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堅強如你
於是，暗戰的話一語成讖。
第二天，JS戰隊的五人就被唐問叫到辦公室，一字排開坐在凳子上，各個臉色都不大好。
唐問扶著辦公桌，看了他們幾個一眼：「有件事情要和你們說一下，考慮到你們戰隊的業餘性及訓練時間的問題，原本由你們和KY戰隊一起去參加的省級比賽，改由NO戰隊參賽。」見眾人臉色陰鬱，他補充道，「這是學校的意思，校方的顧慮也是客觀事實。我知道你們會有情緒，該有的學分獎勵，學校會給的。一切為了榮譽，我很抱歉，但無能為力。」
五個人相視一眼，紀寒凜臉色陰沉，原本交疊架起的大長腿這會兒也收回來坐直了。他唇動了動，輕蔑一笑，問：「學校這麼搞，就不怕食言而肥？」
唐問抬手推了推眼鏡：「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哦。」紀寒凜突然站起身來，與唐問平視，道，「這種比賽資格，我也不稀罕。」說完，就徑自摔門走了。
剩下四個也陸續站起來，許沨走到唐問跟前，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後搖了搖頭，走了。
鄭楷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憋回去了。
林恕還挺禮貌地和唐問道別，被夏霜霜拖着胳膊拉走了。
「霜霜，你……」林恕頓了頓，「我頭一回看你這樣子，凜哥欺負你的時候，你也沒這麼氣。」
「就是好氣！」夏霜霜在走道里氣得跳腳，「我多不容易啊，從一名青銅女孩成長到現在的鑽石女孩。說取消比賽資格，就取消比賽資格？那乾脆一開始就不要定那種奇奇怪怪的規矩啊，好想舉報他們！」
「跟誰舉報？」紀寒凜突然開口，「原本就是口頭的說法，又沒有形成文字。該幹嗎幹嗎去，回家洗洗睡吧。」
「凜哥，你也不爭取一下？你作為我隊隊長，一句不稀罕，就把我們最後的希望給磨滅了？」
「我磨滅你們的希望？」紀寒凜冷笑，「我們本來是有希望的？」
「凜哥、霜霜，你倆別吵了，回去訓練吧。」林恕勸解道。
許沨眉頭一皺：「還訓練個屁！」
鄭楷忽然蹲在地上：「突然不用訓練了……應該開心啊，為什麼我竟然有點難過？？？」
難過？？？
夏霜霜心臟一抽。
短短三個月，她對電競，從一無所知，到如今已經算得上個「高手」，期間經歷了那麼多，和眼前這幾個人從吵吵鬧鬧互相看不順眼，再到現在的合作默契；從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到現在的攜手並進。
她抬頭，看眼前那個高大的男人。
是他一點點帶着她從小豆苗走到如今的蒼天大樹，她沒想過，忽然有一天，他就說，他們這個隊伍是沒有希望的。
一開始的一切就像是個笑話。
不如，讓一切回到最初，她為學分而來，也因得學分而放下好了。
以後……也許沒有什麼以後了。
夏霜霜抿了抿唇，眼睛有些發澀：「我還有個作業要交，先走了。」
話說完，她就埋着頭走開，長長的走道上，盡頭窗戶透進來的光，只籠着她一個人孤單決絕的身影，紀寒凜伸出去的那隻手就這樣懸著——
抓住她，只要抓住她就好了啊。
可是，沒有。
讓她如同空氣中的煙塵一樣，從自己的身旁溜走了。
回到寢室，打開電腦，夏霜霜眸光掃到電腦桌面上【神話再臨】的遊戲圖標，滑鼠點過去，手抖著拖到了回收站。再打開【神話再臨】的文件夾，裏面滿滿當當的文件，記錄了她收集的英雄攻略、高手直播視頻，以及……JS戰隊在遊戲里每一次戰隊賽的實戰視頻。
足足20G的文件，右鍵，刪除……
手指在滑鼠左鍵上摩挲良久，終於還是沒捨得摁下去。
腦海里不斷回想着紀寒凜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像極了他們初次相見時的樣子。明明，這麼久了，她以為有什麼會不一樣。
原來，也只是她以為而已。
馮媛剛接起電話，就聽見電話那頭夏霜霜一陣號啕大哭：「老馮，凜哥不要我們了……」
馮媛慌了：「咋了，老夏？你別哭啊，你倆分手了？」擰著眉頭又想了想，「不對啊，那個『們』字是什麼意思？」
夏霜霜一邊打着哭嗝，一邊把前因後果給講了遍。馮媛聽完，先是拍胸：「還好不是你倆分手。等等！我說，你校這種行為也太不要臉了吧？！你們分明就是第二名啊！憑什麼不讓你們去參加省級比賽？」
夏霜霜抽了紙巾，揉了揉眼睛：「學校的意思是，我們實力不如NO戰隊，打不過上屆LSPL冠軍。與其派我們出去，不如派NO戰隊勝算更大。」
「那就跟他們打啊！」馮媛站到凳子上，豪氣蓋天，「別人說你們打不過就打不過嗎？憑什麼啊？吃瓜群眾說話能算數？揍他們啊，揍到那個什麼寶哥承認自己不如你們，讓他們跪下叫你們爸爸媽媽！！！」
「對……對啊！」夏霜霜忽然間福至心靈。
之前，他們不也說她夏霜霜是菜雞，沒得教、沒得救的嗎，可她不是也成了MVP？一開始不肯承認她實力的許沨不是也會說她打得不錯？輸給他們的阿青不是也誇過她是他遇見的最犀利的女選手？
憑什麼他們連打都沒和寶哥他們打過，就說他們不行？
打！
打到他們叫爸爸！
夏霜霜飛快地掛斷電話，打開網頁，開始搜NO戰隊這一年來的所有比賽視頻，通通下載下來后，夏霜霜一個視頻、一個視頻地看過來，把NO戰隊每位隊員的打法和常用英雄全都記錄下來。
等這一切做完，窗外已經傳來啾啾鳥叫，天光大亮。夏霜霜的眼睛都熬得發紅了，抬眼一看電腦右下角，已經是早上6點了。
夏霜霜打了個哈欠，跑到洗手台邊洗了把臉，又把幾場比較重要的比賽重新復盤了一遍。終於，趕在9點前，到了唐問的辦公室。
夏霜霜到的時候，唐問剛好從辦公室里走出來，見到夏霜霜時，他薄薄鏡片后的茶色瞳眸微微一縮，未等他開口，夏霜霜就一個90°莊重鞠躬：「唐老師，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唐問斜靠到門框上：「什麼機會？」
夏霜霜直起身：「唐老師，其實，從小到大，我參加的比賽不少，所有的比賽資格都是老師直接給我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被剝奪比賽資格。可能以前的機會都來得太容易，所以，我也不明白所謂的失去是什麼意思。但是，唐老師，我想努力一次，試一試。我明白，這是學校的榮譽，可這也是我們JS戰隊的榮譽，我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手。懇請唐老師，看在我們想贏的心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唐問推了推鏡片：「你確定你的隊友也和你想法一致？」
夏霜霜被問得一愣：「應該……吧？」
唐問直起身子，把門推開：「你是今天第四個這樣回答我的了。」
第四個？
夏霜霜一怔，然後就看見鄭楷、林恕、許沨他們三個站在唐問的辦公室里，歪著頭頻率一致地朝她招手。
唐問把夏霜霜讓進辦公室：「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五個？」光線反射到他的鏡片上，遮住眼底的神色，「如果有的話，也不錯。」
於是，JS戰隊除了隊長的四個人皆十分乖巧地宛如幼兒園大班生一樣坐在唐問的辦公室里，焦急地等待他們隊長的到來。
鄭楷：「你們說，凜哥會來嗎？」
林恕：「應該會吧……」
夏霜霜：「我預測這個點凜哥還沒起床，要等到他可能得午飯時間，大家心態好一點，戒驕戒躁啊！」
許沨：「呵呵。」
眾：「誰許你呵呵！呵呵你還坐在這裏！」
許沨：「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給他叫個早吧？」
話音剛落，門鎖微微轉動，紀寒凜推門而入，抬眼就看到唐問坐在辦公桌后，他的目光掃到唐問身後，是自己戰隊的那四個死小孩。
「……」
彷彿石化。
「我走錯了。」
紀寒凜飛快地轉身，正準備關門，被夏霜霜一個眼明手快的虎撲給攔住了。
「凜哥！你別走！」夏霜霜牢牢攥住紀寒凜的手腕，宛如小鹿一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嘴巴微微一撇。
真是見不得她這副裝委屈的樣子。
唐問偏頭：「來都來了，進來坐坐？」
剩下的三個坐在凳子上，雙手擺在雙腿上，動作乖巧，目光渴望地看着紀寒凜。
真是沒辦法。
他鬆了握在門把上的手，跟着夏霜霜走進辦公室。
而夏霜霜此刻的樣子像極了在遊樂場怕走丟的小女孩，死命抓着紀寒凜的手腕，死活不肯鬆開。
唐問喝了口咖啡：「關於你們戰隊想晉級省級比賽這件事情，如果你們願意成為職業選手，我可以和學校再做商量。」他轉頭看紀寒凜：「你怎麼看？」他頓了頓，「或許，我該再給你們一點時間考慮？」
「嘶——」紀寒凜一聲輕嘶，夏霜霜這會兒正用力掐着他的虎口，目光惡狠狠地盯着他，彷彿如果下一秒他給出一個否定的回答，她就會立刻將他就地正法。
紀寒凜伸手摸了摸眉毛：「我沒意見。你問他們。」眸光移向夏霜霜。
夏霜霜趕忙搖頭：「我沒意見。以我的實力，別說雙修，就是同時修十個專業，我也能順利畢業。」一個有效的炫智商。
鄭楷：「我沒問題啊，只要拿幾個富二代豪賭輸個傾家蕩產的新聞給我們家老頭子看，他準保求着我做電競選手。」
林恕：「我說過的，只有在電競的世界裏，我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也只有和你們在一起，我才能做到真正的自己。」
許沨：「我還欠你們巨款呢？戰隊解散了，我上哪兒給你們搞服務去？隔得遠了還麻煩。」
夏霜霜趕忙總結陳詞：「唐老師，我們都願意成為職業選手。請您和校領導再說一說，至少，哪怕讓我們和NO戰隊打一次，輸了我們也甘心。」
唐問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們的實力，只要給你們時間，打敗張大寶他們未必不可能。你們先回去吧，我會和校領導說這件事情的。」
幾個人從唐問的辦公室里走出來，互相看了看，突然笑了起來，恍然間，又覺得有些尷尬。
莫名其妙的尷尬。
也許是因為昨天的那場爭吵，也許是因為今天不約而同的出現。
夏霜霜抖著腿，問紀寒凜：「凜哥，你起這麼早，早飯吃了嗎？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個早飯吧？」
紀寒凜斜看了夏霜霜一眼：「早飯？那是什麼？沒聽說過。」說完，晃晃悠悠一個人走了。
鄭楷望着紀寒凜的背影，小聲道：「凜哥這是傲嬌，一定是傲嬌吧？」
林恕：「雖然凜哥昨天話說得是重了點，但我覺得，凜哥心裏頭肯定也不想我們就這麼散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來找唐老師吧？」
許沨：「男人心，海底撈，深不可測。」
鄭楷：「一家人，當然是要整整齊齊啦！」說話一股子TVB風。
夏霜霜聽着他們在耳旁你一言我一語，手不由得摸到手機，打開微信，點開Lin的對話框，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我錯了，跪下磕頭，咣咣咣。我不該質疑你作為一個隊長對我們戰隊的責任心，是我的鍋，全是我的鍋。別的不求，只求你能原諒我。
夏天一點都不熱：凜哥，你在嗎？我知道你在！你肯定看到了我的消息然後假裝沒看見！
夏天一點都不熱：汪汪汪！！！
夏天一點都不熱：你那麼帥一定很貴吧.JPG
……
夏霜霜持續騷擾紀寒凜30條微信后，終於收到了迴音。
Lin：吵死了。閉嘴。下午兩點教室訓練。
夏霜霜突然一下子蹦了起來，抱着手機在胸口啦啦啦地哼起了歌。
雖然凜哥罵我了，但是凜哥肯罵我了呀！開心！
這奇妙的心理轉變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看得另外三個都覺得毛骨悚然，剛剛還死氣沉沉氣壓極低的夏霜霜，這會兒彷彿被打了雞血。
鄭楷：「小夏的手機里藏了個男朋友嗎？怎麼能傻樂成這樣？」
「……」
夏霜霜下午到教室的時候，紀寒凜已經如往常一樣，端坐在電腦前了。夏霜霜拎着熱乎乎的奶茶挪到紀寒凜身邊：「凜哥，喝奶茶，你最愛的綠茶味！」
紀寒凜斜睨了她一眼，抖了下眉毛，於是，夏霜霜心領神會地幫他把奶茶的吸管給插好，雙手捧著，恭敬地端到他面前，紀寒凜冷哼了一聲，接過奶茶，愉快地喝了起來。
茶味濃厚，唇齒余香，紀寒凜從書包里掏出一個U盤，扔到夏霜霜面前。
「NO戰隊的戰術技巧和視頻復盤，拿去看。」見夏霜霜一臉目瞪口呆，他又補充道，「很隨意、很不用心地做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帶不動，我為什麼要去看一群菜雞互啄？」
夏霜霜覺得紀寒凜肯張嘴嘲諷她，本質上應該已經沒在氣了，於是心情也很好地不同他計較。
她拎過U盤，插到電腦上，點開裏頭的文件，文件名也很有殺氣，叫「豬對手」，可見，紀寒凜對NO戰隊也是意見不小了。
20個G的U盤被塞得滿滿當當。
幾乎每場比賽的視頻都做了詳細解說，還配了截圖旁邊附了文字說明，勾勾畫畫，講解得十分詳細到位。對比夏霜霜做的那份，紀寒凜的這份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教程。
如果這樣也算隨便和不用心的話，那夏霜霜熬了個通宵做的，只能算是個毛坯房了吧？明明很在意，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真是標準的「口嫌體正直」啊！這得花多少時間啊？
夏霜霜偷偷側臉看紀寒凜，冬日的暖陽籠在他身上，空氣里是細小浮動的塵埃，他眉眼堅毅，鼻樑高挺，唇角微微上揚，僅是個輪廓就宛如畫中人一般。
真是個好看的少年郎啊！
紀寒凜修長的手把鍵盤往前一推，背靠到椅背上：「你打遊戲應該需要兩隻手。」
「所以？」
紀寒凜目光移到夏霜霜眼前的奶茶上。
「所以，凜哥你要喂我喝奶茶？那不好，那太逾越了！」夏霜霜拚命搖頭，這要是讓外頭那些小姑娘們看見，她二十個頭都不夠剁。
「所以，你的那杯，我來喝。」
夏霜霜：「……」
很快，唐問那邊給了迴音，學校同意了他們轉職業選手的申請，並會在省級賽開始前再進行一次校內比賽，在JS戰隊、NO戰隊、KY戰隊中決出兩支隊伍代表學校參賽。
張大寶他們的反應很平靜，毫無表情。
JS戰隊的諸位則開心得要蹦起來。
至於……全程最炮灰的KY戰隊整個是莫名其妙，明明我們是冠軍啊，為什麼還要再比一次？對着張大寶他們發作不起來，只好把仇恨全部轉嫁到JS戰隊諸位身上。
為了方便訓練，JS戰隊也集體搬到了學校的基地住宿，馮媛對此十分激動。
全世界第一可愛：老夏！你要跟凜神同居了！
夏天一點都不熱：？
全世界第一可愛：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興奮？想像一下，你們每天生活在一起，你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凜神，閉眼睡覺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凜神，甚至，朝夕相處下，他指不定還會入你的夢。我的媽！我好激動，好開心啊！！！
夏天一點都不熱：老馮，你想多了吧？學校的戰隊住宿都在基地，除了凜哥之外，還有鄭楷他們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
全世界第一可愛：這是重點嗎？我問你，老夏，除了凜神，你眼裏還容得下別的網癮少年嗎？你們那個基地，形象點說，應該就是個高級網咖吧？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凜神之外，你還想搭理誰？你們隊內必須的交流不許算。
夏霜霜捧着手機，愣了愣，想像了一下那幅畫面，好像……似乎，是真的沒有了。
於是，臉噌一下就紅了，夏霜霜拍了拍自己的臉，好好的轉職業，打比賽，怎麼能想那種事情？
「哎，小夏，小夏我住你對門吧？」鄭楷湊過來，一臉笑嘻嘻的，伸手要拿夏霜霜對門的房卡。
「啪！」鄭楷的手被紀寒凜一掌拍開，「這間房我住。」
鄭楷捧著拍紅的手，不滿地道：「凜哥，為什麼啊？難道你也喜歡小夏？」
站在桌前領房卡的剩下幾個人，一起抬頭看紀寒凜，哪怕那目光充滿玩味探究，紀寒凜自巋然不動，動了動唇：「不喜歡。」
夏霜霜心尖忽然躥上一股莫名的酸意，繚繞心頭。
哦，不喜歡啊……
為什麼會失落啊？
「但是，」紀寒凜又補充道，「我喜歡這間房。沒有原因，我喜歡不講原因。」
鄭楷氣極：「你這是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
紀寒凜用手指夾住房卡，凌空晃了晃：「那你來造反啊。等你。」說完，揣著房卡上二樓了。
鄭楷望着紀寒凜瀟灑的背影，嬌嗔一般罵了句：「……臭不要臉的！」說完，隨便挑了張房卡，也上樓去了。
林恕挑了剩下的那張，幫着夏霜霜把箱子搬到房間。
林恕：「2點的時候，唐老師要來講戰術，別忘了啊！」
夏霜霜點了點頭，關上房門，獃獃地坐在書桌前，有些發愣。她腦海中不斷響起的，依舊是紀寒凜那句冷冰冰又斬釘截鐵的「不喜歡」。
原來是，不喜歡啊。
夏霜霜一臉悻悻，本來就不該有什麼奢望和期待的啊，紀寒凜對自己所有的不同，也都只局限在為JS戰隊的發展之上吧？
她蹲下身子，把行李箱打開，把東西一件件收拾起來。
翻到壓箱底的那隻小龍蝦玩偶時，她忽然又想到紀寒凜那天在遊樂場里一臉不爽的樣子，以及花掉的98個遊戲幣，剩下的那個，她還留在錢包里呢。
睹物思人，總是要拿出點不在意的態度，才能裝作是真的沒把某人放在心上過一點點吧？
嗯……那把小龍蝦拿來墊腳好了。
床鋪完，桌子也收拾好，夏霜霜覺得有些累了，就躺到床上去，閉眼休息。
結果，她就這樣沉沉睡去了，原本以為只是小憩個十分鐘而已，直到敲門聲把她徹底吵醒。她慌亂間，頂着睡亂的頭髮，一隻腳沒顧得上踩上拖鞋，就撲過去開門。
於是，紀寒凜就看到一個頭髮炸成煙花、一隻腳沒穿鞋踩在地板上、衣服褲子皺皺巴巴的夏霜霜揉着眼睛給他開門。
……
明明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但怎麼就這麼撩人？
這讓她以後還要跟這一群網癮少年住一起，可怎麼成？
紀班主任開始犯愁，夏霜霜自然不曉得，只看着紀寒凜眉頭深鎖，猜測大概是自己睡過了頭，又該挨罵了。
「凜哥，我洗個臉刷個牙就來！飛快！」夏霜霜猛地把門拍上，鑽進洗手間就一通洗洗涮涮。
等夏霜霜一通折騰完，唐問已經在樓下了。
夏霜霜悄悄地挪到紀寒凜的旁邊，在他一邊坐下，打開手裏的筆記本，擱在膝蓋上。
紀寒凜側頭看她，這會兒她的衣服已經理平整了，頭髮也一絲不落地束起，耳邊垂落的幾根被她挽到耳後，她的皮膚通透白皙，甚至可以看見臉上的細小絨毛。
清水出芙蓉一般清麗。
再轉頭看一看周圍那一幫狼崽子。
太愁人。
「鑒於有新隊員加入，兩周后的省級聯賽征戰隊伍，將在JS戰隊、KY戰隊和NO戰隊中三選二。選法不用我再說了吧？所以這段時間，你們的首要任務，就是爭奪省級聯賽的參賽權。」唐問一番話說完，現場的氣氛都有些針鋒相對。
尤其是KY戰隊的隊員，各個都很氣憤，暗戰代表發言：「老師，憑什麼啊？我們已經是校級賽冠軍了，還要再打一次？」
唐問推了推眼鏡，還沒開口，倒是坐在電腦前拚命摁鍵盤的張大寶先說話了：「怎麼？電子競技，不打比賽，來摸魚？」
張大寶在他們學校算資歷最老的職業隊員，冠軍拿了數個，話語權自然是有的。暗戰作為晚輩也不好頂嘴，只好點頭：「打就打吧，反正也不怕。」
唐問給他們講了兩小時的戰術課就離開了，臨行前讓他們進行戰隊訓練，神話再臨是團隊競技，必須時刻保持練習，才能保證團隊之間的默契。在正式比賽中，往往一個小小的判斷失誤或是默契出了問題，不能迅速而有效地領會隊友的意思，都可能造成崩盤的後果。
而JS戰隊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坐哪裏。
基地的電腦配置最高端的都已經被NO戰隊和KY戰隊正式隊員使用，許沨拎着外設包找了一排稍微低配一點的電腦，還沒坐下，就被KY戰隊的給攔住了。
夏霜霜：「不會這麼邪門吧？還要搞幼兒園大班佔座這種事情？」
鄭楷：「我們轉職業了，KY那幾個本來就不爽吧？還不得想點法子搞我們啊？」
暗戰嘴裏叼了跟牙籤，壞笑地看着許沨：「這排座是我們的，你們要用電腦，去那邊。」然後手一指，就是角落裏幾台湊數的快過時的老爺機。
林恕：「我覺得沨哥想動手了，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好像都在膨脹。」
鄭楷：「你眼睛是顯微鏡做的啊？」
就在夏霜霜他們幾個捏爆心臟擔心許沨隨時會動手時，許沨忽然把包拎了起來：「哦。」然後，走向了角落裏的那排老爺機。
居然沒動手？？？
站在他們三個身後的紀寒凜輪番拍了他們腦袋一下：「許沨又不傻，對面擺明了來找碴兒，他現在動手，不就是落人口實？嚴重點，甚至會被開除。他不動手，是長大了、懂事了，不像你們……」
夏霜霜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老爺機前整理外設包的許沨，微長的劉海遮住他眼底的神色，他慢慢地將一件件設備掏出來，連接好，不帶一絲怨氣，氣質沉穩得和從前一點就炸的樣子彷彿兩個人。
凜哥說得沒錯啊，許沨的妥協是成長，是為了他們JS戰隊才磨滅掉自己性子中最尖銳的那一塊，讓自己漸漸變得柔軟溫和。
於是，夏霜霜看那幾台老爺機都彷彿自帶了柔光美顏的效果，恨也恨不起來了。
然而，美顏效果很快消失，就在電腦屏幕右下角彈出某殺毒軟件提示：「開機時間4分36秒，恭喜你打敗全國1%的用戶」時。
鄭楷搖了搖頭：「原來全國還有1%的群眾活得比我們還水深火熱啊！改明兒我就弄十台新電腦過來，最高配的那種，五台用來打遊戲訓練，另外五台用來看電視劇。」
夏霜霜托腮，看着自己點開IE時轉了半分鐘的滑鼠圈圈，有點寂寥：「你這行為也太招搖了，不怕造成反效果啊？」
倒是紀寒凜伸手用力拍了電腦屏幕一下：「炫富可以，但別買多，五台就行了。」
夏霜霜：「……」
於是，這一整個下午，JS戰隊的五個年輕人，就在點開一個網頁平均需要3分鐘的環境中，下完了神話再臨的客戶端……
鄭楷：「我真是要瘋了，不是我說，就這電腦，APM300到這裏也變成3了吧？直接被對面打成狗啊？」
剛剛受了一肚子氣，早已在暴走邊緣卻努力壓制的許沨這會兒徹底憋不住了：「我覺得給我的步步高點讀機接個鍵盤都比現在這樣強吧？」
紀寒凜看了一眼時鐘，給了在座的各位一個有效的安慰：「都別這麼喪了，先想想晚上吃什麼吧！」
於是，大家紛紛舉手提意見，最後決定去一家口碑極好的牛排店，引來其他兩隊只能吃外賣的隊員的艷羨。
走出基地，許沨才活動了下筋骨，彷彿沉寂千年的黑山老妖：「剛剛可憋死我了，差點就沒忍住。」
鄭楷快走兩步過去摟住許沨的肩膀：「沨子，你是為了我們，才忍的吧？」
許沨那張常年冷峻的臉突然逢了甘霖，紅了一大片：「什麼為了你們？別噁心人了。」
鄭楷笑眯眯地拍了拍許沨的肩：「你不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猜啊？你就是怕動了手，到時候給咱們戰隊惹上事兒，影響咱們的比賽資格，對不對？」
許沨為了貞操寧死不從一般不肯改口：「你腦洞這麼大，怎麼不和馮媛做同行去編青春勵志言情電視劇啊？」
鄭楷脊背一直，強力甩鍋：「是凜哥分析的！」
許沨抖了抖肩膀，想把鄭楷攀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抖下去：「也……沒錯，咱們戰隊要是散了，我怎麼給你們當牛做馬來還債啊？再說了，總決賽拿獎的話，戰隊獎金就有50萬，分下來，夠我還你一半的債了。」
「許沨……」向來不怎麼敢跟許沨逗樂的夏霜霜這會兒開口了，笑盈盈地看着他，說，「你連我們總決賽拿獎都想好了啊？看來你對我們，尤其對我這塊短板，很有信心嘛！」
於是，許沨就像一個被人戳中心事的大姑娘一樣，一跺腳，飛快地跑遠了，留下剩下的四個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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