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刺客
「王爺說笑了，當今天子殘暴不仁，於政無道，那自當有人另則新主，破而後立，建立新朝，王爺便是這新主之選，況且，在下也只是助您拿回您應得的東西。」
沈不問平靜的注視著他，對於黑衣男子意味不明的話語，他並未表現出什麼惶恐不安之色。
這黑衣男子眉飛入鬢，雙眸狹長，鼻若刀削斧刻，薄唇不點而紅，其墨發以黑色錦帶而束，顯得一絲不苟，容貌俊朗不凡，便是將他放在人群中，也是最為顯眼的那個。
而他身上雖未懸挂什麼金銀玉飾，卻自然而然的流露著一股高貴與霸道之意。
他便是先帝之子，如今的平陽王——趙鴻蒙。
待沈不問話音剛落，趙鴻蒙狹長的雙眸之中便閃過一抹笑意：「沈兄，瞧你，偶爾與你說句玩笑話，你都如此當真，倒顯得好是無趣，不知如你這般冷冰冰的人，笑起來又該是何種模樣？」
他笑起來，該是何種模樣？
沈不問微微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了阿莫看向他的樣子。
那清潤的水眸里亮晶晶的，卻輕易便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但這思緒也只在他腦海中停留了片刻，剎那之後，沈不問便對趙鴻蒙微微搖頭：「我不知道，大概笑起來，不讓人討厭便是。」
「噗嗤！」
此話一出，趙鴻蒙卻不禁輕笑了一聲。
他一笑，這包廂里的氣氛轉瞬間便顯得不那麼凝重了，讓人下意識的便忍不住隨著他這笑容而變得放鬆起來。
「沈兄啊沈兄，有時說你無趣，你卻總能一語驚人，有時說你有趣，你卻刻板老成，也罷，也罷！來，吃菜。」
趙鴻蒙捂臉笑了笑后，放下酒杯，執筷夾菜。
沈不問垂眸掃了一眼桌上食物，雖模樣精緻，可卻沒有那股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跟他在莫冬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是以，他微垂著眼瞼，平靜道：「王爺是清楚的，我從不吃外面的東西。」
趙鴻蒙恍然點頭，便也放下筷子，笑看著他：「是了，我忘了你這傢伙嘴挑，那好吧，我也與你說些正事便是。」
隨著他話音落下，趙鴻蒙棕色的眸中浮現出一抹擔憂之意：「我此來潛龍鎮，是要尋一個機會做些生意，以此賺些銀子，這地方沒有皇上的追兵，行事也要方便很多，最重要的是，平陽軍最大的問題——兵器。」
說到這裡，他抬眸看向沈不問，眸中擔憂之意已沉了下去。
「皇上為了防止叛軍滋生，已經將天下大半兵器營籠絡在手中，更嚴令禁止鐵匠私下幫人打造兵器，如此一來，就算平陽軍成長成一隻兇猛的老虎，卻對皇上構不成什麼威脅，因為平陽軍沒有兵器，便如同一隻老虎沒有牙齒。」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又凝重了許多。
沈不問眸光微閃，沉吟了片刻后，才對平陽王略微搖頭：「眼下，當以囤積銀兩為重，天下人皆為利益來往，銀子或許不是萬能，但若出的錢夠多，並非沒有鐵匠不敢為平陽軍打造兵器，據我所知，西北百里家便是打造兵器的好手。」
趙鴻蒙微微皺眉，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著酒杯，眼中若有所思：「這百里家我是知道的，他們家主行事是出了名的膽小謹慎，十分怕死，怎麼可能會答應本王，替本王打造兵器？」
聞言，沈不問眼裡掠過一抹暗芒，緩緩敲擊著桌面：「或許，只要我們出的價格夠高，利益夠大，那百里家自會為平陽軍打造兵器。」
他清冷是聲音不疾不徐，卻叫人平白升出一股不安來。
若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趙鴻蒙，而是一般人，比如先前那小廝，此刻聽了沈不問這語氣，只怕早已經嚇出一身的冷汗了。
趙鴻蒙卻只是目光微怔，便反應過來。
驀地，他輕笑一聲，眼裡的擔憂之色散去，只將手中酒杯對沈不問舉起：「看來沈兄已然從百里家找到了突破口，那本王便不需為兵器之事擔心了，來，這杯算本王敬沈兄的！」
沈不問搖頭，並未碰桌上任何東西。
趙鴻蒙卻並未在意，只笑了笑，便將手中酒杯放置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其實，王爺眼下最應該擔心的，還是要將自己藏好，切莫被皇上的人發現您的蹤跡，否則，皇上下一次派出來的殺手，恐怕就不止五百之數了。」
聞言，趙鴻蒙卻不怎麼擔心，反倒調侃起自己來：「如此，本王便更得抱緊沈兄大腿才是，還請沈兄暫時收留本王一段時日，本王感激不盡。」
說罷，他起身抱拳，笑著對沈不問行了一禮。
然而不等沈不問反應，他卻驀地反手一揮，一柄匕首便朝那門帘後面直直刺了過去，帶著一股不可抵擋的凌厲之勢！
「噗嗤！」
匕首劃破門帘，插入一人血肉之中。
「撲通！」
那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已倒地身亡。
沈不問眸中閃過一抹瞭然之色，起身來射門簾處，一具女屍赫然出現在他腳下，手中還拿著一把長劍。
她穿著一襲紅衣，正是方才進包廂給兩人上酒的那個紅衣侍女。
趙鴻蒙將匕首從她心臟上取了下來，臉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威嚴霸道，哪還有半點不羈之態？
他褐色的眸中浮現出一抹厭煩，語氣也顯出幾分不耐：「皇上的瘋狗到處都是，我都從封地逃來了這窮鄉僻壤來，卻還能尋著氣味找來，真想一把火把這些傢伙給燒了。」
「王爺是謹慎之人，在外從不以本王自稱，方才您忽然與在下調侃起來，原來是為了透露些消息給這殺手，好讓她放鬆警惕。」
這時，沈不問帶著一抹玩味的聲音在趙鴻蒙身邊響起，隨即又看向這具女屍，頗有可惜的搖了搖頭：「可惜，雖然她知道王爺的下落和打算，卻已經無法將這麼重要的消息帶回去復命。」
聞言，趙鴻蒙勾唇一笑，轉眸看著他：「你不也陪我演了一出么？若非你言談轉換間毫無紕漏，只怕我倆這戲也不能讓這刺客放鬆警惕。」
他說著，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屍體。
沈不問眸光微閃，只點頭致意，並未多言。
但趙鴻蒙卻不禁感慨似的，一邊擦著匕首，一邊出聲詢問：「你今晚卻有些話多，看起來心情不錯，可是遇上了什麼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