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十三章 守護者
「海德拉，我來了！」
安迷修的聲音很大，大到即便是壓力沉重的河水中，也被震出一條真空地帶。
「嘩！」
樹洞的吸力還在繼續，無數由亡靈化作的冥河河水被吞噬。
安迷修眉頭皺起，又喊道，「朋友來訪，海德拉，你就不出來見見？」
「咕嚕嚕……」
洞穴依舊沒有回應，只是吸力又增強了許多。
安迷修面露嘲諷，譏誚道，「身為冥河唯一的生命，你的職責就是看守冥河，卻被虛偽的神明以自由誆騙，海德拉，一千年了，你還要繼續么？」
「嘶！」
這一次，河水動蕩，彷彿沸騰，無數泡沫從洞穴內湧出，像炸彈一樣在安迷修的周圍爆開。
安迷修揮動魔杖，淡紫色的魔法陣閃爍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爆炸範圍之外。
站穩之後，安迷修的臉色真正的冷了下來，他看向洞穴，「你真的要和我發生戰爭么？你知道戰爭的代價么？」
「咚！」
洞穴吸力停止，像呼吸一樣，吐出一顆巨大的空洞氣泡，飄向安迷修。
「元素魔法，水龍捲！」
安迷修冷喝道，絢爛的五芒星閃爍，一個高達百米的龍捲風，攪亂了河水，像刀片一樣朝氣泡切割。
「嘭！」
兩者還沒接觸，氣泡就已經爆炸，猛烈的衝擊力拍打在龍捲風上，將軌跡徹底打亂。
「海德拉，我知道你的渴望，也知道你的困惑。」
龍捲風的消散並沒有讓安迷修發起第二個魔法，他來這裡，從來不是為了戰爭，「我沒有要阻止你繼續吞噬亡靈，只是希望你能沉睡七天，只要七天。」
他取出一個陶瓶，掀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酒香瀰漫在冥河之中，「這眾神之酒，會讓你在這七天里，進入到極為快樂的世界，在那裡，有你夢寐以求的自由！」
「虛假的自由，我不要！」
洞穴中，傳出了第一句話，那如同無數亡靈咆哮的嘈雜聲音，憤怒，又帶著希冀。
「本該擁有純凈歌喉的你，在背負無數罪惡之後，也變得骯髒不堪。」
安迷修憐憫道，「你，不後悔么？」
冥河沉默了，洞穴的吸力停止了，她，出來了。
這是一張怎樣的面孔，整座地獄，也唯有那未知的，恐怖的意志，才能與之匹敵的美。
海德拉說道，「絕望的君主啊，強大如你，也逃不出秩序的懲戒，我，別無選擇。」
「即便是虛假的，你也想要保持原來的面容。」
安迷修笑道，「冥河的守護者，你信仰的神明，並沒有給你所謂的自由，哪怕冥河流盡，那一切罪惡的枷鎖，也將死死地鎖住你，你應該明白。」
海德拉低下頭顱，絕美的面容不再，完美的軀殼破裂，露出了裡面黑暗，醜陋的真實。
灰黑的蛇鱗遍布全身，化作巨大的蛇身，長出九顆樣貌不一的頭顱。
「悲傷，恐懼，憤怒，怠惰，茫然，麻木，貪婪，色慾，仇恨。」
安迷修一個詞一個詞地念著，他認識這面容的所有情緒，唯一沒有的，就是正面。
「安迷修，哪怕擁有弒神力量的你，在時間與死亡面前，又能夠做些什麼？」
海德拉說道，九顆頭顱高昂抬起，看著他。
「哪怕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我仍舊是我。」
安迷修笑道，「戰勝時間與死亡的，未必是生命，但或許是傳承。」
「所以，你才找了後繼者。」
海德拉諷刺道，「從什麼時候，絕望的君主也開始延續希望了？」
「能延續下去的，未必都是希望。」
安迷修說道，「也有可能，是更大的絕望。」
「我看出來了。」
海德拉說道，「你的樣貌，從來是為了絕望而生，而能讓你變化的，只有更大的絕望，你的提案，我接受了。」
「謝謝。」
安迷修行禮，將手中的酒傾倒在河水之中，奇怪的是，酒並沒有溶解在河水，反而讓河水像遇到了天敵似的逃避。
「老好人的安迷修。」
海德拉嗤笑道，「你的誠意，我收下了。」
她中間的頭顱張開大嘴，連同河水和酒一起吞下。
吞下后，她就轉身向洞穴游去，「黃昏降臨的時候，世界樹的光輝將被烏雲籠罩。」
安迷修點頭，笑道，「如你所說。」
……
河岸上，等了許久的辰鳴無聊地將手中的石塊丟進冥河，卻又反彈回來。
「怎麼還沒回來？」
他伸手接住，又丟了出去，「不會是死在下面了吧？」
一旁的休伯特苦笑地搖頭，辰鳴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詛咒，他可不敢。
「我死了，你還能活著？」
兩人身後，安迷修的聲音傳來，「絕望不滅，我就不死，想要我死，你去天堂把上帝的號角偷來，就可以了。」
「那你告訴我怎麼去天堂？」
辰鳴轉身，看著走近的安迷修說道，「跟老情人約會好了？」
「調皮！」
賞了辰鳴一個眼神，安迷修說道，「冥河是亡靈的歸宿，你的生命氣息太旺盛，需要我把你打得半死不活再丟下去么？」
「那可別了。」
辰鳴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現在我要怎麼做？直接跳下去？」
「直接跳下去？」
白了一眼少年，安迷修指著一旁的休伯特道，「連他這樣的七階魔族直接下去，都會被亡靈吃干抹凈，你跳下去？是給地獄增加亡靈指標么？」
辰鳴壞笑道，「要死咱就一起死。」
「別開玩笑了。」
安迷修拿出一盞油燈，遞給辰鳴，「拿著，在河裡點上。」
「這是什麼？」
辰鳴接過，好奇地打量著油燈，「怕我看不見路？」
「這是人間一個宗教的玩具，叫作引靈燈，專門用來吸引徘徊在陽間的亡靈的。」
安迷修解釋道，「不過這盞燈被我稍微改造了一下，點燈人點完之後，那些充滿惡意的亡靈是不會靠近的，只有對點燈人親近的亡靈才會被燈火吸引。」
「親近的亡靈？」
辰鳴微微晃神，說道，「你總是這麼惡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