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比煙花絢爛

第十二章 他比煙花絢爛

回到國內,天氣日漸寒冷,城市的節奏都似乎變緩了,冷風讓人不想動彈。

偏偏年底是最忙的時刻,各種晚會、盤點、排行榜。顏未染在各個聚會之中奔波,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偶爾有一點空閑,顏未染也懶得出門,天氣晴朗就坐在陽台上曬一會兒太陽,調一調後續要推出的口紅色號,天氣不好就窩在室內調腮紅和眼影。

而張羽曼是個脾氣火暴的人,她顯然不想讓顏未染過個好年。

所以她年前找了一批人,趕在思染新品上市之前,在顏未染最忙的時刻,放出了重磅炸彈,準備掀起一場反對顏未染的輿論。

無論是張羽曼找的記者的採訪中,還是顏未染的視頻評論下面,都有她痛斥顏未染泯滅良知,道德敗壞的哭訴。

當初媽媽去世時,我身在外地沒能及時趕回,導致媽媽只能將配方交給自己的弟子,也就是顏未染,替她保管。後來我向顏未染索要母親的遺物,顏未染卻起了貪心,一直推託。直到現在她成了公眾人物,知道無法再隱瞞了,所以才將以前那份有缺陷的配方交給我,卻故意不告訴我配方是有問題的,不僅導致媽媽的心血白費,還讓方氏推出媽媽的產品時徹底失敗!顏未染給我、給方氏造成了巨大的損害,我現在公開控訴顏未染,就是要揭發顏未染的真面目,同時要求她賠償我的精神損失,以及我媽媽的名譽損失!

這一番說法,真是義正詞嚴,但是八卦群眾的記性顯然沒有那麼差。支持顏未染的粉絲們直接問:可是你媽媽張思昭的遺書中,不是明說了因為配方有缺陷所以不能拿來牟利嗎?難道你媽媽去世之前寫了假遺書配合顏未染欺騙你?

「就是,這不扯嘛!」在屏幕前看着張羽曼演戲的潘朵拉,頓時笑了出來,回頭對旁邊一起觀看的顏未染說,「姐你瞅這臉打的,又快又准。」

顏未染卻沒有笑,她只伸手接過滑鼠,往下拉着頁面:「如果張羽曼沒有拿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她肯定不敢這樣囂張地出來罵我。」

「也是……咱趕緊瞅瞅她還要鬧出什麼么蛾子!」

沒有理會之前被打臉的內容,張羽曼還在繼續發微博含淚哭訴。

我媽去世的時候,這個配方確實還沒有完善,可當時我媽已經委託某著名實驗室在進行完善了,白紙黑字的合同俱在。而且在我媽媽去世后,實驗室也成功研製出了完美的配方!但顏未染仗着自己是實驗室的聯繫人,在我媽去世后,厚顏無恥地霸佔了配方,指使實驗室的人將配方交給她而不是我這個法定繼承人!

顏未染當然知道程嘉律在研製出完美的配方后,張羽曼曾經到他的實驗室去盜竊過,但她真沒想到,張羽曼竟敢公開將程嘉律和她一起拖下水。

她略一思忖,刷新了幾次頁面,說:「看來,張羽曼還有后招。」

潘朵拉撇撇嘴,說:「咋的,那癟犢子還能折騰出啥花樣來?」

話音未落,張羽曼的新微博就被刷出來了。

這次,微博內容是一份委託合同的掃描件。那上面的內容清清楚楚,正是張思昭委託某研究室要求剝離配方原料中某種特定物質的合同。

因為我媽媽只有我一個親人,所以繼承權自然全部歸我,該研究室完善後的新配方,在我媽媽去世之後,法定歸屬權也只能是我。可是因為之前那個配方存在問題,我前去該研究室索要新配方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和顏未染勾結,斷然拒絕了我的正當要求……

隨後張羽曼又附上了一個視頻,黑幕上出來白色字幕,註明是她和受委託完善配方的研究人員的對話,是她過去尋找真相的時候,用手機錄下的。

音頻是截取的一段,裏面的對話變得很簡單,也因此更加突出重點。

先是張羽曼的聲音:「我媽當年委託你完善配方的合同我已經找到了,白紙黑字寫着是她委託你完善配方的。可你為了顏未染,還把配方死攥在手裏,不肯交給我這個法定繼承人,到現在連實驗進度都不跟我說……我媽白紙黑字寫着委託你完善配方,你又遵守了嗎?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你現在不交出來,就是違法的!」

對方在沉默,沒有出聲,張羽曼聲音也尖利起來:「博士,我知道你的研究有進展!你既然和我媽簽過委託合同,肯定盡心儘力幫她完善了,你是有完善後的配方的,對不對……你敢發誓你沒有研究出成果嗎?你敢對着我媽的在天之靈發誓嗎?你敢說這個配方不能消除缺陷做得完美嗎?你們研究室不是號稱頂級嗎?難道你這麼久以來沒有任何成果?那你們還算什麼頂級生化研究室,這兩年一丁點成果也沒有?!」

此時,被激怒的研究人員終於回答:「缺陷確實可以彌補,但我們的成果,與你無關!」

音頻至此,字幕顯示:因受到阻止,對方只簡單說明了拒絕的原因。但研究人員吐露的信息已確證他們將配方交給了顏未染,顏未染與研究人員聯手,擅自私吞了老師的遺產!

最後,是張羽曼得意的嚷嚷聲:「你接受了我媽的委託,完善了配方!但你卻不肯將成果交給我,反而讓顏未染故意設局,拿了那張有缺陷的配方害我!你是和我媽簽的合同還是和顏未染簽的?你一意維護和我媽並無關係的顏未染,反而來害我這個遺產的法定繼承人!」

音頻就停在最後的控訴上,顯得張羽曼背負着血淚冤屈,而顏未染擺明就是幕後黑手的模樣。

隨後,張羽曼宣佈要起訴顏未染,要求她立即交還母親的完善的配方。

「你才惡毒,你才可恥,神經病!」潘朵拉聽得火冒三丈,怒氣沖沖地捋袖子,「沒法忍!老娘要把這個張羽曼揍成章魚小丸子!」

「錄音中這三言兩語的,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事態的發展情況。你先按捺住,我去試探下深淺再說。」顏未染沉吟片刻,拿起車鑰匙,說,「你守在店裏,別惹事,我去一趟衛少那邊。」

誰知剛上車,衛澤希就聯繫她了:「未染,看到張羽曼那蹦躂的樣子了嗎?」

顏未染看到他的消息,輕輕吁出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她對那邊說:「看到了,正要去找你呢。」

「來吧,我正在辦公樓這邊監工呢,你也順便過來看看佈置。」

顏未染來到辦公樓時,衛澤希正端詳著柜子上的陳設。

一看見她過來了,他就拉着她過去看柜子。自從上次從紐約把她接回來后,衛澤希現在嘚瑟極了,親親摟摟抱抱簡直是家常便飯,門口到柜子只有短短兩步路,他都能挽着她的手,把她的指尖玩一遍。

「染染,來敲定一下這邊的裝飾。畢竟是一進門的地方,化妝品公司搭配乾枯的樹枝,合適嗎?」

「可以的,是我和裝修公司商量的。」顏未染端詳著柜子,說,「枯枝上開出模擬花,會很好看,寓意也很好。」

聽說是她的意思,衛澤希便點頭說:「也是啊,色彩飽和度高的話,在燈光下應該會很有感覺。」

腦內正在紅色和亮橙色中做選擇的顏未染朝他微微一笑,問:「你喜歡什麼顏色?」

「紅色或者橙紅色。」衛澤希笑道,順手拿起旁邊裝修工人留下的色卡,選出兩張遞給她,示意她在樹枝上比對一下。

她拿着兩張色卡,放在樹枝上比對,轉頭看他:「橙色怎麼樣?」

「很棒。」衛澤希拿起手機,把她的笑容抓拍下來,轉過手機來給她看。

顏未染看了眼屏幕就很無奈。她還以為他要拍色卡的效果,誰知上面只有自己低垂的側面,那兩張色卡根本就沒有露面。

「衛少,請問你拍這樣的照片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他將手機屏保上她在海邊的照片換成現在這張,展示給她看,得意地說,「過年就要換張溫暖一些的,你看你在這樣的燈光下顯得多溫柔。」

聽他這麼說,顏未染便點點頭,說:「我也好久沒有換屏保了。」

衛澤希立即收腹挺胸,側頭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示意她可以盡情拍自己。

然而顏未染的鏡頭根本不在他身上,手機調了個方向,她對着辦公室某個角度拍了張照片,然後調看了看,說:「挺好的,就這張了。」

衛澤希看着她鏡頭對準的那個黑柜子,不滿地表示抗議:「顏小姐,我不喜歡你的屏保。」

「怎麼會呢,你肯定會喜歡的。」顏未染自顧自地將照片裁剪設置好之後,把手機放回包內,看裏面的辦公室去了。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啊,手機屏保寧可放個柜子也不放男朋友的照片?!

衛澤希恨得牙痒痒,勉強站起來跟她一起查看辦公樓,拉長臉擺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顏未染走過辦公區,繞過茶水間。最裏面是兩個相鄰的房間,那是他們的辦公室。兩間的裝修風格差不多,只是她那邊的陳設比較柔和,女性化一些。

顏未染問:「你會來這邊辦公嗎?這麼好的一個房間,以後不會成為倉庫吧?」

衛澤希鬱悶地往牆上一靠,抱臂看着她:「放心,說不定我在這邊待得比你還多。」

顏未染也不知道該替寰宇的員工們哀傷還是慶幸。

屋內還有裝修的氣味,兩人從茶水間倒了杯水,靠在休息室的窗口透透氣。漸暗的天色中車水馬龍,樓下無數紅色的車尾燈將道路變成了一條殷紅燦爛的流動色帶。俯瞰時,衛澤希又挽住了她的手。

顏未染看着面前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的衛澤希,談起了正事:「張羽曼那個錄音,是真的嗎?」

「是真的,但我們當時並未在意,沒想到她居然夠膽把這件事鬧出來。畢竟,這件事只需要出示配方改進的時間流程,就能立即捅破她的謊言,知道配方完善好的時間是在方氏出事之後。」

顏未染略一思忖,皺眉說:「錄音中關於嘉律的身份信息都被抹除了,所以很可能嘉律與此事撇清關係了。」

衛澤希毫不遲疑地搖頭,斷言說:「不可能,我相信嘉律,他絕不會和這種人合作!」

「但程家會答應的,如果他們顧忌這份錄音,擔心張羽曼拿這份錄音去破壞嘉律的名聲,那麼他們很可能就會允許張羽曼抹除關鍵點,到時候扛下所有事情的人就是我,想必程家也會樂於見到這個結果。」

衛澤希皺眉:「就算程家有這個打算,嘉律也絕對不會這樣做。」

顏未染說:「你可以試着聯繫嘉律看看。」

衛澤希立即撥打程嘉律的號碼,果然傳來的是忙音。他神情凝重起來,在微信上給程嘉律留言后,一言不發地關掉了手機。

顏未染語氣平靜,畢竟一切如她所料:「藉助嘉律治療的時機斷掉他與外界的所有聯繫,程家人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上一次,他們成功地讓她在最需要程嘉律的時候,絕望地離開了紐約。這一次,在她未起步的事業要遭受重大挫折的時刻,又讓他再次消失了。

衛澤希臉色難看,說:「張羽曼既然可以和程家人合作,那麼讓他們幫她從程嘉律那裏拿到配方應該也不是沒可能。而這樣氣勢洶洶地向你發難,說明她還想藉著踩你一腳來上位,畢竟,之前這個配方的名聲已經徹底臭了,她必須要搞一個大新聞,才能讓人重新產生興趣。」

「嗯,所以她這樣興風作浪很有用。」顏未染握著水杯,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輕聲說,「我明白你們當時沒有理會張羽曼的原因。她在我們面前本來毫無勝算,畢竟程家是我們必勝的籌碼之一,當然現在,已經失去了。不過我們還有第二點,那就是,我們手中握有張羽曼殺害母親的證據,但是我因為老師臨終的囑託,所以沒有揭發她。」

衛澤希點頭皺眉:「如果張羽曼聰明的話,那就該知道,不能惹我們。不然的話,她的下場就不是凄慘二字可以形容了。」

「所以我現在在想,她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們手中有這個證據?」顏未染想着之前的事情,臉色有些難看,「可我又想到一點,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結沒有打開,我……有點擔心自己錯了。」

衛澤希點頭,專註地傾聽着,等待她後面的話。

「當時我把老師的配方交給她,她對那天回家調換樣品的事情並不諱言,可也毫不在意。我當時恨極了她,認定她那是兇手的表現。可現在想來,她那種漫不經心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像殺害了母親的人。因為我不敢想,世上會有這樣的人,在殺害母親后,還能這麼若無其事。」

「嗯,雖然我對張羽曼沒有好感,可是她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個粗俗無禮的潑婦而已。要說她是這樣一個泯滅天良殺害母親的人,我覺得欠缺說服力。」衛澤希慢慢點了點頭,說,「而且,如果她真的曾經做出過這種事,還敢每天囂張地追着你要母親的配方嗎?就算不心虛內疚,她也會膽怯,畢竟如果曾經做出過那樣的事情,就會一輩子活在良心的譴責下,而絕不是她現在這樣對你窮追不捨的樣子。」

顏未染望着他,問:「那你覺得,有沒有其他可能呢?」

「我想到個人……」衛澤希皺眉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街景,說,「既然你的老師,是在發現方氏的產品有缺陷后不久就出事的,而事情的過程中又有方艾黎助理Agnes的蹤跡,我想,方艾黎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我們必須徹底搞清楚。」

「嗯,方艾黎也許不僅僅是幫張羽曼弄到超級細菌這麼簡單。」顏未染說着,想了想又說,「還有,張羽曼現在對我們出擊,我不認為她自己能搞得出來這一系列動作。」

「對,以張羽曼的智商和為人,現在還肯和她聯手使陰招的那個背後的人,絕對是方艾黎!」衛澤希說着,語調也變得陰森起來,「這回我非要她們死透不可!」

「你這睚眥必報的樣子……」顏未染笑着搖頭,「怎麼和我差不多啊?」

衛澤希抬手摟住她的腰,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何況我們思染現在還等著上市呢,誰要敢阻攔,我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行,那就和他們干到底。」決心已下,既然打定主意要直面張羽曼的挑戰,顏未染就說,「思染還沒有專職法務,你先找一個有經驗的,強一點的。」

「沒問題,我把和寰宇合作的律師拉過來。」

兩人來到附近的咖啡廳中,衛澤希打了個電話把郭律師叫過來。

顏未染拿包去洗手間補妝,衛澤希替她點了杯拿鐵,再一看她的手機正放在桌子上。他便偷偷拿起來,如果不需要指紋解密的話,他就準備用她手機自拍一張,強行設置為她的屏保,手機都沒有情侶屏保的話,衛少多沒面子啊。

但屏幕一亮,衛澤希就愣住了。

亮起的屏幕上,出現的正是她剛剛拍的黑色鋼琴烤漆櫃面。但那黑色柜子的表面上,倒映出的正是他的側面,在燈光下那倒影清晰而深邃,帶着直擊人心的力度。

她捕捉到的角度和線條如此完美,令衛澤希沾沾自喜,果然還是未染最了解自己,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最完美的時刻。

他心花怒放地欣賞了許久,直到瞥到顏未染的身影走來,他才趕緊將她的手機放回原處,假裝若無其事地喝咖啡。

顏未染的妝容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換了款不沾杯的唇膏。抿了口咖啡后,她發現衛澤希正握著咖啡杯,面帶奇怪的笑容看着她。

她當然不懷疑自己臉上有什麼,便疑惑地向他挑了一下眉。

他湊過來,笑問:「染染,把你剛剛拍的那個屏保照片分享給我一下好不好?」

顏未染瞥了自己手機一眼:「你之前不是說不滿意嗎?」

「我現在想了想,在手機上放辦公室的照片是正確的,畢竟勞動最快樂,工作最幸福嘛,對不對?來吧來吧,發我一張!」

顏未染一口拒絕:「不行,那是我的珍藏。」

一聽她這話,衛澤希笑得更開心了:「染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點悶騷?」

顏未染此時哪還不明白,他肯定是看到她的屏保了。她放下咖啡杯認真嚴肅地說:「衛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點明騷?」

「別欺負國外長大的孩子,明騷是什麼?」衛澤希說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親了她嘴角一下,問,「是這樣嗎?」

對他這種抓緊一切機會動手動腳的行為已經習慣了的顏未染,無奈地抬手將他的臉推開。一抬頭,她就看見了正朝他們走來的郭律師,他那竭力裝作沒看見但又欲蓋彌彰的表情,十分彆扭。

顏未染白了衛澤希一眼,他才不得不消停,轉頭朝郭律師打招呼。

把張羽曼的事情一講,三人商量了下,郭律師肯定了他們的決定,認為事已至此,找張羽曼私下和解反倒對顏未染和思染都不利。還不如直接應對訴訟,把這件糾紛變成另一次宣傳。

「這件事最難界定的,是當初張思昭提出的張羽曼獲得了一定成績之後才能拿到母親的配方的要求。畢竟除了業內人士,一般人並不知道張羽曼獲得的那些獎項是什麼等級的。」郭律師分析著張羽曼的起訴,說,「而就在她鬧出毒配方的事情不久后,你們就得到了完善的配方,這個時間點未免有點太巧了,在輿論上,我們想要壓她會很難。」

衛澤希說:「研究室那邊也是一片好意,沒想到會被人利用,別提了。」

顏未染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又問郭律師:「那麼你看如何解決比較好?」

「最好是研究配方的當事人能出席法庭,拿出完善的配方是在出事之後才製作出來的證據。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扳回一局,直接反擊對方了。」

顏未染搖頭:「這恐怕很難拿出來,對方研究室最近出了場意外,他沒法出面為我們作證。」

「那這事情有點麻煩。」郭律師說,「不是說官司贏不了,而是輿論會很難引導。尤其據我所知,現在正是你們品牌上市的關鍵時刻,官司對一個新創品牌的影響是致命的。」

「所以對方是特地選擇這個時間來鬧事的!」衛澤希鬱悶地道,「那我們現在所有的籌備工作都已經完成,臨時更改對我們太不利了。品牌造勢造得這麼好,市場開拓工作也進行得非常順利,憑什麼因為別人潑髒水,就要放棄未染和我還有整個團隊這麼久以來的努力?」

顏未染點點頭,說:「是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現在不能被張羽曼阻礙前進的道路。所以官司我們要贏,輿論我們也要佔據上風,一定要確保思染安穩順利地面世。」

郭律師點頭,將她的要求詳細記下來:「那顏小姐有什麼打算?」

「官司就交託給郭律師了,至於輿論方面,我準備做兩方面的工作。一是證明我對配方沒有任何企圖,事實上我也確實沒有見過完善過後的配方;二是思染和那個配方沒有任何關係,是完全獨立研製的品牌。」

「這方面交給我,我最熟悉了。」衛澤希肯定地說,「不把張羽曼和方艾黎搞成過街老鼠,算我白在圈內混了這麼久!」

說到這裏,衛澤希想着張羽曼那蠻橫粗俗的性格,又有些猶豫,轉頭凝視顏未染,說:「可是這期間肯定會有很多針對你的不利攻擊,我有些擔心……」

「別擔心。」顏未染毫不遲疑地說,「輿論和名聲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如果不利攻擊能提升我或者思染的知名度,就算萬箭穿心,我也樂於面對,甚至希望那些因為負面消息而關注我的人,越多越好!」

衛澤希知道她內心強大,看着她笑了出來:「其實也挺好玩的,到時候我教你應對方法吧,畢竟我有經驗。」

顏未染想着他當初被全網網民追着罵的日子,也不由得笑了:「好,要是我頂不住了,就去找你。」

「那好,我會盡一切力量確保官司贏的,也希望兩位能儘可能多地提供切實充分的證據,只要對這場訴訟有利的,都與我聯繫,不論大小。」郭律師在旁邊說。

「另外還有一點。」衛澤希想了想又說,「目前我們的產品面市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開展,不希望出現被打亂而導致延遲上市之類的事情。所以希望你能幫我們爭取儘快開庭,因為我們的產品計劃是在年後上市。」

郭律師面露難色:「很快就要過年了,年後……我儘力而為吧。」

衛澤希說:「不是儘力而為,是一定要。」

見他語氣如此堅決,郭律師便肯定地回答說:「行,爭取過完年後就開庭,不超過一個月。」

「那我們就定好在初春上市,不能再遲了。」

如他們所料,張羽曼的起訴被法院受理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站在了全世界的舞台上,成為正義的主角。她在網上上躥下跳,企圖掀起輿論戰,轟轟烈烈地發動對顏未染的討伐。

——張思昭的女兒直指顏未染侵吞母親遺留的配方,用於其即將上市的產品中。

——顏未染忘恩負義,貪沒遺產,逼得恩師女兒無奈提起訴訟!

——張女要求顏未染公開自製產品的配方,證明與母親的配方沒有相似之處。

張羽曼步步緊逼,從指責侵權到訴訟再到要求公開配方,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顏未染正紅極一時,堪稱國內最受關注的化妝師,在她風頭最勁的時刻,忽然爆出這樣的大新聞,她要和老師的女兒對簿公堂的事情頓時被炒得沸沸揚揚,引起無數人關注。

從一開始眾人懷疑張羽曼碰瓷,到張羽曼公開律師函,再到母親與研究所簽訂的合同及那段錄音在網上廣為傳播后,有人倒戈,有人懷疑,有人催促顏未染澄清,有人堅持不懈挺顏未染……就連和她關係比較好的明星也都被問了無數關於顏未染的事,各種喧鬧競相上演,轟轟烈烈,成為一場盛事。

打聽該研究所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因為張羽曼對信息做了處理,再加上是國外的,群眾的八卦段位倒是沒有這麼高,猜了幾天猜不出來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管張羽曼是勝是敗,她已經順利把自己炒熱了。眾人對她的印象就是張思昭的女兒,顏未染的師姐,她得過的那些野雞獎也被別有用心的人拿出來吹噓了一番,儼然是能和顏未染平起平坐的大姐的模樣。

連衛澤希都讚歎說:「不錯不錯,方艾黎顯然用心點撥張羽曼了,這兩人狼狽為奸,殺傷力直線上升啊。」

「嗯,這行事風格還真是很像方艾黎。」顏未染研究著送過來的傳票。

衛澤希問:「她要求你公開配方,你打算怎麼應對?」

「當然是拒絕提供配方。無論哪個商家,配方都是中心機密,怎麼可能有人在網上鬧一鬧就公開的?」顏未染一笑置之,看着張羽曼的攻擊,在網上寫下回應——

一,不存在侵吞配方的事情。原配方已經交還張羽曼,交出時封存完好,張羽曼沒有異議並且用以牟利,導致方氏新品風波。至於新配方,本人毫不知情,並無任何接觸;

二,張思昭老師不僅是我的恩師,亦是我多年敬愛之人,不敢忘恩負義。感情之事不便在網上公開,只希望矛盾在我與張羽曼雙方之間解決,不要涉及故去之人;

三,將張思昭老師配方用在即將上市的思染產品中純屬污衊,眾所周知思染上市的產品是彩妝系列,與老師留下的護膚品配方絕無任何關係。思染所有的產品配方,隨時可交由第三方機關進行檢驗,比對雙方配方的異同。

言盡於此,不再回應,一切靜候法律裁決。

寫完她也懶得再說什麼煽情的話或者義正詞嚴的結語,直接關了電腦。

衛澤希給她鼓掌叫好:「寫得好!對付這種人就要強硬一些,多寫一個字都是給她長臉!」

說完,他給阿峰發了條消息,讓阿峰立即上傳一系列資料到網上:「來,我給你找個神助攻,張羽曼下一秒就要哭給我們看了!」

「還需要什麼神助攻?我們現在立於不敗之地,張羽曼最大的惡行就在我們手中,只要一經公佈,局勢立即就會逆轉。」顏未染說着,想想又頓了片刻,嘆了口氣。

雖然她確實可以拿出證據,直指張羽曼更換了老師的樣品,導致老師被細菌感染致死,可是這樣一來,老師維護女兒的所有努力,就被她摧毀殆盡。

雖然張羽曼品行不端,可她畢竟是老師唯一的女兒,是老師至死都放不下的挂念。現在他們手中握著的證據,確實可以證明她有重大嫌疑。但如果有萬一呢?只要有一絲存疑,她就不能拿出來置張羽曼於死地。

她還記得老師臨終時緊握著自己的手。如果她如此輕率就判定了張羽曼死刑,那她又如何對得起老師?

衛澤希當然也知道她的心思,說:「那是我們最後的底牌,只要還有最後一點餘地,我們就絕不動用。」

「嗯。」顏未染點頭,「反正她上了法庭,也逃不過一個理字。只要她不把我們逼到絕境,我不會讓老師最後的遺願落空。」

開庭的日子定在農曆正月下旬。張羽曼越加囂張地上躥下跳,顯然她並不在乎官司輸贏,在乎的是在網上把自己和那個配方炒熱,對她來說,拿到實惠才是正事。

正在眾人議論完善的配方應不應該交給張羽曼時,網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帖子,頓時徹底扭轉了局面。

該帖子的標題是《難以置信,張思昭竟然有這樣的女兒和弟子》。

聳動的標題,一點進去,看到的就是張思昭生前獲金球獎最佳造型獎時的照片。

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顏未染和張羽曼的糾紛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我是紐約華人二代,專業是檔案管理。感謝美國先進的檔案管理系統,讓我在借閱翻找中,用自己所學的專業看到了這場風波中的一些真相。只有記錄才是真實的,在寥寥一兩行的記錄面前,張小姐說一千句一萬句煽情的謊言,都是沒用的。

首先是翻拍的醫院存檔病歷中,辦理手續和陪護的人,一直是Violet.Yan。

那麼我們再來看一下,探視客人的記錄。探視者名單中,從未出現過張羽曼的名字。

大家注意日期,很明顯也令人心寒。張思昭臨終時,送她入院的人是顏未染,陪護的人也是顏未染,而親生女兒張羽曼,一次也沒來過。

親生女兒張羽曼在哪裏?就連下葬當日的照片中都沒露面。

然後出現的是墓園的登記名錄,上面清晰地表明,替張思昭買墓地並且安葬她的,依然是Violet.Yan。後面附上的葬禮各個角度的照片中,站在墳墓邊的自始至終只有顏未染和來悼念的圈內人,張羽曼的身影根本沒有出現過。

那麼,張羽曼是不是出事了,或者不在美國呢?非也非也。

後面放上的,是一份保釋書,簽字欄是張思昭,而被保釋人,赫然是張羽曼。

大家再注意日期,就在張思昭去世前一周。張羽曼在夜店打架滋事,被抓到了警察局,由張思昭保釋出來。而在張思昭去世當天,張羽曼又在幹什麼呢?

一張英文問詢筆錄下面潦草地簽了鬼畫符一樣的簽名,依稀可以看得出是張羽曼的英文名字。

所以事情很明顯,就在母親去世當天,張羽曼和男友正在派對上狂歡,結果因為太過吵鬧,鄰居報了警,在場的人都接受了詢問,我們的張小姐也因此留下了把柄。

帖子的最後,是張羽曼在派對上喝得東倒西歪,和幾個醉醺醺的男人倒在一起的醜態。

好了,這就是張思昭的女兒和弟子。其實生前和死後是一樣的,張思昭去世后,顏未染低調努力,從不拿老師的名頭來給自己貼金;而張羽曼一拿到母親的配方就立即拿去賣錢,最後鬧得不可收拾。這和她們在張思昭生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契合的,畢竟說什麼都沒用,只有檔案會忠實地記錄下一切。

帖子一出,結合顏未染的聲明,輿論頓時一面倒地支持了她,畢竟她才是有理有據的那一方。而張羽曼則徹底淪為小丑,被人唾罵不已。

但張羽曼的臉皮奇厚無比,先是發表懺悔聲明,說母親去世時她是真的不知道,然後痛罵顏未染只通知了她一次母親的死訊,導致她錯過葬禮,抱憾終身。在聲淚俱下的懺悔表演完畢后,她一再強調,縱然自己生前對母親有虧欠,但母親留給她的遺產始終是她的,顏未染就算是給母親送了終,也絕對沒資格搶走。

接下來的日子,她便死咬住這一點不放,一日三次地強調顏未染手中有她母親的完善後的配方,要求她立即還給自己這個繼承人。

顏未染並不在乎張羽曼對自己的攻訐,反正絕大部分網友都在熱火朝天地唾罵張羽曼,她又不是當紅明星又不是社會名流,憑張羽曼放出來的那些料,不會長久地在網上炒出熱度。

果然,臨近年關,先是某男星出軌引爆新聞,該男星和前女友現女友糾纏不清,光證據就拖拖拉拉分了好幾天才陸續被公開,每天都有新戲碼,追得眾人直呼過癮。然後是黃一辰柳子意宣佈婚期,猜婚禮嘉賓、猜伴郎伴娘、猜會場佈置又是一陣熱潮。就連祝韻霏也沒閑着,參加的綜藝節目大爆,爆點是前幾期出局的藝人和節目組撕破臉隔空對罵,大揭節目黑幕。等到除夕將近,全國網民又是一陣忙活……

張羽曼爆的料就跟菜市場的蔬菜一樣,新鮮勁頭一過,就堆到了犄角旮旯,就算她氣急敗壞大放厥詞企圖再度吸引目光也沒用。偌大的網上,根本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邊還有人在吆喝。

輿論也就停在了張羽曼被打臉打得最羞恥的那一刻,再無變化。

一年的最後一天,顏未染帶着給孩子們的禮物,開着那輛向日葵小車,前往福利院。

一路上無數熱鬧的街景從她身邊閃過,車停在路口時,走過路口的人也都是歡笑開心的模樣,充滿了過年的氣氛。

她也嘴角含笑。過年的氣氛沖淡了張羽曼帶來的陰霾,她看着平坦的前路,相信自己這一路走下去,一定會有美好的前景在等待着。

心情愉快的時候,就更想念衛少。所以她在等紅燈的間隙,給衛澤希發了條消息:在哪裏?天氣很好哦,要不要出來走走?

想了想,她又仰拍了一張車前的梧桐樹。陽光正從落光了葉子的樹枝間透過來,略微細一點的枝條幾乎都淹沒在了亮光之中。

照片發出去之後,紅燈也結束了。顏未染一路開到福利院,把給孩子們帶的一大堆東西抱下車。

一下車就看見門口停了好幾輛旅遊大巴車,孩子們正在排隊上車。

院長一看見她就朝她招手,笑問:「染染你來啦?我們正要出去,你一起來玩嗎?」

顏未染看了看這架勢,詫異地問:「整個院的人都出去玩?」

「是啊,明年春天試營業的一個度假村,邀請我們去過年,率先體驗一下。」院長開心地道,「這不車子都來接我們了嘛,大家都很開心,今晚要在那邊包餃子看春晚泡溫泉,你要一起來嗎?」

「咦,有這麼好的事情?我也很想去啊!」顏未染一邊把手中吃的東西拆開分給孩子們,一邊問,「度假村在哪兒啊,怎麼聯繫上的?這麼多人去總要付錢吧,哪位財神爺光臨咱們院裏了?」

「這個……」院長笑眯眯地看看她的身後。

顏未染正想轉過頭看看,一雙手臂已經抱緊了她的身軀。那熟悉的力道和熟悉的氣息,讓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誰:「你在這裏?」

衛澤希得意地低頭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今年就別和他們過年了,你把時間分配一點給財神爺吧。」

一貫走冷靜淡定、從容睿智風格的顏未染,在這一刻忽然臉紅了。

她看見了院長和各位阿姨心照不宣的笑容,也看見了孩子們露出的迷茫的神情。

顏未染羞赧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避開眾人的目光,匆匆把帶來的食品塞給林阿姨,揮手和幾輛大巴車告別。

回去的時候,衛澤希讓司機把車開走了,硬擠上顏未染的那輛小破車,還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她一直笑。

顏未染開着車,竭力保持往前看的姿勢,卻還是被他笑得有點不敢看他:「幹嗎啊?」

「我這操作怎麼樣?你注意到院長送別我時那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了嗎?」

「沒有,我只看到大家譴責你對人家女孩子想入非非的模樣。」

「這麼明顯嗎?不過也是,林阿姨看我的眼神,十足是自己家水靈靈的大白菜被豬拱了的複雜的眼神。」衛澤希沒臉沒皮地說着,還趁停車的間隙,將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幫她暖了一會兒,「你說,現在木已成舟,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要是你拋棄了我,以後和別人湊一塊兒,院長啊,阿姨啊,小朋友們啊,他們會怎麼想?」

「怎麼想?還不是你這個花花公子始亂終棄,我也成了受害者之一嗎?」顏未染冷靜地抬手將他湊近的臉推開。

衛澤希抓住她推自己臉的手,貼在唇邊親了一下:「再說下去你又要面臨一樁起訴了知道嗎?我要去告你誹謗!」

說到起訴,顏未染想起一件事,問:「你聯繫上嘉律了嗎?」

「沒有啊,他彷彿從人間蒸發了。阿峰倒是跑了趟紐約去查探了一下,但只知道嘉律已經離開美國,去治療了。」衛澤希的回答在顏未染的意料之中,「據說是上次的傷勢並未痊癒,這次又再度受傷,他的身體承受不住了,所以要去進行全面的治療。」

顏未染平淡地問:「是他大哥從中搞鬼吧?」

「不然呢?自然是以治療為名,讓嘉律與世隔絕,徹底斷絕幫助你的可能。」

「那有沒有查到他轉去了哪個醫院?」

衛澤希說:「只知道是和他大哥程嘉修一起坐私人飛機走的,暫時拿不到他們的航線信息。我現在正在猜想他們會去的地方……」

「世界之大,我們怎麼能找到刻意避開的人?」顏未染沉默地開着車,在走了漫長的一段路后,才說,「算了吧,找到了也是讓嘉律為難。方艾黎和張羽曼的這次進攻,我們正面招架便是。」

衛澤希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髮絲,說:「就是,管他呢,我們先好好過年再說。」

顏未染想了想,又問:「那個檔案記錄的爆料帖,是阿峰發的?」

「是啊,他提供圖片我提供文字,圖文並茂,好看吧?」衛澤希邀功道。

顏未染沉默片刻,說:「其實我不想老師的身後事被這麼多人同情、議論……」

「可是我們把輿論徹底扭轉過來了啊,而且說的都是實話。」衛澤希將她的髮絲在手指上輕繞着,說,「落水狗就是這麼打的,等到打官司那天,我們還要打得更起勁呢!」

顏未染輕嘆了一口氣,又問:「後面那些層出不窮的新聞呢?」

「這個真不是我安排的!畢竟現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爭着博眼球呢,誰能容忍你們佔據觀眾的眼球這麼久啊,急死了好不好!」

顏未染被他說得也笑了出來:「利用輿論脅迫我的打算是徹底破滅了,在利用群眾的時候,張羽曼也應該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要是懂這個道理的話,她就不是張羽曼了。」衛澤希往椅背上一靠,愉快地說,「所以後面這場官司,我們更要贏下來。不然的話,我們這麼多優勢、心血、投入全都化為烏有,我都要替咱們思染痛哭一場啊!」

「嗯,我們會贏的。」顏未染默然點頭,輕聲說,「畢竟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們絕不能輸在最後一步上。」

上海的年味還是很濃厚的。路上的行道樹掛滿了一排排的紅燈籠,路邊花壇里的花也換成了顏色鮮亮的年宵花卉,他們一路開車過去看到的都是熱鬧的景象。

目的地是電影院。

《恆星守衛者》趕在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上映。今天下午開始點映,會有一場主創見面會。

電影之前的試映取得了一片讚譽,這種規模的片子一旦有了口碑,票房自然可期。所以今天下午的點映和見面會,大家也都輕鬆自在。

顏未染提前一小時到達,給邱韻化好了妝。柳子意挽著黃一辰也過來了,到後台和眾人打招呼。畢竟這部電影是寰宇的重點項目,同一個公司的藝人當然要過來幫忙造勢。

顏未染看看黃一辰的臉,他現在出門都要由他的私人化妝師按照顏未染設計的妝容先化妝,他的化妝師基本也抓住了要點,傷痕遮蓋得很好。

「怎麼樣?」黃一辰笑問她。

「還不錯,別在鏡頭前做誇張的表情就可以。」顏未染一邊幫他稍微再打理了一下妝容,一邊隨口問,「你們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挺順利的,怕子意顯懷,我們過完年就結婚。」黃一辰說着,又指指臉上的粉底,問,「你送的試用裝快見底了,趕緊上市啊,我急需。」

「快啦,我們正在努力,爭取明年初能出來。」顏未染笑着看看那邊正在和導演談話的衛澤希。

彷彿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衛澤希抬頭看向她,趁別人不注意,還朝她眨了一下眼。顏未染也朝他微微一笑,收拾好化妝箱。

開始放映了,兩人找了個媒體拍不到的死角,坐下來看影片。因為對影片質量有信心,所以前面的媒體見面環節十分簡短,主創人員上台談了談創作過程,講了些拍攝過程中的趣事,就把時間留給影片了。

早已看過好幾遍的衛澤希漫不經心地吃着座位上附贈的糖果。顏未染則看得很投入,在男女主角生離死別之際,更是幾度濕了眼眶,衛澤希則負責及時遞上紙巾。

她看着影片中的人,而他看着她被熒幕映得忽明忽暗的面容。男主角駕駛飛船沖向火海時,強烈的光芒在顏未染的面頰上映照出炫目的淺紅色,如同桃花與玫瑰調和出來的顏色,彷彿緋紅又不那麼深,彷彿粉紅又不那麼浮,說不出的動人與嬌艷,迷人眼目。

男女主角站在星海之前看着宇宙最深處時,在那黯淡的光線籠罩下,她的面容便只露出淺淺一彎輪廓,這鍍了一層微光的世界上最美的側面,於無聲之處安靜綻放,近在咫尺,動人心魄。

在這一刻衛澤希心想,如果以後的一生,就這樣和她一起去看遍大千世界,那感覺一定很不錯。她可以幸福安然地去看這個世界,而他則看她在各種事物面前的模樣。

有時候衛澤希也會以審視的目光去看屏幕上角色們的模樣,心中充滿驕傲地想,要不是未染,你們誰能想到,這部事先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片子,最後能成為這麼完美的成品呢?

影片看完,眾人起立鼓掌,為這部片子獻上久久不息的掌聲。

接下來就是各位主演們的訪談,然後進行晚宴。衛澤希和顏未染仗着自己坐在角落裏,悄悄起身避開鏡頭溜出去了。

在門口時,他們聽到一個記者正在問:「本劇的造型一經公佈,就受到了粉絲們極大的關注,之前也聽說圈內的造型師跑了好幾位,因為面對這樣一部前無古人的宏大的科幻作品,誰也沒有把握能達到讓所有人,至少是大部分人滿意的程度?」

「是的,這部電影的造型確實一波三折,不過幸好我們請到了顏未染。雖然那時大家只熟悉她在網上的化妝教程,但其實在圈內,她早已是一個有口皆碑的化妝師,而且她對影視妝容更是非常有經驗。當時很多妝容做出來之後,我們乍一看覺得保守了,不夠出彩,有些失望。但你不得不服的是,上鏡之後,她的作品是最禁得起鏡頭考驗的,和整部片子的場景、氣氛、整體架構是最契合的……」

衛澤希駐足聽了一會兒,笑着摟住顏未染的肩,說:「放心吧,對你只有讚譽之詞。」

顏未染心照不宣地朝他微微一笑。

齣電影院時,天已經黑了。車子經過一個煙花售賣點,衛少立即停車去挑選:「正好,拿回家我們就可以放了。」

顏未染將他挑選的大型煙花統統放回去,說:「現實點啊衛少,這不是地廣人稀的北美,而是大上海!」

「也是……」他考慮到自家的院子,只買了一堆小型煙花。

大年三十,家裏的大廚和阿姨都回老家了。衛如希看到他們挽着手回來,給了衛澤希一個「加油」的眼神,和他們打個招呼,就跑出去接潘朵拉了。

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衛澤希興緻勃勃地拿出煙花在水池邊燃放,煙花和院子裏掛着的紅燈籠一起映在水池中,上下一片燦爛,分外好看。

顏未染在煙花中挑了個仙女棒點燃,細長的煙花在她手中飛快地燃燒,哧哧地冒着星星一樣的銀色光芒。她將仙女棒在手中輕輕揮動時,奪目的燦爛光芒就變成一條長長的弧形流光,繞着她全身飛舞,像緞帶一樣。

衛澤希覺得自己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未染就是天下第一的小仙女。

他也抓起一把煙花,和她一起畫大大小小的銀色弧形,要是手速夠快的話,有時候還能畫出一閃即逝的星星圖案。

在這樣的夜色中,兩個人像兩個小孩子一樣,不知疲倦地一根接一根地點燃著仙女棒。

「我最喜歡這種煙花了。」顏未染看着手中那根即將燃放完的煙花,忽然說,「我七八歲的時候,快要過年的某一天,有個阿姨路過福利院門口,她手中拎着幾捆仙女棒,見我一直盯着看,便送了我一捆,陪我一起玩了很久。第二天她和丈夫來院中,說他們都是煙花廠的工人,結婚很久了卻沒有孩子。她前一天回家后和丈夫商量了一夜,準備收養我。」

衛澤希注視着她,她低垂的側面在煙火的光芒中,顯得有些傷感。

「本來說好過了年,民政局上班之後,他們就辦好手續,領我回家。」她手中的煙花已經燃盡,鬆手讓它墜落在積雪中。煙花的餘燼,在暗夜中微微一亮,便消失了。

「不過就在那年除夕前,城郊煙花廠發生爆炸,死了好幾個人。而我也沒有等到我的家,依然留在福利院中。因為安全隱患,那個廠後來也沒了,那個阿姨曾給我帶過的這種仙女棒,是我小時候玩過的唯一的煙花。」她仰起頭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這段往事在我心裏埋了十幾年,從來沒跟人說過。不知怎麼的,大過年的忽然就想起了這麼不吉利的事情。」

「很好啊,我喜歡聽你說你以前的事情。其實我還想知道得更多,越多越好……我想知道你以往的每一天,走過的每一條路,甚至是腦中每一刻的思緒。」他抬手捧住她的臉,在花園幽暗的燈光下,他凝視她的目光溫柔又熱切,「染染,以後我們分享對方的人生,這樣你就永遠不會一個人孤獨寂寞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輕,她耳邊響起,讓她心弦顫動,難以抑制。

許久,她才輕輕地「嗯」了一聲,說:「好。」

「那這次我給你用仙女棒畫一個你最喜歡的圖案。」他開心地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一下,俯身拿起仙女棒點燃,一邊笑着轉頭看她,「聽說流星可以許願,那煙花和流星這麼像,應該也可以許願吧?」

雖然情緒有些低落,她還是啞然失笑:「衛少你對煙花許個願看看?」

「好,先許個願,讓咱們的孩子思染順利面世,茁壯成長,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品牌。」他居然真的對着燃燒的仙女棒許了個願,然後轉頭叫她,「該你啦,你也說一個。」

顏未染想了想,朝他笑道:「那就……世界和平吧。」

衛澤希哭笑不得地輕敲她的頭:「顏小姐,認真點!」

「抱歉啊,對着煙花許願這種事情,我真的認真不起來。」顏未染笑着舉起手中的仙女棒,湊在他手中的煙花上點燃,在空中畫了個圈,「這樣吧,畫個最圓的圈,祝願我們和身邊的朋友明年都能幸福圓滿,怎麼樣?」

衛澤希鬱悶地舉起手中的仙女棒,對着她畫了一遍。

顏未染看着他畫給自己看的圖案,忍不住失笑:「一點都不圓,明明是個土豆吧!」

「什麼土豆,看清楚了嗎?」衛澤希把快要燃盡的仙女棒又飛快地在黑暗中畫了一遍,「我畫的明明是一顆心!」

「那心為什麼沒有那個尖尖呢?」

「因為我這是顆柔軟的心啊。」他不打算再玩遊戲了,丟掉了手中熄滅的仙女棒,蠻不講理地要去摟她的肩膀。

顏未染笑着揮動手中的仙女棒,讓明亮的弧線隔開他,不讓他靠近。

煙花綻放在他們中間,又很快逝去。

衛澤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後方的牆上,低下頭看着她被那朵小小的煙花照亮的面容,低聲叫她:「染染……」

顏未染仰頭看着他,被他圍困在臂彎之中,她感到難言的緊張。

他低頭看她的眼神那麼熾熱,在隱約閃爍的光亮之中,比往日更加明亮,在暗夜中緊盯着她時,動人心魄。

這目光讓她頭皮發麻,像是要被吃掉一般。

他也真的低下頭,像要吃掉她一樣強勢地吻了上來。

顏未染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無力的手再也握不住那根仙女棒,任由它掉落在地。

在這熱鬧的除夕夜,在幽靜的角落,迷亂熱烈的這個吻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等兩人喘息著分開時,才發覺周身明亮,掉下去的煙花竟然引燃了身旁的枯草,亮起了一團高高的火苗。

不知為什麼,兩人在火光中對視一眼時,先笑了出來。

衛澤希攬過她又親了她的唇一下,說:「等我一下,我去拿滅火器。」

顏未染抬手輕撫自己微腫的雙唇,望着他的背影一笑。

火苗被迅速撲滅,衛澤希踩着被燒焦的草木,說:「趕緊消滅證據。」

「燒就燒吧,我們來年會紅紅火火。」顏未染笑道。

衛澤希抬頭看她,笑道:「錯,應該是我們的愛火熱烈,燒也燒不盡!」

顏未染在心裏想,衛少你忘記剛剛就是你把火撲滅的嗎?

她還未說出來,衛澤希也想到了,一時覺得兆頭有些不太好,頓時有些鬱悶。

正在此時,衛如希帶着潘朵拉過來了,她從車窗探頭出來:「哥,未染姐,大廚的材料是放在廚房嗎?我和朵拉先去準備年夜飯啦!」

顏未染轉身入內:「我們一起來吧。」

走到裏面,她發現衛澤希沒跟來,便又轉身在門內看了看院子裏的他。

衛澤希用鵝卵石在燒掉的地方圍了個圈,此時正把從燒烤台下拎回的一袋無煙炭在那個鵝卵石堆內點燃。

看着它們旺旺地燒起來了,他才抱臂露出滿意的笑容。

顏未染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轉過身,腳步輕快地向著裏面走去。

春晚已經開始,放着當背景音樂十分熱鬧。

說好了一起做年夜飯,結果衛少只會切切醬板鴨,衛如希會拌沙拉,潘朵拉倒是會做豬肉燉粉條,但是在上海的廚房裏找不到粉條,她也沒轍。

最終只有顏未染翻著廚房內廚師配好的菜,拿木耳拌了烤麩,燒了酒香草頭,燉了腌篤鮮,炒了油爆蝦,蒸了蔥油鱸魚,燉了紅燒肉。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她甚至還搞定了花雕雞和響油鱔絲,最後以螃蟹年糕和桂花丸子結束,簡直是完美的年夜飯。

幾個人聚在一起乾杯慶祝新年,潘朵拉翻出了衛少最好的酒,可惜顏未染不能喝酒,她一個人倒了茶。

「新的一年,我要再減二十斤!」衛如希說。

「新的一年,我要糟蹋一打大老爺們!」潘朵拉大喊。

「新的一年……」顏未染還沒說出來,就被潘朵拉笑得杯中的茶灑了大半杯,「朵拉你來個正經的追求好不好?」

潘朵拉甩著已經染回亞麻棕的短髮:「那……開拓交際圈,感情生活可勁兒造?」

「行了,就這樣吧。」衛澤希將潘朵拉湊到顏未染旁邊的臉推開,示意顏未染許個新年願望。

顏未染想了想,笑意盈盈地說:「希望我和所有的朋友都能健康快樂,幸福美滿。」

衛如希和潘朵拉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衛澤希。

衛澤希卻開心地抬手攬住她的肩膀,接了下去:「好,新的一年我們把染染的祝福分一分,前一句送給你們,后一句給我和染染,公平吧?」

衛如希發自內心地佩服哥哥,毫不遲疑地助攻:「乾杯!」

潘朵拉嘻嘻哈哈地說着「衛少,瞧把你能的」,舉杯在衛如希的杯子上重重撞了一下。

衛澤希側頭看看顏未染,對她挑挑眉:「怎麼樣?」

顏未染沒回答,只低頭笑着,舉起酒杯,四個杯子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和茶水動蕩飛濺。

顏未染覺得自己被衛澤希扣住的肩膀上,血液流得也有這麼快。

潘朵拉的酒量驚人,酒品也很驚人,喝醉了就抱着顏未染又哭又笑,一定要回去看護小翠,不然小翠今晚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不敢睡覺。

費了老大勁,顏未染才從她口中得知小翠是店裏那盆綠蘿的名字。

顏未染無可奈何只能拖着醉醺醺的她上了車。喝了酒的衛澤希沒法開車送她,只能懊惱地幫她把潘朵拉丟在後座,又戀戀不捨地趴在顏未染的車窗上,問:「把她丟回家和小翠做伴,然後回來和我們一起放煙花?」

「看情況吧。」她像個單純的小紅帽,彷彿聽不懂大灰狼的誘惑,側頭一笑,揮了揮手便開車離開了。

她開車穿過燈火影綽的大街。除夕夜,路上的車並不多,她在一個路口停車時,眼前忽然一亮,然後滿地的亮光灑在了她面前的路上。

她抬頭向前看去,在大樓的間隙中,升騰的煙花在開開落落。

車內的她聽不到聲音,只有煙花一朵接一朵地綻放在她眼前。

眼眶忽然一熱,記憶中無數明亮的煙火重疊在夜空之中,和她面前的煙花一樣亮得灼眼,讓她雙眼濕熱。

那是某一夜的煙花下,她和程嘉律攜手仰望。在煙火的光亮最為絢爛之際,程嘉律低下頭,輕輕吻了她。

程嘉律對她總是溫柔的,甚至有些小心呵護的意味。而衛澤希卻是霸道強橫的,與前者迥然不同的作風。

她至今還記得那時候和程嘉律雙手交握的溫度,但轉眼時過境遷,她唇上的氣息已經屬於另一個人。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從程嘉律面前轉身離開的她,卻總在某些時刻無法徹底遺忘過往,她畢竟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樣堅定決絕。

也不知是愧疚,還是傷感。

她伏在方向盤上,想着在紐約海邊時,衛澤希吻得她虛弱眩暈,在她耳邊說的那一句「這樣才對」。想着剛剛在燃燒的煙火旁,他們忘我的親吻,心都彷彿燃燒起來,灼熱到根本無法察覺外界的溫度。

忽然之間她眼圈都濕了。溫暖的依戀感瀰漫在胸口,她差點要不顧後座的潘朵拉,在這個路口急轉彎回到他的身邊,和他緊緊相擁。

她自小被遺棄,這二十多年來孤單跋涉,只想着能為自己尋覓一座房子。她曾差點擁有一座舉世無雙的華美宮殿,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座能遮風避雨的堅固、穩定的房子。就算天塌下來了,依然會屹立不倒地替她撐起一切。

也許這就是她一直不曾擁有且苦苦尋找了半生的家。無論她到哪裏度假,海洋、森林、湖泊、草原,可最終她的歸宿,絕不是那些五光十色目眩神迷的地方,而是這個她選擇棲身的地方,她紮根的懷抱。

她將手擱在方向盤上,俯下臉,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後座的潘朵拉在睡夢中輕聲呢喃。寂靜的路上沒有其他車,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日子,顏未染靜靜地坐在車內看着那場煙花散盡。

回到家中,折騰潘朵拉這個大麻煩差點沒讓顏未染虛脫。

呵護過小翠之後,顏未染給潘朵拉灌了半瓶水。潘朵拉顯得稍微清醒了點,摸上樓倒頭就栽在床上睡著了。

跟在後面的顏未染又好氣又好笑,拍着她的臉頰:「朵拉,朵拉,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啊!」

「大過年的……姐你就給老妹兒睡一下吧……」

顏未染試了試,實在拖不動這個大塊頭,只好無奈地拿了她的枕頭過來,又幫她解開外衣,蓋好被子。

顏未染洗過澡吹乾頭髮上床,才發現衛澤希給自己發了微信。

一個含淚扁嘴的委屈的表情,後面是條語音。

顏未染笑着把音量調低,打開一聽,果然是問自己到家了沒。

「嗯,剛剛到家了,準備睡覺啦。」

「潘朵拉呢?有沒有壓垮你?」衛澤希問。

「沒有啊,朵拉看過小翠后就很安靜地睡下了。」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你被她那身板壓倒起不來。」

顏未染聽着耳邊潘朵拉的鼾聲,無奈地笑道:「身板是什麼形容詞啊?朵拉身材這麼好,當模特都綽綽有餘。」

衛澤希顯然沒興趣把話題放在潘朵拉身上,換了個話題和她聊起來:「再過兩分鐘就是新年了。」

「嗯,快十二點了。」顏未染把手機壓在枕邊,閉上眼睛一邊準備入睡一邊和他聊著,「還不睡嗎?」

「不睡,我要和你聊天,從第一年一下聊到第二年。」

顏未染默然笑了:「聽起來好漫長。」

「和你就不漫長。」他說。

顏未染心口微動,有些話忽然就涌到了喉口,溫溫軟軟的,像有融化的蜜糖流過。正想說什麼時,有隻手摸啊摸啊就摸到了她身上。是潘朵拉翻了個身,把手臂搭在了她身上。

顏未染遲疑了下,放下手機,想把她的手撥開。誰知還沒碰到手,潘朵拉反而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抱住了。

還沒和人這麼摟抱着睡過的顏未染,本來想着忍忍吧,睡自己的就好了,誰知潘朵拉竟然抬手摸了下她的胸部。

顏未染忍無可忍,抬腳把這個女色狼踹出去,抓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裹。

可潘朵拉又湊上來,還帶着醉意嘟囔著:「咋的,衛少嫌棄我身板,我試試他媳婦手感不成嗎?」

看來她剛剛是聽到衛少說的話了,和醉鬼真是沒法較勁。顏未染無奈地把她的臉推開:「首先,還不是媳婦,其次,摸完了就趕緊睡覺。」

「不睡不睡,姐,睡不着咱嘮嗑唄……」潘朵拉加大力度把她抱得死死的,「衛少身材咋樣,很好吧?」

被這個熊一樣的女人抱住,顏未染只能放棄了掙扎:「我怎麼知道?」

「啥?姐你咋不知道?你還沒吃了他呀?」潘朵拉這個八卦的女人對顏未染「嘖嘖」稱奇,「哎呀,我瞅著衛少挺能的啊,咋遇上姐后變這熊樣兒?大家都說衛少六塊腹肌外加人魚線,姐你能忍得住?還有姐你這胸是胸腿是腿的,他能憋得住?別是忽悠我吧?」

顏未染用力撥開她亂動的手,保護自己:「我看那個阿峰至少有八塊腹肌還有大肌群吧,你把他吃了嗎?」

「哎呀……姐,別寒磣老妹兒了,好害羞啊……」剛剛揚言要泡一打男人的潘朵拉,居然把臉埋在了被窩裏。

顏未染啼笑皆非:「你不是說自己感情經驗豐富,聽到這種話題還會害羞?」

「不,就是想到阿峰的肌肉,害羞了……」

顏未染真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個女人。

潘朵拉又抱住她的手臂,喃喃地問:「姐,你會撂下我搬去和衛少同居不?」

顏未染遲疑片刻,說:「目前不會。」

「擱往後呢?」

「往後……說不定你先跑去找阿峰了啊。」

「阿峰咋比得上姐,那山炮成天耍流氓……」潘朵拉嘟囔著。

顏未染打量着她,有心問她怎麼耍的,但潘朵拉已經在酒精的刺激下,聲音越發模糊:「姐……你是真的喜歡衛少了?」

顏未染默然半晌,還沒回答,耳邊潘朵拉已鼾聲陣陣。

她打開手機看了看,上面衛澤希的消息已經發了十來條,她一直沒回,他也一直堅持發過來。

她插上耳機,靜靜地在黑暗中聽完了他發給自己的那些話。大致是一些你明天什麼時候起來,是我過去給你拜年還是你過來給我拜年的閑話。

她聽着這些無聊且沒多大意義的話,嘴角含着微笑。

待全部聽完,她要回復時,窗外忽然一亮。

十二點到了,煙花齊放,照得夜空亮如白晝。

顏未染下了床,赤腳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煙花。

手機收到新消息,她點開,聽到衛澤希問她:「染染,新的一年,你的願望是什麼?」

「嗯……」她按下語音鍵,考慮了一下,含笑看着窗外燦爛的煙花,輕輕說,「幸福美滿。」

兩秒之後,新消息傳來,是衛澤希的輕笑聲。

他說:「好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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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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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比煙花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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