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十五章 名為嫉妒和虛榮
無垠的河面上,辰鳴站在那裡,燃燒旺盛的綠色火焰突然熄滅,只是這次,隱藏在河中的亡靈沒有再掀起哪怕一朵浪花,依舊平靜如初。
「成功了么?」
王座上,安迷修笑得很開心,層層迷霧沒有阻礙他的視線,甚至因為魔力源泉的原因,辰鳴所看到的一切,他都看得到。
當然,能讓他這麼開心的,並不是他早已知道的,辰鳴生前的經歷,而是他最後的選擇。
「有意思,真有意思。」
意猶未盡地撫摸著下巴,他的笑容很迷,以至於站在他身邊的休伯特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雙手環抱著擼了擼手臂,休伯特問道,「院長,能不能告訴我,他最後的選擇?」
「你自己問他吧。」
身後王座煙消雲散,安迷修站了起來,向前走去,「我的後繼者,歡迎回來。」
他的面前站著的,就是已經蘇醒過來的辰鳴,「你最後的選擇,讓我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絕望之安迷修,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么?」
辰鳴將引靈燈隨手丟棄,看著眼前的人,說道,「名為嫉妒和虛榮的惡意,我將永恆背負。」
「什麼?」
休伯特不解,「你沒有殺了他們?」
「殺了?那我該有多麼不孝?」
辰鳴嗤笑搖頭,道,「我將他們接到我的精神世界里,用絕望豢養。」
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讓休伯特的臉色蒼白了一些。
他當然明白辰鳴的意思,地獄,是生命與亡靈共存的世界,而惡鬼噬咬這種藉助亡靈烙印來儲存魔力的方式,在地獄世界里更是屢見不鮮。
甚至來說,噩夢學院的六位紅衣學員在幼年時期,都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洗禮。
從有這種記載開始,永恆的烙印並不存在,最長的,也只持續了五年,就隨著年齡的增長,魔力的適應而消失。
當然,經過了許多年的研究和開發,地獄中出現了一種理論意義上的永恆烙印,這種烙印的方式,並不是殺死亡靈,掠奪他們的靈魂來強行銘刻,而是將亡靈引渡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讓它們成為提供烙印力量的永動機。
但是,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價,而這種方式的代價就是用惡意來折磨亡靈,讓它們生出更多的惡意,而這種惡意,就是讓烙印永存的最好原料。
然而僅僅是提供些許惡意,對於地獄的生命來說根本不算代價,真正的代價,則是身為烙印的主人,必須經歷亡靈所經歷的一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辰鳴用絕望豢養亡靈,就是讓亡靈感到絕望,而這種絕望,亡靈經歷一次,辰鳴自身就要經歷一次,直到生命的盡頭,哪怕生命的盡頭。
名為豢養,實為囚禁,囚禁亡靈,也囚禁自己。
這種令地獄生命都會感到瘋狂的烙印方式,休伯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恨意,會讓辰鳴做出這種選擇。
「院長就不怕這麼做,會毀掉辰鳴么?」
他看向情緒一直很高的安迷修,彷彿想要從後者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他看不懂。
「走吧,我們回去。」
安迷修笑了笑,手中魔杖點在了地面,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冥河世界,回到了學院的頂樓。
「事情辦完了,我也該離開了。」
辰鳴沒有打算停留,也不理會安迷修和休伯特,朝門外走去。
休伯特剛想訓斥,卻被安迷修攔下,任由著這個無禮的學生離開。
辰鳴走後,安迷修褪去身上長袍與魔杖,換回了原來華麗的禮服,悠哉悠哉地坐在辦公桌前。
休伯特不解地看著安迷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辰鳴父母的亡靈所在?」
安迷修笑眯眯地自問自答,「是的,我知道。」
「院長大人,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休伯特道,「哪怕是您選擇的後繼者,屬下也不確定,辰鳴同學會不會像那些實驗品一樣瘋掉。」
「你知道嗎?」
安迷修站起身,繞過桌子來到休伯特面前,說道,「我見過很多很多的鬼紋烙印,但是……」
他解開了上衣的紐扣,扒開衣服,露出了胸口的皮膚上,由兩張惡鬼臉頰拼湊而成的黑色紋身,「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鬼紋烙印。」
「這……」
扭曲,怪誕,卻又完美的圖案,讓休伯特茫然,他也沒有見過這種紋路。
「嫉妒和虛榮。」
安迷修痴迷地撫摸著圖案,喃喃道,「永恆的絕望會賦予他無窮的力量,或許,他將成為……與她並肩的存在……」
……
走在路上,辰鳴撫摸著胸口,與模仿他樣貌的安迷修不同,身為亡靈的宿主,他有著最真實的感受。
冰冷,尖銳,絕望。
他的耳邊,彷彿有著無數怨恨的聲音環繞,身體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關節,都是一種抓不住的刺痛感,這種感覺每時每刻都在遞增,可最初的那份感覺卻不會消失。
「最讓人瘋狂的,是不斷灌輸進腦海的,不屬於我,又屬於我的記憶……」
辰鳴臉上沒有什麼痛苦,甚至嘴角還有著一抹微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安迷修,你在賭,我也在賭,你賭你贏,我賭我贏。」
黃昏時分,他回到了小樓,站在門口,他苦惱地道,「都怪安迷修那傢伙,要去這麼久的時間,也不提前說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身體上無窮無盡的折磨,都沒讓辰鳴退縮半步,可僅僅是是這一牆之隔,卻讓他不敢上前。
「嘎吱。」
門打開了,穿著紫色哥特式蓬蓬裙的莎綺羅走了出來,來到一臉苦笑的辰鳴面前,眉頭緊緊皺著,像是受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我餓了七天!」
「額……」
辰鳴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許久,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我去做飯。」
一高一矮兩個人,在夕陽的餘暉中,走進了小樓。
辰鳴沒有發覺,當莎綺羅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一切痛苦,彷彿都消失不見。
或者說,他發覺了,只是他,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