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唯恐天下不亂
興許是待着太無聊，小和尚靠着牆站起來，對着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孩問了一句。
「小娃娃，你會不會說人話？」
這武語靈別看年紀不大，總愛攀個大，也就是六七歲的差距張嘴閉嘴就叫人家娃娃。紅線兒瞪着小黑眼珠，雖然她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總覺得對方沒帶着好意，所以把小嘴巴子一歪歪，腿往玉床上一撇不搭理他了。
紅線兒先前還覺得這人挺有意思，人家都長著頭髮，雖說顏色有黑的有黃的，可這位有意思，光腦瓜瓢一個還帶着幾個黑點兒。人模樣是挺有趣，說氣話來倒是不好聽，陰陽怪氣的，所以紅線兒片腿上了床，腦袋往枕頭上一躺不再去搭理他。
這會兒小和尚急了，緊走幾步來到紅線兒面前，「喂！問你話呢，會不會說人語？」
對方沒回答，哼都沒哼一聲，小和尚繼續問，「怎麼？是個啞巴？是聽不懂還是不會聽？」
其實小和尚並沒有捉弄人或者捉弄妖的意思，他這個人有點一根筋，自幼被師父收養在深山老林，也就不懂得那些人與人之間的禮貌。他只是想要弄明白這個像人又像妖的小女娃娃到底會不會說人話，又或者說她壓根就是個聾子啞巴。
紅線兒可能是聽得煩了，起身掄圓了胳膊就是一個響亮的嘴巴，纖纖玉手打在小和尚臉上，武語靈就覺得腦瓜仁嗡的一聲。倒不是因為這一下打得有多疼，紅線兒原本披着凌雲秀的棉衣，這一起身，人是起來了衣服沒起來。
武語靈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一個後撤步扭回身去盤膝打坐心裏一個勁兒的念佛。
紅線兒就是一愣，用嘴角咬着飄過來的頭髮絲，像是在問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生氣啦？哭啦？這麼不經打？」
其實武語靈這個人神經比較大條，先前在雪地里發現紅線兒的時候早就從上到下看了個遍，那時候不害臊，現在反倒是道一本正經起來。其實小和尚沒念過幾年經書，光是那本金剛經也在這兩三年裏忘了個一乾二淨，倒是有句冰心訣念得格外熟練。這就不能算是經了，這是武林中人為了壓制心中貪慾、怒火而研究出來的那麼一套玩意兒。
紅線兒手撐著玉床跳落塵埃，光着小腳丫朝小和尚這邊走，就見小和尚雙目緊閉，嘴裏嘚吧嘚嘚吧嘚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走近了就看見小和尚腦瓜皮上邊的戒疤，這玩意可不是說用筆畫上去的，也不是用香頭燙出來的。
這戒疤是用大拇指指甲那麼大的燃香放到腦瓜皮上，點燃香頭一點點往下燒，等香燒完了戒疤也就落下來了。這可比直接用香頭燙要難熬得多，所以說看到那腦瓜皮上受戒的大和尚多半極有能耐，小和尚這九個戒疤已經是非常的了不起了。
紅線兒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就要用手去扣，手剛要搭上，就聽上邊有人喊。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還在這兒念經那！」
聲音從九層鎮妖塔的頂端傳下來，聽聲音是細脖大頭鬼元書棋，小和尚雙手合十抬頭往上看，就看到元大叔正拎褲子往下噔噔直跑。武語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精神一下子緊繃起來，也顧不上身邊站着的女孩飛身形上了第八層。來到第八層剛好碰上元書棋，倆人一打招呼，元大頭將事情的經過講說一遍。就說凌雲秀已經帶人出了城，要他帶着武語靈在城內尋人。
小和尚也早有心出去，可扭回頭看了看下面的紅線兒，那女娃娃正大仰著脖子，一顆小黑眼珠滴溜溜亂轉。
「我倒是可以走，但云秀姐要我看着她，這會兒又讓我跟你去找人，我這不知道該怎麼辦那？」
細脖大頭鬼也伸脖子往下看了看，「這女娃娃有那麼大能耐？」
「能耐倒是沒有，可是......」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就別可是了，你看她這副模樣，可能給凍傻了還沒醒明白呢。再者一說這九層鎮妖塔埋着五雷開花炮，就算她真是妖怪也逃不出去，你現在趕緊跟我進城找大將軍才是最要緊！」
小和尚武語靈一時語塞，低頭看了看那女孩，大概也是覺得把她留在這裏沒什麼不妥的。左右權衡了一下，還是大將軍的事情要緊，說是巡城這件事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這半壁城牆後面足有三千軍兵，倘若是一般的巡城哪裏用得着他們出手，難就難在後城並不太平。
這事兒還得從三年前說起，雖說三年前的玉門關也是黃土戈壁，但來往的客商不在少數，飲馬綠洲上零零散散的形成了不少小村鎮。這些鎮子不受官府約束，來往的客商或是飛賊大盜都來這兒，客棧的老闆也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想要來錢快就得擔風險。另外，在玉門關一帶黑客棧也絕不少見，在飲馬綠洲以北，就有一家客棧叫做鳳凰山，你說這客棧的名字奇怪不奇怪？不明白的人一看這客棧名兒就覺得挺有意思，這小店的門臉也乾淨，雕花的柵欄門上糊著透明窗戶紙，大紅燈籠高高掛，屋子裏還點着檀香。倘若路過的客商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夜深人靜人困馬乏，看到客棧就往裏邊鑽，進了客棧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那時候的黑客棧手段極其殘忍，那酒菜裏面都是無色無味的蒙汗藥，就連大騾子大馬都能給葯趴下更何況是人。等把人給葯趴下了，客棧里的人就分人下菜碟，那其貌不揚的直接剁碎了喂狗。但凡有長得俊俏的，不管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邊塞的白房子有的是人要，價格不高但不必動手殺人。殺人這玩意損陰德，就算是開黑客棧的也不能說是見一個殺一個。
可等到那明白的，一看招牌上三個大字「鳳凰山」，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客棧別管老闆娘往門口一站笑的花枝亂顫，任憑她怎麼招呼愣是不敢往裏走。這裏面還有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