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

燕王

知府王熬按著自己的烏紗帽急匆匆飛奔而來,他用袖子擦掉額頭上的汗,理了下衣袍,這才勉強保持儀態,邁步進堂。

甫一進門,入目的便是滿地血色,血腥味濃烈,嗆得王熬險些將昨夜喝的花酒嘔出。王熬驚得眼睛溜圓,嚇得渾身哆嗦。

看清楚屋內的局勢后,王熬畏畏縮縮地望一眼坐於堂上的年輕男子,劍眉入鬢,英姿邁往,頭戴翼善冠,身着盤領窄袖赤袍常服,胸前及兩肩的金織蟠龍團紋熠熠生輝,玉帶束腰,掛一枚墜著黃穗的雕龍白玉佩,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彰顯他的尊貴地位。

此刻他坐姿隨意,半垂着眼眸,唇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無聊地擺弄着手裏的玉扇。若蔥根般修長的手指落在那扇骨之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精緻美感。

若非堂中央還有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在時刻刺激着他的神經,王熬真想不到眼前這位風華無雙的俊朗男子,會是如此得嗜血凶戾,令人膽顫心駭。

王熬強按住自己瑟瑟發抖的心,恭謹地給燕王殿下請禮賠罪。

燕王半點理會他的意思都沒有,其身側的侍衛開口,免了王熬的禮。

王熬尷尬地起身嘿嘿賠笑,小心翼翼地指着地上那具被扎得仿如刺蝟一般的屍體,詢問:「這……這是?」

扇子突然收起。

在場所有人噤聲,王熬嚇得咽口唾沫。

朱棣慢慢抬眼,掃視下首一眾人等。

人人緊縮著頭不敢造次,被他目光掃視的感覺,就像一條毒蛇順着脊背攀爬至脖頸,吐著濕涼的信子,隨時有被一口奪命的危險。

「不……不管怎麼樣,既然王爺處罰了他,那他一定是該死!」王熬擔心自己之前可能說錯話了,馬上磕巴地進行補救。

片刻后,朱棣輕笑一聲,低眸繼續玩扇子。

侍衛丘福再次開口:「此人是誰,想必諸位都清楚,這是你們鳳陽府檢校呂向榮,江湖人送外號『毒鏢呂』。」

「他……他竟是……江湖人?」王熬本想說他不認識這位檢校,又怕說了被治為官疏忽懈怠之罪,「毒鏢呂?難怪他身上扎著這麼多飛鏢,這傷口的血還是黑的。」

「正是此人將王爺的行走路線透露給刺客。當初可是王知府特意派人來問路線,說會妥善安排好諸位王爺的食宿,便是這麼安排的么?」丘福厲聲質問道。

王熬嚇得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哆哆嗦嗦地再次跪地,磕頭喊冤,表示自己對此真不知情。

羅性等在場的其他官吏,紛紛跟着跪地再次請罪。

一炷香后,王熬滿頭大汗地帶着羅性等人離開大堂,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擦臉上的冷汗。

「這到底怎麼回事?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剛才王熬辯解自己清白之後,燕王什麼話都沒說。他們安安靜靜地跪了一炷香,就被打發走了。燕王這是信了他的清白還是不信?竟不給句痛快句話,這樣叫人胡思亂想,忐忑不安,他簡直自己都要把自己嚇死了。

羅性當然也不知道,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位燕王爺果然如傳聞中那樣,是個性子叫人捉摸不定的主兒。這樣的人物,誰若是能揣測明白他的心思,只怕離死不遠了。

「唉,我今兒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王熬懊悔不已,昨晚他就不該想着放鬆一下去吃花酒,以至於睡昏了頭,比別人來遲很久。他更不該多事,派人去問三位王爺的行進路線,以至於他落得如此被動的境地。

「其實遲來些也有好處,您好歹沒看見那個呂向榮如何受折磨。一個飛鏢又一個飛鏢往身上扎,偏沒扎到要害,飛鏢上的毒是慢性的,扎滿全身,血快流盡了,才毒發身亡。不說當時身臨其中的感覺了,下官現在回憶起來,心肝肺都快嚇碎了。」羅性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王熬忙問:「那可從呂向榮口中拷問出什麼沒有?」

「怪就怪在這,只是折磨他,一句話都沒問。倒是那個呂向榮嘰里呱啦說了一堆求饒的話,燕王爺根本沒理會,只玩兒扇子呢。」

王熬越聽越害怕,「既然不問,便是燕王心中早有數了。他特意提前來鳳陽府,一大早就弄了這麼一出,分明在故意警告咱們。傳我的令下去,闔府都給我夾着尾巴做人,誰都不能有錯!」

羅性應承,幾番猶豫,欲言又止。

王熬不耐煩道:「都什麼時候了,有話快說,憋著作甚。」

「下官有一個不知是否合適的主意,您聽聽看。」羅性就將平安觀的事講給王熬,複述了徐青青的提議。

「人都不能免俗,誰不想在聖上面前博個好名兒?這倒不失為一個賣好的辦法。」王熬情緒稍微緩和了下,思慮一番后,對羅性道,「這樣,咱們把這案子講得撲朔迷離些,回頭王爺破了案才更顯得英明神武,到時自然高興。」

羅性見王知府應下,心裏踏實了,這也算給徐道姑一個交代。

徐青青和楚秋在鳳陽城內找了好了木匠,跟他們商量好分批結算工錢,然後就帶他們去集市先訂好半個月內需要的物料。

「這買木料最好是同一批,銜接時會更結實耐用,徐道姑莫非錢不夠?」木楊匠為難道,「我們給的價格,可是全部幹完后的便宜價,如果只是短期活計,價錢要更貴一些。」

徐青青坦率道:「現在是不夠,但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賺到錢,將所有的東西都湊齊。即便真的不夠了,我不會虧了你們,就按照短期貴價給你們算錢,」

楊木匠等人不禁笑起來,「徐道姑年紀輕輕,口氣不小。到時候你一分錢沒有了,給我們多算錢也沒用啊。」

「道觀的地契還在我手裏,再不濟也值你們幾位的工錢了吧?」徐青青反問。

這下楊木匠等人不說話了,算是應承下來徐青青的活計。

……

徐青青將僅剩下的三兩銀子交給楚秋,這時她們最後的財富了,要保存好。

楚秋接下錢后,表情沉重。

「青青,我們能挺過去么?」

「能啊。」

簡單利落的兩個字,充滿了堅定,比任何話都能安慰人。

楚秋瞧師妹不知愁的模樣,開心地笑起來,她信師妹。

倆人雇了輛馬車,只拿一兩銀子買了些糧食和蔬菜,便聽到集市上好多人議論起鳳陽城最近鬧的江湖流匪。

「她大娘,這段日子可別叫你家閨女出門,邪得很。昨兒個老張家的小女兒出門打酒後,再沒回來。」

「天吶,前兒賣豆腐的老孫頭跟我說,他親眼看見有兩個大男人當街把一個小姑娘劫走了。」

「唉,衙門怎麼不管管?養閨女的人家可都得看緊了,不能出門!」

……

徐青青收起剛買好的菜種子,不禁想起故事裏她們這些炮灰路人甲的結局,被江湖流匪玩弄夠了,丟進了妓院。

儘管現在她們逃過一劫,但只要這些惡徒在,依舊會有無辜的姑娘被害。

女孩們應該被保護,而不是被蹂|躪欺辱,徐青青不想放過這些惡人!

鳳陽府的知府王熬是個既好色又貪財且毫無作為的蠢官,這事指望不上他。

憑她和楚秋這樣的弱質女流,肯定也鬥不過那些武功高強的江湖流匪。

徐青青想到了燕王。

這位燕王在書中算反派之一,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女主斗敗過的反派。畢竟他是大明朝的下一任皇帝,在書中的行事風格可謂是非常得酷霸狂拽。

劉靈秀曾在禮部尚書的家宴上不小心撞破了燕王與人密談,匆忙辯解無效后,便水遁逃脫。燕王殺心大起,很快就查清楚劉靈秀的身份,派大批人馬追殺她,令劉靈秀幾度逃竄無門,險些喪命。

後來還是男主沐景春出面斡旋,憑他自兒時和燕王結下的情意,再三去懇求燕王。在沐景春經歷了燕王三度刁難之後,燕王才答應沐景春放了劉靈秀一馬,但代價是他會和沐景春絕交。

沐景春當然是選擇了女主,也因此徹底得罪了燕王,後來還是靠死遁才得以逃過一劫,跟女主雙宿雙飛。

總之這是一位能靠自己拼天下做皇帝的人物,能力方面肯定不會是草包,請他出手對付幾個江湖流匪,必定綽綽有餘。

當前的難題是:怎樣才能在燕王頭上安全拔毛,讓他自願去對付流匪?

徐青青讓楚秋先回道觀,冒險的事她一人來辦就好。

告別楚秋,徐青青就去人員混雜的街市裏打聽……

是夜,亥時剛過,各處早已熄了燈火。

鳳陽府外突然啪啪地響了兩記鞭炮聲。一盞龐大的孔明燈從西北方向徐徐升起,燈下拴著一條紅紙,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丘福抱着刀守衛在王爺寢房門口,警覺到異狀后,立刻命人將燈打下來。見紅紙上所書的內容后,丘福驚駭不已,立刻喝令屬下去排查府外情況。

不久后,侍衛另外回稟,他們在西北牆邊找到了火繩和鞭炮的痕迹,有人先點燃了火繩,火繩慢慢燃燒才點燃了鞭炮和孔明燈,而此時人早就逃了。

丘福拿着燈,匆匆呈給自家王爺。

朱棣剛從榻上起身,掃一眼丘福呈上來的東西,狹長的眼眸微眯。

他抬手點了一下紅紙下方。

「殺。」

那紅紙上赫然寫着四個大字:燕王萬歲。

落款為:胡百天。

朱棣剛剛所指的地方,正是『胡百天』三字所在。

對於胡百天這個人,丘福略有耳聞。他領着一幫江湖流匪四處流竄,胡作非為,以劫財、強擄良家婦女為樂,聽說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手下,神出鬼沒,令很多地方官員頭疼。

丘福領命安排下去,隨後跟朱棣道:「屬下覺得此事蹊蹺,胡百天怎會蠢成這樣,竟敢如此作死招惹王爺?」

朱棣輕笑一聲,用手摳一下孔明燈內餘下的燈油,極少的量,燃不了沒多久便會因油盡而燈滅。這孔明燈升不了多高,有人故意放燈給他看。

好一招借刀殺人。

怪就怪這胡百天素日便有囂張恣意的聲名在外,『萬歲』二字又太重,他冤枉與否已然不重要,必須死。

「如今這時節買孔明燈的人可不多。」朱棣道。

丘福立刻領悟,「屬下這就去查。」

三日後,鳳陽城內的流匪窩子被燕王的侍衛們給端了,流匪們被誅殺殆盡,胡百天在逃。衙門繳獲錢財逾萬兩,且有二十三名良家女被解救出來。

平安觀外,一名錦衣男子自稱是燕王身邊的護衛,手拿一副女子畫像,特來詢問觀內是否有和畫像上容貌相像的道姑。

開門的小道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畫像,正要說話。楚秋突然衝過來,忙把小道姑拉到身後。

「施主莫見怪,這孩子怕生,從不和陌生人說話。我來看看!」楚秋瞄一眼畫像,再瞄一眼男子,心突突跳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抓她師妹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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