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難以逾越的問題

第三十八章 難以逾越的問題

司雨很惱火,開始懷疑戚金花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亂亂猜出了她的心思,趕緊用手肘碰了碰她。司雨不明白亂亂是什麼意思,接着聽亂亂說:「好了,我們看完了。戚金花,你現在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吧。我先提醒你,如果你在這件事上胡說八道,完全可以構成誹謗罪哦!」

戚金花冷笑着問亂亂:「我倒是想說啊,問題是現在你們看了這些記錄,還會相信我的話嗎?」

亂亂嘿嘿一笑:「老實說,看了這些記錄我對你的確很鄙視,但多年律師的經驗告訴我,即使是人渣的證言,也未必不可信。」

司雨迅速冷靜了下來,原來剛剛亂亂是在提醒她在查清事實之前不要先入為主、妄下判斷。的確應該這樣……嗯?司雨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雷耀為什麼要先給她看這種東西?難道就是想叫她先入為主?

「好吧。」戚金花嘴邊掠過一絲狠笑,斜眼看了看雷耀,「我和築夢是好朋友……」

雷耀的唇邊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戚金花一愕,大受刺激:「是!是我主動去討好築夢的!因為我夠不上你,所以就想通過接近你身邊的女人,獲得『離你更近』的感覺……但是築夢還是把我當朋友看,對我說了很多!當時你把蘭玲當寶,她一回心轉意你就把築夢甩了。築夢不甘心,對我說她一定要挽回你的心。有一天她忽然找到我,說終於找到和你永遠在一起的方法了,然後就約你一起去山裏旅遊……到最後她竟然死了!說,是不是你嫌她麻煩,就把她殺了!」

雷耀惱怒地笑了笑,目光複雜地朝司雨瞥了一眼。司雨正瞪着眼看着他,充滿了懷疑。他咬了咬牙,苦澀而又冰冷地笑了笑:「我本來不想說,是你逼我的。你和築夢真的是好朋友嗎?恐怕你聽過之後就要後悔了。」

戚金花愕然,正要說什麼,雷耀卻繼續說了下去:「不錯,她是找到了『和我永遠在一起』的方法……不過不是活着在一起,而是死在一起!她是要跟我殉情!」

「啊!」亂亂和司雨齊聲驚叫。

雷耀冷笑一聲,表情滿含悲傷,卻也滿含憤懣:「她把我騙到山裏,想找機會把我推下山去。然而我一開始就發覺她的表情不對,一直對她有所提防。當時正在懸崖邊上,她正要推我,我瞬間閃開了,她的力氣都用到了空處,便自己滾下山去了……」

司雨低低地驚叫了一聲,看向雷耀的目光滿含同情和理解。戚金花見狀后趕緊叫嚷:「你別信口雌黃!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雷耀斜睨着她,輕蔑地說,「當初警察也不怎麼相信我的話,但經過現場勘察,認定就是如此……這在公安局可是進了檔案的!」

戚金花眼睛瞪得圓圓的:「為什麼我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呢?」

雷耀一臉委屈:「我是想保全築夢的名聲,她好歹也是個校花,在大家心中一直溫婉和通情達理……要是讓人知道她臨死前如此喪心病狂,美名都會被破壞掉的!所以我和築夢的家人商議,懇求公安局保守秘密,對外只說是意外……」然後鄙夷地看着戚金花,「本來我是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的,你卻逼我說出來,這件事傳出去后,築夢的名譽算是毀了。你不是築夢的好朋友嗎?好好自責去吧!」

戚金花悻悻地低下了頭。

司雨沒有再看她,怔怔地走向雷耀,目光中滿是憐惜、同情,卻也滿含了迷惑、責怪和不明所以的氣惱:「既然事實是這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

雷耀苦澀地笑了笑,表情異常複雜:「我是怕你聽了不痛快……」

司雨這才發現自己的自私和冷酷!這件事就算雷耀在法理上沒有錯誤,但情理上……如果他沒有輕率地跟築夢開始,如果可以在感情結束的時候把一切都處理好,等待築夢的可能不會是這個結局,她剛才竟因為雷耀沒有承擔法律上的責任就覺得萬事大吉,怎麼會冷酷和自私到這個份兒上?連雷耀都覺得自己理虧,怕被她發現不痛快,所以才竭力掩蓋。

戚金花不知道司雨內心的變化,還以為她已經對雷耀徹底諒解,連忙大聲叫嚷起來:「司雨你不要得意!他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他之前有過十幾個女朋友!你跟他長不了的!我保證!別以為自己很獨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蘭玲怎麼樣?不照樣被她甩了嗎!?」

雷耀大怒,狠狠地瞪了戚金花一眼。戚金花嚇得立即住口,亂亂趕緊把戚金花拉出去,撫慰、勸說和少許恐嚇,讓她之後再也不要挑事。

戚金花走後,司雨就轉身上樓,雷耀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司雨回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地顫動了幾下。她內心百感交集,迫切地想跟雷耀深談,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咆哮出來。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終於找到了一個適當的閘門,開始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內心泄洪。

「是因為凌思杭啊!」雷耀苦笑了一下,看着桌上一個印第安勇士土偶出神,那正是小時候凌思杭送給他的,「他跑來質問我當初我和築夢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說你已經知道這事了……」凌思杭雖然曾和他鬧得很僵,但一遇到事依舊是直接問他。看來他們的友誼是根植到血液里的,即使在理性里被扼殺了,在感性、甚至在潛意識裏還是根深蒂固的。

「哦。」司雨低低地說,「然後,你就在我的手機里動了手腳。」

「不是。」雷耀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在你旅遊的前夜。我換了手機卡,轉移了資料,並把戚金花的號碼悄悄地改了一位,變成空號。此外你也沒有凌思杭的號碼,只有他打電話找你,只要讓他找不到你,你們就聯繫不上。我本來以為要防備的人只有這兩個而已,即使你打電話跟其他人聯繫,別人也不會太在意號碼的變動,再說最近你也不常跟家人之外的人打電話了。原以為可以撐到我把事情解決之後,沒想到還是疏忽了。」

司雨從鼻子「哼」了一聲:「你為什麼不把一切都告訴我呢?」

雷耀不語。

見他如此司雨更生氣:「你不要以為這是在保護我……其實就是瞧不起我!你覺得我沒有能力應對這些事情,所以不願意跟我說!」

「我不是怕你不痛快嗎!?」雷耀也爆發了。

司雨呆住了,有驚恐,也有憤怒,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雷耀以為她被自己嚇住了,本想就此住口,但心裏實在是鬱憤難平:「為什麼要做這麼多餘的事情,乖乖地聽我的安排不就好了嗎?你以為你能辦什麼事?」

司雨的臉頓時沒了血色,半晌后才冷笑着說:「雷耀,這就是你真實的想法對不對?你還是瞧不起我!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麼大男子主義!」

「我沒有!」雷耀又急又怒,大吼了出來。

「那你就把你之前的……之前的情史全都告訴我!」司雨噴出這句話,此時才發現自己真正在意的是這個。

雷耀全身一顫,接着臉色也變得灰白,冷笑着說:「看你這樣子,我就不能告訴你,你肯定會把那些事情都變成枷鎖,一個個套在我的脖子上。你為什麼要糾結之前的事情!我告訴你!以前的事情誰都找不回來!我曾經年少無知!曾經輕率花心!但那都已經是過去時了!我無法回到過去,把我之前的錯事糾正過來給你看!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呢?!」

他吼得像炸雷一樣響,把窗外的鳥兒都驚飛了。

司雨噤住了,獃獃地看着他,忽然淚如泉湧,接着癱倒在地:「我沒有自信啊,我不知道我會不會也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個。你對我是很好,但是我總懷疑你是不是對你所有的女朋友都是這樣好,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像對其他的女人一樣,對我說翻臉就翻臉,說拋棄就拋棄……」

雷耀僵住了,臉色鐵青。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司雨抹去眼淚,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卻是朝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雷耀和司雨開始了冷戰,他們並不是出於對抗的意圖而相互不理,而是各自喪氣到了極點,相互開不了口。司雨覺得雷耀還是大男子主義嚴重,根本不尊重她,對雷耀和自己的愛沒有信心,同時對雷耀的過去感到不可接受。對此雷耀很清楚,但也無能為力。這些問題不是通過吵幾架,談幾次就能解決的。而且,他努力到現在,依舊是這個結局,也感到很喪氣。此外,他也害怕司雨會一直對他的過去耿耿於懷,天天拿過去說事。沒有男人會喜歡被妻子抓住小辮子,想到這個,他就感覺沒有期望。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司雨和雷耀的關係依舊冰冷。司雨又想到了離婚,但就是下不了決心。談不上不舍,也談不上不甘。為了擺脫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應該先找工作,忙活了一陣后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她還是想知道雷耀之前的感情生活到底是怎樣的,雖然可能會被傷到,雖然像個愚蠢的妒婦,但她還是想這樣做。一個妻子,就該了解丈夫吧!

為了確保自己能找到真實的資料,司雨找到了雷耀參加文學社時的社長——蘇雲,她和雷耀的私交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就是這種人才能站在公平的角度上評價一個人。司雨確定了目標,打算以「文學同好」為切入點,不露痕迹地接近她。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司雨覺得自己可以詢問她有關雷耀的事情了,蘇雲忽然不願和她聯繫了。司雨感到很訝異,也不願就此罷手,跑到了她家門外,準備等她出門的時候問個清楚。

蘇雲出來了,司雨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衝上去,卻被她胸前的一縷亮光晃了眼。她大大地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那是她設計的「花朵、雲朵、月亮」系列中的主打項鏈,價錢比較貴。蘇雲家裏並不富裕,似乎不大會買這種東西,她怎麼會有這條項鏈的?

司雨立即跑到凌思杭的公司,凌思杭知道她的來意,僵硬而又苦澀地笑着請她坐下。

司雨並沒有坐下,只是沉着臉看着他。她明白蘇雲的態度之所以忽然轉變,一定是被凌思杭收買了。他為什麼要幫雷耀隱瞞他的過去?他之前不是一直想把她從雷耀身邊拽開嗎?現在又做相反的事情,他到底想幹什麼?

凌思杭看着她憤怒的眼神,笑得更加苦澀,嘆了口氣后說:「對不起,在你和雷耀之間,我還是選擇雷耀了。其實,那次我把你收到戚金花短訊的事情告訴他后,我和他打了一架,打得很兇,之後我才發現,我和他還是好朋友,一生的朋友。」說着,他看向司雨,眼睛亮晶晶的,含着不舍、痛苦,卻也含着釋然和祝福:「所以,我打算當一次《雙城記》裏的卡爾頓,請你原諒我……」

司雨冷冷地看着他,上齒緊緊地咬着下唇。凌思杭不是一直都迷戀她嗎?現在忽然表示放棄,還要把她推向雷耀身邊,這個變化實在太大了,她真有些不適應。不過,這不是主要的。她盯着凌思杭,感到一股怒火從心裏直涌而上:「什麼《雙城記》?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和誰在一起?你們把我當什麼?東西嗎?可以隨便讓來讓去?」

司雨的吼聲把隔壁辦公室的人都驚動了,司雨斜眼瞥了一下從門邊伸出的腦袋,感到異常憤懣和羞恥,咬着牙轉身就走。

司雨回家后發現雷耀不在家,這些天他外出頻繁。她盯着空房間看了一會兒,一頭扎到床上。就在這時手機響了,發現是凌思杭發來的彩信。

那是一張手鐲設計圖的照片,是司雨在凌思杭的公司工作的時候隨便畫的。因為她對這張圖不是很重視,從凌思杭公司離開的時候又很匆忙,就沒有把它帶走。本以為早被公司里的人扔了,沒想到還在,竟然還是被凌思杭保存着。

「這個設計我覺得很好。」凌思杭在短訊里說,「我已經幫你寄去參加全國設計大賽了。依我的經驗,這個應該可以得特別獎。如果能得到特別獎,也算是在設計界嶄露頭角了。」

司雨一開始對這個短訊是不以為然的,這只是她在工作空閑時隨便畫的。她想只要認真來畫,畫出來的都會比這個好,凌思杭只是想討好或是安撫她而已。然而當司雨認真地實驗了幾次,卻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她竭力畫了好久,畫出來的東西都不如那幅,原來靈光都是在一瞬間閃現的。司雨開始期待比賽的結果了,總會下意識地瀏覽比賽相關的網頁——也算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司雨的注意力,不再把整個心都放在和雷耀的關係上了。而從她的作品展覽頁面的人氣來看,即便她只得特別獎,甚至沒有得獎,也能憑人氣在設計界嶄露頭角。也許她的事業就有頭緒了,司雨的心也比以前稍稍安定一些。無論怎樣,總算有個可以支撐她的天空的柱子。

然而雷耀這陣子頻繁外出也並不僅僅是躲避司雨而已,是因為蘭玲頻繁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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