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愈演愈烈

第四百章 愈演愈烈

張燈結綵,一派喜慶。

越昭帝舉杯,「今日皇弟大喜,原國公主南嫁,兩國交好,天下太平……諸位,請。」

喜事太多,無法一一贅述,所有心情就全放酒里了。

國君舉杯,那就是普天同慶的意思,賓客但有酒者,無不滿飲相慶,一時間頌詞如潮,吉祥話堆滿了院子。

趙哲也陪飲一杯,但一向多話的他卻顯得沉默,只把笑容砌了滿臉,並未獻上賀喜之詞,似乎只要聽別人說就夠了。

他也是親王,座位靠前,就在昭帝下首,看別人看不真切,看他卻真,昭帝不禁微笑,「皇弟文采卓然,惠弟大喜之日,何不賦詩一首,你我兄弟同慶。」

趙哲應道,「皇兄所言甚是,小弟正有此意。」

說着起身,沉吟片刻,緩緩吐出一句,「鴛鴦並蒂枝上連。」

「好!」

有人擊節叫好。

昭帝也頷首表示滿意,靜聽下句。

趙哲也像進入狀態,搖頭晃腦,「合歡比翼……」

突然停了,以為他在想詞,許多人抻長脖子等,但那些距離近的卻感覺不對,那明顯不是忘詞的樣子,而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昭帝反應最快,順着他視線看過去,大紅燈籠下面,皇弟趙惠幽靈一樣站在那裏,臉上斑斑點點,看不出是什麼,但整個人迷迷瞪瞪,跟丟了魂兒一樣。

「啊!殺人啦!」

有人尖叫出聲,幾乎挑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昭帝正想斥責,卻先看到了趙惠手裏的東西,一縷長發下墜著一顆人頭,「惠弟,你這是怎麼了?」

趙惠茫然看來,見都是熟悉的人,突然咧開大嘴,說了一句,「我殺了公主。」

轟!

彷彿冷水澆沸油,院子裏瞬間沸騰,炸裂,無形的氣浪蔓延出去……蔓延!

禮賓館。

一聲驚鑼,還未睡熟的士卒瞬間坐起,穿衣着甲,動作熟練而快捷,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士。

不多久后,三百飛羽軍卒整整齊齊列隊於院中,聞聲趕來的禮賓館值事官剛問一句怎麼了,郭達手起刀落,死屍倒地,軍卒訝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郭達很快罵道,「無恥越狗,我大原一心與你等交好,甚至將公主下嫁,可你等非但不感恩戴德,還妄殺公主殿下,簡直欺人太甚!」

公主殿下被殺了?

聽得真切,卻不敢相信,一眾士卒都懵了,只有隊尾發出一聲輕嘆,幾不可聞。

唰。

郭達舉刀大喊,「鷹嘯營的弟兄們,南越出爾反爾,背信棄義,害公主殿下性命,我們當如何!」

「殺!」

三百軍卒齊聲大喊,血債血償,天經地義,這於他們而言是最樸素的道理,除此之外,不用他們去想。

公主為何身死,將軍如何知曉,禮賓館守衛何處……等等等等,都不用他們去想,將軍想他們做什麼,做就是了。

「殺!」

郭達跟着喊一聲,轉身往外奔去,殺氣騰騰,三百軍卒齊刷刷跟上,煞氣沖霄!

沒人在意身處何地,此一去還能否再回來,將軍在前,他們便要跟上,軍令一出,百死而無悔。

至於公主是否死的委屈,其中有無陰謀,於他們而言,倒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從禮賓館大門出來,郭達翻身上馬,反手抽鞭,小跑起來,嗒嗒嗒,後面軍卒跟上,鏗鏘有力。

初夏時節,夜間清涼,江寧街上燈火連籠,行人小販互相交織,仍顯得熱鬧,一隊軍卒突然出現其中,極其違和,便是日頭高舉,這也是罕見的事情,躲到路邊,駐足觀看,私語切切,互相探聽消息,或者說着彼此的猜測。

不多久便有人猜到兩國聯姻的事情上去,這些日子就這麼一件大事,有此聯想也不為過,但隨即被旁邊人的質疑嘲笑淹沒,理由也簡單,正因為事關重大,才不可能是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江寧早亂成一鍋粥了,贊成這種想法的居多,些許不和諧的聲音很快湮沒無蹤。

趙惠王府不知原兵正極速趕來,仍舊為公主之死吵的不可開交,亂鬨哄的。

新房現場已經看過,公主的屍身也已經抬到床上,頭簡單擺在一邊,看着可怖的很,幾個掌管刑獄的大人看過,都忍不住嘆息……好端端的一件喜事,怎麼就成了這樣?

至於其它,案情簡單,沒有多餘地痕迹,畢竟這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地方,外面層層守衛,真有人有那個能耐,何必刺殺公主,直接刺殺……罪過罪過,不能多想。

趙惠是皇弟,正經的皇族,殺個把人原也算不得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從來就是屁話,誰也不會當真,但殺一個公主,還是別國的,又這麼多眼睛看着……想替他隱瞞都做不到,那找個背鍋的?

幾位大人對視一眼,都從旁人眼中看到了不可能,大原的送親使還在一邊怒瞪雙目,想買通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還不止他一個。

即便這件事有可行性,誰又願意代王爺去死?就算世上真有忠義之臣,願意慷慨赴死,但再加上一家人性命,誰又肯呢?斬殺公主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而能幫王爺扛罪的,註定不能是官卑職低的,不然大原那關絕過不去,哪怕是為了自身的安全,這樣的提議也還是算了吧……

詢問王爺事情經過,趙惠反反覆復就一句「都是她的錯,她該死」,但具體什麼錯,為什麼就該死,他就什麼也不說了。

幾個大人輪番問過,昭帝也親口問了,始終就這麼一句,昭帝也無奈,和稀泥道,「現在惠弟心情不好,情緒不穩,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如緩緩再問,也許真有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鄭晟早就按捺不住,聽了這話直接爆了,「昭帝陛下,王爺心情不好就可以殺我朝公主?您說難言之隱,可是要污我朝公主清白?」

這話問的鏗鏘有力,終究是一國使臣,這點魄力還是有的,哪怕會被拖出去砍了腦袋,脖子也得是梗著的。

昭帝心中有愧,雖被質問,對方也有衝撞龍顏的罪過,卻也說不出怪責的話語,轉頭望一眼皇弟,這位溺愛過甚的弟弟性格不算強,此刻手都是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得,「就等一個時辰可好?」

一國之君這樣軟語懇求,無疑給了天大面子,鄭晟都有些猶豫,但大概是不想皇兄受辱,如此委屈求全,趙惠蹭一下站了起來,「就是那女人的錯!她就是該死!」

鄭晟頓時血灌瞳仁,一步衝到近前,兩手攥在胸前,幾乎要錘到他身上去,「王爺倒是說說,公主錯在何處,遭你如此毒手!倘有半句污衊之言,我大原鐵騎必踏平你趙家河山!」

趙惠被其氣勢壓住,不由得一窒,鄭晟更覺氣壯,步步緊逼,「王爺請說!說啊!」

一聲吼出來,趙惠打個哆嗦,但隨即眼睛都綠了,歇斯底里地喊,「你也逼我!你也逼我!!」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尖刀,瘋狂之下拚命往前狂捅,鄭晟只來得及「啊」地一聲慘叫,胸前便被捅了七八刀,血染禮袍,伸出的手卻怎麼也抓不住那把刀。

「教你逼我!教你逼我!」

鄭晟已經撲倒在地,趙惠仍在他背上狂扎亂捅。

事發突然,保護昭帝尤其緊要,等眾人喊著「保護陛下」護送昭帝離開,再返回來救人時已經遲了,兩個大內侍衛上前奪了王爺的刀,控制住他的事情則交給幾個太監去做,侍衛手粗怕掌握不好力道再傷著王爺。

一陣雞飛狗跳后,昭帝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叫什麼事情……這叫什麼事情!」

趙哲湊上來說句,「皇兄,不管內情如何,您都該着手準備了,公主死了也許還有回寰餘地,如今連使臣都殺了,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恐不能善了了。」

昭帝一愣,「莫非大原還能為此興兵不成?」

您以為呢?

趙哲拱手一揖,「為天下社稷計,望皇兄早做準備。」

昭帝愣愣往外看去,大原那些官員都在戒懼地望着這邊,目光幽幽……

外面長街上,飛羽軍卒正快步迫近,路遇越國巡城兵丁直接砍殺,絕不廢話,所以行進速度很快,但引起的恐亂也是實打實的,街上已經亂起來,自然也有人趁亂去報告官家。

鬧出這麼大動靜,越國有所反應是必然之事,所以郭達不斷催促軍卒快一些,更快一些。

跑近一處街口時,趙山突然快跑兩步,幾乎與馬齊頭,「將軍,請給小的一隊人馬,乘船下河,兩面夾擊趙王府。」

就這麼點人手,隨時可能被攔截,分兵是大忌,換了平時郭達是不會允許的,但他從未想過可以踏平趙王府,只要事情鬧的夠亂就可以了,如此一來分出一隊人馬也無不可,說不定還能翻出較大的浪花,於是微一沉吟也就准了,「好!記得不要放過趙王府任何一人!」

「小的知道。」趙山領命而去,帶着一隊近百人,從街口下橋,奔向前面的舟船,此時軍中除了郭達及其副手,以他軍職最高,資歷最老,又獲得了郭達允准,那些士卒毫不猶豫地跟了上來。

郭達過橋,帶着兵卒一路衝過去。

趙山站在船上望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如果郭將軍不肯答應呢?」

「那就不需要他答應了。」

身後有人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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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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