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我保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郝德勝勾著婉兒的手指爽朗的笑着。婉兒還是有些不放心,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才告訴郝德勝他們打算去醫院看望小豆丁的計劃。郝德勝聽完很是欣慰,但同時告訴他們這個事情確實有點難度,因為豆丁前天已經轉到市裏的醫院了。

豆丁轉到市裏醫院並不是因為病情惡化,而是幾天前豆丁爸爸剛好給譚秀娥打電話,知道了豆丁受傷的事情。雖然譚秀娥一再強調豆丁的傷情並不嚴重,可豆丁爸爸還是不放心,說縣裏醫院環境不太好,現在天氣這麼熱,搞不好會發炎潰爛什麼的。反覆溝通后,譚秀娥才同意將豆丁轉院到市裏。

譚秀娥也想讓豆丁接受更好的治療,儘早康復,而且在這種事情上也捨得花錢,但讓她為難的依舊是大字不識一個。對於她這樣一個從沒出過遠門的農村老太太而言,去市裏的醫院無異於進入另一個世界。無奈豆丁爸爸一再堅持她只好妥協。

給豆丁媽媽的電話終於打通了,她雖然也反對轉到市裏醫院,可聽說所有費用都由豆丁爸爸承擔這才勉強同意。譚秀娥讓她抽空過去幫忙辦下手續,她推辭說走不開,讓她過去看看孩子,她嘴上答應可就是一連幾天見不到人影。

情急之下,譚秀娥只好厚著臉皮求助郝德勝。郝德勝很爽快的答應,幫忙聯繫了夏語昕,還說要過去幫忙,但被譚秀娥婉言謝絕了。為了避免讓譚秀娥為難,郝德勝叮囑夏語昕有空就過去看看。夏語昕反問他既然這麼上心,為什麼不自己來幫忙,郝德勝反駁說大人的事兒小孩不要瞎摻和。

幸虧有夏語昕在,不然譚秀娥是寸步難行,對於醫院裏的各種手續,她啥都不懂,是個事兒就得託人幫忙。雖說夏語昕會不定期過去照看,但她畢竟是在上班,分身乏力時不免心生怨氣。可她的抱怨不能表現在譚秀娥面前,只好拿郝德勝出氣。

「郝老頭,你到底啥意思啊。」這天下班后,夏語昕終於憋不住了,又沖郝德勝嚷嚷。「什麼啥意思,有話直說。不過提前聲明哈,你最近談的那個男朋友我可沒參與意見,你們要是分手或是鬧矛盾了別往我身上扯。」郝德勝哪會聽不出她的意思,不過是想岔開話題罷了。

「又來,能不能玩點高級的,老是徘徊在幼兒園中班的水平你也不嫌丟人。」夏語昕對於他的太極打法也是輕車熟路,立馬直奔主題。「你和人家老太太到底打算怎麼發展,想正兒八經的交往就過來看看,不想或者單相思就和我明說,這一天到晚的,成我的事兒了,真是的。」

夏語昕這一挑明,郝德勝不禁語塞,吱吱嗚嗚半天才回了一句,「再等等。」「再等?再等人家就出院了。」夏語昕也是沒轍,心想,這還是她的親外公么,之前啥事不是雷厲風行,這怎麼老來老去還蔫了。郝德勝沒有說話,靜靜得聽着夏語昕的「訓斥」,這樣的氣氛讓夏語昕心裏也是糾結。

「姥爺,我覺得吧,我這麼說你可別生氣,咱倆就事論事哈。」夏語昕頭一次感覺到開導別人的心理壓力,畢竟她的愛情還沒紮根,根本沒有成功經驗可談。長長呼出一口氣后,夏語昕才繼續說道,「我姥姥也走了那麼多年了,你想再找個老伴也無可厚非。你要是覺得自己真心喜歡人家老太太,不妨直接把事兒挑明了,該了解就了解,該發展就發展,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這一天到晚的,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心裏吊著不難受么。」

「你要是說心裏還有什麼顧忌,覺得我們小,開不了口,可以有空的時候找我爺爺喝喝酒,你們倆總能說上話吧。你要是說,怕這事兒會影響到我媽和我舅,我覺得也沒必要。兒孫自有兒孫福,爹媽跟得了一時,跟不了一世,憑什麼當爹當媽的要一輩子付出,至死方休。如果說是因為上次我舅媽的那事兒,就更不用往心裏去了,你又沒吃她喝她用她的,憑什麼什麼事兒都由着她啊,慣得。」

夏語昕說了很多,郝德勝聽了很久,掛斷電話后郝德勝便睡不着了,拿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裏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明晃晃得,照得人心裏都亮了。半夜的時候,郝德勝從屋裏拿出個瓦盆,取來一些紙錢燒上,又倒了一小杯酒端在手裏。

「老伴兒,昕兒讓我找個人說說話,可我什思了半天,沒一個人能讓我心無芥蒂得暢所欲言。」郝德勝抿了一口酒,又起身回屋拿出他那個煙盒,煙盒裏依舊放着兩支煙。他取出一支點上,輕輕擺在自己身旁的地上,「現在沒人,你抽兩口吧,哈哈,這煙我早戒嘍,隨身帶上兩支其實都是給你準備的。有時候悶了,抽兩口,其實是替你抽得。」

「你知道么,上次呂家安他老婆從家裏跑出來,要不是遇見了,真不知道他老婆已經瘋成那樣。可你肯定猜不到,即便他老婆那樣,呂家安也還是正兒八經得伺候她。後來聽說她老婆還有胃癌,我以為他知道時日不多,所以才那麼盡心,誰知道這傢伙居然還打算賣房給他老婆治病。唉。」

「後來他老婆死了,好像是他商量賣房子治病的頭幾天。你說怎麼會這麼巧,我覺得肯定是他老婆不想再拖累他了。那天我和豆丁姥姥陪了他一天,就怕他想不開,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就給我寫了封遺書。他說老婆走了,自己過不了孤孤單單的日子,活着也是受罪。還說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自殺,怕有人說他老婆壞話。」

說到這裏,郝德勝自嘲般暗暗一笑,「他對她老婆是真好啊,連這都想到了。對了,你知道他老婆跑出來那天我在他家遇到啥事了么?我們臨走前他老婆在屋裏放了一個屁,等都沒等直接沖外邊的呂家安說是他放得,呂家安立馬承認了,哈哈。你說說,唉。」

「後來我偷偷問過他,連這樣他都能擔待,心裏一點不委屈么?你知道他說啥,他說這世上的人哪有完美無缺的,兩口子既然走到了一塊,就得相互包含,相互體諒。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被人提及的小秘密,他老伴是一輩子都沒承認過自己放屁,所以他家的屁都是呂家安放得,哈哈。」

「其實啊,這就跟你有什麼心事的時候總愛抽煙。可這世上除了你爹媽和我,其他人都不知道一樣。」郝德勝說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再次扭頭看向那支已經著完的香煙。「老伴啊,我今天找你是有事商量。你要是同意呢,就挪挪煙把,你要是不同意呢,就把煙灰...」

郝德勝話還沒說完,就詫異得看到身旁的煙把輕飄飄滾到了一邊,而地上的煙灰絲毫未動。他趕忙伸出手,以為起風了,然而手掌卻清晰得告訴他,此時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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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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