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初衷

展初露又苦笑了一聲，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說道：「我看得出來，你真的是洛錚，因為你有一雙非常獨特的眼睛。所以，我承認，當初那一切，都是我做的，跟老闆無關，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再一次的承認，步雲霄不只是哆嗦而已了，整個身軀都開始劇烈地顫抖，抖得令人心疼。可是為了儘快查清楚真相，他還是儘力控制住了自己，咬着牙說道：「為什麼這麼容易就承認？不打算抵賴嗎？」

「有必要嗎？或者說，有用嗎？」展初露倚在沙發上，喃喃地說着，不過重新睜開了眼睛，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不堪，若不是儘力控制，只怕她早就軟成一灘泥了，「第一，你既然已經跟老闆碰了面，那就表示當年我做的一切都已經被拆穿，我已經沒有否認的必要。第二，就算我否認，你們也不會相信，而且一定會用我想像不到的手段逼我說實話。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件事已經在我心底壓了很多年，如果再不說出來，我一定會瘋掉的。所以，我應該感謝你們，終於可以讓我獲得解脫了！」

這三條理由，無論哪一條都可以讓端木洌他們承認展初露的確是想要說實話的，何況是三條齊備。所以等她說完之後，眾人居然有好一會兒沒有想起接下來該怎麼問。端木洌他們是因為不忍當面揭步雲霄的瘡疤，所以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問，或者是應該由步雲霄來開口會比較好。而步雲霄當然是因為心底太過震驚，所以一時之間組織不起語言。何況面前這個女人是自己苦苦恨了那麼多年的仇人，如今仇人終於真正出現在眼前了，他反而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是啊，應該怎麼做？殺了她嗎？又能怎麼樣？自己失去的一切就能追回來了？這髒了的身體就能變得乾淨了？所有的一切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了？可能嗎？

不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也找那麼幾個男人，將展初露拖出去狠狠地侮辱一頓？然後呢？自己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除了相當於玩了一個低級趣味的遊戲，自己還得到了什麼？或許能夠得到幾分報復的快樂吧？那麼自己失去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最終的目的居然只是為了體驗那一點可憐的、低劣的快樂？

要不……不殺她，也不侮辱她，就像道上的處理方法一樣，斷她一條胳膊取她一條腿，或者划花她的臉，讓她從此之後生不如死，活着比死了更難受？那又怎麼樣呢？他步雲霄就能變回從前那個單純敏感的洛錚了？別的尚且不說，弄得血淋淋的他還覺得噁心呢！

所以思來想去之下，步雲霄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為難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面前這個可惡的女人了！是，是她毀了自己的一生，可是……自己該怎麼做，才算是徹底報了仇？

本是抱着「必死無疑」的心態承認所有的一切的，所以承認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之後，展初露的臉上便浮現出一種「死」的覺悟。她知道就憑自己做過的那些事，無論端木洌還是步雲霄本人都絕不會輕易饒了自己。然而奇怪的是，雖然知道自己的下場只能是個「死」，她卻絲毫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顯得非常坦然，竟像是早就再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一樣。

不過聽到眾人半天都沒有任何反應，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忍不住移動目光看了看端木洌和步雲霄，然後恍然大悟一般說道：「不相信？好，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可以將當年老闆收到的來自洛錚的短訊背幾條給你們聽！第一條是這樣寫的：洌，有些話在我心裏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

「閉嘴！不要說了！」這一次，是步雲霄驟然開口，打斷了展初露的話，一張俊美不凡的臉上充滿了掩飾不住的痛苦和憤怒，彷彿恨不得立刻將展初露碎屍萬段一樣！端木洌他們聽到這番話自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因為他們都沒有看到那些短訊，根本不知道洛錚曾經跟端木洌說過什麼！可是那些短訊卻是洛錚一個字一個字從心裏掏出來，滿懷忐忑地發送出去的，所以每個字都印在了他的腦子裏，刻在了他的骨子裏，他怎麼可能忘得掉？

是以一聽到這熟悉的字字句句，他當然會因為承受不住而險些崩潰。只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步雲霄包括在場所有人都已經百分之百地確定，當年那件事真的是展初露做的了！否則她絕不可能說出那些短訊的內容的！

眼看着步雲霄痛苦得渾身發顫的樣子，顯然短時間內是說不出什麼了，端木洌只得一咬牙問道：「初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洛錚或者我，我們到底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做出這樣的事？」

展初露痛苦地閉着眼睛，可是眼淚卻沿着臉頰瘋狂地流着，將她一張原本也十分美麗的臉變成了一片由淚水彙集而成的海洋，足見她心底的痛苦並不比任何人少。一邊痛苦地流淚，她一邊開口說道：「不，你們沒有得罪我，我……我也並不想害任何人！其實當初我做那一切的動機真的很簡單，我就是不希望老闆的聲譽受到任何影響！我……」

「不，你先等一下。」端木洌突然開口打斷了展初露的話，提出了最關鍵的一點，「你先告訴我們，那些短訊為什麼你會看到，而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

「那天下午你在打籃球，作為你名義上的女朋友，我自然會負責幫你看着東西，包括手機。」展初露慘然而笑，事情既然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必隱瞞，不如和盤托出的好，「所以就在你打籃球的時候，你的手機突然發出了收到短訊的提示。本來我想等你打完籃球再告訴你，或者你自己就會看到。可是奇怪的是，短訊卻在不停地發來，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就悄悄打開看了看，才發現那居然是洛錚發來向你告白的短訊！」

果然……果然如此，就是在那個下午，自己跟同學瘋狂地打了一個下午的籃球。誰知道就是在那個下午，一場天大的誤會形成了，從此將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埋入了洛錚的心裏……端木洌忍不住怒火上升，咬牙問道：「然後呢？你就冒我的名字，將洛錚約了出去，並且……初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你簡直該死！」

「是，我該死，我知道。」展初露依然那麼絕望地微笑着，眼神空洞而茫然，整個人彷彿已經死了一半一樣，看起來很有幾分可憐的味道，「我說過了，當初我做那一切的動機真的很簡單，我就是不希望老闆的聲譽受到任何影響！因為平時大家就看得出來，老闆對洛錚比對其他人的照顧都要多，而洛錚對老闆的依賴更是比對其他人的依賴要多得多。所以你們兩人雖然一向不喜歡關注別人對你們的看法，但是很多同學已經在私底下悄悄議論你們的關係了。有些人甚至說得非常難聽，說老闆有斷袖之癖，而洛錚早就是老闆的秘密情人了！」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學校里居然還會有這樣的謠言出現，端木洌、戈耀曦等人驚訝得很，忍不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簡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而步雲霄更是驚訝得挑高了眉毛，連原本衝天的怒意也一下子落下去不少，下意識地反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為什麼還要騙你們？」展初露淡淡地笑了笑，神情越發顯得平靜，顯然是將所有的一切都看開了，所以接下來的話說得更加流暢，「那個時候你們兩個本就大多數時候都在一起，而且還總是無視所有女生的追求，這樣一來，自然就容易引起別人的遐想。尤其是那些求愛被拒的女孩子，當然更會因愛生恨，暗中散佈一些中傷你們的謠言，說你們是……那個。當然，她們絕不敢當着你們的面議論的，因為她們都知道你們背後很有勢力，絕對惹不起，所以也只是在晚上熄燈之後，躲在被窩裏偷偷議論議論。或者在上洗手間的時候，大膽地交流幾句而已，純粹是為了過過嘴癮，發泄發泄被你們拒絕的憤恨。」

求愛被拒？因愛生恨？絕對不奇怪。端木洌和步雲霄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彼此均想不到自己在少年時期的任性輕狂，居然會為日後埋下了巨大的禍患，以至於後來……看來無論任何時候，做人都應該謹言慎行一些比較好，否則就很容易落人口實。暗中嘆了口氣，端木洌簡單地說道：「往下說。」

知道他們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展初露的情緒更加平靜，但卻苦笑了一聲說道：「雖然這些議論一開始只是在私底下，而且傳播的範圍也僅限於個別女生宿舍和女洗手間，可是流言傳播的速度一向比流感還要快，誰能保證這些謠言不會在第二天就傳遍整個學校？當然，你們都是有背景的人，就算流言真的傳開了，你們也可以動用你們背後力量，將謠言徹底壓制下去。只不過那樣一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了！」

這話倒是不假。如果當時謠言真的傳開，端木洌和步雲霄的確可以動用自己家族背後的力量，將謠言徹底壓制下去。然而這所謂的「壓制」卻僅僅只能是表面的壓制而已。古代帝王尚且堵不了天下人悠悠之口，又何況是兩個普通的男生？就算那些人因為懼怕他們的力量而停止了表面的議論，可是在私底下，逆反心理的作用卻只會讓他們比先前說得更難聽。這樣一來，誰還會相信那隻不過是謠言？如果真的是謠言，他們何必動用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去鎮壓？

似乎是認為展初露說得的確有道理，步雲霄心中的怒意居然微微消散了一點點，而且不等端木洌開口便淡淡地說道：「繼續。為了不讓謠言傳開，你就利用我發給端木洌的那些短訊，想到了讓我自動消失的辦法？」

「是，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你，對你來說不公平，但是我別無選擇。」展初露看了看步雲霄，眼睛裏有着明顯的愧疚不安，顯然也是覺得洛錚其實很無辜，「當時謠言已經在悄悄地蔓延，可是你居然還不自知，不但沒有收斂自己的行為，反而變本加厲，正式對老闆告白了！如果這些告白落入其他同學的耳中或眼中，那就真的回天乏術了！大家一定會百分之百地確定，老闆真的有斷袖之癖，而洛錚，真的是他的情人！這也就可以解釋你們為什麼會拒絕所有女生的追求了！」

「等等，還是不對。」端木洌費力地擺了擺手，打斷了展初露的話，提出了一個明顯的漏洞，「為了讓那些女生不再糾纏我，我不是讓你假扮我女朋友了嗎？他們既然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又怎麼會認為我有斷袖之癖呢？根本講不通！」

展初露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很奇怪，有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絕望和蒼涼：「是，本來是這樣沒錯。可是老闆，就算是假裝，你也做得太假了！你為什麼不去看看當年大學校園裏的那些情侶，有哪一對不是整天膩在一起，旁若無人地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甚至親摸摸？可是你對我呢？除了有人糾纏的時候你會把我抬出來，告訴對方我是你的女朋友，其他的時候，你曾經正眼看過我一眼嗎？更別說摟摟抱抱了，你根本連我的手都沒有拉過一次！所以你自以為裝得很成功，其實已經有很多人都在懷疑了！」

提到這一點，端木洌顯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展初露，因為當年他只顧著替自己解決煩惱，卻太忽略了展初露的感受。試想當年她也是個美麗大方的女孩子，一定也有很多男生追求，可是就是因為自己的自私，將她綁在了「端木洌的女朋友」這塊招牌上，結果害得她跟自己有名無實地做了那麼久的情侶……是太對不起她了。端木洌嘆了口氣說道：「對不起，我……是我考慮不周，我……」

「老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引起你的愧疚感，好為自己脫罪的，我只是想讓你們明白事情的原委。」展初露搖了搖頭，打斷了端木洌的道歉，然後順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說了下去，「而且要命的是……有一次我跟宿舍里的姐妹出去玩，一不小心喝高了，就把我們是假情侶這個秘密說了出來。儘管她們都答應幫我保密，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秘密終究會泄露出去，到那時候就一定會有人問：你為什麼要假扮端木洌的女朋友？是不是怕有人知道端木洌其實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拿你做擋箭牌的？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