招式也屬常態。」

呂城平想通之後順勢回劍向前一刺,緊跟著側身扭腰連刺十幾劍。原小酒便道:「咦,呂道長跟穀道長練的不一樣呢。」呂城平道:「谷真人是如何練的?」原小酒便起身找了個一根樹枝,道:「他是這般揮舞的。」說著便施展出全真劍法中第二劍第六招,斜風細雨,又接星河欲轉近前一步,再接萬里封侯。

這些招式呂城平自然一眼看出,他道:「你倒是好記性,這幾招卻是我全真派的劍法,咦!」呂城平忽然愣住,片刻之後他舉劍而立,斜風細雨、星河欲轉、萬里封喉,最後一招知音弦斷,一口氣使將出來,竟是攻伐凌厲,心中驚駭莫名:「只是一套連招,竟然可以這般厲害,我浸淫全真劍法數十年,怎就想不到如此連招!」

呂城平收了長劍,視線看向原小酒,道:「谷真人是否如此施展?」原小酒捂著嘴巴道:「哇,呂道長怎知道後邊的劍招是這般施展的?」呂城平道:「莫要廢話!」原小酒便道:「是的,谷真人便是這般施展。」

呂城平道:「這四招連在一起威力極強,卻是只攻不守。谷真人可說過什麼?」原小酒道:「我記得谷真人當時說:『何必要守,我招招都是有進無退,招招都是攻其必救,敵人若是不守必敗無疑,敵人若是一位防守,心下必定著急,總有疏漏之時,我自趁虛而入,何須防守!』。」

呂城平緊鎖眉頭,望著手中長劍,片刻后再次提劍揮舞,招招凌厲,劍音刺耳,只聽他喃喃道:「竟然,竟然還可如此,還可如此!」

他將長劍輕輕擱在桌案上,緩緩坐在凳上。雙目無神好似魂不守舍一般,久久不曾出聲。原小酒則碎步而走,慢慢從他身邊挪到門口,輕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他竟不曾發現。原小酒本以為逃了一劫,剛奔出去三五十步,呂城平縱身而來落在他身前,卻是說道:「你將谷真人說過的話盡數說給我聽!」

原小酒暗自神傷,只好說道:「我,我記得不多,隱約記得他還說過什麼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還有什麼吾觀之本,其往無窮;吾求之末,其來無止。無窮無止,言之無也,與物同理。」

原小酒每說一句,呂城平便跟著念一句,直到日上三竿,原小酒已說的口乾舌燥,呂城平也念的口齒乾裂,卻是心潮澎湃,不住點頭。他見原小酒不再說了,徑自輕聲道:「谷真人果然大才,竟能於莊子之道參悟劍理!」他正要叫原小酒接著說,山道之中忽然行來一隊車馬。

馬隊浩浩蕩蕩,竟有七八十輛裝有紅綢禮箱的鏢車。人推馬拉,好不熱鬧!呂城平正沉浸在莊子劍理之中,雖也發現了這些車馬,卻是未曾多慮。只是不想那原小酒見到這支馬隊后忽的一下沖了過去,直奔頭前騎士而去。

那些騎士見到一個鄉野小子瘋跑過來,倒也不認為是什麼攔路搶劫的山賊,只笑著看他。呂城平眼睛一瞥,趕忙追了過去,但見那原小酒跑到一個騎士面前,出聲驚呼道:「劉二哥!」

呂城平聽他喊人,頓覺不妙,又見那馬上騎士跳下馬來,按住原小酒雙肩道:「原公子,你,你怎在這裡!」原小酒道:「我那日被人擄走,又被武當派弟子救了,現下正在武當派療養身子,喏,他是全真教的呂城平呂道長,我隨他在山下採集藥草,不想竟是遇到了你們!」

原小酒說話之時,有兩個少年自馬隊後邊的一輛大車上跳下來,驚恐喊道:「野小子你怎麼還沒死!」這二人一般模樣,正是那鳳陽郡鬻薪堂的孿生子,武永陽和武永華,那武永華懷中抱著個漂亮的小狐狸,通體白皙,黑眼珠滴溜溜直轉,很是喜人。

不多時,又有一人自大車上下來,卻是個年過四十的男人,中等身材四方臉龐,臉上皮膚顯得有些粗糙,好像幾日夜沒能安歇似得,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但見他快步走來,卻是走向了原小酒身後的呂城平,隔了老遠便抱拳道:「竟是呂真人當前,永陽永華,快過來給呂真人磕頭見禮!」

此人,便是鬻薪堂當代家主,武憲章。

呂城平瞥了一眼原小酒,心中嘆息,面上卻換上笑容,與武憲章抱拳行禮,道;「信士慈悲,武家主,咱們又見面了。」又將那兩個孿生子扶起來,瞟了一眼武永華懷中的小狐狸,笑道:「兩位小英雄快快起來罷,無需多禮,無需多禮。」

大小武二人聽他稱呼自己小英雄,頓時心花怒放,頭磕得更響亮了。隨後車隊重新上路,武憲章邀請呂城平去大車上說話,原小酒隨車步行,與劉二哥閑聊起來。這劉二哥是武家大宅的門口護衛,與原小酒很談得來,只聽他道:「那日亂七八糟的我也搞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只跟其他護衛去滅火。之後才聽說你被惡人擄走了。」

原小酒道:「劉二哥,你可曾聽說平棘堂李家人的消息?」劉二哥搖頭道:「不曾聽說,那日宅子混亂,到天亮時還亂糟糟的,後來聽大小姐說不僅你被人擄走,連李家的那個二丫頭也不見了。自那之後便沒聽人提起過平棘堂李家的事情。」

原小酒又輕聲問道:「劉二哥,我看江湖小報說武家丟了一本內功秘籍,是真的嗎?」劉二哥趕忙壓低聲音道:「莫要討論這件事。咳咳,似乎,似乎是有這回事,家主回來后發了好大火,還廣邀群雄追捕偷書人。我聽人說,那本書是被古墓派弟子偷去的。」

原小酒輕聲一笑,暗道:「李招弟呀李招弟,你們倒是用的好計策,不僅讓青蓮堂拿你們沒辦法,還將至寶之事推得乾乾淨淨。可你們就不怕古墓派找麻煩么?陸離,也不知她找沒找到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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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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