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把車錢結了

第一章 先把車錢結了

崑崙絕頂,藥王祠前草亭之中,一個鶴髮童顏白衣勝雪的老者正焚香撫琴。山下的時節已是盛夏,可是這崑崙峰頂卻依然不時飄起雪來。紛紛揚揚的雪花隨著蒼勁的琴音在空中激昂迴旋,時而高山巍峨,時而懸瀑飛瀉,時而狂風怒卷,時而大河奔騰,一時間幻化出無數玄妙奇景。

草亭外的石徑之上,一個身著灰色粗布棉衣的少年手持一把一人多高大如傘蓋的掃帚,獃獃的仰望天空,看得心潮起伏,聽得如醉如痴。

忽而嗆啷一聲,草亭中陡然飛出如利劍出鞘一般的驚弦之音。少年眉峰一挑,眼中稍一錯愕,旋即猛然驚醒。手中一把大掃帚猶如神龍附體,和著越來越高亢雄壯的旋律,翩然而舞。

飛雪迴旋,琴音激蕩,少年的手中的掃帚竟然舞出了天神戰戟般雷霆聲勢!

隱約中驚濤怒卷,虎嘯龍吟,似有千軍萬馬破空而來,號角嘶鳴,鐵蹄錚錚,似有一場大戰瞬息而至……

突然,白衣老者身前的千年古琴咚的發出一聲炸音。老人心中一顫,恍惚中驚覺一條巨龍繞琴而過,此時再想撫掌按住驚動的琴弦已經來不及了!耳畔嘭嘭嘭嘭一陣鏗鏘異響,琴弦俱斷!

老人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佇立雪中不知所措的少年,思緒萬千。

該醒的終究會醒,該來的終究會來,萬事皆有天數,任誰也改變不了。

「江山,你過來……」老人朝少年點了點手。

「嗯……」少年咬了咬嘴唇,臉上漲得通紅,他知道自己這一次闖了大禍。

老人眼中並無慍怒之意,只是對少年踏過的石徑之上不落積雪很是詫異。草亭之外漫天飛雪,可是江山掃了十八年的那條石徑竟然片雪未沾!

江山將掃帚倚在草亭的柱子上,躬身而入,在老人的身前垂手肅立。

「為師口渴了,給我倒杯茶……」老人眯起眼睛微笑著打量著眼前這個越發俊朗的年輕人。

江山驀然一愣,給師父倒茶?他沒聽錯吧!師門之中,師父平日里只喝大師兄和小師妹倒的茶,哪裡輪得到他這個外門弟子,記名的徒弟!

「怎麼,不願意啊……」老人哈哈大笑,「那好,為師再說一遍,江山啊,為師口渴了,請你給我倒杯茶,好不好……」

「師父,我……」江山的臉上騰地一下像著了火,心裡越急越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手忙腳亂地在暖爐里提出一隻紫砂壺來,哆哆嗦嗦地在一隻白玉杯里倒出一線晶瑩剔透的琥珀顏色。

「這水涼了啊……」老人見江山恭恭敬敬雙手捧過茶杯,卻不伸手去接。

「師父,這……炭火已經熄了……」江山看了一眼暗淡的暖爐,心裡有些著急了。

老人微微一笑,「那你就不能用你自創的掃地功夫給為師熱一熱?」剛才稍一打眼,老人就洞悉了那青石小徑不落雪的奧妙。原來是這小子在掃地的過程中將自己火熱的內力注入青石之中,雪未及落下就被青石小徑上悄悄散發出來的熱量給逼化了。

江山的臉上一紅,沒想到自己偷懶的功夫竟然被師父一眼識破了。這崑崙峰頂幾乎日日飛雪,可是師父又要求這條通往紫丹閣的小路日夜不能沾雪,他由每天不分晝夜地掃個不停到如今只需每天掃一次竟然歷經了十八年的磨鍊。

江山將那白玉杯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在圓潤的杯身上輕輕一繞,一絲極不易察覺的紅色瞬間將杯中的琥珀點亮。一片捲曲再次舒展開來,一灣漩渦推出一個美輪美奐的氣泡。

「師父,請用茶……」江山再次恭恭敬敬的將茶杯舉過頭頂。

「好……」老人伸手接過白玉杯,輕輕沾了沾唇,點頭笑道,「這個火候正好……」

江山隨手用袖口擦了一下鼻涕,拘謹的一笑,卻又笑得那樣燦然生輝,笑得老人家心裡也暖洋洋的。十八年了,他還從沒見過這小子笑過呢!

溫而不火,驕而不燥。難得這小子一身傲骨卻又如此謙卑。

「這麼說,你體內的赤龍炎脈終於可以運行自如了?」老人疼愛地看著江山。

「嗯……」有些話無須解釋,這麼多年來,他早就想清楚為什麼自己只能生活在雪山之巔,為什麼師父會每天逼他喝那些永遠也喝不完的葯。以他的體質如果生活在常溫之下,恐怕自己就將自己燒成灰燼了。以他體內潛藏至今的劇毒,如果不是師父用畢生的修為煉藥抗衡,他也早就一命嗚呼了。

老人點了點頭,「這麼說,你也應該明白我讓你掃地掃了十八年的良苦用心了?」

江山微微一愣,清亮的眸子中電光一閃,「師父是想……把我藏起來?」

「嗯,我倒是想藏……怎奈鋒芒既出,如何藏得住啊!」老人讚許的點頭笑道,「我來問你,紫丹閣那部殘缺的藥典是你幫沈震補全的吧……」

「那個是大師兄自己……」江山漲紅著臉低頭喃喃自語。

老人不為所動,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留在書房,鎖住婉兒,不讓她下山的棋局是你解開的吧……」

「小師妹聰穎過人……我……」江山飛快地瞄了一眼師父那慈愛之中透著犀利的眼神,實在說不下去了。

「他們是怎樣的資質,我比你清楚……」老人望著草亭外紛飛的雪花,幽幽一嘆。「你是為了他們好,可是以他們的修為在江湖上一番炫耀,明眼人都知道這兩個藥王弟子實則草包,而我的身邊則藏著一個曠古奇才……」老人說著說著心中一沉,那些仇家如果知道江山還活著,勢必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啊!

老人將手撫了撫斷弦,悵然道:「為師的琴也是你弄壞的……」

江山情急之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徒兒罪該萬死,可是師父的琴,徒兒粉身碎骨也賠不起啊!」

老人哈哈大笑,「現在賠不起不代表你以後賠不起……這樣吧,為師給你一個下山賺錢的機會……你小子也好早日賠為師一把新琴……哈哈……」老人笑著笑著心裡突然一酸。山雨欲來,他卻老了,再也不能憑藉一己之力庇護這個小子了。江山體內的天蠍之毒依然未解,老人至今沒弄明白這所謂的天蠍毒究竟是什麼毒,如此變化多端,神鬼莫測。有時看似已經根除,可是不多時便即死灰復燃。有時看似命懸一線,可是轉眼又悄無影蹤。而且,隨著江山年齡的增長,劇毒發作的次數有越來越頻繁的趨勢。與其讓這孩子躲在這裡等死,還不如讓他下山去闖一闖,或許能闖出一線生機也未可知啊!

好在江山體內那條桀驁不馴的龍脈如今終於可以收發自如,可以在下面的世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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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醫學院,華夏國醫學領域最高殿堂。

古色古香的學校大門前,彩旗招展,鑼鼓喧天。百十位精選出來的各院系美女手捧鮮花簇擁著幾十位名滿京城的專家學者,翹首以待。

年近六旬的燕京醫學院院長柳青雲,急得手心都冒汗了。一代神醫,人稱沛公的秦沛,三屆杏林大會的霸主,竟然在他的盛情邀請之下答應出山了!這對柳青雲來說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沛公已經隱居幾十年,如今竟然把面子賣給他柳青雲了,這是多大的榮耀啊!當然,也是多麼的招人恨啊!

沛公說今天到,卻沒說如何到。幾路到機場、火車站、長途客運站迎接的人馬都無一例外的撲了一個空。在場的專家學者有多少人都等著看柳青雲的笑話呢!就憑你,能請得動一代神醫?不,是一代醫神!在許多人的心目當中,秦沛就是一個傳說,一個遙不可及的天神,如果像柳青雲這樣發一封邀請函過去,人家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門來了?簡直是笑話!沛公那樣的人物,就算你柳青雲三拜九叩把香燒到南天門去,人家都懶得抬起眼皮看你一眼!

柳青雲也心裡發虛,不過事到如今只有橫下一條心,打下牙往肚子里咽,硬著頭皮在醫學院的校門前擺開陣勢,死等神醫駕臨。

天至將晚,正在眾美女腰酸腿軟,眾專家心灰意冷之際,斜陽餘暉里一輛黃包車悠悠而來。在眾人驚詫莫名的目光里,車夫將車停穩,將肩頭雪白的手巾板兒在臉上狠狠的抹了一把。

「小兄弟,哎,醒醒哎,到了您吶!」

車上的年輕人徐徐睜開一雙惺忪的睡眼,伸了一個懶腰,踩著車夫殷勤遞過來的腳凳,抬手一撩青色長衫的衣襟,飄飄然走下車來。

這飄逸,這洒脫,這唯一穿一身長衫而不像說相聲的俊美男人,驚落下巴若干,跌碎眼鏡無數!

「請問哪位是貴校柳校長?」江山朝著人群拱了拱手,儒雅倜儻,驚起殷紅一片。

「我是……我就是柳青雲,您是……」柳青雲緊走幾步,眼帶錯愕。

「哦,邀請函上寫明食宿車馬全免是吧,麻煩您先把車錢結了……」江山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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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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