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好的猜測
四天後，數騎快馬揚蹄衝進永寧城，守城的禁軍士兵出手將人攔下，哪怕身穿公服，也不是有資格京城縱馬的那些人。
被攔下馬，有人負責與禁軍士兵解釋，也有人說一句「事情緊急」便往城裏疾跑，看樣子是真的很急。
禁軍也非不通情理，既然有人願意解釋，馬又都留了下來，便也沒去追，仔細盤問一番，又確認身份后，這些人也放走了，但當然了，依然不準騎馬。
踏踏踏，吳正齊從遠處跑過來，三步兩步躥進刑部大門，門衛一個招呼沒打完，人已經沒了蹤影，不禁詫異，「吳爺這是怎麼了？」
穿過二堂，蓋九斤正好從裏面出來，「老吳？查的怎樣……這是什麼？」
吳正齊丟給他一件東西，話來不及說一句，一晃而過，往後邊去了，蓋九斤納悶，把手裏東西展開一看，只是一張普通封條而已，不是官用，看着應該是民間商用的，貼在庫房門上或者貨箱上，沒什麼特別的。
但吳正齊不會無緣無故丟這麼個東西給他，蓋九斤反反正正仔細看過幾遍，邊沿那貝殼一樣的紋路上並無玄機，除此之外，就只有正中一個圓圈，以及正中那個「茂」字了，應該是某家商戶特有的標誌，不是商戶名，就是大老闆的名字，可這又有什麼特別的？
又仔細看幾眼，突然想到什麼，抓着封條就往後追……駱震南胃裏紙屑上有個模糊的「戊」字，殘缺不全，誰敢說那不是「茂」字的一部分？
追進後堂，就見吳正齊坐那裏大口大口喘氣，「那孫子是誰？」
他問的自然是殺害駱震南的兇手，吳正齊擺擺手，示意並不太清楚，跟着往後一指，「有大事，大人已經報上去了。」
「大事？」蓋九斤蹙眉，「老駱的事情不夠大？」
吳正齊指指他手裏的封條，「發動你的關係，什麼時候找到這家商戶，殺害老駱的人就有下落了。」
「我這就去。」蓋九斤對大事不感興趣，轉身就走，幾步出去，突然停下，「老陳呢？」
「去禁軍大營了。」吳正齊有氣無力地回，「說了，事情很大，等我緩過來細細跟你說。」
蓋九斤深深看他一眼，一揚手裏的封條，「我先去辦這事。」
吳正齊點頭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大門。
另一邊，快馬揚鞭，陳知凡衝到禁軍大營前，面對對準他的箭頭揚聲道，「刑部總捕陳知凡求見關統領。」
單人獨騎，並不需要過度緊張，有士兵驗過他腰牌，便進營稟報了。
不大會兒工夫，提刀出營來迎，兩人是見過面的，所以廢話不多說，「陳總捕請。」
陳知凡一路跟着她來到禁軍大帳，關寧端坐那裏，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的青銅面具，他上前行禮，「刑部陳知凡見過關統領。」
關寧頷首，「何事？」
陳知凡知道她性格，也不廢話，從懷中摸出折好的兩張紙遞過去，「您看。」
提刀接過，轉遞到自家將軍手中。
關寧展開看了一眼，又看看他，「陳總捕手抄的？」
陳知凡點點頭，「原件現在應該在刑部正堂手中了。」
關寧看過他雙眼，確定屬實后，再仔細看內容，臉上罩着面具，看不到她表情如何，但她看的很慢還是能看出來的。
兩三頁紙，不過百餘字，關寧卻看了許久，待把紙放下，只說一句，「我明天一早進宮。」
陳知凡單膝跪地，「關統領大義。」
「職責所在，份所當為。」
關寧把那幾頁紙重新折好，起身道，「我這便回京，陳總捕呢？」
陳知凡苦笑，「我回刑部，諸位大人估計會爭論一夜，總會要我說話的時候。」
「請了。」關寧說完，拱手抱拳，離帳而去。
陳知凡看的嘆氣，朝中大人若都能有這份擔當果決，大原應該已天下無敵了吧……
關寧趕回統領府的時候日頭還高，府中人都很詫異，尤其側衛營幾個女子，聽說這位女主人最近在訓練新兵，已經很久沒回家了，不曉得她怎麼突然回來，又為何來到側衛營，看那急促的腳步，應該不是無緣無故。
「寧姐……」岑冬剛喊了一聲，便被關寧搖手打斷，「九娘在不在？」
「在呢。」樓上傳來一聲嬌呼，魚九娘推窗望下來，「需要我下來么？」
關寧點點頭，轉身出了側衛營，有些事情並不適合所有人聽。
岑冬皺起眉頭，芸熙則有些失望地回去房間。
不多久，魚九娘下樓，沒花什麼力氣就追上關寧，因為人就沒走遠。
她跟上來，關寧把那幾頁紙遞過去，「看看。」
魚九娘展開一看，笑了，「大刀寨茅廁不錯吧？除了人家，以前還沒別人去過呢。」
這就是承認她早就知道裏面的內容，關寧眸光一冷，「為什麼不早說？」
魚九娘仍舊笑嘻嘻的模樣，輕巧反問，「那時候咱們是什麼關係？」
沒那個交情，為什麼要把秘密告訴你？
關寧沒什麼好說，「現在呢？」
「也沒多好啊。」魚九娘媚然一笑，「你搶了我男人。」
關寧頭一偏，沉聲道，「事關天下！」
魚九娘撇嘴，「喜歡的男人都沒了，還要什麼天下……我的男人就是我的天下。」
「你！」關寧被氣到，「天下蒼生難道……」
「不及！」魚九娘搶答，隨即一聲冷哼，「哼，你是你，我是我，千萬不要拿你那套來說我。」
關寧吸口氣，「難道你不是大原人？」
「我可以不是。」魚九娘這話出口，見關寧是真的被氣到，畢竟講究忠義的她最聽不得這種話，趕緊接着道，「呵，這片土地上王朝更迭不知幾何，興來百姓苦，敗去百姓苦，四海昇平豐衣足食有幾時？等有一個王朝真正做到這些，我魚九娘願意如你一般為其效死，但大原，不配！」
關寧捏捏拳頭，「知不知道憑這句我就可以殺了你！」
魚九娘點點頭，展顏一笑，「你殺我千百次也改變不了大原腐朽的事實。」
說着把那幾頁紙隨手一揚，紙張隨風飄，「不過你可以裝作看不到。」
魚九娘轉身回去，根本不在乎背後會不會來一掌，又或者一刀……這兩樣都沒有，只是有一句話鑽進耳朵，「蹈海圖。」
那幾頁紙上有提到，但並不是很了解，可關寧不會無緣無故提起的，魚九娘不禁回頭，「什麼？」
關寧看着她，「乾南軍守東南，飛羽軍守西南，兩軍互為犄角扼守**，但兩軍戰船都不是很多，無法與南越抗衡，大原戰船都在蹈海軍，一旦兩國有戰事，蹈海軍戰船齊發，不消幾日便可溯江而上……蹈海圖記載了蹈海軍戰船部署情況，補給處，修造廠……簡而言之，就是大原的海防江防圖。」
魚九娘何等機靈，瞬間聯想到許多，但很快搖頭，「兩國聯姻之禮進行的如火如荼，又能有什麼事發生？」
「想生事總要由頭的。」這次輪到關寧轉身走了。
她相信魚九娘能聽懂，畢竟道理是那麼簡單——如果不聯姻，或許還鼓搗不出什麼事情，也正因為是這樣的時候，有心人才大有作為。
關寧並非杞人憂天，單憑蹈海圖失竊流落它國就想到這些，那幾頁紙上還提到幾個名字，都是沿江府縣的官員，地理位置太耐人尋味，一般人或許還沒多少感受，但她從小到大研究的幾乎就只有一件事——怎麼打贏敵人。
而打贏敵人的前提是了解自己。
薄弱點已經清晰擺在那裏，還有什麼想不到的？
即便是這永寧城，不久前不也差點千瘡百孔……
以南越國情，以及他們崇文抑武的氛圍，主動挑起戰事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便有人從中挑唆，得是多大事情才能……想到這裏，魚九娘倒吸一口涼氣，的確沒有兩國聯姻更好的機會了。
「我有事出門一趟。」
轉過身，她跑了起來……混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她罵的當然不是自己……
關寧回頭看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在那遙遠的南方，以那人的姦猾，應該已經嗅到不好的味道了……如果他願意力挽狂瀾該多好。
就像那日，他提刀縱馬衝出大營……
不曾親眼得見，她一直惦念著……
可惜，他不會的。
阿嚏。
周復揉揉鼻子，「誰又想我了？」
隨口一說，自然不需要答案，重新拿起書來讀，當然已經不是前幾日那本了。
「怎麼可能有人想你。」一連幾天不曾出門，甚至這個小院出去的次數都不多，趙瓜已經憋的發慌，也顧不得以下犯上的事情……本來也沒這種感覺，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在忙，我們這樣閑着好么？」
周複眼睛不離書本，「除了搬搬抬抬，在這禮賓館巡邏，軍卒還能做什麼？沒大人帶着，禮賓館大門都出不去，就是有大人帶着，每次最多也就四個人……你要真閑的無聊，可以去幫忙搬抬嫁妝，但一定注意不要碰壞什麼，否則你從今以後可能都是一個『閑』字了。」
趙瓜當然不想去搬東西，但還是問，「什麼叫以後都閑了？」
「死人能不閑么。」
「你會不會說話！再胡說八道我揍你！」
「瓜蛋，怎麼跟大人說話！」
一聲厲喝，趙山趙震一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