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殺人武器

第五章殺人武器

陸宇峰又一掏包,拿出一把大電筒來。這看着像個電筒,其實我知道,是一支威力奇大的電棍。一般電棍只能把人電暈,但這種電棍,只要電上了,都能把人皮膚電糊巴了。陸宇峰讓我倆做好準備,又叫我們一起,對着遠處把手電筒打開,而且還不是持續照亮,一下一下的,讓電筒像一個閃光燈一樣。我有個猜測,這種打電筒的方法,一定就是引出殺人武器的手段了。

我和潘子照做少說一刻鐘,也沒見樹下有什麼動靜,倒是遠處有片草叢,在無風下亂抖起來,就好像裏面有什麼東西在跑一樣。潘子瞪個眼睛瞧了瞧,跟我們說:「咱們倒霉啊,好像把狼招來了。」

陸宇峰也一直望着那片草叢,他搖搖頭說:「不是狼,這就該是『殺人武器』。」隨後他一翻旅行包,拿出一對耳塞子,對着我倆比劃說:「還有個重中之重的事,你們各自想辦法,一會務必把耳朵堵得嚴嚴實實,咱們就用手勢交流,我只帶了這一對耳塞子,抱歉不能借給你倆了。」

我看着這對耳塞子,一下想起那個骨頭鈴鐺來了,我讓潘子先別急,我把那鈴鐺拿出來,沖陸宇峰亮了亮說:「阿峰,我們不堵耳朵,戴這個有用么?」我其實就是姑且問一問。可陸宇峰看到鈴鐺后,整個人一愣,還不敢相信地望着我倆說:「這東西你們從哪偷來的?」

我發現他真是小瞧我倆,竟用了偷這個字眼,潘子忍不住解釋一句,說這鈴鐺是有個神秘郵包給送來的。陸宇峰一下釋然,說了句怪不得,又跟我倆說:「帶這個鈴鐺也行,這是沁了葯的蛇骨做成的,能驅百蟲,不過不如帶耳塞子舒服,要不我勉為其難地跟你們換換吧。」

這我能信么?尤其他那一臉表情分明在告訴我,這鈴鐺就是個寶貝兒,我和潘子才不會傻到做虧本買賣呢。我接話說了句不換!接着我和潘子各自準備上了。但一涉及到具體怎麼戴這個鈴鐺,問題來了。我倆耳朵上沒耳洞,要直接掛在耳廓上也不牢固。我一發狠,心說不就打倆耳眼兒么?女孩都能忍受的了,我一個大老爺們怕啥。

我也是一橫心,不管哪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鈴鐺的耳針對着耳朵戳了上去,我發現這麼硬穿耳洞還真有點疼,甚至還弄出血來,不過咬咬牙,就挺過去了。等輪到潘子時,他就不行了,他一邊慢慢刺耳洞,一邊疼得哦哦地張個大嘴,乍一看,跟個坐在樹上的大猩猩一樣。

等這股疼勁兒過去了,我才有精力繼續思考,我想起阿峰之前說的那話,這鈴鐺能驅百蟲,我有個猜測,心說難不成一會來的殺人武器是一種蟲子?但啥蟲子威力這麼大,在草叢裏經過時都能把草帶的嘩嘩亂晃?別說是白蛇傳里的那種大蜈蚣精,打死我都不會信的。

正當我稀里糊塗瞎琢磨時,殺人武器離得越來越近,最終鑽出草叢,又跑到我們樹下。我發現它不能論個兒,得論群,就是一群長相怪異的大黑狗,身上的毛也特別長,尤其肚子那裏的,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乍一看有點氂牛的感覺。這其中我還發現了那隻小黑狗,原來它們都是一起的。

它們把這棵樹團團圍住了,又都伸個舌頭,抬頭往上看,大半夜的冷不丁被這幫怪物瞧著,我渾身不自在。尤其突然間,有隻黑狗身上還出現嘻嘻嘻的鬼笑聲。我一下反應過來,心說自己也忒笨了,一直搞不懂這鬼笑聲是啥,甚至還一度懷疑是鬼魂作祟,咋就沒想到是蟲子叫呢?而且很明顯了,這些狗身上的長毛中,都爬著一種怪蟲子。

陸宇峰沉得住氣,他還念叨一句來得好,接着把電棍舉了起來,對我和潘子揮了揮說:「我準備好了,該你們了,先鈎一個上來。」要遇到一般的狗群,我們一個個把它們勾上來的計劃肯定不行,狗也是聰明的動物,一看情況不妙,肯定拚命逃,但眼前這群怪狗就不同了,全傻兮兮的,我覺得阿峰想的辦法絕對行得通。

我看他已經把耳塞子戴好了,知道他肯定聽不到我倆說話了,就對他打了個手勢,表示妥妥的,但潘子傻了吧唧的,想也沒想的喊了一句:「阿峰,你瞧好吧!」我和潘子都拎着那個鐵八爪,我倆帶着鈴鐺,能隨便交流,就商量起來,先從哪個狗身上下手。潘子這時候還跟我裝起文化來了,他說:「孫子說過,擒賊先擒王,你看到那條狗沒?數這一群中個頭最大的,咱們就先勾它。」

我對潘子這建議是沒啥看法,但打心裏損了他一句,心說孫武可是我國古代有名的軍事家,讀孫子這兩個字,尾音也要重一些,顯出對他的尊重,咋到潘子嘴裏,一說孫子、孫子的,味道全變了呢?我也沒空跟他糾結這個,我倆都盯着那隻大狗,一二三地喊了口號,一同抓住機會,把鐵八爪丟出去。

我倆都挺有準頭的,一個鐵八爪勾在大狗的狗背上,一個勾在它肚子上。這狗看着少說得有一百來斤,可我倆也不是白吃乾飯的,勁都不小。我心說就我倆一起往上拽,幾下子就得把它倒騰上來。

陸宇峰也都準備好了,故意往我倆身邊湊了湊,就等一會用電棍把大狗電死。可真等我們發力拽狗時,出岔子了,我倆一齊使勁,嗤嗤兩聲響過後,鐵八爪都拽下一團狗毛來。失手了!潘子還挺實惠,用老大勁了,這一下落空,要不是我扶他,他都得從這樹上側歪下去。

那大狗一定被弄疼了,咧個嘴汪汪亂叫,還帶着這狗群猛地往樹上撲。它們不是豹子,不會上樹,我倒不擔心它們真能撲上來,不過也挺險,這帶頭的大黑狗跳得挺高,差點蹭到我腳底板。我嚇得又急忙往上坐坐。

我還想再和潘子試一把,等收回鐵八爪時,就伸手先把上面的狗毛扯下來。但在我扯狗毛時候,那裏面藏着一個蟲子,它嘻嘻嘻幾聲后,一下蹦到我臉上來了,順着臉頰嗖嗖要往我耳朵里鑽。這給我嚇壞了,也一下記起來潘子那晚為啥暈在井邊了,一定是有這種蟲子鑽到潘子耳朵里去了。

我伸手要抓蟲子,還是慢了一拍,不得不說,如果沒有那鈴鐺擋着,這蟲子就得手了。它一靠近鈴鐺時,邪門了,就跟遇到剋星似的,急忙又往回跑,我順着這勁兒,一下把它逮住了。我看了看這蟲子,一下想起蠼螋來,在我們當地也叫它耳夾子蟲,只是眼前這蠼螋渾身發紅,個頭比較小,身子還漲呼呼的,跟我以前見得不大一樣。

我沒管那麼多,心說小樣兒的,剛才挺能耐想鑽我,現在輪到我了,看怎麼收拾它。我也真不客氣,五指一蜷,一下把它捏死了,等再張開手心一看,這蠼螋還留出一股股紅血來,挺噁心的。我找塊樹皮蹭了蹭,這時候潘子也緩過勁來了,我倆互相使個眼色,拿出一副要跟這群狗死磕到底的架勢。

我是狠下心了,心說它們毛不是多麼?我倆今晚啥也不幹,就在樹上扒狗毛了,先把它們渾身擼乾淨了,再一個個勾上來。可還沒等我們接着拋鐵八爪,阿峰擺手把我們止住了。他擔憂地往綏遠村那邊看了看,說這麼耽誤下去,容易有變數。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變數是啥意思,陸宇峰又把電棍拋給我,讓我拿着,接着翻起包來,從裏面拿出一大塊肉乾來。這分量可不少,依我看足足有一斤多,他還拿出一個小黑盒子和一把匕首。等小黑盒子打開后我發現裏面是一排注射器。

這注射器有大有小,都裝滿了試劑,只是顏色不同,有紅有黑。我估摸著,都是各種葯。阿峰把裝着黑色藥劑的注射器抽了出來,一臉心疼的樣兒,先望了望樹下的狗群,又拿出一副橫下心的表情,對準肉塊,把葯注射進去。

但他沒一下全注射乾淨,先打進去一些葯,又用刀把這塊肉削下來,丟給樹下的狗。這幫狗都貪吃,幾乎是見到肉就搶,阿峰算計著來,一邊往肉里打葯,一邊分別拋給不同的狗,反正最後葯打光了,這群狗也都吃到肉了,就連那小黑狗也被餵了一小口。

這黑色藥劑挺毒的,沒多久就發作了,一群狗全趴在地上吐白沫子。潘子還對那小黑狗有點感覺,忍不住嘆了口氣,但他也明白正事要緊,隨後又贊了一句:「阿峰,你這葯真給力啊!」我沒像潘子那樣,反倒盯着陸宇峰心說這爺們備了兩套滅狗方案,先把我和潘子當力工一樣使喚,等看到沒效果了,才把那葯拿出來。

雖然我能感覺得到,這葯挺貴重的,但相比之下,我和潘子的勞動力也不應該這麼賤價啊?這長得挺爺們兒的陸宇峰,心裏咋這麼摳呢?

既然危險解除了,我們也沒必要再坐在樹上,陸宇峰帶頭,我們陸續跳下去。我還擔心這些狗沒死絕,下來后挨個在它們身邊轉上一圈,檢查一遍。那些大狗是真都死透了,而那小黑狗,估計是吃的肉小,還沒死,正瞪個眼睛看着我。我知道,潘子之前出現的一系列古怪都跟它有關。

看我一直注意著小狗,陸宇峰好奇了,湊過來問我怎麼了。我把潘子的遭遇完完本本的說給陸宇峰聽,最後還順帶問了句:「潘子以後還會不會出現類似於瘋癲的狀態呢?」陸宇峰的回答讓我先是一驚,但隨後又放下心。他告訴我,綏遠村這裏的土質本身就有問題,養育出來的昆蟲都多少帶點毒,尤其這種蠼螋,還被假劉卉她們特意飼養與培育了,導致再次異變,不僅從雜食性昆蟲變為外體寄生蟲,還讓它們的毒性變強了,如果大量食用,肯定會讓人徹底的瘋癲,但少量食用的話,反倒能讓人健骨強身。潘子只是偶爾被這種蠼螋鑽耳朵里咬了幾口,問題不大。

潘子聽我倆聊天時一直沉着臉,顯得不自在,這我能理解,畢竟我們談論的是他健康問題。這時候那小黑狗又疼上了,它嗚嗚了幾聲,還特別想站起來,只是它哪還有那股力氣?陸宇峰望着小黑狗一皺眉,把匕首拿出來,手起刀落……

後山的事算暫告一段落了,我們仨也不多待,收拾一下走人,但沒等我們走出去多遠呢,正面傳來一束光。這是老式手電筒發出來的,正好打在我眼睛上,我一時間看不清,就趕緊往旁邊退了退,本來我還猜測,來的會不會是假劉卉呢,畢竟我們剛才在後山打了那麼久的手電筒,她要是夠警惕的話,一定能有所發現。可我猜錯了,來的是那個胖老太太。

這胖老太太整個人急得都不行了,幾乎拿出最快速度跑過來的,尤其她那一身肥肉,跑得都亂顫。我們仨沒急着走,全都站在原地。她來到我們面前時,呼哧呼哧直大喘氣,也顧不上歇息,直接吼道:「我就說你們仨有毛病,之前那些買蟲兒的,都是當天交易當天走,可你們來這兒可好,又是實習又是定居,壓根不提買蟲的事。」

我被她這麼說都說愣了,心說怎麼又扯出買蟲兒的人了?陸宇峰接了句話,他語氣里還帶着一股嚴厲:「胖大娘,你這麼理直氣壯地說你賣毒蟲,就不覺得很傷天害理?」胖老太太哼哼幾聲,又笑了說:「有什麼傷天害理的?照你這麼說,那市場賣刀具的,要是不小心賣給殺人犯了,那也得跟着當從犯么?」

沒等我們接話,她脾氣爆發了,一邊使勁扯著頭髮,一邊指着我們說:「好你們個兔崽子,我那些狗兒與蟲兒,肯定被你們殺了,老娘就這點資本,一下全沒了,我不活了,跟你們拼了。」她這頭髮質量一點都不好,扯這麼幾下就斷了一大把,她還就勢攥著頭髮向阿峰撲過來。

本來我們都沒覺得有啥,陸宇峰更是冷笑起來,這一胖老太太,看着也不厲害。不過等她撲到陸宇峰身上的一剎那,我心裏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想起那冒煙的水井了,裏面不都是頭髮么?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測,胖老太太的頭髮里也有耳夾子蟲,她本身瘋瘋癲癲,半夜坐在井邊說話啥的,一定是被耳夾子蟲的毒給刺激的。真要是這樣,那她撲在阿峰身上不是很危險?

我大吼一聲給他提醒,不過這一切都晚了。胖老太太提前下手了,離近一些后,她把手裏的斷髮對着阿峰一抖落,幾個黑影全落在阿峰身子上了。陸宇峰也不笨,他慘哼一聲,急速往後退,還使勁用手滿胸口、滿臉的拍打着。

我看那胖老太太又要扯頭髮,知道這老娘們兒要對我倆下手了,我可不給她這機會,阿峰的電棍一直讓我拿着,我也見過別人怎麼使用它,知道怎麼用。我就把電棍捅過去,想稍微電一下,將這胖老太太弄暈得了。

但潘子當把程咬金,中途殺出來了,他狠狠對着胖老太太的肚子踹了過去,嘴裏還說:「走你!」他腿勁不小,一下把胖老太太踢出去老遠,還坐了個大屁蹲兒。

其實潘子本是好意,不過這麼一摻合,我這電棍就沒捅上,啪啪啪地空放了幾下電。我和潘子都沒料到對方的舉動,驚訝之餘互相看了看。那老胖太太也真識相,知道電棍的威力,她一看沒機會跟我們拚命了,還哇地一聲哭了,在地上又蹬又踹的,連說不活了,不活了!我以為這胖老太太再怎麼傷心也不會想不開的,但她真狠,隨後爬起來,奔著路邊一塊石頭衝過去,幾乎是撲著撞到了上面。

這石頭正好有個尖兒,這倒成全胖老太太了,她整個腦門都陷進去,身子還一抖一抖的,當場就咽了氣。潘子看着死後的胖老太太,突然感嘆一句,說她也太貞烈了吧?我都不知道咋接話,心說我們咋滴她了?還貞烈上了,這不純扯淡了么?我也沒太顧及這個死胖老太太,又扭頭看了看陸宇峰,我挺擔心他安危的。

他整個人半跪在地上,臉上全是血道子,這倒不是說他受了傷,而是這全是死蠼螋留下的液體,他還正使勁摳耳朵呢,顯得特別難受。我心說壞了,不會是蠼螋爬到他耳朵里了吧?我追問了一句。陸宇峰說剛才確實爬進去一個,不過又被他用針挑出來了,現在沒啥大危險了,就是身子有點虛弱。

我放下心,招呼潘子,我倆一人一邊,把他扶了起來,想就此趁快下山。但這蠼螋的毒比我預想的要厲害,阿峰走了一會後,整個人腿都軟了。而且在我們剛一離開後山,又見到一個人堵在路上。

這次是那個假劉卉了,她又換上那身白衣服,乍一看跟個女鬼似的。我心裏直想罵娘,心說敵人接二連三的來,尤其眼前這個,還是殺手,誰知道她身手到底有多強啊?我和潘子都把陸宇峰放下來,緊靠在一起,像盯狼似地防著假劉卉。

假劉卉先開口問我倆:「胖姨和狗狗它們是不是都死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好了,索性來個悶聲默認。假劉卉也聰明,猜到了答案,還突然樂了,拿出一副自言自語的樣子念叨起來:「胖姨,我早就提醒過你,他們這些壞警察之間的道道兒,我們還是不摻合的好,你怎麼就不信呢?」假劉卉本來這話沒說完,但等她還想說的時候,陸宇峰急了,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突然站起來,踉蹌地向假劉卉衝過去,用他那鐵扳指把她頂暈了。

我和潘子徹底懵了,潘子不可思議的反問一句:「這假劉卉不是殺手么?咋這麼面呢?」這也是我考慮的一個問題,另外我也在回味假劉卉的話,她說壞警察之間的道道兒,這是什麼意思?尤其陸宇峰突然下黑手,好像知道內幕,但就是不想讓我和潘子明白。

在我還在琢磨的期間,陸宇峰虛弱地叫了幾聲,讓我倆快過來,給假劉卉注射一針安眠藥。我是沒動地方,更有種直覺,這綏遠村的案子,絕不像我原來想的那麼簡單,什麼連環殺手隱蔽山村啊,什麼李峰讓我們挖線索查兇案這類的,這都是屁話,這裏面肯定還有局兒。

潘子是真老實,沒想這麼多,還按照陸宇峰的吩咐,拿出一個注射器,把葯全打在假劉卉的體內了。陸宇峰是盯着潘子把這事辦完的,他又鬆了一口氣,跟我們說:「假劉卉會在這睡上一天多,咱們回去就聯繫警方,讓他們趕過來處理後續事吧。」潘子連連點頭稱是。

等我們回到住所,阿峰都有要快昏迷的意思了,估計是剛才又折騰一番的緣故,我就把他放在床上,給他蓋了被子。但陸宇峰掐著胳膊,強行睜開了眼睛,跟我說:「不能睡,還有一件事沒辦呢。」也怪我一時疏忽,心說假劉卉都抓了,胖老太太和殺人武器也都剿滅了,還有啥要緊的?

陸宇峰扭頭看着背包,說那裏裝的注射器中,有一支裝的是嗎啡,他讓我倆把嗎啡餵給他,再一起去趟山谷邊。我明白了,他是想發信號聯繫警力。這個我持中立的看法,雖然讓警方過來這事刻不容緩,但阿峰身體更要緊,我怕連夜趕過去,他這身體最終要被拖垮了。陸宇峰上來倔勁兒了,根本不聽勸。最後潘子給他打了一針,又把他背起來。

我們頂着夜色悄悄走過去,其實這一路上,陸宇峰還真沒咋累到,倒是潘子,背着一個這麼壯的大活人,在我們趕到山谷時,他雙眼都有些發直了,明顯體力透支。

我們又蹲著圍個圈,陸宇峰沒精力去擺弄設備,我之前看過怎麼使用,就都由我來代勞了。我先把天線豎起來調好,又把設備打開,點開那個對話框,跟陸宇峰說:「一會寫啥啊?鬼手呼叫么?」陸宇峰搖搖頭說:「這次你該說是,『罪眼呼叫』!」

我冷不丁聽差了,心說醉眼兒?這難道是陸宇峰的另一個代號?但這麼奇葩的代號又怎麼解釋呢?陸宇峰說話費勁,我也沒多問,就按照他意思,發了句話:「醉眼兒呼叫!」我以為這大半夜的,設備那頭的聯絡人得等一會才能回呢,但在我發出去的瞬間,對方回話了:「罪眼請講!」

我看着罪眼兩個字,心裏莫名的出現一種波動,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回來了。我沒糾結這事,問阿峰接下來還寫啥。陸宇峰說:「兇犯落網,速來支援!」我又把這話發出去,對方回了句「收到」。這次通訊就算完事了。

山谷晚間的風又有變化了,不僅特別大,還帶着一股濕氣,我和潘子都熬著難受,更別說阿峰了,我們收拾一下緊忙走。按照阿峰之前說的,我以為警力真得後天才能到呢,但我發現他騙我了,第二天上午,綏遠村就來了一大批警察。

其實把這些人稱為警察也有點不確切,他們都穿着迷彩服,拿着微型衝鋒槍,更像是軍隊的。我和潘子都不認識這些人,也不好意思露面,陸宇峰雖然睡了一宿身子還有些弱,但也緩過來不少,他晃晃悠悠地來到村裏,帶着這些人處理後續事宜。

這麼一來,我和潘子沒啥事了,我倆就坐在屋子裏待着。潘子顯得挺輕鬆的,叼個煙,還一邊吸著一邊吃肉乾,我也不知道咋想的,看着潘子,回憶起那一晚他暈在井邊的情景了,連帶着我又琢磨起那鬼笑聲。

潘子看我悶着不說話,扒拉我一下,捧著肉乾說:「幹啥呢?吃點肉乾,咱哥倆順便胡扯一會多好。」我心說這爺們還行不行了?陸宇峰給我起個小白的外號,他還屁顛屁顛叫上了,我也沒慣着他,給他也起了個外號,叫小獸,那意思就是缺德獸!而且我跟他都不見外,我就把我想到的東西跟他念叨念叨。

我先說:「小獸,你不覺得奇怪么?李峰叮囑咱們一路小心、那趕驢車的老頭,還有陸宇峰的到來,這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潘子精力全放在我後半句話上了,也沒糾結他小獸的外號,他想了想說:「對哈,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啥不對了。」我又往下說:「你再想,那寫着禁區的石碑,還有對面屋子裏發現的照片,以及那些藏在銅鏡中的紙條,這到現在都沒解釋清楚呢。」

潘子連說對對,又拿出一副恨恨的樣子說:「那晚那個臭阿峰,非得讓我對着鏡子梳頭,他一定在玩我呢,銅鏡本身帶着機關,裏面藏着耳夾子蟲,他燒的符籙就是一種滅蟲的葯,而蠟燭呢,就是個計時的設備,它砰砰一響,就說明機關被破了,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

我發現潘子也有聰明一回的時候,我贊同的點點頭,還補充說:「整個村子,尤其那一學校學生的古怪,一定跟吃了蠼螋磨成的藥粉有關,就是我們吃飯時,在湯里見到的那種『黑色芝麻粒』。」

當我和潘子要繼續往下說時,陸宇峰迴來了,他估摸是忙累了,要回來歇一會,我倆不可能跟他說剛才的話題,就及時打住了。陸宇峰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背包拿出來翻了翻,找到一支錄音筆。

線人都要彙報情況,我以為他要干這事呢,我和潘子在一旁聽着也不大好,就先去屋外迴避一下。我倆也沒走多遠,就在門前晃悠,看着這些軍隊警察對這些村民盤問,順帶又繼續胡扯幾句。我發現剛才我們說的那一番話,在潘子看來就是隨便聊聊,按他的想法,我們當棋子就當棋子吧,反正等任務做夠了,我們徹底減刑了,就回老家好好過日子去。

我是不贊同他的觀點,我做線人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恢復自由,這是沒錯,但我也不想身陷這個局裏,到後來弄的不明不白、稀里糊塗的。不經意間,我回頭看了一眼。我發現陸宇峰正皺着眉,站在窗戶那看着我倆,他手裏還拿着那個錄音筆,不過耳朵上帶着耳機子。

我剛開始挺納悶,心說這哥們錄音就錄音唄,戴耳機子幹啥?但腦筋一轉,我又想到一個可能。這把我嚇得一瞬間都流出冷汗來了。陸宇峰拿的錄音筆,剛才就在錄音,它把我和潘子說的話全記錄下來,陸宇峰這個特殊線人還一定有隨時聽錄音的權力,他把我們談話的秘密發現了。

我不知道陸宇峰會對我倆這種「聰明」人怎麼樣,甚至緊張之餘,我還假裝系鞋帶,趁機把彈簧刀拿出來,藏在袖子裏。這動作當然也被他捕捉到了,等我站起身時,他笑着從屋裏走了出來。潘子啥都不知道呢,他還傻兮兮地對陸宇峰打招呼說:「這麼快就錄完了?」陸宇峰嗯了一聲,又看着我。

我沒迴避他的目光,不客氣的說,我在冷冷注視着他。我都不想一會能出現啥事了,會不會陸宇峰找這些軍隊警察,用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我倆滅口呢?還是他直接動手,瞬間把我倆擊斃呢?

這麼僵持一小會兒。陸宇峰突然很奇怪地嘆了口氣,笑着說了一句特別奇怪的話:「小白,綏遠村的案子已經結束了!咱們一起患過難,也都是兄弟了,你說回去后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咱們一起好好大吃一頓呢?」潘子在旁邊接話說好,我卻仔細琢磨起他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來。如果單從說話內容考慮,陸宇峰這話有可能只是假意安撫下我,但我看着他的眼神,對我留露出的卻是實打實的善意,我又覺得,他真是發自內心的沒怪我們。

我想到這兒也笑了,心說自己一定是多尋思了,陸宇峰再怎麼說也是個特殊線人,不管他許可權比我們大多少,也不是警方的人,沒必要針對同行嘛。我們又聊點別的,就把這事徹底放過去了。

等過了一天,綏遠村這邊確實沒我們的事了,我們仨一起背着旅行包往外面走,這次沒了驢車,我們足足走了一整天。我以為出了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陸宇峰就會跟我們分道揚鑣了呢,但他說接下來他還有任務,坐火車正好跟我們也順路,只是我倆在烏州下車,他還要往前再坐一段距離。我一合計,倆人也是坐,三人也是坐,我們就又聚在一起了。

陸宇峰說過要跟我倆一起吃個飯,他就提議,趁著坐車,我們去餐車好好搓一頓。

餐車裏的菜飯做的並不好吃,也有點小貴,但我們要的是一個氣氛,也就沒講究那麼多,我們三個人,足足要了八盤菜,又一人喝了兩瓶啤酒。這期間我們互相留了電話,說一些場面話,什麼以後多多照顧,哥倆好乾了這杯酒這類的,陸宇峰還拿出一副當大哥的樣兒,總給我倆夾菜。

等我和潘子下車時,都已經是半夜了,但我一合計,不管咋樣,既然回來了就先找李峰彙報吧。我也不顧時間場合了,給李峰打個電話。出乎我意料的是,接通電話后,李峰說綏遠村的事他都已經知道了,我倆也不用特意找他,回家好好休息吧,等下次有任務了,他會主動找我們的。

我一想也是,李峰是個警官,他想跟進綏遠村的案子,直接打個電話給那邊派出所問問就是了。我和潘子這下徹底沒事了,就急忙回家,各回各的屋子裏。我是真舒舒服服的一下躺在床,甚至想這麼睡下去,弄個大懶出來,可沒天亮就被吵醒了。

我聽門外哼哼唧唧的,當時也怪我睡懵了,還尋思呢,哪來的小豬啊?等又清醒一下,我反應過來,是潘子在叫喚,他一定難受了。我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急忙往他屋子裏趕,進去后一開燈,我看潘子一臉痛苦地橫在床上,他雙手都把床單抓得褶褶巴巴的。

我問他咋了,他指著腦袋說裏面特別疼,我挺納悶,因為我倆回來時他還好好的呢。我不是醫生,也不懂看病,但還是湊過去瞧了瞧,我沒發現別的,只看到潘子瞳孔變得特別大。這把我嚇一跳,這可是散瞳死人的感覺,我估摸他是攤上啥大病了。

我們這個烏州市,只有一個附屬醫院還說的過去,我不敢再耽誤,帶着潘子趕緊下樓。其實我心裏也沒底,這大半夜的,誰知道會不會有好醫生呢?但趕巧的是,今晚值班大夫就是神經內科的,他還挺熱情,讓我扶著潘子立刻進了診室。

我不知道他咋檢查的,他也不讓我看,讓我在診室外面等著。我心裏着急啊,就在走廊里一邊轉悠一邊抽煙。等吸了三根煙以後,他叫我進去了,這期間我想到幾個可能,就問他:「潘子是不是得了急性腦出血或者腦炎?」大夫搖搖頭,說潘子這屬於丘腦與大腦功能的紊亂,目前看也不屬於器質性病變。我一下懵了,這大夫說的太專業了,我沒聽懂。

大夫看我不吱聲了,他又解釋一句,說潘子這病,往俗了說,就是精神病的前兆。這下我明白了,也傻眼了,我心說這咋辦,精神病還不好治呢,潘子以後還咋做任務?警方總不能讓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去挖線索吧?

大夫又給我推薦一個人,說當地的五福精神病院裏有個專家,對這類疾病很有研究,他讓我去那裏碰碰運氣。我是個挺謹慎的人,被大夫這麼說,我也沒盲目地相信,我聽說過,有些醫生的醫德不好,總會誇大病情、過度治療,我怕眼前這大夫也是托兒,他把潘子誆到精神病院,藉機收點回扣啥的。

我先去走廊里給李峰掛了一個電話,把潘子的情況說給他聽,他是我們頂頭上司,我問問意見比較妥當些。李峰聽我說完,竟也提出跟值班大夫一樣的建議,尤其還強調,那精神病的專家他有所耳聞,醫技不錯。我沒法子了,既然都這麼建議,那我只能帶潘子去看看了。

不過這都後半夜了,我怕去早了人家不開門,就又跟潘子在附屬醫院的走廊里坐着熬到了天亮。這個五福精神病院在郊區,說白了是當地唯一一家收留精神病人的地方,等我把潘子帶去后,就有護士專門帶我們去了一個房間,她說專家一會才來,讓我們在這等著,她還給潘子掛了水,讓他能好受一些。

我心裏有種莫名地煩躁,看潘子掛上水后,竟能昏昏沉沉地睡着,我就合計趁這段期間出去走走,散散心。我也沒遠走,找個長條板凳坐下來,點根煙吸了起來。

或許是煙的刺激,讓我腦袋漸漸醒了,不能說我瞎捉摸,反正突然的,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潘子之所以如此,會不會是陸宇峰做的手腳呢?他旅行包裏帶着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葯,在餐車上,他要是藉著夾菜的名義給潘子下藥,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上來倔勁兒了,給陸宇峰掛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好久才接,我也不知道他幹啥呢,反正他壓低聲音問我啥事。我現在有點緩過勁了,腦袋沒那麼熱了,心說不能那麼直白的質問他,不然太傷和氣,我就間接地把潘子遭遇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陸宇峰很認真地聽着,直到最後他聽我嘆了一口氣,又好奇問我:「潘子病了就病了,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你何必太傷心呢,把握好自己的前程就是了嘛。」

我知道他這麼說是對的,但我這一批減刑犯里,沒幾個人活到現在,我和潘子還是純粹的難兄難弟,我捨不得他。我一下來感慨了,接話說:「阿峰,如果潘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死心了,不奢求減刑立功的事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夢想罷了,還是繼續蹲牢子吧,把刑期熬完。」

這下陸宇峰不說話了,而且他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電話掛了。我聽着手機里那嘟嘟的短線聲,以為阿峰突然做任務了,就壓着衝動,沒再找他。這時我也把煙吸完了,就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踩了踩。這麼一低頭,我發現有個影子在我身下,很明顯,我背後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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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案局中局(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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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殺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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