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只對着太陽笑
谷歡淡淡一笑，抬頭就看見王宏宇站在她面前。
王宏宇說，「忘記敲門了，希望沒打擾到你。」
谷歡笑着搖頭，把他引到了待客區，「沒關係，王總請坐。」
「聽說你最近忙得團團轉，接了很多案子，生生變成了工作狂。」
谷歡淺笑，「經過之前幾場轟動的事件，我在律師界也算是有點小名氣了，不能頂着光環砸了王總的牌子啊，希望現在的工作狀態和業績能彌補之前的缺漏和不足，減少王總的損失，不至於讓王總裁員。」
王宏宇說，「你的進步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早就慧眼識珠，知道你一定行，不過……歡歡啊，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了，我看着很心疼。」
谷歡一愣，嘴角的笑意更加明亮了，「我挺開心的。」
「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對外邊所有的是都不聞不問，每天都會過去看林見深，飯也不按時吃，覺也不準時睡，你真的開心嗎？」
谷歡這才察覺王宏宇過來的目的了，淡淡起身，「王總，我跟七七約了試伴娘服，等我回來肯定抽出專門的時間聽您的關心，但是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順手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和沙發上的包包，剛推開辦公室的門，王宏宇從後邊站起身來，「歡歡，去看看傅言吧。」
谷歡說，「我最近有點忙，可能抽不出多餘的時間跟傅教授敘舊。」
王宏宇說，「去看看他吧，他……時間不多了。」
谷歡一愣，彷彿觸手火燒一樣鬆開門柄，緩緩轉身，笑意微微僵硬，「王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王宏宇面上悲愴，就算閉上眼睛也忍不住巨大的悲痛，「你去看看他吧，去陪他最後一程……」
谷歡一路狂奔下樓，高跟鞋跑不動，直接甩開，手上的大衣和包包都扔在地上，慌亂跑到停車場，手腳慌亂，接連幾次都沒能打開引擎，「快點啊，動起來啊，走啊……！」
「啪」地一聲，手中的鑰匙狠狠摔在方向盤上，谷歡終於趴在方向盤上哭出了聲。
「是厭食症，當年我遇到他的時候，他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暈在路邊，後來我才得知他那個時候已經病得很嚴重了，根本吃不下東西，有的時候就連喝水都會吐出來，聽聞英國有過這類的案例，就把他送到那裏一邊治病，一邊上學，情況分明已經得到控制了，雖然吃得很少，可也不是看到東西就想吐的那種地步，醫生也說只要好好養著雖不能完全根治，但能像正常人生活，他才會回國的……」
「可是誰能想到病情突然就惡化了，起初還只是吐出來，直到現在已經根本吃不下去了，比當年我把他送到英國去的時候還嚴重，英國的醫生也說……沒有辦法了……他現在已經……歡歡，你去看看他吧，算王叔求你了……那孩子……那孩子……」
車門都沒來關，谷歡凌亂著頭髮赤腳踩着一地薄雪跑進了傅言的公寓，她顫着手輕輕推開眼前虛掩著的門，入目一片沒有瑕疵的純色，大理石灰白色的地面，牆體純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簡單的雙色系，迎面的巨大落地窗上映着外邊飄落的雪景，雪白色的沙發一角，茶几上的咖啡還散著淡淡的熱氣，一本被打翻在地毯上的書，一盞靜靜亮着的落地燈，屋子裏雖然溫暖，但無處不在的冰冷掩藏其中，撲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慄。
谷歡腳步輕輕往前走了兩步，公寓右邊傳來一陣沖水的聲音，嚇得她愣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敢動彈，尋聲過去，衛生間的門也虛掩著，與客廳如出一轍的冰冷分明的裝潢，馬桶上趴着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後背隨着喘息上下起伏，他沒有回頭，「王總，進別人家不提前敲門可是不禮貌的行為。」
谷歡站在他身後，捂著嘴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傅言說，「英國那邊您不需要再費心聯繫了，我覺得差不多了，這些年辛苦您的照顧，很抱歉沒能給您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報答。」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幾乎每一個字都在帶走他周身僅有的力氣，「我站不起來了，您能幫幫忙嗎？」
谷歡一步一步上前，抓住他胳膊的一瞬間，能感覺得到傅言全身都僵了，他一愣，沒有抬頭，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谷歡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簌簌而下，她不說話，只流眼淚，手上一用力把趴在馬桶上的傅言攙起來，察覺到他的體重之後，谷歡咬着唇，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身上，扶着他一步一步朝客廳走。
「你都知道了。」
谷歡不說話，把他放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好像手上捧著的是個玻璃做的人，然後就站在他面前哭，能用袖子擦掉的眼淚就擦掉，擦不掉的就落在胸前衣襟上，好像其他的感覺和動作都消失了，她就只剩下哭泣的感情和動作。
傅言蹙著眉，拉住她的手，「我都還沒哭，你哭什麼？」
谷歡撲在他懷裏，吸允着他身上冰冷的清冽的味道，把臉上的眼淚都要蹭到他身上，還要控制着不能讓全部的體重壓到他，傅言反手摟住她，摸着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的安慰，「別哭了，一會兒眼睛會疼的。」
「為什麼要瞞着我？」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但是就算讓你提前知道，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啊，我的谷歡一直都像一個堅強的向日葵，只對着太陽笑，笑起來很好看，可是王叔真的不靠譜，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我的谷歡在我懷裏，泣不成聲。」
「你為什麼……我可以……我之前還恨你怪你……我……」
傅言說，「你怎麼那麼不聽話，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把你推開，為什麼現在要跑過來，你現在過來了，我還怎麼捨得……怎麼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