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無腦吹了

時間真的不多，眼下都已經是至正二十年的五月了，再過幾個月，暴元就會出一系列的主意對海盜進行招撫，到時候那些人還跟不跟方國珍就徹底說不定了。

當然，方國珍肯定會有屬於自己的嫡系，再少也能在海洋上橫行霸道。

但，再有兩年時間，他就會變成沒牙的老虎，還不如一隻大貓。

身為歷史系學生，外加還參與了對方國璋墓穴的發掘、考古工作，方信非常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一系列讓人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的事情。

比如說，方國璋這個方家的羽翼將會被害死，說不定裡面就有元廷的一些計算在裡面，雖然因此會跟朱元璋的關係變得更為親密……

按照時間線，明後年的時候，方國璋會單人百騎的跟殺了胡大海的苗將談判，對方會一刀砍了他。

要知道的是，方國珍雖然是天下所認可的諸侯，但他們方家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就算是羔羊張士誠，人家也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更不要說朱元璋這種大權獨攬的人了。

而他們方家，就是以家族為單位輻射開來的勢力、影響力。

如果方國璋死了，方家在浙東一帶的影響力，將會下滑無數個等級。

「方行之前那麼想讓方明善離開，是不是已經跟某些人達成了某些可怕的聯絡呢？」方信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就覺得渾身發抖。

方明善雖然只是大伯留下來的兒子，但之前已經說過了，方家是一個整體，現在的家主是方國珍不假，可他的力量，其實是方家所有人的力量。

而在他之前，方國馨的力量是最強的，偏偏這股力量就被方明善繼承了，如果他前往溫州，他們方家的力量立刻就會減少三分之一。

當然了，通過觀察，方信很確定方明善是可以相信的，只是方行顯然在玩某些小心眼，尤其是讓方國珉回來這步臭棋。

這不得不讓他聯想，接下來是不是會有跟他們家「關係不錯」的苗將突然竄出來，接著狠狠地給方國璋一刀……

勸告方國璋，方信也想過，但是他說不定就會透露給方行，接著背後的某些人立刻就會知道消息，殺局將會變得更大。

……

綜合以上，現在的方信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出海！

也只有這條路了。

實在是，他們家的力量太分散，想爭天下是不可能的，除非往前倒回去個幾百年，倒是還有一點可能。

另外就是，朱元璋真的是開掛都打不過了，更何況方信的外掛只是一個類似衛星地圖一樣的玩意兒，作用多大還不太好說。

陳友定即將拿下閩南，閩北還是他們方家的。

陳友諒在舔舐傷口，隨時準備給朱元璋來個狠的，讓他知道知道失敗的滋味。

朱元璋打敗陳友諒之後，更進一步，把無法水戰的最後一塊短板都給補上了。

張士誠廢了，還給江浙右丞相達識帖睦邇當狗，隨時都有可能會招攬方家所控制的海盜。

……

此時不出海，不儘快建立據點，再等下去就沒機會了。

當然，這些或許都只是方信的胡思亂想，很可能方國璋的死跟方行沒有關係，殺掉他的人，就只是一夥跟元廷沒有多少關係，想要回歸山林的苗將。

達識帖睦邇也沒有坑害楊通貫，張士誠只是出於個人恩怨，才這麼下手的。

至於剩下的苗軍為什麼會投靠朱元璋，想要找元廷報仇……

可能是他們想多了？

切！

這誰相信啊？

苗軍好好的投靠了元廷，忽然又開始反抗暴元了，怎麼看都知道裡面有陰謀。

……

「你要出海？」

方國珍疑惑地轉過頭，隨即哈哈笑著道：「好好好，你這個小海精也是該多出海歷練歷練，咱們方家可都是水怪成精，老子我當年……」

「不僅僅是孩兒。」

方信禮貌性地聽完了方國珍的自吹自擂，平緩地道：「還有大哥，我想跟大哥帶上千百條船隻去海里見見世面。」

「還有你大哥啊……」方國珍略微有些猶豫，大兒子雖然不是按照繼承人來培養的，但方禮實際上也是他的左右手，不過看到方信臉上的憋屈，立刻點頭道：「行行行，那你就去吧！」

……

「真是不敢想象，元末明初的大船，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方信站在出海港口，望著面前這一艘艘的大船，感慨萬千地想：「就這個船隊，恐怕比一百多年後的哥倫布船隊還要強悍好幾倍。」

他們家的海船，長達九十米，寬約三十多米，載重達五百噸。

上面一個個的箭筒里，方信可以看到閃爍著幽幽冷芒的箭羽，前後左右各自還有一尊炮口直徑二三十公分的大炮。

「這東西，絕對是這個時代的怪物，相比起後來的鄭和寶船，怕是也差不了太多。」（鄭和寶船就是在方家造船的技術上，再度提升后的產物。）

方信忽然覺得祖宗真傻，為什麼不用這些船去外面建立功業，順便輸送大量的糧食、礦產回來，以之爭霸天下，最終把朱元璋都給摁死。

他覺得，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恐怕天下最強的諸侯就不是韓林兒了，百分百是他們方家。

不過可惜的是，這個年代的人，大多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很難預見到未來，除非是帶回來了真金白銀。

「不，或許就算帶回來了真金白銀，他們也不會在乎的，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方信都覺得胸口疼，因為明朝險些就開創出一個巨無霸時代了，可惜最終卻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阻攔，導致丟失了海洋權益。

「四弟，快上來吧，哥帶你去海上轉轉。」正在此時，面前這艘最大的船上面，露出了一張憨厚的臉龐。

「大哥稍等，我馬上就上去！」

方信說完，有些急不可耐地就登上了大船，站在上面，他眺望著遠處的海洋，心裡忽然生出一股豪情，很想作一首詩來表達內心情感。

只是，想了半天之後，不太願意做文抄公的他，怎麼也沒想出來。

「四弟，想去哪邊轉轉啊？」方禮走了過來，笑眯眯地道：「東面海島成群，上面都有咱們家的駐兵，隨時都可以過去吃魚。」

「稍等！」

方信嘿嘿一笑，手掌一番，藍幽幽的球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他指著東南方向道：「大哥，我想去東南面的一座島上面釣魚。」

「東南面？」方禮隨手從懷裡拿出海圖，指著上面道：「是這幾個很像蒜頭的島嗎？那裡沒什麼玩的！」

說完之後，他指著老鷹島的方向道：「這裡已經足夠遠了，大概需要半天才能一個來回，上面有鷹群。」

「不喜歡啊？」

看到方信沒有點頭，他指了指比較接近溫州府的一座島道：「要不去這裡，這座島很大，偷偷地告訴你，咱爹在上面藏了不知道多少寶貝呢。」

「還不行？」

方禮無奈地道：「四弟，要不你說去哪裡得了，這圖先給你。」

「用我的吧……」方信這才笑眯眯地從懷裡拿出了自己的海圖，指著澎湖巡檢司道：「我就想去這裡。」

看到方禮逐漸緊皺起來的面孔，他連忙道：「對了，大哥你讓人拿點橘子回來吧，我在海上漂流，吃橘子最好不過了。」

「很多疾病都可以治哦，比如說是腹瀉嘔吐一類的毛病。」

方禮猶豫著道：「四弟，這不太好吧，大哥還要去溫州……」

「大哥，您就聽我一次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作為一個成熟的人，搖著另外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壯漢撒嬌，方信這還是頭一次。

他很清楚大哥對自己的關愛，否則也就不會讓方禮陪著自己一起去了。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大哥並沒有預想之中的關愛，而後溺愛似地點頭，而是逐漸嚴肅地繃緊了臉。

……

「四弟，你為什麼非要去這個地方呢？」方禮嚴肅地看著方信，並沒有被撒嬌打動的他，嘆息道：「父親曾經去過福建一帶用兵，我那時候就跟在他的身旁，清楚地聽到過當地百姓說過這麼一番話：

過番剩一半，過黑水無得看。」

說到這裡，他看著獃滯的方信，心中雖說不忍，卻還是拿出了長兄的氣魄教訓道：「你知不知道，若是聽了你的話，從這裡過去，我們這些船說不定全都得翻了。」

澎湖海峽……

方信地目光一陣搖曳，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件事。

澎湖海峽不是那麼好過的，那片海峽時常會有風暴降臨，一個不小心就會翻船，甚至現在去倭國，都比去澎湖要來的好很多。

「知道怕了吧？」

方禮臉色柔和了下來，摸著方信的小臉蛋道：「四弟你說要去三嶼，咱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但去這個跟香蕉一樣地形的地方，還是算了吧。」

「好，那就去三嶼，只不過大哥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方信立刻答應了下來，絲毫沒有看到一絲頹廢。

過不去海峽就過不去，反正還能去一個更好的地方，最關鍵的是，當地土著已經很多很多了，但卻還沒有成立國家。

這就給了他們極大的機會。

方禮愕然，稍微算了算之後道：「你，你還真要去啊？當初我跟父親前去，可是整整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現在船上的糧食也不夠啊。」

「你說什麼？父親跟大哥去過三嶼？！」方信比方禮還要愕然。

「這個，那個，哈哈哈哈，我去給你拿幾個橘子，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方禮打了個哈哈，咻的一聲就跑了，等到下了船，他才深深地鬆了口氣道：「四弟啊四弟，父親對你真是煞費苦心，你可千萬不要讓咱們家失望啊。」

身為大海盜，他們家哪裡沒有去過？

不論是方信所說的澎湖巡檢司，亦或者是三嶼，他們曾經都去到過。

那麼前面方信說這些的時候，他們為什麼要裝出一副很震撼，很願意聽，這小子不錯的表情呢？

沒辦法，方家的孩子都不太行，除了一個方明善之外，其餘諸多孩子沒有一個能成材的，好容易遇到一個喜歡謀划的，他們當然要捧著一點了。

這就是家族的好處了，只要展現出一點能力來，家裡就能把人吹上天，實際上從古至今類似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最著名的傷仲永。

這是家長為了建立孩子的自信心，並不是說他們就跟二傻子一樣什麼都不懂了，實際上他們這些人都是經受過考驗的諸侯，很多事情比方信明白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

「我，好像被騙了？」

方信腦子不慢，幾乎很快就回憶起了家宴的景象，再配合之前大哥方禮的說法，他很快就明白了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

家裡的人都在吹捧他，而且還是無腦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