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lia（三）

在扶瑤與Alex平穩相處之際，又有一樁轟動全城的案件發生。

接連兩起殺人案件的嫌疑人再次指向那對雙胞胎少女，如同李偉誠被殺一案，雙胞胎少女又是曾先後出現在案發現場，卻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們就是疑犯，而這次，連殺人動機都還不確定。

但又有記者通過線人取得的資料，爆出這次被殺害的兩名被害者和李偉誠，其實都是當年虐殺了雙胞胎父母的真兇，而當年自首的那幾個人不良少年只是被李偉誠三人的父母收買，因此才為他們頂罪。

這無疑又牽扯出了警方查案的問題，警方高層目前並未對此事做出回應。

扶瑤從電視和報紙上都能看到關於這兩起案件和李偉誠被殺案的報道，在她跟Alex外出用晚餐時，Alex還同她說起了這幾起案件。

「沒想到案件背後還有這樣的真相。」Alex似乎有些感嘆。

扶瑤靜默片刻，才出聲問他：「Alex，如果你當時已經察覺到她們有可能會繼續復仇殺人，還會選擇她們無罪嗎？」

她問這樣的問題，讓Alex一下子就覺察到了什麼，他抬眸凝睇着她，而她的眉頭微蹙，並未看他，彷彿在思忖著。

Alex見她如此，忍不住抬手輕撫她的眉間。

扶瑤瞬間反應過來，卻任由他的動作，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為什麼不會？當時的案件只判決她們在李偉誠一案中有沒有罪，和她們以後有無犯罪的可能並沒有關係。」Alex的唇畔漾起一抹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扶瑤聞言，不禁笑了笑，「你很理智，也很清醒。」

「感性我也有，可是我不會被情感輕易蒙蔽理性。」Alex篤定而自信。

隨即，他專註地凝視着扶瑤，神情似笑非笑，「Ceci，你很容易被情感驅使，又會用理智去壓制。」

「我是這樣的嗎？」扶瑤輕喃道，像是在反問，又好似在自問。

「無論如何，那兩起案件已經和我們無關，你也沒必要想太多。」Alex輕輕鬆鬆地就將這話題一掃而過。

扶瑤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她一不再是陪審團，二不是雙胞胎少女的代表律師，三則是她本該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Alex身上。

她已經私下收集了Alex暗中為雷霆集團做不可見人之事的證據，只等雷霆一死，一切都將爆發出來。

兩人用完餐之後，Alex準備送扶瑤回律所。

誰知在途中，竟然有一輛紅色跑車開得極快，還一直超車，Alex見狀，眉頭一皺，放緩了速度。

而沒過多久，前方傳來一陣巨大的相撞聲響。待Alex的車行駛到能瞧見前方情景時，他連忙停了車，拿出手機報警和叫救護車。

等Alex掛掉電話，才發現扶瑤已經不在車內。

他看見她走向相撞的兩輛車，還打開車門去查看車內人的情況，他也趕緊跑了過去。

只見扶瑤先行至被紅色跑車撞凹副駕駛座的小轎車，查看小轎車中的駕駛人情況，那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Alex看到她的神情十分專註，恍若只有眼前這個昏迷的女人。

同時，他還發覺她的動作很是嫻熟，彷彿她對這些急救措施已經駕輕就熟，若不是因為他認識她且知道她的身份是律師，只怕對她的第一印象會是醫護人員。

然後，她又緊接着去看紅色跑車裏的已經昏厥過去的年輕男子。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扶瑤同急救人員簡潔迅速地說明了患者的情況，急救人員請她一起上車，她也沒有遲疑，就跟着上了，全然忘記了Alex的存在。

Alex望着行駛起來的救護車，不由得一哂，他也趕緊去開了自己的車子，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他進到醫院后，看到扶瑤正在急診室外站着，有警方在向她詢問當時的情景。

「Ceci。」Alex喚了她一聲，就走到她面前，還對警方說：「阿Sir，我當時也在現場。」

負責的警官便讓扶瑤和Alex找個時間去警局錄一下口供，扶瑤跟Alex都應下了。

警官一走，扶瑤就見到護士們先將紅色跑車的車主推走，似乎準備先為那個年輕男子做手術。

扶瑤想了想，覺著應該是醫生通過檢查結果后，認為年輕男子的情況較為緊急，才決定先給他做手術。

「我們先走？」Alex出聲問她。

扶瑤點了點頭，準備和Alex先行離開，走出醫院時，她還給康芷欣打了電話，告知她這邊出了狀況，要先去警局。

康芷欣得知后，沒有着急讓扶瑤回去，叫她去警局做完筆錄再說。

扶瑤沒有想到的是，在她錄完口供時，警方那邊收到消息，說是開小轎車的那個女人不治身亡，而且還是一屍兩命，那女人已經有了三周的身孕。

而紅色跑車的車主目前還在做手術，因為有人死亡，扶瑤跟Alex又被警方叫了回去，重新做了一份更加詳細的筆錄。

等出了警局，Alex看扶瑤的神色凝重，便對她說道：「Ceci，你在想什麼？」

「我當時沒注意到那個女人懷孕了。」扶瑤只來得及為她檢查傷情。

「不關你的事，她是不治身亡的。」Alex似乎在安慰扶瑤，「而且，這起交通事故的責任很明顯。」

他說的當然是那輛紅色跑車的駕駛人，畢竟當時那跑車開得太快，車身也一直左拐右拐的，很不穩定。

扶瑤靜默片刻，只是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她怎會料到，在這之後又引發了其他的問題。

次日，扶瑤聽說紅色跑車的車主，在手術期間死亡。

這起交通事故中，紅色跑車的車主張子明已經確定是肇事者，有目擊證人和監控錄像可以證明，而小轎車的車主林美婷是受害者。可現在，事故的雙方都已死亡，而他們的家屬都認為是醫院救治不當的問題，並都準備起訴醫院。

醫院方面已經進行了內部調查和聆訊，證實事故當事人的死亡與醫院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但家屬們卻都質疑醫院的調查結果，認為院方包庇了當時的主刀醫生，因此，家屬們要求召開死因聆訊。

而在不久后，死因聆訊庭傳喚扶瑤作為證人。

扶瑤未曾想到的是，她當時在救護車上的急救行為，會被認為是急救措施失當。

Alex知道了扶瑤被傳喚為證人的事情，也聽說了家屬對她的遷怒言行，因此，他還特地去尋了扶瑤。

扶瑤在律所附近的咖啡廳跟Alex見了面，而Alex見到她后，便同她說起了死因聆訊的事情。

「Ceci，你會不會後悔去救那兩個人？」Alex着實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這麼問她。

他也去詢問過當時在救護車上的急救人員，得知扶瑤的急救措施做得的確很好，不然，只怕林美婷和張子明還未被送到醫院，就已經不治身亡。

然而，如今卻有人為了轉移家屬的怒火，故意混淆視聽，讓她反過來被家屬怨懟責怪。所以，他實在很好奇她如今的心情與想法。

扶瑤卻只是反問：「為什麼要後悔？」

她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救活別人，但她絕不會後悔救人。

Alex發覺扶瑤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因為她在雙胞胎少女被控殺人的案件中，即使有察覺到她們的復仇計劃，也選擇她們無罪。在那之後，她雖然有所迷茫，但對李偉誠幾人卻並未有憐憫之情，反倒對雙胞胎少女更加在意。

如今，她由於救人而可能捲入官司，也不後悔。

可這樣矛盾的她，又讓Alex覺得很有吸引力。

之後，隨着死因聆訊庭的召開，令眾人都知曉了張子明與林美婷死亡的真相。

在林美婷和張子明送到醫院后，因為當時只有一間手術室能做手術，而為他們診斷的心胸外科醫生在看過他們的檢查結果后，判定他們二人都需要進行開胸手術，只是醫生認為張子明的開刀存活率較高，就選擇了先為張子明做手術。

誰知張子明竟然有長期吸毒的習慣，導致他的手術風險大大提高，最終在手術期間死亡。

而林美婷在另一間手術室空餘出來前，就已經不治身亡。

這樣的聆訊結果，讓林美婷的丈夫無法接受，他認為主刀醫生之所以先為張子明動手術，是因為張子明的身份是城中富豪之子。

張子明的父親更不能接受，兒子是由於自己的縱容才能一直吸毒，從而致使如今的結果。

死因聆訊雖然找出了真相，但對家屬來說，那樣的真相反倒更難以承受。

扶瑤走出法院時，就看見了Alex，他之前有事，說是沒辦法來旁聽，可她倒沒想到他還是專門來這裏等她了。

「你怎麼來了？」

「事情提早辦完，就想來接你。」Alex含笑說道。

扶瑤只能表示麻煩他了，他卻說不麻煩。

然後，在Alex開車時，他詢問了扶瑤關於死因聆訊的結果，扶瑤直接說出了真相。

「那樣的話，就不會再牽連到你了。」Alex關注的是這點，他並不在意所謂的真相如何。

扶瑤微微笑了笑，沒有吭聲。

Alex趁機瞥了她一眼，看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又問她：「Ceci，你現在是在想家屬的事，還是醫生的事？」

聞言，扶瑤望向他，有些訝異他的敏銳，隨即，她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從醫生的角度看，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而從家屬的角度來說，旁人似乎也無法置喙他們的憤怒。」

「很正常。」Alex輕笑道，「醫生不是法官，卻也是普通人，所以他會對患者一視同仁，又有可能因為患者的身份，而優先選擇搶救的對象。

「至於家屬，就只能從結果來看，認為必須有人為死者負責任。」

Alex的說法很理智清晰，彷彿看透了人性。

扶瑤凝視着說這話時的他，他的眉目間似隱著笑意，而他的眼神卻是那麼冷漠，毫無同情與悲憫之心，偏偏他能如此明白地剖析別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