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看着身後熟悉的街道和景物漸漸遠去,夏雲煙突然有一場做夢的感覺。在這裏的生活雖然短暫,對她來說,卻像夢一樣美好。不管以後的路會怎樣,這就是她要的生活,能親自經歷過這麼一回,她即使是死也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容留,一定要跟魯大哥兩個人幸福啊!夏雲煙在心裏輕輕說着,放下車簾。現在,弱小的她將要獨自面對殘酷的命運。她回頭望了一眼君少昊,「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他閉着眼,側身躺在厚厚的小榻上,一手撐起腦袋,一手玩弄着手中的一枚銅錢。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沉默了一會,夏雲煙聽到他平靜的說,「交給皇上。」

「皇上?」她心裏湧起強烈的不安,杜忠名死去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她眼前,她打了個冷顫,小心的問,「他……會殺了我嗎?」

君少昊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放心,你還有利用價值,他怎麼可能會現在就殺了你!」

「那他會怎麼做?」

他緩緩睜開眼,玩味着夏雲煙臉上的表情,「你在害怕?」他漫不經心的樣子逼得她想大叫,但她強忍下衝動,轉過頭去,不再說話。他也懶得理她,半個月過去,兩人不曾再有過任何對話。一回到府里,他就匆匆將她送上了進宮的馬車,她甚至連玉姨也沒見上一面,就被安置在了和熙殿裏。

到達和熙殿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夏雲煙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殿裏,只有滿屋的燭火陪伴着她。皇帝遲遲不來,她感到不安,可是他來的話,她又感到害怕。在這種神經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她一夜坐到天明。然後有宮女來傳話,說皇帝受了風寒,暫時不來和熙殿。夏雲煙大大鬆了一口氣,心想能拖一日總是一日。在宮裏的日子,更顯得孤單,因為除了必要的時候,夏雲煙幾乎都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沒有說話的人,沒有可以做的事,這種空虛漸漸將她侵蝕。她會無故感到緊張不安,也會突然想哭,她甚至在很多次睡着之後,覺得有人進到她的房裏。那個人就遠遠的看着她,他的目光就像千年冰雪化作的水緩緩流過她身上,將她從表面冷到骨子裏。這水裏包含了太多複雜的因素,讓她分不清他到底是好是壞。每次,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頭看他,卻只看見昏暗的燭火跳動在屋子裏,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和毛骨悚然,讓她再也難以入睡。

過了些日子,皇帝終於來看了她一眼,但只是那匆匆一眼,卻讓她有同樣置身冰窖的感覺。君少昊站在他的身旁,從始至終不曾看過她一眼。她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轉身跟着皇帝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流下淚來。模糊的視線中,她似乎看到他匆匆一瞥,在她還沒來得及擦看眼淚前,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和熙殿。

晚上,夏雲煙像往常一樣,早早入睡。睡到後半夜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一雙冰涼的手碰上她的臉頰,就像她以往夜裏感受的那雙目光一樣,冷得她不住打顫。她不敢睜開眼,因為她知道他就在身邊。以往他只是遠遠的看着她,而這一次,他卻近在咫尺。那個人沙啞的聲音仿如來自地獄般寒冷,帶着瘋狂,「茗香。」

她騰的起身躲向床角,眼前的人竟然是燧國的皇帝,他雙眼泛著滿滿的血絲,瘦削的臉上帶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看到夏雲煙驚恐的望着他,他臉上又顯出迷茫的痛苦之色,喃喃念著,「茗香……茗香,對不起……」說着說着,他就嗚嗚嗚哭起來。夏雲煙愣愣的望着眼前有着王者之勢的男人,卻不敢動半分。好象這一動,又會將他的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娘的事,能讓這麼瘋狂。

「皇……上。」夏雲煙撞著膽子輕輕喚了一聲,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動不動的看着夏雲煙。

「您……我娘……您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你娘?」皇帝望着夏雲煙,像是回過神來,「呵呵……我怎麼忘了,你不是茗香,你不是茗香!」他高聲斥喊著,夏雲煙看到他滿臉陰霾,眼裏逐漸升起狠意,不由自主的往後縮,皇帝卻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將她從床上拖下地,「你是她跟那個男人的野種!」皇帝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打得她頭冒金星,連躲避也忘了。而他又一腳踢在她身上,「好,你想要保護這個野種,帶着她逃得遠遠的,我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對她的!」他又開始有些瘋狂的將夏雲煙當成了夏茗香,抓住她的腳剝起她身上的衣服!夏雲煙尖叫着,踢打着,身上的衣服被撕爛了好幾個地方。瓷器碎了一地,連燭台也碰到了幾根,凳子倒在地上,胡亂中,她一腳踢到他兩腿之間,他手上的動作一停,如野獸般拿着嗜血的目光瞪着夏雲煙,突然,他笑起來,「好,不愧是北塘家的人。得不到,我就毀了你!」

夏雲煙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聽他拍了兩下手,兩個守衛走了進來,皇帝指着她道,「把她給我綁起來!」

「不要!」夏雲煙驚恐的掙扎著,可她哪裏敵得過兩個習過武的大漢,沒幾下就被人綁在了樑柱上。她渾身顫抖的看着皇帝從小腿邊的靴子裏抽出一把短劍,吩咐道,「去給我取一隻碗來!」

「你要做什麼?」夏雲煙顫抖著問。他是不是要殺了她?可是君少昊不是說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嗎?

「哼。」皇帝冷笑,冰冷的刀鋒劃上她無暇的臉,「放心,暫時你還死不了!」

「你……」

皇帝接過守衛呈上的碗,把玩著夏雲煙臉上的表情,「你不是北塘家的人嗎?北塘家的人血里都流着上官家的血。你說,我要是也喝了你的血,是不是也可以使用帝石?」

連他身旁的兩個守衛也不由得倒吸了兩口冷氣,夏雲煙則完全籠罩在了恐懼之中,她的臉上一點顏色也沒有,冷汗侵濕全身,嘴唇打顫,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感受那把冰冷的短劍滑向她的手腕,一陣劇痛傳來,她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緩緩從她手中流了出來,染紅了她的眼,然後她便什麼也不知道昏了過去。

靖安王府里,君少昊望着夜幕上的如同血色的月,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讓他焦躁不安。他不知道為什麼,停不下來回在院子裏走動。雲樓里的南宮玉遠遠看到他的身影,下樓來看他神色異常,擔心的問,「昊兒,你怎麼了?夜深了,怎麼還沒睡?」

「母妃。」君少昊看到南宮玉,略略收起眼中的不安,「睡不着,就出來走走。」

南宮玉望着他,謹慎的問,「昊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他答得利落,反倒引來她更多的猜疑,「昊兒,我是你娘。這麼多年,我難道連你心裏想些什麼都一點看不出么?你肯定是心裏有事,說給我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你出出主意?」

君少昊遲疑了一下,終究搖搖頭,「真的沒事,您先回去睡吧,我也回房了。」說完,徑自步入房內,關上門。南宮玉望着他的背影,心裏隱約感到不安,站了一會,她才有些不甘心的離去。

第二天,君少昊一大早就進了宮,想了一夜,他還是決定去看看夏雲煙,但沒想到的是,皇帝下令和熙殿除了他,任何人不得進入。他心裏的不安更加強烈,可是宮裏戒備深嚴,想想自己幹什麼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冒險,所以,他還是什麼也沒說,該幹什麼幹什麼。

這天,君少昊受琴妃召喚,進宮參加宴會。原來是琴妃又要替他挑選新的妻子,他心裏煩悶,坐了每一會,便出了大殿,一個人在御花園裏散心。走着走着,看到兩個宮女在花園裏掃地,其中一個冷得哆嗦,道,「已經十月了,這晚上又黑又冷,可真恐怖!」

「這有什麼。」另一個道,「御花園裏還好一點。你晚上去和熙殿前走一趟,那才叫一個嚇人。」

君少昊原本想就這樣走開,可聽到她們講到和熙殿,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想聽聽她們都說了些什麼,只聽一個問,「和熙殿?」

「可不是,聽那邊的宮女說,前些日子靖安王帶了一個女人進宮,就安置在和熙殿。可後來也不知道那女人死了沒,反正晚上都能聽到裏面傳來恐怖的呻吟聲,伴着幽幽的哭聲,嚇死人了!」

「但皇上不是每天都會去和熙殿一趟嗎?」

「誰知道皇上去那裏幹什麼,聽說他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會扔掉一個帶血的碗。你說,我們皇上是不是吸人血啊?」

「呀,你別說了,怪嚇人的!」一個宮女受不了的道,「還是趕緊把這裏掃完,我們快些回屋裏待着吧!」

另一個宮女呵呵呵笑起來,君少昊卻再待不下去,抬腳就往和熙殿趕。殿外的守衛一看見他,急忙上先行禮,恭敬的道,「靖安王。」

「殿裏的那個女人呢?我要進去看看。」他邊說邊往殿裏走,守衛忙道,「靖安王,今天皇上就已經叫人把她帶走了。」

「帶去哪了?」他陰霾的樣子讓守衛嚇住了,結結巴巴的說,「這……這,小的……也不知道。」

君少昊不耐煩的轉身便走,身後的守衛又說,「靖安王,您找那姑娘做什麼?我看她快要死了的樣子,好恐怖啊!」

君少昊回頭冷冷的盯住他,猶如死神般恐怖,讓他不由退後兩步,再不敢多嘴!就在這時,皇帝身邊的一個貼身太監跑來,「靖安王,皇上召您馬上過去。」

君少昊收起臉上的神色,面無表情的道,「走吧。」跟着太監到了一處宮殿,空地上已生起一團明亮的火堆,周圍站滿了裝備精良的武士,皇帝一個人高高的坐在場地中,閉着眼養神,太監走到他身邊輕語,他抬起眼,君少昊上前跪拜。他笑着示意他平身,「靖安王,可真是多虧了你,朕才能想出如此好策。你看!」他指着火堆上一道虛弱身影,君少昊抬眼望去,臉色大變,呆在原地。

「只要她在這裏,還怕他們不來么!朕就在這裏等着他們……」

皇帝的話縈繞在他耳邊,但他卻聽不太清楚,他眼裏只看到高竿上吊著的女人。那蒼白的臉好象隨時都會逝去一樣,她虛弱的垂着眼,披頭散髮,衣衫凌亂。手上還殘留着鮮血凝結的痕迹。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隻帶血的碗,轉頭看看皇帝,他目光瘋狂而怪異的望着她,他能從他的臉上讀出嗜血的瘋狂。心底有一道聲音響起:該死的,你都幹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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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之臣――青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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