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
就在巫醫鐵青著一張臉準備再度咄咄逼人時，山腰下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急匆匆地沖了上來，邊喘著粗氣邊大喊：「金老二，你……你媳婦兒生了！生了！」
「生了？」被叫做金老二的村民聞言，立馬欣喜若狂。
但還不等他高興上一會兒，那少年又接着道，「別高興了！你媳婦兒快沒命了！趕緊回去吧！」
轟隆！
彷彿是晴天霹靂一般，前一秒還幾乎喜極而泣的漢子瞬間臉色煞白。
他顫抖著雙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年，「你、你說什麼？」
「小六子！你怎麼回事！大喜日子怎麼能咒你嬸子！」
「就是！我看你小子是皮癢了吧！」
少年見眾人不信，欲哭無淚。
「是真的！李奶奶和趙三娘把村裏所有生過娃的嬸子們都叫去了，是趙三娘讓我來找金老二和巫醫的！」
見少年這麼一說，眾人才意識到，似乎真的出事了。
自古女子生產都是九死一生，挺過來就是生挺不過來就是死，何其殘忍。
江千亦在一邊聽着，心裏默默嘆氣。
即便這些村民愚昧無知，甚至蠻不講理，但在她的記憶里，金老二的媳婦卻是個和善的人。
出了這樣的事，這些人哪裏還有心思在這裏鬧事，一窩蜂的往山下跑去，金老二更是直接拽著巫醫飛奔而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江千亦看着他們鬧哄哄的遠去的背影，扔下了手中的竹竿。
「娘，阿濋，我去村裏一趟，如果天黑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去天塹邊上的山洞裏躲著。」
「不行！不行！」
江大娘從屋裏沖了出來，說什麼都不讓江千亦走。
江千亦嘆了口氣，「娘，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金老二家媳婦生孩子難產了，我得去就她。」
江大娘面色微微鬆了幾分，蕭容珏也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面色灰白，精神不是很好。
「我跟你去。」
「不用。」聽了他的提議，江千亦想也沒想就否決了，「你現在需要靜養，回去躺着。」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生怕遲一步身後的男人就會跟上來。
拜託，她是去幫人接生的，他一個大男人去了幹嘛？再者，萬一到時候遇上什麼危險，她還得分神去保護他一個病號。
江千亦離開后，蕭容珏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底浮現起一抹深色。
這個女人是在嫌棄自己拖後腿？
村裏，金老二家已經聚集了一堆婦女。
她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屋裏的氣壓也低得令人窒息。
「巫醫呢！怎麼還沒請過來！」趙三娘氣急敗壞地在原地跺腳，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其他人一言不發，李家奶奶也是連連嘆氣。
「來了來了！巫醫來了！」
少年的喊聲就像是黎明前的曙光，為屋裏的人帶去了希望。
她們紛紛往外看，在看到金老二拉着巫醫奔過來時，立馬自發的往屋外走去，形成了一堵人牆，將漢子們統統擋在了外面，讓巫醫進了屋。
屋子裏的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巫醫一路跑回來已經累得快要乾嘔，這會兒竟是直接趴着牆角吐了起來。
他顫顫巍巍道，「血腥味這麼重，必定是衝撞到了山神，我救不了她，你們也別白費力氣了。衝撞了山神，任誰也沒辦法救她！」
「可是……」
趙三娘還想說什麼，但卻被巫醫一個眼神堵住了嘴。
「你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山神大人？」
趙三娘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忍住，抹起了眼淚。
在這些人眼裏，巫醫的話便是真理，在聽巫醫親口說出沒法救了之後，他們都識相地散開了，將這最後的時間留給金老二夫妻倆。
「你幹什麼！還不快滾出村子，就是因為你得罪了山神，金嬸子才會變成這樣！」
「對！一定是因為這個妖女！」
屋裏的死寂與屋外的唾罵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金老二在這極端的反差之中沉着臉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祭品逃跑了，山神怎麼會發怒！我媳婦又怎麼會遭受如此大劫！我要你給我媳婦償命！」
說罷，他像個瘋子似的，手中拿着一把斧頭沖了過來。
江千亦冷冷地看着金老二，嘴角的弧度儘是諷刺。
「真想讓你媳婦死，你就儘管過來。」
她的話冰冷冰冷的，聲音也不大，卻在此時激起了千層的浪花。
「你、你說什麼？」金老二也愣住了，手中的斧頭尷尬的舉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江千亦看着那把斧頭，微微一笑，「我說，想讓你媳婦死，就繼續攔着我。」
「金老二，別被她的妖言給騙了！巫醫都說了救不了，她難不成有通天的本事，能和山神對抗？」
周圍的人都在起鬨，但金老二卻死死地盯着江千亦，不為所動。
「你真的可以救我媳婦？」
「想讓她死，儘管繼續擋着便是。」
金老二神色凝重地盯着江千亦，時間在這一刻顯得尤為漫長。
最終，他放下了斧頭，雙腿筆直地跪下，「只要你能救我媳婦，我金老二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
江千亦對此只是冷笑，「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
說罷，她徑直往屋裏走去。
路過趙三娘身邊時，她頓了頓，「進來幫我。」
巫醫受不了這股血腥味，這會兒已經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屋裏除了已經奄奄一息的產婦，空無一人。
江千亦幾乎是衝到了產婦的身邊，翻過她的手腕為她診脈。
毫無疑問，是大出血。
「有沒有銀針？」
趙三娘甫一聽到銀針二字，竟是沒能反應的過來。
江千亦皺了皺眉，「去把村上婦人們平日裏做針線活用的針統統拿來，再點根蠟燭，取一碗酒，快！」
趙三娘聞言，立馬招呼著婦人們回去取針。
「你們也別閑着，燒水，我需要大量的熱水！」
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忙活了起來。
在這個醫療條件匱乏的年代，江千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把人從閻王爺手裏搶過來。
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如果今日救活了她，那麼她以後的路便會好走很多。
但如果失敗了，且不說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算保住了命，將來想要依靠自己這一手醫術活下去，怕是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