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你喊我什麼
「再後來，顧紅夫人便發現自己懷孕了，高興得不得了。雖然身子骨還是很虛弱，艾總的態度也一直很冷淡，漠不關心。」張阿姨說着說着，連自己的情緒都越來越低落，聲音中都不自覺地透露出幾分傷感，但還是一直緩緩地敘述著。
低落而和緩的聲音像汩汩流淌的泉水在空氣中回蕩，氣氛有些沉寂。
滿桌佳肴盡在眼前，艾子嵐卻一點胃口都沒有，連動筷的慾望都生不出。
「十月懷胎，我們一幫傭人瞻前顧後，忙前忙后的，總算讓小姐平安地出生了。」好不容易說到點喜悅的事情，張阿姨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艾子嵐喝了口茶，眼眸里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淡淡地開口問：「那時，艾總在身邊嗎？」
張阿姨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艾子嵐的心也隨着她的反應越沉越深。
隨後張阿姨又補充道：「艾總第二天到醫院看過，抱了一下小姐，讓顧紅夫人好好消息。」
因為這件事讓當時的顧紅夫人和一幫傭人很是寒心，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這又算什麼？妻子生育時不在身邊，事後做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於事無補。當時怕是不知道枕在哪個狐媚妖精的懷裏？
何芳！是何芳吧……艾子嵐在心中默默念叨著。
「顧紅夫人的身子骨本來就虛，生產後更是大不如前，整日整日提不起精神來，坐月子都坐了三個月，艾總很是不滿，經常不回家，即便回來也多是謾罵……」見艾子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張阿姨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到後面根本說不下去了。
艾子嵐吸了吸鼻子，過了一會，才稍微平復好自己的心緒，穩住了心神，有些哽咽著問：「您還記得……母親是怎麼去世的嗎？」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寂，話題太過沉重，讓人有些窒息。
「這……」「張阿姨露出為難的神色，微微蹙眉，有些擔憂地看着她，關心道，「小艾，你不要緊吧……」
「沒事，您說吧，我承受得住。」艾子嵐沉聲說，不自覺地握緊雙拳給自己加油鼓氣，緊咬着下唇，面容有些悲戚，目光卻深邃帶着幾分倔強，脊樑挺得直直的，堅強得令人有些心疼。
「後來顧紅夫人越來越嗜睡，有時候能睡一整天，偶爾能睜眼瞧瞧小姐幾眼已經很不錯了。」張阿姨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也很有幾分黯然神傷，感慨道。
那麼善良美好的顧紅夫人卻在如花似玉的美好年紀逝去，嬌花凋零尚且令人嘆息感傷，更何況是人……
這很明顯是得了大病，為什麼不讓醫生上門看看？艾子嵐皺了皺眉，正要問，後面的話已經給出了答案。
「艾總說企業出現了經濟危機，出不起錢請人看病，還說顧紅夫人每天在家裏無所事事的，能有什麼大病，就這麼不了了之，一直拖下去了……」
艾子嵐不禁雙目赤紅，目光像狼一樣透著滲人的幽光，雙拳握得越來越緊，指甲都要陷進肉里去。
沒錢看病這樣的理由都有？如果說是得了可怕的重病絕症，確實付不起醫藥費還有幾分可信，連請上門醫生的錢都不肯花，看病再貴能貴到哪裏去？說這裏面沒有貓膩，沒有陰謀誰會信？
難怪外婆總是對當年母親死亡的事情耿耿於懷，還叮囑她在艾家要倍加小心，有能力以後一定要追查出當年真相，原來外婆早就有所察覺，卻無力回天。
「後來有一天，顧紅夫人就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聽到這裏，艾子嵐的心猛地一痛，好像突然被重鎚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疼得髮指。
從小她只知道自己沒有媽，只有外婆，爸不管她，后媽和姐姐欺負她，有時候母親的存在僅止於外婆的口中和一些老照片里。
可如今聽到了她這個可憐可悲可嘆的母親的後半生經歷，她還是忍不住有種痛哭的衝動，而且這股衝動很洶湧，哽在胸口，堵得她難受。
「再後來，新太太進門，說什麼要破舊立新，舊人留着晦氣，給了點錢就把我們一大幫傭人全都解散了，怎麼求饒都沒用。那時候工作還沒現在這麼好找，可害苦了我們那一大幫還要養家餬口的人。」
張阿姨越說越是怨憤，看來當年對這位新太太很是有些積怨。新太太刻薄跋扈，和溫柔和善的顧紅夫人根本沒得比。
良久，艾子嵐才微微緩過神來，大腦還處於停機中，有些悵然若失的樣子，目光幽深如大海。
「張阿姨，您留個手機號碼吧，以後有什麼需要，我會再聯繫您的。」艾子嵐發自肺腑地深深呼出了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抬起明亮動人的雙眸看向張阿姨，輕聲說。
「好的好的。」張阿姨連連點頭，還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當年有幾個傭人關係和我還可以，現在都還有聯繫，到時候我都給你找來。」
她怎麼會拒絕恩人的女兒，況且當年還照顧過眼前這個小姑娘，沒想到現在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只是希望不要再重蹈覆轍，再走她母親的老路。
「那就太感謝您了。」艾子嵐一邊感激地說，一邊掏出自己的手機，正要記錄張阿姨的號碼。
忽然，一陣來電鈴聲響起，是悅耳動聽的輕音樂，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段鴻煊」三個大字。
以艾子嵐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去應付任何人，她本來不想接電話的，但是一想到拒接的後果，還是很沒骨氣地慫了，只好接通電話。
「喂？」懶懶的略微低沉的聲音。
「嗯？」那頭的段鴻煊聽着艾子嵐平淡帶些冷漠的口氣，嗅出其中幾分疏離感，不禁挑了挑眉，嗓音醇厚，「你喊我什麼？」
「我愛喊什麼就喊什麼。」艾子嵐緊皺眉頭，十分不耐地說，還沉浸在母親的故事中，對一切男性生物都自帶一股煩躁躁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