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日

農村地方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誰家會想到給孩子過生日。張有米沒把自己的生日看得很重，這天該幹嘛該幹嘛，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家裡人也都不記得這個事情。

反倒是梁解意和林芳芳一直嚷著要給他過生日。話說前些天林芳芳已經提前送了雙鞋子給他，今天還出了個主意，說要請張有米去老高飯館戳一頓芥蘭炒牛肉。這個被張有米否決了。梁解意的新鋼琴正好到了，她非要張有米去冷凍廠找她，她要彈生日快樂歌給他。還說這是不用錢的，比林芳芳想的那些都要靠譜，所以他沒什麼理由好拒絕的。

最後張有米採納了梁解意的方案。大家說好了，今天下課後各回各家吃晚飯，然後晚上7點鐘在冷凍廠集合。農村地方吃晚飯都早，大部分五點多就開始吃了。林芳芳和張天秀不到六點鐘就吃完飯，兩個人前後腳來找張有米。

林芳芳不敢進去，張天秀還在生他的氣，不想搭理他。她自己進去張有米家裡。張有米的家人都不在，他一個人在燒火煮開水。

「有米，你還在煮飯呀？」張天秀問道。

「我燒點水。」張有米把幾根小樹枝放在膝蓋前，用力壓一壓，掰斷樹枝。他已經掰了好些放在一邊。

「木柴快沒了，松樹枝也快沒了。」張天秀看了看空空的柴火堆，皺了皺頭。她家也窮，燒的也是灶火。鎮上有些人家已經開始用上了煤爐，但那樣的好事跟他們這種窮家庭沒關係。

「你還沒吃飯吧？」張天秀又看了看他家的飯桌。冷鍋冷碗。

林芳芳趴在牆角聽動靜，暗號打了一個又一個，好半天沒見裡面的人回他。他只好探了探身子，伸個腦袋進來查看個究竟。

「有米，我進來了哦。」林芳芳戰戰兢兢地邊問邊進來。

「水快燒開沒？這些樹枝夠用嗎？」張天秀站起來掀開鍋蓋看。一陣熱氣撲在她臉上，她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林芳芳走過來，正好被她踩了一腳，疼得抱著腳大喊大叫。張天秀非但沒有同情他，還哈哈大笑著。林芳芳氣不過，說她「最毒婦人心」。

張天秀逮到機會跟他算賬，她拽住他的耳朵，「你才心毒，你才是壞蛋。」

林芳芳不斷地拍她的手，要她放手。她不肯。兩個人你打我撕，扭打在一起。張有米沒有勸架，他自得其樂地撿著地上的樹枝，往灶里塞，好把這鍋水燒開。

他們兩個人打累了，一人倒一邊。冷靜了下來之後，忽然都笑開了。彆扭了一天，終於算是這麼和解了。

「黑阿妹，你這手夠毒啊，你看我的臉都被你抓流血了。」林芳芳摸了摸生疼的臉頰，原來被抓出血了。

張天秀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原來被林芳芳抓得扣子都掉了。兩個人都太慘了。慘得又很可笑。張有米也笑他們。

「有米，我將從此記住你13歲生日的這一天。」林芳芳假哭，「這一天我慘遭黑阿妹毒手，痛不欲生。」

黑阿妹瞪了瞪他，「成語都用上了，看來最近學業進步不小呢。」

張有米燒好水了，他站起來去拿熱水瓶裝開水。鍋里剩下的那些，他準備用來泡速食麵。這種「廈門速食麵」又好吃又不太貴，雖然他家窮，但還算吃得起。近來張阿姨的商店裡批發了不少這種速食麵，賣得也特別好。

「你就吃這個呀？」林芳芳湊過來。

張有米把泡著的速食麵蓋上鍋蓋。他等著吃。香味飄出來。

林芳芳問：「還有嗎？我也要吃。」

張天秀毫不留情地推了他的頭，「你想吃幹嘛不回自己家裡吃？」她想說林芳芳家裡條件好，一包速食麵對他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吃一包速食麵那頂多就是零嘴的事情。但對張有米家來說就不是小事了，吃一包速食麵是能頂一頓飯的事。

林芳芳嘴饞，他就愛吃速食麵。張有米爽快地說，「分你一半。」他遞給林芳芳筷子。

林芳芳神神秘秘地一笑，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兩根火腿腸。這種好東西更金貴了，比速食麵更饞人。張天秀也嘴饞了。

「想不想吃呀？」林芳芳故意拿火腿腸逗張天秀。

張天秀忍住饞意，不給他逗她玩的機會。林芳芳把一根火腿腸撕了外層，然後整條放進速食麵裡面。他又拿筷子將火腿腸夾成很多小塊，自己先夾了一塊美美地吃起來。

張有米也夾了火腿腸吃起來。

林芳芳半抬著眼皮，故意吃得津津有味地饞張天秀。張天秀轉過身不看。

「好啦，給你一根。」林芳芳拿一根火腿腸戳了戳張天秀的背，說：「不過你得跟梁解意分哦。我就藏了兩根出來，咱們四個人分。」

張天秀不客氣地一把搶走火腿腸，「這還差不多。」

張有米和林芳芳兩個人一起吃那碗速食麵，吃得多的當然是林芳芳。他胃口大。雖然是從家裡吃飽飯過來的，可還是跟張有米這個沒吃飯的人搶食。張天秀一直批評他不懂事。三個人結伴來到冷凍廠門口，張天秀還在埋怨林芳芳搶張有米的食糧。

有個嬸從廠里出來，手上抱著一團毛線。這個嬸是林芳芳的鄰居，她並不是廠里的女工。孩子們並不知道她來做什麼，有些好奇。

「嬸。」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叫了叫。

這個嬸剛生了孩子，身體不太好，不能討小海捕魚，也不能下地幹活。像這樣弱的女人，在鎮上是很沒地位的，叫人瞧不起。有些孩子早熟，已經跟著大人們瞧不起他了。不過張有米他們三個人都是善良的孩子，不會不尊重她。

她微微笑了笑，算是回應他們三個孩子。

又有個嬸也從裡面出來，手裡也抱著一團毛線。這個嬸剛嫁過來沒多久，但話還挺多。張天秀家跟她住的離得近。

「好嬸。」張天秀看了看她手裡的毛線，很疑惑。

好嬸笑著應了應。

他們三個人都覺得納悶。平常鎮上的女人除了來冷凍廠打工的那幾個，可從來沒人喜歡往冷凍廠跑。因為大家都說梁廠長的夫人宣蘭很孤傲，總是一副有錢人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