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百尺袖箭

第34章 百尺袖箭

清河街上本就行人不多,但是此刻,青壺門前卻圍了幾個人。

江寧撥開人,直直的往裏沖。卻被一雙大手攔住去路,「案發重地,退後!」江寧抬起頭,見着陳兼正在青壺酒館內,不由得喊道:

「陳大人,是我,我!」

青壺酒館大廳內,陳兼整眉頭緊鎖。這個年關,怕真是過不去啊。江南王的案子,線索斷在那個黑字,眼下臨安城內居然又發生命案,自己身為神捕司的指揮所,破案不力,難辭其咎。等年關一過,只怕問罪的旨意就跟着來了。

聽見江寧的聲音,還是讓陳兼有些意外。

「讓他進來!」

「陳大人,小白呢?小白可有受傷?」

江寧甫一進門,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陳兼眉間一擰,他對江寧算是客氣,一方面江寧是青蓮劍經的傳人,另一方面,這小子居然和玄天司掌司使走在一起,所以陳兼向來便是抱着結交的心態和江寧相處。此刻見江寧問起秦惜白,他不由得有些猶豫。

秦惜白的家世,陳兼是知道的。

這麼些年,秦懷谷雖然沒有露面,但是,自己的小女兒獨自一人在江南,他豈能不心憂。和神捕司的陳兼打聲招呼,也是應有之義。

江寧雖是那一支的傳人,但是修為太差,身份不明,僅僅只是一間酒樓的店小二,在秦懷谷那一關就絕對過不了。

「秦姑娘無恙。江公子,你怎的跑這邊來了?」

江寧聞言,心中大安。於是便道:「陳大人,我原本找你來着。去了神捕司才知道,你在這邊,我就直接過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得秦惜白從後門推門而入。

江寧急切問道:

「小白,你沒事吧?」

秦惜白搖搖頭,沒有說話。青壺的掌柜被人殺死,秦惜白心中明白,多半是因為自己,掌柜的不過是遭了無辜之殃。

只是,什麼人會針對自己?這個問題秦惜白尚未想透。

陳兼拍了拍江寧肩膀,把他攬過一邊,道:

「江公子,你找我有事?」

「啊!當然,當然。我找陳大人,乃是有一樁命案相告。」

「什麼?!」

陳兼心頭一震。他現在一個頭兩個大,最害怕聽到的兩個字,便是命案。「江公子,這事可兒戲不得,哪裏的命案?」

江寧點點頭。

「臨福客棧後面的馬廄,死了一個人。那個人你也識得,便是散修刀客柳一刀。我今兒出門,本來是想來青壺找小白,不曾想半道聽見有人呼喚,便循聲過去,見着柳一刀,沒一會兒他便斷氣了。」

江寧一骨碌說完,反正查案的事情不在自己身上,自己把情況說明也就完事了。他還是比較關心秦惜白,青壺酒館遭此橫禍,秦惜白身處危局。

「柳一刀?」

陳兼沉吟道,柳一刀其人他知道,而且比起旁人知道得更多一些。這人年少成名,刀術極為了得,在江南散修中,頗有名氣。坊間傳聞柳一刀和攬月庭的初雪有染,陳兼是堅決不信的,不為別的,就因為柳一刀不喜歡女人。

這個人平日裏鮮少結仇,而且行走江湖,幾乎也不和人發生任何衝突。怎地會突然死在此間?

陳兼總覺得,有股陰雲正在臨安城上空慢慢凝結。

「老董,你留下,將現場證據全部收歸好,回神捕司等我。」陳兼轉過身,對着江寧道:「江公子,還請幫個忙,隨我走一趟。」

「這一次不會又把我關起來吧?」

「放心吧,走了。」

陳兼帶頭,直奔臨福客棧。

臨福客棧一共有三層樓,在臨安城算得上是規格不錯的住店客棧之一。最為顯著的特點,還是這間客棧在三樓之上,設置了一個望樓。這個望樓可俯覽整個臨安城,換做長安或者其他軍事重鎮,這種建築是絕不會被允許的,但是臨安乃富庶之鄉,以經濟聞名大唐,對於這樣的東西,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兼他們趕到的時候,柳一刀的屍體仍舊倒在雪地中,寸步未移。

此時已近午時,雪不知為何又開始隨風而下。

「江公子,你剛剛說,你見到柳一刀時,他並未斷氣?」

「雖未斷氣,卻也相差無幾。」

江寧想起柳一刀當時的狀態,必定是憑着一股驚人的毅力,硬是扛到了自己的出現。他原本想要告訴自己更多情報,卻終究體力不支,沉沉死去。

「陳大人,在下見到柳一刀時,他不僅未死,還給在下留了幾句話。」

「說。」

陳兼現在的心情糟透了。

他俯下身子,已經查明,柳一刀先是被人用玄氣傷了五臟六腑,一身玄氣潰散,然後又被人割去舌頭,打碎滿口牙齒,造成血流不止的跡象。實際上,即便沒有後面這些動作,柳一刀五臟六腑俱毀,也必是命不久矣。

這人在明知柳一刀必死的情況下,沒有一劍斃命,反而割了柳一刀的舌頭,這點倒是匪夷所思。陳兼很想知道,柳一刀死前都傳遞出什麼信息了。

江寧略一沉吟,便道:

「他說,殺人者乃黑樓第一堂堂主,攬月庭初雪姑娘。」

陳兼聞言大駭。這話信息量極大,攬月庭七小花,陳兼是知道的。那個初雪,正是第七朵小花,艷名壓臨安,又豈會是個修行者?而且還是黑樓第一堂的堂主?這個太匪夷所思了,初雪和柳一刀的傳聞,臨安城傳得有鼻子有眼,怎麼說,也不該是她殺了柳一刀啊!

「江公子,此話當真?」

「這我可說不好,柳一刀原話如此,我不過是原封不動傳話給大人而已。」

江寧撇清責任。

事實上,他對這話倒是深信不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柳一刀沒有任何動機,去冤枉初雪。而且,姜青淺從初雪那裏尋來的畫,裏面暗藏詩聖手稿,江寧可不會相信,一個青樓名妓手裏,能夠擁有這等東西。

陳兼眉頭皺的更深了,如果是這樣,那麼攬月庭只怕也有問題。

攬月庭背後之人,來頭極大,這座撈金窟,每年不知要往長安運去多少銀子。沒有那人的照拂,尋常人想要支應這麼個場子,幾乎不太可能。

陳兼站起身。

「你想去攬月庭?」

「不應該嗎?」

江寧搖搖頭,嘆道:「的確應該去,只是很可惜,你現在去了也找不到那個初雪,而且,你若是問老鴇,她保準是一問三不知。」

「你又如何得知?」

陳兼見江寧言之鑿鑿,彷彿親歷過一般似的。

江寧道:「哪個正常人,殺了人都不會留在原處,換做是我,我肯定也早早的逃了。」

「不錯,你說的對。」

陳兼往後揮揮手,「來人,把屍體帶回神捕司。」

見陳兼要走,江寧心間一動,攔了陳兼,道:「陳大人,可知是誰殺了青壺的掌柜?」

「你很關心秦姑娘?」

陳兼答非所問,江寧卻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陣。

他打聽兇手,自然不是要為青壺掌柜復仇,而是想要提醒秦惜白格外注意。對方既然有第一次,就絕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知道了兇手,總好防範,甚至先發制人,引君入瓮,也未嘗不可。

「兇手還未查到,不過,死者死在百尺袖箭之下,那東西你應該也不陌生。」

陳兼說完,側過身子,從江寧身邊走過。

至於秦府和江寧之間,未來有沒有可能,都不是他陳兼能夠操心得過來的。江寧乃是青蓮劍經傳人,又和掌司使大人走得極近,說不定這樁事能成也不一定。

留下江寧獨自在那,喃喃自語:

「百尺袖箭?」

江寧當然不會陌生。上一次,他就差點死在這玩意之下,落英宗女弟子慘死水井台,那位蘇青師姐氣勢洶洶而來,將人帶走的時候,不知哪兒突然竄出一支袖箭,直奔蘇青命門,結果被蘇青用劍格擋開,那支袖箭便朝了江寧而來。

當時江寧下意識的使出了青蓮劍經的身法,也正是那時,江寧的身份被陳兼識破。

百尺袖箭,的確是黑樓中人慣常使用的武器之一。

可是,秦惜白和黑樓有什麼衝突?黑樓為什麼要對她下手,這一點讓江寧摸不著頭腦。雪簌簌飄落,下得有些大了,江寧撣了撣肩上的積雪,決意返回青壺。

因為出了命案,青壺早早閉門謝客。

「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見江寧去而復返,秦惜白知道,江寧必是放心不下自己。江寧身子一閃,擠進了門,笑嘻嘻的道:「遠來是客,再說了,我有重要情報和你說。」

「怎麼,查出來兇手是誰了?」

秦惜白也不是當真要趕江寧,只是自己身處危局之中,她自然不希望江寧跟着犯險。江寧故作神秘,道:

「那倒沒有,不過,陳大人和我說,對方使用的兇器是……」

「百尺袖箭。」

秦惜白搶先道。這個事情,陳兼一早就告訴自己了。不僅如此,陳兼還勸自己儘早返回長安,天子腳下,聖人庇佑,一些宵小是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做案的。只是秦惜白不肯應允罷了,十年之期,還有三年,自己豈能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

江寧瞪大着眼睛,驚奇道:

「你連這都知道?」

「別人要殺我,我自然要搞清楚他要用什麼殺我。掌柜的枉死,這筆血仇,我秦惜白自是不肯罷休。無論此事是否和黑樓有關,我都要查一查。」

顯然,秦惜白經歷了和江寧同樣的推論。

江寧疑惑問道:

「小白,你和黑樓也有衝突?」

秦惜白搖頭。

她來臨安,不過求葯而已。這些年,出了神捕司的陳兼,整個臨安城,知道她身份的人寥寥無幾。在青壺做沽酒師,也向來安分守己,可以說,和黑樓從未有過絲毫的交集。

「這就奇怪了,難道動手的人不是黑樓,而是那些南疆蠻子?」

「不會。南疆蠻子擅使大刀,極少有人會用百尺袖箭這種東西,再說了,我雖然攔下他們,卻最終還是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損失。那些人急着趕往長安,恐怕不會為了我又殺回臨安城。」

秦惜白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

兩人又合計了一番,始終不得要領。離著年關越來越近,再有三日,便是臨安城的年貨廟會,為了保證城裏的治安,神捕司將所有人都撒了出去。這幾日,倒也太平無事。

江寧除了練劍,依然每日都來青壺,多一個人,秦惜白的安全便多一分保障。

他時時揣摩劍意,又不時體悟那首詩聖的大作,倒的確互為裨益,進展神速。才幾日時間,青蓮劍經的第二招,我欲乘風去,也已經修鍊得醇熟。

抬手問青天,我欲乘風去。

大唐元龍七年,臘月十八,天色難得放晴。雖然寒風凜冽,但是臨安城卻極為熱鬧起來,辰時不久,清河街上便人聲鼎沸,尋常百姓置辦年貨,修行者也赫然位列其中。

不為別的,只因為每年的廟會,都有一場拍賣。

來自東海、西漠、南疆、北疆等各地的奇聞異寶,齊聚一堂,有些東西,賣家不識貨買家識貨,那就撿了漏。而通常能上拍賣會的,寶貝都不會太差。修行者除了勤修苦練,藉助重寶修行,往往事半功倍。

據說,七年前,星羽宗的鹿鳴便是得了一件佛門法寶,將靈覺修行到了至深的地步,一躍成為了神元七子之首。這樣的故事,不知凡幾,這也讓整個江南的修行者對這場廟會趨之若鶩。

江寧照例洗漱完,便直奔青壺。

「你今日不去瞧瞧熱鬧?」

「當然要去。我這不喊你一塊去么,怎麼樣,收拾好沒?」

秦惜白苦笑道:「你喊我去可算找錯人了,我身無長物,去了拍賣會,恐怕也買不起那些寶貝。」

江寧本想着,藉著廟會的熱鬧,讓秦惜白從百尺袖箭的陰影中走出來。至於拍賣,買東西要錢,看熱鬧可不要錢,江寧也沒打算買點啥。

「走吧走吧,馬上就是年關了,咱們好歹也置辦些年貨。至於拍賣,看看熱鬧總是無妨的。說不定小白你慧眼識珠,能撿著寶貝呢?」

秦惜白無奈,只是不斷搖頭。

「掌柜的頭七尚未過去,我無論如何也得守在青壺。江寧,不如這樣,你去幫我看看,若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葯,你就回來告訴我,可好?」

江寧思慮一陣,點頭應下。

臨安城的廟會盛況空前,這是整個臨安最大的兩場集會之一。一場是元宵前後的燈會,一場便是今天的廟會,這兩個節點,臨安城不設宵禁,整座城池徹夜不眠。

江寧背短劍,灰衣布鞋,一雙眼睛滴溜著,擠進了人頭攢動的臨安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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