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夢中人

柳如眉，雲似發，鮫綃霧縠籠香雪。

見到她的第一眼，沈十三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來。

冥冥之中，他發自心底有一種感覺，他應該是認識這女子的。

但他深知，自己並未見過她。

「我叫阿莫。」

女子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聽起來帶著一股沉靜之意，讓人不自覺的便安下心去。

說話間，她已自覺從沈十三身上收回了手。

沈十三緩緩直起身子，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並對她點頭致意：「多謝姑娘。」

他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之前咳嗽時留下的粉色紅暈，聲音雖然清潤，卻染上了一股深深地虛弱之感，彷彿重病纏身已久。

見沈十三沒事，馮相若剛剛提起的心，可算是重重落了回去。

「十三表弟，你沒事吧？」

此話一出，阿莫正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不禁下意識的向馮相若看去。

面前這女子，身穿櫻粉色軟煙羅褶裙，頭上戴一套金蝶簪子，打扮貴氣，容貌精緻。

阿莫雖從未與她見過，可她的聲音，卻與昨晚再次夢見的那些人的聲音有些相似。

難道，這女子便是出現在她夢中的人嗎？

尋著女子的目光，她又看向面前這身體虛弱的藍衣公子。

方才若她沒有聽錯，這女子喚了他十三表弟……莫非，這人便是沈家體弱多病的十三公子？

前不久，她差一點便嫁給了沈十三沖喜。

沒想到，兩人卻以這樣的方式見了面。

此時，阿冬已來了阿莫面前，從她手中接過了油紙包，笑著攬住阿莫的胳膊：「姊姊，快進來歇會兒吧！」

阿莫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不禁看向兩人，微微頷首：「外面風大，瞧公子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不如兩位便在莫冬館歇息片刻，等這陣風過了再走吧？」

聞言，馮相若瞧了外面一眼，見樹葉不停抖動，風確實有些大了，雖有些不情願留在莫冬館中，卻還是扶著沈十三朝桌邊走去。

這時，先前那布衣侍者捧了幾件衣服過來，對阿莫道：「阿莫姐，這是方才那位姑娘要的衣服。」

阿莫從他手中接過，對他笑了笑：「小風，我來吧，你先去照顧其他客人。」

那粉衣女子一看便不是好照顧的，讓小風上前服侍，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來。

一聽這話，小風鬆了口氣，對阿莫點頭一笑，便去了別處。

沈不問咳嗽止住，卻還有些虛弱，馮相如坐在他身旁，一直不停的給他順氣，就連讓他喝水的功夫都忍不住在一旁小心叮囑：「十三表弟，你慢點兒喝，這裡的東西可別多吃，跟家裡的比不幹凈。」

沈十三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正待說話，卻在這時，阿莫遞來一套乾淨的衣服。

「公子，這衣服是店內侍者留著備用的，雖然看著樸素，但勝在乾淨，瞧您身子，似乎受不得風寒，若您不嫌棄，便先披上吧？」

阿莫站在兩人面前，眼裡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沈十三第一次在外面喝茶，而且這茶帶著一股跟阿莫身上一樣的青草味，頓時，下意識的接過衣服，有些好奇的看向阿莫：「敢問姑娘，這桌上放著的是什麼茶？」

許是第一次跟陌生人說話，他聲音里不自覺的染上了一點緊張和期待之意。

這跟方才在門口，情不自禁詢問阿莫名字的時候又不一樣。

阿莫微微一笑，仔細答道：「這是金銀花茶，有消暑降燥的功效，也能祛除體內熱毒，裡面加了一些冰糖。」

茶水中放糖，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

但看得出來，這茶水並沒有用多細緻的煮法，但其中帶著的澀味卻正好是人能夠接受的程度，一絲絲甜意順著茶水浸入肺腑，從喉嚨中滑過時，便帶著一種清新的感覺。

這不像是金銀花能泡出來的味道。

驀地，沈十三眸光微亮，從阿莫身上移開目光，看向這茶：「不對，這裡面是否放了薄荷葉？」

說罷，不等阿莫回答，他便頗感興趣的將茶蓋打開，可惜，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偏金黃色的茶水。

見沈十三有認真品嘗這茶的味道，阿莫不禁微微一笑，解釋道：「這茶水都是從後面統一煮好，再過濾了兩次，才裝入壺中的，是以，壺中並沒有茶葉。」

「原來如此……」

沈十三輕聲說著，唇畔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

他本就生的俊雅，眉宇間與沈不問有幾分相似，氣質卻又不同。

相較於神秘清冷的沈不問，沈十三身上更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隨和之氣。

這一笑，便如同春風過境，讓人心曠神怡。

然而不等兩人繼續說下去，馮相若就拍了一下桌子，不耐煩的看向阿莫：「聽剛才那平民女子喚你姊姊，那你可是莫冬館的廚娘？」

阿莫聞言，尋聲看去，對她微微點頭：「正是。」

此二字落入馮相若耳朵里，卻叫馮相若立刻對她露出一抹譏諷之意：「難怪我表哥會在這小飯館用了晚飯，瞧你這模樣，勉強有幾分姿色，做個通房丫頭也綽綽有餘。」

阿冬正從廚房後面放了食材，掀簾出來，馮相若這話便恰巧落入她的耳中。

頓時，阿冬眼裡含著一抹氣惱之意，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只是剛到桌邊，不等她說話，沈十三卻已經有些無奈的看向馮相若：「表姐，切莫對阿莫姑娘惡言相向！」

「咳咳！」

情緒稍有不對，沈十三才剛剛止住的咳嗽便又涌了上來。

他喉頭一癢，這一次的咳嗽來勢洶洶。

這一出，直接嚇得馮相若變了臉色，忙止住話頭，將他接過來的衣服給他披上，也顧不得什麼干不幹凈了，只匆匆勸道：「好好好，是表姐的錯，表姐不說了還不成嗎？天啊，十三表弟，你可別嚇表姐啊！」

說著，她壓抑著怒氣，惱恨的瞪向阿莫：「既然阿莫姑娘這時候回來了，便勞煩阿莫姑娘去給我十三表弟做些清肺止咳的食物過來吧！」

待話音一落，馮相若便又朝她補了一句：「也正好讓我瞧瞧，你這廚藝到底如何！」

「是，便請兩位再此稍後片刻，桌上茶水有助於公子止咳，姑娘可以再給公子倒上一杯。」

對於馮相若的語氣，阿莫並未在意，只眸光微閃，應下這話后，便對兩人微微頷首后，去了廚房。

阿冬在一旁看著兩人，卻還是忍著沒走開，充當起了侍者身份，上前按規矩給沈十三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