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疼！」徐青青驚叫一聲,在這嘈雜的場面里不算突兀，可也不算沒動靜。

喊聲驚動了周圍幾位婦人,她們都瞧見了將軍夫人在拉扯燕王妃,而燕王妃則五官皺在一起，很痛苦地喊疼。

秦王妃和晉王妃早被身邊人護著往後逃，因聽見徐青青的叫聲,才發現她沒跟著她們過來,都停下來扭頭看，剛好也瞧見到這一幕。

「將軍夫人這是在做什麼！」碧螺不滿地聲質問紫英,忙用身體擋在紫英和自家王妃中間,硬生生阻斷了紫英拉扯徐青青的手臂。

紫英訕訕收手,急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拉著燕王妃快跑,這裡不安全！」

婦人們這時都湊過來,關切地問詢徐青青的情況，護著徐青青一起往後頭躲避。

那廂已有越來越多的侍衛增援，將幾名發狂的侍衛團團圍住,顯然已經控制住了。

在胡母的張羅下,所有女眷都躲到了一處大院子里。隨後不久,便有侍衛和胡家的家丁陸續過來,把院子圍得密不透風,以確保眾多女眷的安全。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太子身邊的太監前來通報,前面的騷亂都已經平息。引發騷亂的都是秦王和晉王帶來的侍衛們，都已經被控制，押往大都督府檢查審問。鑒於這些侍衛發狂時已經喪失理智,初步懷疑很可能是中毒。

胡母這時候帶著眾女眷跪地,向三位王妃請罪，同時也向在場的諸位夫人們告罪，今日出了這樣的事，皆是胡府招待不周，才會令在場的諸位受驚。

晉王妃謝氏嗤笑一聲，「雖必定事出有因，但皆為我們秦、晉兩王府的侍衛發狂作亂，跟你們胡家沒有干係，都快起身吧。」

出了這樣的亂子，這壽宴自然辦不成了，無關人等都散了。

紫英從拉扯徐青青被眾人圍觀后，表情一直很尷尬。臨走前，特意來給徐青青請罪，再次道歉。

「當時情況緊急，我總覺得有人想傷害王妃，故一時著急拉王妃的時候，可能就用力過猛了。怪我練武出身，下手沒個輕重，請燕王妃責罰。」

紫英說罷，就跪地請罪。

胡母見狀趕緊幫忙求情，表示當時情勢緊張，紫英終歸是好心，還請徐青青見諒。

老壽星都這樣求情了，再說人家是為了救自己，徐青青若不給面子，未免說不過去。

她笑了一聲，只點了點頭，示意紫英起身。

碧螺欲替徐青青教訓紫英兩句，這種時候她出言最合適。自家王妃身份高，而且這時候訓斥或警告紫英顯得不大度。她若出言就不一樣了，是護主，她覺得這位將軍夫人不敲打一下根本不行，她心中肯定有鬼。

但是自家王妃一個眼神兒，就把她的話給按了回去。

三位王妃自留在廳內，暫且等著王爺們那邊的安排。

碧螺趁機小聲求問徐青青：「王妃為何不讓婢子警告她一嘴？她肯定沒安好心！」

「她傻么？」徐青青反問。

碧螺搖頭。

「我也不傻。」徐青青哼笑一聲。

碧螺全然不懂怎麼回事，但是看自家王妃心中有數的樣子，她倒是放心了。

不多時，秦王便傳消息來，令秦王妃先行隨徐青青的車馬一同回京。因他們的侍衛皆發狂，可用的人不多，總不能讓王妃回城的時候身邊連個護衛隊都沒有，故借著燕王妃的護衛一起走倒合適。晉王妃謝氏聽說這話，也張羅著跟徐青青一起走，隨即打發人去告知晉王，隨即被晉王允了。

徐青青覺得這事兒蹊蹺，秦晉兩位王爺帶來的侍衛為何會一起發狂？若為中毒，莫非兩府入口的東西一樣不成？徐青青詢問秦王妃和晉王妃，兩位王爺昨晚都分別在哪兒。

「在二哥那兒。」

「在三弟那兒。」

秦王妃和晉王妃謝氏同時應答后，驚訝地向對方。隨即二人確認，昨晚倆位王爺都不在各自府中，更沒去對方府上。誰能想到，堂堂兩位王爺居然同時撒謊了！

徐青青心裡大概有數了。秦王和晉王倆人肯定是偷偷摸摸去了什麼不好宣之於口的地方，隨行的侍衛們就跟著在那地方吃了什麼東西，才會導致今天在宴會上發狂。如果今天這事兒如果捅到皇帝跟前，倆王爺偷偷摸摸乾的事兒勢必瞞不住，定會被皇帝狠罰一遭。

晉王妃謝氏很好奇兩位王爺昨天晚上去了什麼地方，居然要對她們撒謊。

「我看他們八成去了青樓，怕傳到上頭知道，才這般跟府裡頭扯謊。」謝氏氣得咬牙道。

秦王妃淡然喝一口茶，默默然，未語一言。

「二嫂，你就一點不生氣？」謝氏知道秦王妃懦弱慣了，但是人總會有脾氣的，好歹也該生點悶氣才對。

四弟妹倒是有福之人，燕王沒這方面亂七八糟的事兒，多讓人省心了。這點上她和秦王妃這一輩子都比不上四弟妹了。

「習慣就好。」

秦王妃喝了口茶，對晉王妃淡淡笑了一下。

有些話她不好跟晉王妃說得太明白，她之所以不介懷是因為她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秦王了。

何苦去關心那個一直待她冷淡的男人？她每日忙著下棋、作畫、養花，還要看話本學寫故事，琢磨怎麼講評書精彩，時間完全不夠用，哪有閑心去操心秦王幹什麼。他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只要別打擾到她就行。

但這實話她都不能告訴謝氏，謝氏碎嘴，若把此話傳到外人耳里，特別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她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秦王妃如今有什麼心裡話，只敢對徐青青一個人講。雖然她只有這一位交心人，卻足夠了，她已經很開心了。

想到這裡，秦王妃又笑了一下。

「瞧瞧，你還能笑得出來！二嫂，您是真心寬賢惠，我比不了。」謝氏轉頭問徐青青，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走，她已經不想在這繼續呆下去了。

「等王爺回了話就走。」徐青青心裡不踏實，總覺得事情還沒完。

那些發狂的侍衛除了引起騷亂，並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當然，這對秦晉兩位王爺的名聲或許會有點影響。但兩位王爺都年輕，還未參與朝朝政，損害他們二人的名聲也並不會給別人帶來什麼利益，所以徐青青覺得這裡面應該還會有事。

徐青青怕這算計最終落到燕王或徐達頭上，如今走每一步都要三思後行，所以她先去派人通知了燕王和徐達一聲。

沒多久，燕王打發萬春來傳話，交代了徐青青兩句，也同意徐青青帶著秦、晉兩位王妃先行離開。

徐青青這才張羅出發，她的馬車在最前，之後是秦王妃和晉王妃的馬車。

從胡家別院出來之後走了沒多遠，就遇到了將軍府的人。

「將軍夫人的馬車壞了，半晌也沒修好。」外頭人回稟道。

「派人回去一趟，讓胡府出一輛馬車。」徐青青吩咐道。

「萬不敢給王妃添麻煩。」紫英先對徐青青行禮請罪，叫人將馬車推到一邊讓路，「這車不必修了，我騎馬便是。」

「不知王妃可否允准讓妾身等人同行？」紫英隨即再次行禮，請問徐青青。

「准。」徐青青道。

當著秦晉兩位王妃和眾多侍衛的面兒，這紫英不可能有膽量害她。她倒是好奇接下來會有一出什麼樣的戲要唱。

大家順著官道一直走，會路過一處小山嶺。這山嶺並不大，坐馬車上下也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但馬車往嶺上走的時候速度難免會變慢。

「有刺客！快保護王妃！」

在紫英一聲大喊后，『嗖』的一聲，一支箭飛速地射向徐青青的馬車。再然後，跟著十幾支箭都射了過來，皆來自同一個方向——北面。

紫英揮劍擋掉了第一支箭之後，隨即扯起自己的斗篷，從馬身上縱身一躍，用斗篷擋掉了接下來射過來的十幾隻箭。身手輕盈、利落而乾脆，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這時候王府侍衛們已經找准了刺客們的方位，欲追過去。

「小心調虎離山！」紫英讓他們留下保護好王妃們，她帶人去追。

大家這才發現紫英隨行的侍女們個個都會武功，個個手拿著刀，都跟著上山去了。

徐青青自然不會憑著紫英拿人，派了七名侍衛跟著去。不過到最後，還是紫英抓到了兩名刺客活口，餘下的八人則都在打鬥中被殺死了。

竟然安排了活口留下，剛好這兩個活口還是啞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倒是沒紕漏。

「王妃——」

紫英肩膀負傷，有血流出，她似乎毫無感覺，對馬車行禮正要說話，被徐青青直接打斷。

「去給將軍夫人包紮一下傷口，是非之地不易久留，一切等回京再說。」

一些人動身往回走時，早有人折返向燕王傳信，告知了這邊發生的情況。

在徐青青這一隊人馬即將抵達京城之時，朱棣騎快馬追上了他們。

紫英見到朱棣，眼睛微微一亮，馬上下馬要給他行禮。

但等她雙腳著地的時候，已然見朱棣鑽進了燕王妃的馬車。

燕王妃遇刺，燕王出於關心問候她一下，無可厚非。

紫英跟眾人一樣，低下頭，站在原地靜等。漸漸地，她握著拳頭的手越發使勁兒。

隨後馬車裡傳來朱棣的聲音，命侍衛先行護送秦王妃和晉王妃回府。

待二位王妃的馬車離開后，碧螺走到紫英面前，笑道：「將軍夫人救王妃有功，它日王爺和王妃對夫人定有封賞。但今日王妃受驚，就不便見夫人了，還請夫人先行回府。」

紫英應承，隨即朝馬車方向行禮，跟燕王和燕王妃道別，等了會兒車裡沒有動靜，反而是碧螺讓她免禮，微笑囑咐她走吧。

紫英這才帶人告退。

馬車內，徐青青推開攝取走她全部呼吸的『罪魁禍首』。她紅著臉終於把氣兒喘勻了，便向朱棣抗議。

「我幫王爺釣魚，王爺卻這樣感謝我，不划算，不幹了。」

朱棣捏住徐青青的下巴，又在她嫣紅的小嘴上親了一口，「真不划算？」

「不划算！」

「那便把珍寶閣的鑰匙還給本王。」

徐青青臉色陰沉下來，「王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么？」

朱棣漫不經心地應一聲，涼薄的眸子和徐青青四目相對。

「王爺為什麼會如此英俊瀟洒、舉世無雙、風度翩翩、才貌雙全？王爺太完美了呀，嫁給王爺是妾身最大的福氣，最最最划算的一件事了！剛才妾身說『不划算』其實是在口是心非，想吸引王爺的注意罷了。王爺別見怪哈，咱不跟女人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