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糾纏

第三十二章 糾纏

她準備對雷耀說這件事的時候,雷耀正在把玩著一副器具。這是明末的古物,棋盤是用檀香木做的,棋子是用墨玉和白玉做的。他一直不了解司雨的喜好,現在也是憑猜測給司雨選禮物。她喜歡下棋,也應該喜歡棋具吧!從她在設計上的偏好來看,她應該喜歡古風,送這個給她應該很適合……

雷耀無意間一抬頭,正巧看到司雨站在身邊,趕緊笑着招呼她坐下:「你來得正好,看看這副棋,喜不喜歡?」

司雨木然地笑了一下,接過棋具放到一邊,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來。

雷耀的表情立即凝固了。

是一張離婚申請書。

「你要跟我離婚嗎?」雷耀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樣子。

「是的。」司雨微笑着說,略帶稚氣的臉上波瀾不驚,「我們好合好散,我也不要求分割財產,我也不帶走什麼東西,我們今天去辦離婚手續,下午我就可以離開了。」其實她早就決定和雷耀離婚了,只是那時雷耀無比消沉,她不放心離開。現在雷耀的生活重回正軌了,她應該破繭飛翔,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

雷耀依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愣了一陣之後,忽然把離婚申請書撕了。

「你撕了我還會再打的。」司雨依舊是微笑着,臉上是難以言喻的成熟、寧靜。

「你這是做什麼?」雷耀說,一副快要吐血的表情,「你不是一直都對我……現在不一切都好了嗎?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呢?」

司雨淡淡地笑了笑:「是的。不過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麼?」雷耀的臉色迅速灰了,聲音顫抖,就像他的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龜裂破碎,「我覺得你一點兒都不明白,你是以為我不喜歡你,是不是?不,我已經開始喜歡你了……」說到這裏他的喉嚨哽咽了。其實仔細想來,他並不是剛剛開始喜歡她,也許他早就對司雨有意思,只是下意識地壓制着,不知道而已,否則在他準備喜歡她的時候,這感情不會如此到位。

「不,我早就想明白了。」司雨淡淡地笑着,眼裏有一股隱晦但非常深刻的苦澀和釋然在慢慢蔓延,「你現在對我的喜歡,可能只是在感情空虛時的心理需要……」

「不,我是真的喜歡你!」雷耀趕緊打斷她。

「那是怎樣的喜歡呢?」司雨依舊淡然地笑着,卻不知不覺中帶了一絲幽怨,「是學生時代對同學的那種喜歡?或者是青春剛開始時隨便找個女伴的那種喜歡?」

雷耀知道司雨的意思,他盯着司雨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都不是,我對你,就是對妻子的愛,我希望你能和我相守終身。這是真的!」

「不會的。」司雨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一股凄然在她的臉上悄悄蔓延,「首先,我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我已經想過,有時候,人的地位會決定人的行為。也許你現在覺得你可以和我相守終身,但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一定又會覺得你和我不再適合了。而且,依你的身份,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到那時,為了和你的身份相配,你一定會選擇更好的。」

「不會的,我不會變心的……」雷耀越來越緊張,因為他發現,此時的司雨表面上謙和溫柔,心裏卻像一座冰山,他可能一點兒都無法感動她。

「這不是變不變心的事兒。」司雨凄然地搖搖頭,「婚姻不是只有感情就可以維繫的,它還需要很多方面的合拍。我們很多方面都不合拍,我們的差距始終太大了。此外,除了地位和物質上的差距,我們的性格和處事方式也不大合拍。你的佔有慾和操控欲都很強,大男子主義也很重……我早就感覺到了。一開始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你喜歡的人,你才那樣對我,後來才發現你對心愛的人也是一樣的。」

雷耀呆住了,雖然他對司雨的話並沒有完全明了,但有一個意思聽明白了,那就是不管怎樣他和她都沒戲了,他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站了半晌后咆哮起來:「我愛你啊!」

司雨心頭一顫,幾乎要流下淚來,趕緊低下頭去:「對不起。我們好合好散吧!」說着便又去打了一張離婚申請書,然後走進花園,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她雖然認為自己該淡定,在雷耀的面前也表現得較為淡定,但實際上她心裏還是沒有辦法淡定。

她就在花園裏藏了幾個小時,覺得雷耀該冷靜下來了,便重新回到房裏。雷耀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似乎已經無所謂了。司雨心裏一松,卻也劇烈地一酸,又不免有些自怨自艾,看來他的確不在乎啊!然後便去找那張應該已經填好的離婚申請書,以及她的行李。

然而她沒有發現那張離婚申請書,自己的行李也不見了。她愣了幾秒,轉頭問雷耀:「離婚申請書呢?」

「我把它用碎紙機粉碎了。」雷耀一臉無所謂地說。

司雨愕然,恨恨地瞪了雷耀一眼,又去找電腦里的文件。

「文件我也已經刪除了哦!」雷耀壞壞地笑,「打印機我也搬走了。」

司雨又朝桌子上看去。

「紙和筆我也通通收起來了。」雷耀笑得更壞,「現在在雷家你別想再找到一張紙和一支筆。哦,對了,你大概不知道,離婚登記還需要結婚證的,我已經把結婚證藏到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還有,你的行李我也幫你保管了哦!」

「你……」司雨又好氣又好笑,板起臉來說,「你以為這樣就能留住我嗎?」

「當然留不住你。」雷耀很乾脆地說,「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表示我很想留住你而已。」說到最後魅惑地一笑。

司雨下意識地低下了頭。那個充滿邪魅的雷耀……每當「他」出現的時候,她總會心跳加速……

然而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畢竟已經做了決定了,對着雷耀冷冷一笑:「好的,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很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你還是乖乖地把結婚證交出來,和我去登記離婚吧!目前我還是願意好合好散。如果你不給我結婚證,那也沒關係。我有朋友是律師,有的是辦法……如果你不願和我好合好散,我也只有到法院起訴了。你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如果鬧開了,恐怕不好看吧!」說到最後已經是威脅的口吻了,對此她很感到無奈和遺憾。她不想威脅雷耀,一直想好合好散,但是她知道她現在必須得快刀斬亂麻。

「沒關係,去鬧就是了。」雷耀不以為然,「不過即使你去起訴,恐怕也不能如願哦。婚並不是你想離就能離的。離婚,據我所知需要一些條件,比如一方虐待另一方,或是一方出軌……哈哈,嚴格來說我是有『出軌』的行為,但是對不起,你沒有找到證據,所以也等於沒有,反正要證明夫妻感情確實破裂,哈哈,在現有的情況下,你恐怕沒什麼證據證明我們夫妻感情確實破裂了吧?」

是啊,她沒有證據。因為亂亂是律師,她也了解到一些打官司的規則,就是即使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找不到能被法庭認可的證據,仍然不會被法庭採信,她到底該怎麼取證……

她的心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這個方法有點兒狠,但是她不能再猶豫下去了,如果她再猶豫,說不定還要陷進去!

「婚後一直沒有性生活,這個足夠了吧?」她咬着牙說,臉上已經沒了血色,「這個絕對可以證明我們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絕對可以促成我們離婚!」說這話的時候她直直地盯着雷耀,自以為目光里滿是狠心和決心,殊不知她的狠心和決心倒沒有表示出多少,「色厲內荏」倒表現出了個十足,其實她根本不想這麼做。

雷耀的臉微微一紅,現在他才真正有些慌張。這的確是致命武器,它可以促成離婚,而且如果它在法庭上被曝光了,對他的影響也是致命的。公眾肯定會懷疑他是性無能,而男人最怕的不就是別人說他性無能嗎?

然而他卻不動聲色,繼續笑得不以為然:「可是你同樣不好取證,又沒有人天天晚上聽牆根,誰能證明我們沒做過?」

「我還是處女!」司雨感到自己受了侮辱,咬着牙說,「我只要去醫院做個證明就完全可以了!」

雷耀一驚,他當初聽司雨說自己沒有戀愛經驗時根本就沒信。沒想到竟然真是如此,他露出了震撼的神情,同時眼中也掠過一絲難言的熱度。他茫然失措地低下頭,揉了揉鼻子,抬起頭注視着司雨。此時他已經不敢繼續不以為然了,一臉的遺憾、憂傷和不舍:「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真的下決心了嗎?」他可憐兮兮地看着司雨,就像一隻即將被拋棄的乳狗。

司雨咬着嘴唇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別處。不可否認,他的目光是很有魔力的,她如果再看一眼,恐怕就要心軟。

「好吧。」雷耀咬了咬牙,想了片刻后吞吞吐吐地說,「有些難以啟齒呢,你說願和我好合好散,你在走之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可以。」司雨盡量讓自己笑得淡然。這樣看來,雷耀已經答允離婚了,她應該高興和輕鬆才是。不知為何,她是感覺輕鬆了,高興卻未必。她只是感覺心一下子空了,自然不會再覺得心裏有什麼。

「我在和一個人談一筆生意。」雷耀躊躇著說,「那筆生意比較特別,在簽合同的時候需要夫妻兩個人共同簽字,你可以等到我把生意談成之後再走嗎?」

「好。」司雨乾脆地答應,想要對他笑一個,嘴角卻揚不起來。原來,他只是請她幫忙搞定生意上的事情。一想到這裏司雨不禁又有些幽怨,趕緊忍住了。

司雨暫時在雷家留下來,她現在公開和雷耀分居了,收拾行李住在客房。經過一場大鬧,雷朔和李不言都清楚了雷耀做的破事兒,覺得司雨和雷耀可能會離婚。之後雖然覺得他們感情有所回暖,看到司雨和雷耀分居也很傷感,但仍覺得在意料之中,所以沒有多說什麼。但是,顯然他們是很惋惜的——李不言的態度也許不算明朗,但雷朔的惋惜可是一看便知:簡直像雷耀丟掉了舉世稀有的珍寶。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說什麼,誰讓雷耀做了那種事呢?

司雨搬進客房的第一天就下大雨了,到了晚上更是電閃雷鳴,暴雨如注。不知是心裏空虛還是怎麼,司雨聽到打雷和看到電光就心慌。她笑罵自己是膽小鬼,正想戴上耳罩睡覺,不承想身邊忽然漆黑一片。

停電?!這裏也會停電?

陷入黑暗的司雨感覺就像掉進了冷水,一時間手足無措。

「我的天哪,真嚇人。這個小區應該有獨立的供電系統的,竟然也停電,估計是雷把供電系統劈了。」雷耀捧著個蠟燭進來了,異常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我當然還好。」司雨撇嘴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怕停電嗎?」說着便留神打量他手裏的蠟燭。

那不是普通的蠟燭,而是摻入玫瑰香精,做成花燭狀的蠟燭,放在百合花形的玻璃盞里,散發着粉紅色的光和沁人心脾的香氣。

司雨心頭一熱,卻也微微一酸,喃喃地說:「你常備着這個嗎?」俗話說,窺一斑可見全豹。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雷耀以前一定經常備着這種東西,準備隨時討好女孩子……司雨忽然想到現在她已不該再糾結這種東西,趕緊截斷了思緒。

「不。」雷耀苦笑了一下,「這是我特意買來,準備討好你的,沒想到還沒用上你就要和我離婚,還以為用不上了呢!」

「哦。」司雨的心裏舒服了一些,臉色也好看了些。

雷耀把蠟燭放在桌上,尋思著該如何進行下一步。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悶雷炸響,司雨嚇得一哆嗦。

「我可以在這裏坐一會兒嗎?」雷耀趕緊抓住機會,「現在走廊里黑咕隆咚的,我不想再捧著蠟燭到處走了。」

「好吧。」司雨明知他就是想賴在這裏,卻不想大驚小怪。因為這樣等同於表示她對他依然很在乎。

雷耀趕緊坐到她身邊,司雨下意識地朝一邊挪動了一下。雷耀假裝沒有看見,凝視着蠟燭微笑着說:「你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

司雨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當然記得,那可是夢的開始。

「我說實話你別生氣,當時你的樣子很可憐。」雷耀笑得有些悵惘,「暗淡的衣着,發黃的臉色,就像一朵見不到陽光的……野花。」

「是雜草吧?」司雨苦笑着說。

「哈哈。」雷耀笑得有些尷尬,佯作無事地繼續往下說,「說來也奇怪,當初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可以幫我。」

「是覺得我可以利用吧?」司雨依然絲毫不給他留情面。

雷耀又是尷尬地笑笑,他的面子已經被削得夠厲害了,但仍然硬裝不知道,也很快把話題轉到了另一部分,「其實你替我擋酒的時候我對你就有好感了,之後看着你誠惶誠恐地對我……哈哈,你別以為我沒感覺,我心裏一直都有數的……其實我當時是有愧疚感的,也對你更加有好感……但當時我的心已經被填滿了,所以就……」

司雨越聽越彆扭,雖然已是往事,雷耀和蘭玲已經結束了,但她還是很心酸和嫉妒。她需要結束這個話題,因為再繼續下去,她肯定又要出差錯——人一動念就不免有些小動作,她下意識地用鞋底碰了一下地面。

這個聲音很輕,雷耀卻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意圖,趕緊轉變口風:「不,其實也不算……其實你一直都在慢慢地進入我的心……肯定是那樣,否則我不會為你擋刀。」

司雨心頭一顫,朝雷耀的手腕看去。

雷耀見她露出了溫柔、歉疚和悲傷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觸到了她的心門,趕緊趁熱打鐵:「後來我又發現你有很多優點,很多很多……都像珍寶一樣寶貴……哈哈,我不一一列舉了,否則倒像是在特意煽情似的……」他的語氣中有歉疚、遺憾和自嘲,更有一種難言的心痛,說是不煽情,卻已經煽情到極致。司雨也清楚他是在煽情,卻也無可奈何地心軟了。

「這能怪誰呢?只能怪我自己……但是即使你不相信,我也想說……」雷耀苦笑了一下,聲音就像從心頭滲出的苦血,說着轉頭凝視着司雨,一字一頓地,像要把心掏出來一樣對她說,「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到最後的時候,如果錯過你,我絕對會遺憾一輩子。」

司雨感到心頭一陣沸熱一陣翻湧,知道不好了,趕緊把目光移向地面。雷耀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看來是必須結束了。」他幽幽地說,似乎傷心沮喪到了極點,「那……我們就好合好散……我還有一個要求……我們來個告別議式,至少,讓我們的感情有一個結局……可以不拒絕我嗎?」說着便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中充滿了祈求和惶恐。

司雨本想狠心斬斷一切,卻不由自主地說了聲:「好。」他的眼神似乎有魔力,讓人不忍心再讓他受傷。再說,只是接一個吻而已,也不是大事——她認為告別式僅僅是接吻。然而就在她考慮是自己主動去吻還是等雷耀來吻她的時候,雷耀已經摟住了她的腰,伸手便去解她的衣扣。她立即明白了「告別式」的真正含義。

她慌忙去推他的手,心裏卻涌過一陣迷亂,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掠過一道閃電,把整間屋子都照得雪亮。在電光的映照下,司雨清楚地看到了雷耀的眼睛。在一瞬間,她忽然有了種被刺到的感覺,拚死地掙扎。

雷耀沒想到她會使出這麼大的力氣,猝不及防地鬆了手。

「你出去!」司雨縮到牆角,沙啞著聲音朝雷耀大吼,「你立即出去!」

因為她看見雷耀的眼中,不僅有刺目的狂喜和灼人的慾望,還有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和竊喜。雷耀哪是僅僅想和她告別啊,他是想藉此破壞她最有力的武器——做過之後她就不能再說他們之間沒有性生活,更不能證明他們的感情確實破裂,他好狡猾,也好陰險,竟然用這種方式給她下套!

雷耀明白她已經看破了他的意圖,悻悻地退了出去。他咬着牙走進黑暗,拳頭捏得「咯咯」直響。他一走司雨就把門鎖上,把蠟燭也吹滅了,藏在黑暗中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氣還是害怕,也許兩者都有。她無暇去細品自己的心情,而是咬着牙把這些感覺統統擠出大腦。

只有完全淡定,才能表示她已經對他徹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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