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胖子的逆襲
衛澤希來到顏未染的工作室時，帶着一臉燦爛的笑容。
坐在沙發上的顏未染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衛澤希走過來坐在她身旁，滿臉的春風得意。
顏未染親自給他端上泡好的茶，問：「你剛剛在車上跟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衛澤希高姿態地喝着茶，反問：「咦？我說什麼了？」
顏未染做小伏低地說：「就是你說過的，那些人看化妝錄像時的情景……」
「哦，那個啊，唉，遺憾啊，遺憾。」衛澤希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嘆了一口氣，說，「當時大家在會議室內，看著錄像里那個夜店小妹漸漸變成霸氣女首領的模樣，都是難以置信。然後，眾人還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設計的妝容造型特別適合拍戲。和之前定的幾個妝對比，貨比貨得扔，對方的浮艷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而你的造型優點，在現實中或許體現得不夠充分，但是一進了鏡頭，就像為鏡頭而生的，怎麼拍都不會變形，不會顯得浮誇。唉，只是可惜啊……」
「可惜？」顏未染急切地問，想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未能得到認同。
「可惜——」衛澤希又嘆了一口氣，搖頭說，「可惜我沒有把那一幕拍下來，不然現在放出來給你看，多精彩啊。」
顏未染呆了兩秒鐘，然後抄起抱枕，狠狠砸向他的頭。
衛澤希眼明手快接過抱枕，抱在懷中哈哈大笑，笑了片刻又望着她，心情很好地問：「怎麼樣，以後這片上映，粉絲們知道是我英明神武地把你這麼靠譜的造型師請過來的，我的外號是不是會從『暴君』變成『救世主』？」
「不一定，也許是變成『自戀狂』呢？」顏未染嫌棄地給他一個白眼，「而且，我靠不靠譜還要看能不能拯救邱韻。」
「相信你沒問題的。畢竟，我妹也要靠你呢。」衛澤希比她還有信心。
提到這個，顏未染便在他身邊坐下，問：「說起來，校草那邊的進展怎麼樣？你把他簽下來了嗎？」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衛澤希得意地用大拇指指著自己，「前天我公司的一個經紀人——捧出了好幾個大明星的那種金牌經紀人，已經假裝不經意地在人群中發掘了那位校草。校草興奮地收下了名片，他現在正在狂刪那些可能會成為自己黑歷史的微博呢，還想要多爭取一些機會。呵呵……反正我什麼都會答應他，只要簽了就行！」
顏未染忍不住八卦地問：「萬一人家要名導，要一年演十部電影呢？」
「行啊，難道名導的電影就不需要群演背景板嗎？簽他十年，一年讓他出演十部兩句台詞的劇就更簡單了，完全不是事兒！」
顏未染不由得同情校草了，顯然他對這個圈子一無所知，可以想像他以後被衛澤希操練得生不如死的模樣。
好消息來得比她們預計的還要快。
一周后，「寰宇」簽下了校草。
十天後，在校草第一次到公司時，衛澤希在「不經意間」遇見了這個新人，並讓校草得知了自己的妹妹叫衛如希，正是那個大家傳說是富二代卻不知其真實底細的胖妞。
一個月後，校草知道衛澤希聽了衛如希的話，有意推薦他去試鏡名導的新片后，喜出望外之際，給衛如希發了消息。
「他說，感謝我的推薦，也感謝我哥給他這樣一個新人機會，希望能約我吃晚飯，表達謝意。」
健身房內，衛如希一邊艱難地彎曲身子做高溫瑜伽，一邊和同行的顏未染、潘朵拉分享自己的小幸福。
「真的？恭喜你哦，感覺勝利在望了！」顏未染做了二十分鐘，汗如雨下，累得躺在墊子上喘氣，但聽到衛如希的話，還是精神一振。
這種「拜佛三萬里，終到山門外」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是啊，不過我還是拒絕了，因為我不吃晚飯呀。」衛如希遺憾地說。
潘朵拉一骨碌爬起來：「啥？拒絕？老妹兒你老傻了！」
顏未染挑眉：「你難道不知道男生約你吃晚飯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呀，不過我現在的樣子，這頓晚飯肯定吃得什麼意思都沒有。」衛如希捏了捏自己鬆鬆的肚皮，繼續咬牙堅持着，「再說了，我可是請了兩個月的假，打算憋著一口氣減到一百斤，然後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亮瞎』所有人！那效果，我想想都覺得太美了！這是我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裏最大的動力！」
「這倒也是，想像一下那模樣，賊爽了。」潘朵拉贊成，「哎，老妹兒，你最近減肥老有效了，到多少了？」
「一百四往下了。我現在，每次堅持不下去時，就想想減肥成功時的情景，比如他被我驚艷時的表情啊，比如一直嘲笑我的那些人被『打臉』的樣子啊，比如我朋友到時候吹捧我的樣子啊……這麼一想的話，我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說到她的朋友，顏未染欲言又止。她身體沒有衛如希和潘朵拉那麼強健，提前結束了訓練，到浴室去收拾。
誰知就在走廊上，她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立即側過臉，加快腳步進了女浴室。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徑直拐進了隔壁男浴室。
顏未染快速洗完澡，正在梳着頭髮發消息，潘朵拉和衛如希也回來了。她們正要去沖澡時，顏未染示意衛如希過來，壓低聲音說：「校草也來這邊健身了，就在隔壁。」
衛如希愣了愣，問：「這麼巧？」
「不是巧，是他經紀人給安排的，大概是從你哥口中得知了你在這裏健身，所以故意安排他和你巧遇。」
隔壁的人在放肆大笑，隱約有回聲傳到這邊來。潘朵拉最八卦，把耳朵貼在牆上聽了聽，示意衛如希也來聽牆根。
衛如希和顏未染對望一眼，便也附耳來聽。
只聽到那個笑得最囂張的聲音停了下來，有個男生問：「真的？那個死胖子的哥哥居然就是寰宇副總？」
衛如希的眉毛挑了挑，轉頭朝着顏未染和潘朵拉無聲地撇撇嘴角，露出一個類似自嘲的笑。
相比之下，另一個人的嗓音就顯得溫柔多了：「是啊，我這幾天向經紀人打聽了一下，好像她哥還挺賞識我的，推薦我去試鏡張導的新片呢！」
衛如希的臉色有點僵硬，抿起了唇。雖然她沒說，但顏未染當然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那位校草了。
那邊起鬨的聲音更響亮了：「哇！張導！那你不是可以走國際路線了？」
「『苟富貴，無相忘』啊！求帶求帶！」
「真沒想到那個死胖子不聲不響的，卻這麼厲害！」
在起鬨聲中，那個溫柔男聲變得更柔和，簡直可以想像到他嘴角的笑意：「我今晚本來還想請胖子過來吃飯的，結果她說自己在努力減肥，等著達到我對她的要求，接受我的檢閱呢。」
「哇，你不會真的想要接受那個死胖子吧？我的天，你們兩個站在一起，畫面太『美』我不敢看啊！」
「可是胖子的哥哥是寰宇副總啊！」
「再說了，鄭少秋不是也娶了肥肥嗎？胖子至少還沒有兩百斤吧？」
」哎，別說兩百斤了，就算三百斤壓下來，只要我能成為明星，也不怕！」
「哈哈哈哈……煜哥，上，搞定她！」
「煜哥早就搞定她了！你們又不是沒見過死胖子那諂媚討好的模樣，上次那個蛋糕你記得不？煜哥兩句話，她就歡天喜地回去了，簡直是對煜哥死心塌地！」
「說實話，那時候覺得挺丟臉的，我怎麼會被這樣的胖子喜歡，成為全校的笑柄。」在一群人的鬨笑聲中，校草的聲音慢條斯理，但他畢竟是要當明星的人了，大家聽到他說話，都安靜了下來，使得所有的話都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到了這邊來，「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和一個胖子連在一起，就像被癩蛤蟆盯上了一樣，渾身不舒服。可是嘛……去一個小公司朝九晚五一輩子拿吃不飽餓不死的薪水，和雖然要討好胖子但能當一個被公司力捧的明星，你們會選擇哪個？」
他話音未落，立即就有人說：「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煜哥這麼帥，等成名之後，『寰宇』所有人都要討好你這尊大佛了，到時候還用受死胖子的氣？」
「也不能這樣說嘛，別胖子胖子地叫，她說自己在減肥。」校草慢悠悠地說，「說不定以後就不是胖子了。」
「難道她真的能在畢業前減到一百斤？」
校草頓了頓，說：「只要肥肉別那麼多，畢業那天我就當她一百斤吧。」
在哄然大笑中，一群人圍繞着衛如希身上的肥肉盡情地開起了玩笑，校草那慢吞吞的溫柔聲音卻再沒響起，將那些侮辱嘲諷衛如希的話一概當作耳邊風，即使他已經決定接受她的表白，決定「忍辱負重」成為她的男友。
衛如希默默長嘆了一口氣，才自嘲地對顏未染和潘朵拉聳聳肩：「還好還好，他雖然叫我胖子，可前面沒有加個『死』字呢。」
顏未染也安慰道：「所以放心了吧，他並不強求一百斤，你可以沒有壓力地減肥了。」
「嗯。」衛如希並沒有振作起來，她靜靜站了一會兒，轉身往外走去，「我好像還不累，再去練半小時。」
「哎老妹兒，你剛才不是說撐不住……」潘朵拉還沒說完，顏未染就對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潘朵拉閉了嘴，聳聳肩鑽進浴室去洗澡了。
顏未染吹乾頭髮，提起包走了出去。經過隔壁門口的時候，透過虛掩的門，她看見剛洗完澡頭髮還濕漉漉的校草，不知是因為熱氣蒸騰還是因為興奮，臉頰微紅，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意氣風發，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顏未染漠然地將目光移開，走了過去。
雖然強打精神，但練了一個多小時后，衛如希的眼中還是透出了些許沮喪。
顏未染開着車，從後視鏡中看着她，盡量讓話題輕鬆些：「希希，你減肥效果很好哦，再努力十天半個月，到校草畢業那天，我再給你好好化個妝。到時候我敢肯定，你看起來絕對纖穠合度，美貌出眾，比在場所有人都閃耀！」
衛如希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嗯，我相信你的化妝技術。」
「我也相信你到時候的身材和容貌。」顏未染笑道，「不過，減肥容易保持難，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反彈哦。」
「放心吧，這段日子的魔鬼減肥我都熬過來了，以後還能不控制住嗎？」衛如希咬牙發誓道，「我再也不要胖回去了！我這輩子都要當美女，和肥肉永別，和死胖子永別！」
潘朵拉哈哈笑出聲來，衛如希卻沒有笑，她抱着潘朵拉的手臂，一字一頓地說：「真的。你們沒有像我這樣被人嘲笑過，所以你們不懂我現在的心情。我真的，永遠永遠不要再胖回去了！我要做一個體重永遠不過百的女人，再也不給任何人嘲笑我是胖子的機會！」衛如希跟潘朵拉說着話，目光不經意掃過窗外，「咦」了一聲，指著窗外問，「那不是阿嚴嗎？」
顏未染也認出來了，那走路慢吞吞的身影，不是那個暗戀衛如希的男生還會是誰？她開車到他身旁，搖下車窗打招呼：「阿嚴！」
阿嚴轉頭看看她，還沒認出她來，再一看後座的衛如希，頓時錯愕不已：「希希……希希姐？是你嗎？」
衛如希笑眯眯地指著自己的臉，說：「是我呀，幾天不見就不認識啦？」
「你怎麼這麼瘦了！」阿嚴下巴都快驚掉了，急得拍著車門說，「才幾天不見，你看起來足足瘦了一大半！」
「其實是瘦了三十斤，我現在一百三十八。」衛如希說到這裏，捏了捏自己縮小了許多的肚腩，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無論動機是什麼，我都要感謝讓我下定決心減肥的人。對了你好像也瘦了？」
「我減了二十來斤，接下來慢慢減吧。」阿嚴趴在車窗上看着她，帶着點憂慮地說，「希希姐，你現在夠好看了，別減了！」
「咦，為什麼不減呀？」衛如希好笑地看着他。
「之前和我們一起瘋狂減肥的那個大力，你還記得不？號稱要和你一樣甩掉七十斤肉，他安排的運動流程和你差不多的！」
「記得啊，他減下來了？」
「你離開后不久，他有一天鍛煉完后覺得雙腿酸痛，醫院診斷說是得了橫紋肌溶解綜合征，這病引發了急性肝衰竭，現在正在醫院裏治療啊！」
衛如希大吃一驚，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麼，卻終究沒有問出口。她默默地坐在車內愣了許久，情緒低落。
阿嚴見她不說話，急得一把拽住她的手，說：「希希姐你答應我，不要這麼拚命減了，真的！我們以後慢慢來，我們一起科學運動，一點一點往下減，反正人生這麼長，我們總能減掉的，好不好？」
衛如希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忽然笑了笑，對顏未染說了聲「未染姐你們先走吧，我和阿嚴聊聊」，就推開車門，和阿嚴站在了一起。
顏未染便揮了揮手，開車離去了。
她從後視鏡中看着那兩個一邊說話一邊走着的人。衛如希的身材輪廓已經漸漸顯出來了，不再像以前那麼臃腫，不再是全身肥肉一顫一顫的矮胖子。這段時間的鍛煉，讓她的動作顯出了點輕捷的模樣，甚至她的臉也顯出了秀美的輪廓，依稀可以看出大眼睛和瓜子臉的秀氣來。
可她的神情，卻比她們兩人第一次見面那天，被衛澤希拉過來見自己時那貧血虛脫的模樣還要疲憊。
顏未染在心裏想，這位衛大小姐雖然看起來又笨又迷糊，可事實上，她大概已清清楚楚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可悲處境。知道了自己減肥或者不減肥，其實都沒有意義。屬於她的終究屬於她，不屬於她的，強求過來也只是悵惘。
那個隨口說出自己的女友不能超過一百斤的不負責任的男生，大概從未想過，為了他這一句話，對方會如何豁出命拼搏。
衛澤希午睡時做了個無比怪異的夢，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三個小時，因為那些夢真的很簡單，來來去去就那麼一個清楚的情節。
好像是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被奶奶拉去算命，那個神神道道的算命先生說：「你命里有個魔星啊！」
他滿不在乎地對奶奶說：「神棍讓你給錢呢，不然不幫我化解的！」
算命先生很生氣，說了一大通話之後，還是收了他們的錢，說：「再給你一點具體提示吧，魔星是個畫皮。」
然後他就眼看着顏未染從不遠處走來了。他本來站在一片光禿禿的大地上，但顏未染踏過的地方，無數的碧草鮮花在她足下如顏料滴在水中般洇開，在她一步步走來時，如漣漪散開般開出艷麗的花朵來。
最後等她走到他面前時，整個世界都融化了，無數鮮亮的顏色如霧氣蒸騰，像水彩一樣氤氳渲染在他們周身。
那時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不對勁了，顏未染眼神這麼溫柔，大概是自己在做夢。不過他看着難得認真凝望自己的顏未染，心想，嗯，她可真適合盛開着鮮艷花朵的夢。
夢境消失在他清醒的這一刻。他睜開眼好久，大腦還沒有清醒過來。他心情很愉快，有一種小朋友在上萬種聖誕禮物中一下子抱住了自己最想要的那一個的興奮感，以至於他盯着窗外發了足有半個小時的呆，眼前還模模糊糊全是顏未染的模樣。夢裏的，現實中的，有時候她看着他，有時候她沒有看着他，但無論是哪個模樣，都讓他心跳加速。
這個時候他才又覺得，也許那個算命先生，並不像他過去一直以為的那樣，是個神棍。
至少，魔星真的出現了，也真的是個「畫皮」妹子。
但等那種恍惚的愉悅過去后，腦子漸漸清醒過來，顏未染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前男友」。
他想起她丟掉那些東西時的表情，就特別不高興。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脆弱的模樣。那一刻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那麼驕傲倔強的她，變得如同一隻被丟棄在雨夜的小貓，蜷縮成一團，被困在狼狽凄慘之中。
如果見到那個人的話……
衛澤希握緊了拳頭，在心裏罵了那人渣一萬遍，卻依然不夠泄憤。
他鬱悶地到健身房跑了半小時，累趴在墊子上后，依然覺得自己心潮澎湃心神不寧。衛澤希趴在墊子上翻了個身，想着是去找顏未染出去玩呢，還是跟她發消息聊聊天。
畢竟他現在寂寞得都要長草了，哪怕能聽到她吱一聲也好啊。
但就在手指即將觸到手機屏幕上她的名字時，他腦中忽然又閃過了那三個字：前男友。
真是不公平。
雖然他前女友多，可是沒有一個是他在分手后還挂念的。可她卻有一個令她那麼刻骨銘心的男人，霸佔了她最激烈的情緒。
他恨恨地瞪着顏未染的名字許久，把手指移到了通訊錄上，翻出了程嘉律的電話。
現在美國臨近早上五點，不過程嘉律的作息誰也摸不準，再說他們什麼關係，所以衛澤希還是直接打了電話。手機沒人接，他乾脆給實驗室打電話，果然響了幾下就接通了，傳來程嘉律低沉喑啞的聲音。
「嘉律，是我是我！」衛澤希趕緊套近乎，「最近忙嗎？你不會又在實驗室通宵吧？你親自接電話，助手都不在？」
「他們還沒上班。」程嘉律淡淡地說。
「那你也別自己一個人扛啊，我說你這麼拼幹嗎？實驗結果遲一點早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是我的一項私人研究，我想要……改進一個配方，拿去給一個很重要的人。不然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補救自己對她做過的一切。」程嘉律聲音低低地說。
一聽到八卦，衛澤希頓時把自己的事拋在了腦後：「重要的人？你有什麼重要的人？你得罪方艾黎了？」
「你找我什麼事？」他的意思是，沒有的話就要掛電話了。
「有事有事！」衛澤希趕緊說，「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程嘉律語帶嘲笑：「我一個學生化的，什麼時候居然會調查別人了？要測基因序列嗎？」
「不是，你還記得，我上次發給你的照片嗎？就是那個小女孩，超級可愛的那個！現在長成了一個……唔，一個超級符合我審美的美女！」
程嘉律想了想，拿過手機翻了翻衛澤希上次發給自己的照片，那上面反光嚴重的小女孩的臉，上次他並未在意，只瞥了一眼就忽視了。但現在又看了一遍，他的心裏卻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那張被刺目的光線模糊掉的面容，忽然之間，讓他感到淡淡的恐慌與寒意。
衛澤希的聲音，已經在耳畔傳來：「她是個化妝師，之前跟着老師在紐約待過幾年，現在回國了。我現在察覺，她可能有個前男友，還可能就在你們哥大。大概是個長得不錯的老外，嘖，很多中國女生一出國就被老外騙，長點心好不好！」
程嘉律頓了很久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問：「化妝師的……前男友？」
「是啊，不過我也是猜測啦。因為上次有個女孩子要去你們哥大讀書，結果我聽到她勸告那女孩說，去了那邊要小心，聰明的人作惡起來會特別可怕，別因為對方是學長、博士就放鬆了警惕之類的。所以我猜想，那個人會不會是你們哥大的普通學生或留學博士什麼的。」衛澤希在電話這邊若有所思，充分發揮自己的推理能力，「哎，嘉律，哥大的留學博士多嗎？」
程嘉律含糊地說：「多……普通學生更是數不勝數。」
「我想也是。對了，還有個線索，對方給她買過一盞Feuillage的紐約小鹿燈，這燈是美國限量版的，我妹妹上次就沒買到。但是我看到她丟掉的前男友的禮物中，好像就有那盞燈！你人在紐約，方便幫我去查查那邊的記錄嗎？」
「不方便。」程嘉律握著話筒的手有些顫抖，說話的聲音很僵硬，「再說，這種東西，中國加工廠只要拿到了樣品，很快就能仿造出成千上萬差不多的產品。」
「對哦，也可能是那男人跟她回國玩的時候買的……主要是我也不可能翻垃圾去看那小鹿燈的編號，看看是不是正版。」衛澤希煩惱地說，「再說，我也不信她那人渣前男友會那麼厲害，買得到這麼搶手的東西。」
「人渣前男友？」程嘉律緩緩地問。
「是啊，她真是太可憐了，千里迢迢到紐約被人渣騙得遍體鱗傷地回國。不是誇張，是真的遍體鱗傷，全身好多處的骨頭都摔斷了！我要是遇到那人渣，直接把他從帝國大廈踹下去！」
程嘉律沉默了片刻，終止了對話：「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這邊還有事，再見。」
「哎哎，記得幫我留意下那人渣啊！哥大長得比較帥的高年級學生或博士什麼的……」
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衛澤希聽着那邊傳來的忙音，無可奈何：「科學怪人，真沒轍。」
「那賤人現在炒紅了自己，還真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要不是她吞了我媽的配方不肯吐出來，老娘肯定打得她找不着北！」
張羽曼真是氣死了。隨便看看業內新聞，也能看到顏未染的視頻備受追捧，熱度節節上升，引發業內熱潮的新聞，氣得她破口大罵，面目猙獰。
方艾黎倚靠在沙發上，冷笑一聲，端詳著自己的指甲彩繪：「你那天給我做的妝容，她又出言嘲諷了知道嗎？酒紅配金棕，說是膩得慌。」
「可金棕最適合您深邃立體的五官呀！」張羽曼不服氣，心想，誰知道你會忽然換了身酒紅的衣服出門。
「反正，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讓我失望。」方艾黎活動着自己細長的手指，「現在看來，顏未染肯定是要和別家合作了。方氏在歐美的發展遭遇了滑鐵盧，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國內開發新市場，所以我們萬萬不能讓她再春風得意下去，否則豈不是平白無故樹立起了一個強敵？」
「這麼說她是真的要把我媽的配方拿去和別家合作了？」張羽曼恨恨地咬牙，眼中滿是憤恨，「說來說去，我媽那配方要是能挖出來，那賤人也就蹦躂不起來了！方總您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走法律途徑，把我媽的配方給弄回來？就算最終搞不回配方，也要把顏未染的名聲搞臭、搞死，讓別人知道她是個私吞恩師遺物的卑鄙小人！」
「你傻不傻啊？即使把她名聲搞臭了，拿不回東西又有什麼用？整天想着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還真是沒救了。」方艾黎悻悻地道，「再說了，現在我千辛萬苦，就是為了阻止她搞出這些動靜，想要和她合作不也是要壓住她，不讓她再冒出來嗎？至少，絕對絕對不能讓那個人知道！」
「可現在是互聯網時代，她的視頻估計早就被轉發到國外網站上去了吧？」
「他從來不上娛樂網站，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我只擔心她再這樣搞下去，萬一和她合作的是業內大品牌，業界新聞一出他保不齊就看到了。到時候他找我興師問罪，我這邊怎麼處理？」
張羽曼撇撇嘴：「所以我早就勸您快點和他生米煮成熟飯，懷了孩子后，你們兩家的老人就算架着他也會把他送進結婚禮堂的，到時候就算真相大白，姓顏的能拿什麼跟您斗呀！」
方艾黎鬱悶地揚揚手：「得了，說到這事，還不是得怪你？當初出的什麼餿主意，說顏未染下半輩子肯定要在病床上度過了，讓我儘快搞定Jared。誰知道顏未染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恢復得這麼快！」
張羽曼一副無賴相：「她自己身上有腳，什麼時候康復走人了，我們根本不知道也管不著呀！再說了……這事的關鍵，還是在於方總您，您要儘快收服自己的男人，只要他對您死心塌地了，顏未染隨便怎麼鬧，跟您有什麼關係嗎？」
「收服他？你以為這麼容易？Jared他……」方艾黎有一肚子苦水要吐，但面對着張羽曼，終究只是嘆了口氣，說，「沒辦法，我摸不到他的點，白費了十幾年工夫。無論如何，我得顧及自己的身份。」
張羽曼扯了扯自己露胸裝的帶子，暗自不屑地想，那你可真夠沒用的。
彷彿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方艾黎的電話忽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看，不由得皺起眉：「聖馬力諾醫院？」
醫院方面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就在剛剛，JaredCheng博士到訪，提出要探視Yan小姐，醫院再次以Yan小姐在康復關鍵期不接受任何探視為由拒絕。隨後他要求調取VioletYan小姐的病歷，再次遭醫院拒絕後，他也沒有過多要求，隨即便離開了。
方艾黎聽完電話，放下手機，臉上掠過驚慌失措的神情。
張羽曼則說：「我就知道她那些視頻是禍事了！方總您早該把那視頻給弄掉！」
「Jared從來不看這種東西，上網也只是看學術內容，他怎麼會看那種視頻的？」方艾黎茫然地念叨了一句之後，終於回過神來。她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咬牙說道，「知道就知道了，我又怕什麼！當初推她下樓的人不是我，讓她遇險也不是我一個人乾的，我從來都只安安分分做好我自己的事，我怕什麼！」
張羽曼附和：「可不是，這事兒您一點邊都沒沾，跟您有什麼關係呀？」
「但，我總得讓Jared知道我的無辜。」方艾黎嘴上強硬，心亂如麻，朝着外面喊助理，「Agnes！」
她的助理立即抱着小冊子進來，等候她的吩咐。
「去查一查，Jared現在在哪裏，我要和他見面談一談。」
Agnes應了，很快回來說：「程先生大概已經離開紐約了，因為他家用人說曾看見他收拾行李。」
「他去哪兒了？」方艾黎追問。
「不知道，用人說程先生不喜歡將自己的行蹤告訴別人的，所以我沒再問……」
話音未落，方艾黎氣急敗壞地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向她砸了過去。
Agnes下意識地偏過身，那杯茶全都潑到了她的衣服上，令她狼狽不已。
方艾黎惱怒地瞪着沒用的助理，屋內大概沉寂了三四秒鐘，方艾黎才重重嘆了一口氣，綳直的背放鬆下來，重新靠回沙發上，說：「抱歉啊Agnes，你看我一時失手就把你衣服弄髒了。我放你兩小時假，你自己去買套衣服，去財務那邊報銷吧。」
「好……好的，多謝方總。」Agnes匆匆收拾了東西，趕緊退出去了。
張羽曼看看方艾黎的臉色，趕緊也退出去了。
只剩下方艾黎一個人坐在屋內，她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板許久，終於抓過手機，開始編輯信息，字斟句酌，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卻始終不敢發出去。
顏未染一直認為，洽談合作的場合是嚴肅的，至少，該和電視里的一樣，大家穿着正裝，顯得正式一些。
所以當她穿着黑色套裙和衛澤希見面時，看見他身上好幾個破洞不知道什麼料子的T恤，配着破洞牛仔褲，一股淪落街頭的調調時，心裏不禁升起一種無力感。
讓她感到最無力的是，他全身穿的這些破爛，估計比自己那輛車還要值錢。
衛澤希對她的模樣也很不滿，毫不客氣地批評說：「求求你了未染，以後千萬不要穿得跟個老處女似的出現在我面前！我都懶得打開我的車門了。」
顏未染沒好氣地系著安全帶：「那要不我開自己的車去？」
「得了，你認識路嗎？」衛澤希發動了車子，帶她去自己熟悉的律師事務所，想想又說，「你還是適合穿得鮮艷明亮一些，因為我喜歡……唔，反正……我就是這樣覺得。」
因為，你在我夢裏的時候，就是讓整個夢境都鮮明起來的美好模樣。
不過這話他當然沒有說出口，只默默憋了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總之，你穿暗色系醜死了！」
顏未染笑了笑，打開手機里購物軟件的購物車，在紅燈時遞到他面前：「太不巧了衛總，你看我這一季的衣服，買的全是冷色系的。我就喜歡穿黑白灰，謝謝。」
衛澤希一掃屏幕，恨得牙痒痒的，想要譴責她一下，可良久，只能氣憤地把頭扭向一邊。
憑什麼呢，他憑什麼干涉她穿什麼，打扮成什麼樣呢？
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他真的有立場、有資格要求她什麼嗎？
再轉念一想，他就更鬱悶了。就算兩人真的有了什麼關係，以她這種個性，他也沒有任何可能對她指手畫腳，因為她根本就不是那種他可以掌控的女孩。
這種鬱悶的心情在他抵達事務所后，終於爆發了。
因為談股權的時候，顏未染堅持要求自己掌握企業主動權，不肯接受兩人勢均力敵的分配。
衛澤希攤開手表示無奈：「那行吧，五十一和四十九？」
顏未染別開頭，表示他是在浪費自己時間：「衛少，你態度端正點行嗎？」
「那就五十五和四十五吧？我四十五，好吧？」
這比例看起來還算像樣，所以顏未染的臉上總算有了點愉快的模樣：「這個我可以接受。」
看着她臉上那終於顯露出來的笑意，衛澤希真是感慨萬千。千金難買佳人一笑，給她砸了這麼多錢總算是看到了點笑容！
所以他很快就接上去說：「不過，因為顏小姐你沒有企業管理經驗，又不同意讓我這個金融系出身的人掌握公司主動權，所以我要求，請一個職業經理人幫我們打理，不然的話，我們的生意弄不起來。」
顏未染考慮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感覺在這方面確實沒有把握，於是說：「可以，反正衛總這麼忙，我們委託信得過的人再好不過。」
「這個人選肯定是我找吧？畢竟顏小姐也沒有這方面相熟的人。」
「當然是衛總找，不過人選必須得到我的確認。」
在旁邊做記錄的律師臉色不太好。兩個合伙人，還在商榷的階段，就互相這麼別着來的真是沒見過。一個要公司股權大頭，一個要實際控制權；一個與對方針鋒相對，一個毫不退讓。這樣的兩個人，到底是什麼讓他們在一起合作，他們以後又如何能好好合作？
等基本框架商定了，衛澤希和顏未染各自在文件上簽字，然後儀式性地握手。
衛澤希簽過無數合作條約，但是他看着那文件上兩個人的名字並排寫在一起，他第一次覺得怎麼看怎麼令人愉悅。所以他拿着文件，指著那兩個名字，帶着詭異的笑容問：「未染，你說我們的名字這樣並列著寫在一起，像不像結婚證書？」
顏未染掃了一眼，對他這種明顯是佔便宜的說法無動於衷：「那衛總豈不是和成千上萬的人結過婚了？」
「嘖嘖，真無趣。」衛澤希不滿地收好自己那一份合同，說，「為了慶祝我們合作，請你吃飯吧。」
「沒空了。」顏未染看看時間，乾脆利落地拒絕，「我現在馬上要去劇組開會，快要公佈主演造型圖了，為了拍攝效果，有幾個造型可能還要調整，估計這三四天我沒有任何空餘的時間。」
看着她那冷淡的表情和那快速收拾東西的雙手，衛澤希那一直壓抑在心頭的火就冒了上來。他連文件袋都懶得拿，把合同隨便折了折塞進口袋裏，說：「行吧，看來我幫你找的這些差事讓你忙得暈頭轉向的，都沒有空餘時間了。那以後所有東西都交給職業經理人好了，我也省得再給你添麻煩。」
顏未染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氣從哪裏來的，今天早上一見面他就挑剔自己的衣服，然則他穿的這一身又像什麼樣？話說回來，這種造型還挺適合出現在影片中那個花花公子的身上，到時候造型設計都可以直接照搬衛澤希的日常穿搭了。
一想到花花公子這類型，她心中頓時也生出莫名的怨氣。
為什麼衛澤希這人會是這樣的性格呢？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也經常隨隨便便地指著簽名，對另一個女合伙人說像結婚證書？
在離開那種一板一眼表演深情的人之後，自己為什麼會遇上這樣一個品行不良的濫情人？
她現在看着面前的衛澤希，之前在藥店遇見的那個早已被她忘記的女生又湧上她的腦海。
原本毫不在乎的事情，在她那一夜生病被他抱入家中之後，卻開始隱約地煩擾着她。進而她又老是想起他在紐約病房中故意當着她的面喊過的Lily、Daisy，這些曾經存在或者可能依然存在於他生活中的人，令她每每想到他的時候，總覺得煩擾無比，鬱積在心。
這些煩擾讓她連衛澤希的臉色都不想看，只說：「交給別人也好，你正好可以每天出去胡混日子，免得冷淡了你那堆紅顏知己。」
衛澤希那盤旋在心口的怒火頓時直衝腦門，看着她那冷漠得要結冰的臉色，他「哼」了一聲，狠狠撇下一句：「你知道妨礙到我了就好，自己打車回去吧，再見！」
他毫無風度地重重關上門離去。那巨響讓顏未染的手頓了頓，然後跟沒事人一樣地抬起頭，乾脆把合同又拿了出來，對旁邊的律師說：「蔣律師，剛好我還有些細節要詢問，請你幫我解答一下。關於第四十一條……」
蔣律師一邊聽着，一邊看着似乎還在隱隱震動的門，在心裏搖頭嘆息：不用寄希望了，這樁合作一拍兩散的概率實在太大了！
衛澤希怒氣沖沖地下樓，幾步跨過街，去開自己的車子。
盛夏的上海，灼熱的陽光雖被行道樹擋住，但熱風陣陣，穿過他的周身，樹底下沒有一絲陰涼。
天氣這麼熱，衛澤希覺得心情更不好了。
「顏未染你這麼囂張，是要死啊！」他站在樹下怒吼著，但吼出來了又感覺自己像個神經病。
魔星，還真是一語成讖。
他暴躁地又朝路邊那高大的梧桐樹狠狠踢了一腳。
梧桐樹毫不配合，連片葉子都沒掉。
「說我冷落紅顏知己，那我先找個紅顏知己！」他打開手機，彷彿這樣可以反擊顏未染似的，往下拉聯繫人列表。
「祝韻霏，柳子意……」算了吧，兔子不吃窩邊草，被人發現了太丟臉。
「Lily、艾米……」人在美國，飛過來都哪天了。
「小美、呀呀……」這種嫩模混兩天就要幫她們鋪路給她們資源，麻煩得很。
「墨墨、野野……這是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在酒吧還是哪裏偶然認識的，彼此倒是不知道底細。可問題是，萬一約出來一看，長得遠不如顏未染漂亮，那又有什麼意思？
不，沒有萬一，是肯定。畢竟，他還真沒見過誰有顏未染那麼動人。
最主要是她的美真是美到他心坎上了。而且她化妝技術那麼好，想怎麼美就怎麼美。當然了，他還是覺得她不化妝的時候最美。
不對，他真的分辨得出她有沒有化妝嗎？每次看見她都好像是很素凈的淡妝模樣，但聽說有些人就算把所有化妝品糊臉上也能營造出沒化妝的假象來……
衛澤希捏着手機，悲傷地發現，自己不但找不出一個可以解悶的人，還開始琢磨起顏未染到底美到什麼程度來了。
「這是……要完蛋的節奏啊！」
等詢問完所有事宜，看看時間也不早了，顏未染起身告辭。
蔣律師送她下樓，電梯打開，蔣律師和她在大堂內握手告別。
顏未染轉身出門，拿出手機準備打車時，卻發現站在門邊的一道身影。她一時愣住了，握着手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倚在牆上的衛澤希一臉不耐煩地直起身，說：「走吧。」
顏未染慢慢按掉了自己手機上的打車頁面，嘴角上揚：「我還以為你叫我自己打車回去。」
「你以為我想等你嗎？」衛澤希氣憤地翻個白眼，「我對這附近街道不熟悉，剛剛我們在哪兒下車的來着？我車子找不到了。」
顏未染向外看了看，說：「對街拐角。」
「走吧！」衛澤希一臉暴躁地轉身就走。
顏未染朝後面的蔣律師揮揮手，跟着衛澤希走到對街。
本來只想送到樓下的蔣律師，看見衛澤希還在，便狗腿地多送了兩步，跟到對街拐角處，在後面琢磨起這兩個合伙人的關係來。
顏未染的記性確實好，她很快便領着衛澤希回到了他的車前。
衛澤希高姿態地拿出車鑰匙解了鎖，下巴一抬示意顏未染上車。
就在顏未染打開車門的時候，管停車收費的大爺拿着單子過來了，笑呵呵地說：「年輕人，你又回來啦？剛剛在車子旁邊徘徊這麼久，都上車了又下車回去，原來是接人啊？」
身後蔣律師「哈哈」了兩聲，勉強阻止自己笑出聲音。
衛澤希狼狽不已，悶頭付了大爺十塊錢，轉身一看，顏未染還站在車門邊，用明亮如星的眼睛看着他。那樹葉間跳躍的陽光在她臉上閃動，綠蔭與金色陽光下，她眉梢嘴角微帶笑意，和他在夢裏見到的，相差無幾。
其實管她穿什麼衣服呢，反正光彩明亮的，是她這個人，又不是衣着和背景。
衛澤希一瞬間忘了尷尬，清清嗓子厚著臉皮說：「你看，老頭兒年紀大了，把人都認錯了。」
顏未染沒說什麼，笑着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衛澤希對蔣律師揮揮手，跑到另一邊就開車離去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蔣律師目送車子離去，笑容滿面，發覺自己對這樁合作又有信心了。
雖然有個衛澤希這樣不靠譜的哥哥，但顏未染和潘朵拉都不得不承認，衛如希倒是一點都不像她哥，她的毅力真是很驚人。
雖然因為阿嚴的勸告，她不屈不撓的瘋狂運動減緩了下來，但減肥這件事還是持續到了校草畢業那天。
衛如希來到顏未染的造型工作室時，往體重秤上一站，顯示出的數字是59。
她揚起因為減肥而氣色不太好的臉，朝着顏未染露出驕傲的神情：「怎麼樣，未染姐？」
「我的天哪……」潘朵拉捂住嘴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顏未染打了個響指：「交給我，保證給你一個明艷照人的瓜子臉大美人！」
顏未染和衛如希都沒有辜負彼此的期望。
工作室內各種化妝品應有盡有，顏未染大顯身手。她選取了咖啡色修容膏，在衛如希尚屬偏大的臉上繪出小了一圈的輪廓，再用亮色修容粉在額頭提亮倒三角區，使得額頭看上去變長，又在兩側打暗色，使得額頭看上去變窄。在臉頰中央畫出倒三角高光，臉側用較暗的顏色修飾臉型。
顏未染選了支差不多一厘米寬的人造毛刷子，迅速刷開衛如希臉上描繪輪廓的咖啡色修容膏，整張臉頓時在視覺上被縮小了一圈。輪廓的縮小加上倒三角方式的上妝，使得整張臉顯得瘦削精緻。
粉嫩又稍帶珠光的腮紅，斜斜地給衛如希那因為減肥而顯得枯黃的臉頰上增添美好氣色，配合嬌艷的珊瑚色咬唇妝，少女氣息滿滿。
定妝完畢，顏未染端詳了衛如希一遍，滿意地將她拉起來，推到落地鏡面前，讓她看着鏡中的自己。
為了今天，衛如希準備了一件絲質長裙。雖然有健身，但她腹部皮膚還是很鬆弛，所以裏面穿了塑身衣。裙子是大牌的衣服，整體寬鬆，略微修了一點腰身，穿上高跟鞋后，顯得整個身體修長曼妙，曲線玲瓏，加上一張漂亮的臉，簡直如明星般艷光四射。
衛如希望着鏡中的自己，幾乎移不開目光。
顏未染笑道：「好啦，用你最美的樣子，去沖刷你四年的恥辱吧。」
衛如希點點頭，卻捨不得移開目光，仍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左右端詳，看了好久之後，她眼中含淚：「感覺自己過往二十多年都白過了！原來我是這樣的大美人啊！」
顏未染和潘朵拉相視無語，只能笑着搖頭。
紅色的保時捷Macan在校門口停下。
今天是畢業日，過來參加畢業典禮的學生們一看見這輛車子，立刻認了出來：「這不是那個胖子的車嘛！」
「來了來了，胖子來了！」
「哪個胖子啊？」
「就是那個兩個月前向校草表白的丑胖子啊！據說校草要求她在畢業前減到一百斤，才會答應她的表白，和她談戀愛！」
「哈哈哈，胖子能減到一百斤？大家快來看『上帝的奇迹』啊！」
拜八卦所賜，校門內外的人都關注地看向這邊，好笑地等待着減肥失敗的胖子登場。
車內的衛如希看着外面那些人或嘲笑或訝異或等著看好戲的神情，深吸一口氣，脫下平底鞋，穿上高跟鞋，打開了車門。
先出車門的是紅色的高跟鞋，套在纖小的腳上，接着伸出一雙細腿，腳踝纖細，小腿勻稱，並不像是個胖子的腿。
眾人還想要再向上看，裙擺已經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小腿。衛如希鑽出車門，裊裊婷婷地站在了校門口。
寬鬆的絲質長裙，將她的身體遮住的同時，又在腰部不經意地稍稍收緊，不顯露任何贅肉，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段，令人遐想。
錯愕的眾人目光上移，又看見她精心修整過的潤澤長發披在肩頭，正修飾出修長的脖頸和一張粉嫩嬌艷的瓜子臉。白瓷一樣細膩白皙的臉頰，在陽光下透著極為自然的光彩，一雙明媚清亮的眼睛，眼角帶着似有若無的薄暈，顧盼生姿，十分迷人。
一時間有些人呆住了，有些人被震住了，連門口的保安大叔都多看了她一會兒，辨認不出她究竟是哪個明星。
所有人都在偷偷看着她，衛如希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眾人的關注，也知道今天的自己確實很漂亮。但她本來就不打算低調，所以反而微微一笑，有意朝着保安走去，朝他打了個招呼：「大叔，我進去沒問題吧？」
「那個……今天是畢業典禮，不是畢業班的同學不能進入。」保安趕緊說。
「可我就是畢業班的呀。」她打開自己的手包，拿出學生證，放到自己臉頰旁邊，笑盈盈地看着保安，「最近減了個肥，大叔還認識我吧？」
「什麼？你就是那個小胖妞……」保安看着學生證上的照片說到一半，又硬生生改口了，「原來是你啊！聲音還是像的，那個，嘴巴也像。」
「那我進去了哦！」她笑着向他揮手，向著學校禮堂走去，裙擺微揚，搖曳生姿。
門口的人都傻了：「不是吧，居然真的是那個胖子啊！」
「媽呀！我這輩子總算看見奇迹了！」
「看來她真的減到了一百斤！她要向校草表白了！」
在議論之中，許多人拿着手機拍下她的背影，將消息發向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