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再來亦是如此（46）

「可是，生下來，會招惹更多的麻煩。」

西門是世家，他不會垮，就算西門浦死了，也會有另一個姓西門的接替上，若叫人知道西門浦還有個私生子，那真會大亂的。

「無論招惹多大麻煩，他都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肉。」

說完這句，於息沉默了。

她動搖了。

於息曾經想過，就算自己結不了婚，臨老了也會撫養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親骨肉，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他，嘗嘗為人母的歡樂。

如今有個親生的孩子，她卻要親手殺死他……

太陽越發熾熱了，許一方見於息臉色發虛，額頭上有些密漢，連忙扶着她起身，攔了一輛計程車。

「走吧，請你吃飯。」

這次，倒不是嗟如居。

他打了字給司機看，於息沒瞧見。

只是路程行進五分之一時，她知道是去哪了。

「這家福利院運營地很好，幾十年了，院長都老了，孩子倒是越來越多了。」

司機很和藹地說着，見兩人沒搭理他，也就閉嘴了。

兩人進了孤兒院，於息才知道，他是打算在孤兒院吃一頓。

見着孩子，於息心中好受些了，她打趣許一方，「怎麼，請不動我了?」

許一方笑笑，沒說話。

沒走一回，院長就迎了出來，見是於息與許一方一齊回來了，但是震驚許久，忙招呼兩人進屋。

這裏翻新了，仍還保留着以前的模樣。

「當初一方被挑去練戲，於息可哭着鬧了好久，一直沒個安靜，前些日子一方還來找過你，我打了你電話，但是電話關機了，沒想到，沒過多久你們就一起來了。」

院長笑的合不攏嘴，抓着於息不肯撒手，於息也老實，安安靜靜地聽她說。

「晌午擱這吃個飯，咱三個好好聊一聊。」

於息出聲應下，許一方點頭應着。

沒過一會，院長去忙了，兩人就這麼靜坐着看孩子們玩遊戲。

她想起從前，那個一起和泥一起上樹一起捉迷藏，即便沒有父母卻有一群兄弟姐妹的時候。

多好啊，傷心有人陪，開心有人分享。一顆糖停止哭泣，一個玩具奪走笑聲。

只是最好的年華最短，往往是一去不復返的，思念著，反而助長孤獨的氣焰。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讓我感受這群孩子的歡樂，明白生命的意義，一個父母，有必要對自己的孩子們負責。」

同是孤兒，他們清楚被父母拋棄的失望與期待。

他們渴望遙不可及的親情。

每一個孤兒都是如此的。

「我再想想吧，這孩子該不該留下。」

她完全動搖了，只是有些東西，需要改變一下。

戲子一直默默坐着，不說話，也說不得話，注視她，看她憂慮，看她放懷，看她漸漸開朗。

——

於息回了醫院，直奔婦產部門。

只是沒想到，管家早在那兒等著了。

見到她，連忙上前。

「於小姐，先等一等，聽我說一句，再做決定，好嗎？」

於息定住，緩緩開口，「西門浦讓你來的。」

「並不是，您走後，少爺舊傷複發，轉到EICU去了。」

「哦。」

世上最敷衍一句哦，前調遮蓋了多少情，沒人會知道吧。

「於小姐，這孩子，少爺還是很看重的。」

「……」

「他最近壓力很大，身上有傷，但西門家的事他一直有在處理，老爺子去世了，有些起了歹心的，不在少數，他不想您摻和進來，只是想保護您的安康。」

管家不懂西門浦的想法，猜測是什麼，便一股腦告訴於息了。

他從沒護過西門浦，即使陪了他近三十年，但他心裏，還有更在乎的主人。他想護一護西門浦，在那人來之前。

「這是少爺的第一個孩子，他很重視。畢竟孩子也是一條生命，於小姐還是三思而後行啊！」

於息知道這人是為了西門浦，只是沒想到他會編出瞎話騙自己。

當初西門浦樹敵無數，不是照樣把她囚禁在粹御山莊，派了重兵看守，既護了她的安危，又防止其他人打她注意，於息照有活的好好的。怎麼如今同樣的局面，他倒放了於息呢。

不用想了，玩膩了唄。

管家見她不動容，心裏捉急地厲害，於息以為他無計可施了，正打算離開，這人又說話了。

「當初於小姐與少爺一同殺死了趙灃，趙豐得知后，雜了鳳一好些招牌。少爺怕您知道生氣，便一人見了趙豐，被他打了一頓，還丟了許多貨物，為此，西門家嚴懲了他，這事，您可知?」

怪不得那天渾身是血地回來，而於息只說了句：這味道呲鼻……

那三根手指，也是那時斷的吧。

「雖然打發走了趙豐，但鳳一還是出了問題，少爺又走了許多關係，您與許先生去聖洐會所那日，恰巧是最後一關，少爺沒忍住，訓斥你幾句，但他自己找的關係，也徹底毀了。」

「那日我只是說少爺感冒，實情是胃出血，去了醫院，疼了一夜，還有……」

他喋喋不休說着，於息默不作聲聽着，身邊不知換了多少人，成千有了吧。

這種種故事，是發生在她身上的，只是管家陳述起來，怎麼跟她認知大不相同呢。

是不是有些東西錯了，為何她以為自己清醒，有些東西還是錯過了。

「於小姐，當初少爺不許我告訴你，怕你多想，現在你們二人沒關係了，我說這些耽誤您時間，您千萬別不高興。」

說了這麼多，管家聲音還是溫潤的，只是多了幾絲哽咽，眼眶也是紅紅的。

「我該說了都說了，這話在心裏沉得久了，如今說出來，輕鬆了許多。時間也不早了，於小姐究竟是什麼決定，我相信少爺都是支持的。」

管家留下這句，急急忙忙離開了。

而於息，僵硬了好久，發愣了好久。回過神時，天都黑了。

護士見她臉色發白，扶她去了一旁坐着，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於息早就下定決心了，只是聽了那麼多事情，她心中明確了一些事情。

「我想問問，孕婦平時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吃的……」

——

再見西門浦，是EICU，那人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而管家在外面守着。

見着於息，他笑逐顏開，開心地進了門，輕聲對西門浦說着：「少爺，您都是一個父親了，於小姐來看您了，您還不睜眼看看？」

於息進來時，他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似的。

「管家，你先出去，我守着他。」

「好好，我去給您準備些吃食，孕婦容易餓。」

顯示器上數字很平靜，西門浦這麼安靜地躺着，難免讓於息想起上一次他躺在這裏的場景。

怎麼一個人，老是進這種地方還能活的好好的呢！

「西門浦，我回來了，你生氣嗎？」

「你說的話我不是不懂，我沒聽，你也不能生我氣。每次都是你主動，我想，你總得給我一次主動的機會，讓我也期待一回，不為過吧。」

「我知道你能聽見，所以咱可事先說好了，你醒來后，不能訓斥我，也不能趕我走，我下定決心回來，做好準備陪你，就算要創槍林彈雨，我都陪着你，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的，給我和孩子一個平安的環境。」

附上那隻厚重的大手，於息眼眶紅了，她釋然了，既然註定躲不過，何必相互折磨了，給她一個機會，給自己一次放縱的機會，要是輸了，重新開始就是，左右一條命的事，她賭了。

「於息……」

她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抬起頭，整個人就被抱住了。

「我很高興，聽到你說這些。」

「你相信我，我就能做到一切。」

於息只覺背後涼涼的，直到傳開陣陣抽泣聲，她才明白這人哭了。一開始很小聲，於息還能裝聽不見，給這人留面子，但西門浦像是故意般，哭的更凶了，聲音時斷時續，不過一會兒就打濕了她大片衣服。

在這之前，西門浦快放棄了。

他想過，於息走了，有警局的人護著，不會出大問題。

但她走了，自己也就垮了。

這一個月，西門家亂透了，自己被人踩壓，有歹人趁機上位，他都不允理睬，整日裏醉生夢死，他以為，自己就這麼醉死了。

直到薩八一通電話換回他的魂，於息一句我回來了打破了噩夢，他醒了，是巨龍翻湧，而不是蛇蟲騷動。

西門浦活了，自會好好管理西門家族。

為了於息，也為了孩子，他要好好活着。

先前放於息離開，是不得已而為之。

西門芣來勢洶洶，他怕這人拿於息要挾自己，這才放於息離開。但一個蔡淺攸，就搞得身心疲憊，西門浦使了渾身解數，仍敗地慘慘的，於息不信他，他也認了。

放於息回去，有警局庇護，她不會有事。

只是沒想到對他的打擊這麼大，加上西門老爺去世，足夠他放棄了。

於息既然回來了，且是帶着慢慢的信任回來的，他有精力，好好清除一些雜碎，至於西門芣，是個大雜碎。

轉到普通病房，西門浦就讓管家帶着於息回了粹御山莊，那裏雖然平靜，但也是重兵把守，就算是來一個連隊的人，也能拖到裏面的人秘密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