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社長,請叫我男子漢!

第七章 社長,請叫我男子漢!

新的一天充滿新的希望,就像豆漿和油條搭配的清香。

從校園的大門外一如既往湧入大批學生,一張張稚嫩的臉蛋上充滿朝氣,三五成群的少年們的嬉笑打鬧聲不絕於耳……這個嘛,簡單來講就是和往常沒什麼差別。

「讓開!讓開!本姑娘來也!」

簡直跟山賊大王下山洗劫村落一般,賴小桑從校門口騎車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車頭上還擺着一支可怕的狼牙棒,一時間校道兩邊的學生嚇得紛紛躲避。有的人見了臭水溝也毫不猶豫地跳進去避難。

今天的太陽從西方出來了。賴小桑居然也會按時上學!她手裏拿着一份報紙,閃電一樣沖向隔壁班,扯開嗓子就喊了起來:「小安子!」聲音大得簡直能把整個教室都強拆了。

很快,從教室中立刻衝出一個急急忙忙的倩影,一把捂住她的嘴,陽簡安秀眉緊蹙:「社長,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叫這個外號啦!」

「知道啦!知道啦!小安子,快把這套衣服換上。」賴小桑從小的優點就是知錯不改。她扔給陽簡安一套衣服。

「這是什麼?」陽簡安又開始睜着他的眼睛賣萌。

「廢話少說!」賴小桑把狼牙棒往肩上一扛,「快穿上!」

「啊啊!這這這……這不是……傳說中的女僕裝嗎!」

賣萌的神器!陽簡安立刻像拿到了燙手山芋一樣彈開,看了看周圍投來的視線,拉起賴小桑躲到角落裏去。

「我是男的!怎麼能穿女僕裝!」

「怎麼不可以?本姑娘說行就行,還不快穿上!」四下無人以後賴小桑更加囂張,把他逼到牆邊,又開始了欺良霸市的行為。

「不……要……」空空的樓道里回蕩著陽簡安痛苦的慘叫。

稍後,校園門口圍起一堆人。只見精緻得如娃娃一樣的陽簡安穿着可愛的女僕裝站在人群中。纖細的腰身上綁着碩大的蝴蝶結,圍裙蓋住了層層相疊有着薔薇花邊的蛋糕裙。

「大家好,我是福爾摩桑偵探社的哦!」甜美的聲音搭配可愛的笑容,更加引來了一陣尖叫。陽簡安溫柔可人的樣子果然秒殺了很多人,但他快羞死了,如果不是社長的武力威逼,他才不會穿起女僕裝呢!

「大家來這邊看,福爾摩桑名偵探智破殺人案!新一代的校園天才偵探!」

不止陽簡安,手下三人組也被迫穿上女僕裝,站在一起宣傳賴小桑的英雄事迹。她們的手上都拿着一份報紙,那是今天的早報,上面有一則關於昨天晚上的案件報道,作者正是三流作家早安夏天。而報道的,是昨天晚上的陳淑媛被殺案。

裏面詳盡敘述了賴小桑是如何破解兇手消失之謎的。

雖然只佔了一小塊版面,但這足以讓賴小桑破天荒地提前上學,目的就是讓學校的同學們好好膜拜一下她這個天才偵探。

「有殺錯,不放過!我們大姐頭乃當代女魔頭,破這種小案簡直易如反掌!你們敢不相信,小心我揍扁你!」毛倩倩即使穿起女僕裝,依然粗手粗腳,於是她的跟前基本上沒有人停留。

吳茵茵也一臉沒睡醒的模樣,連連打呵欠。

何萌萌也嗲聲嗲氣地說:「哥哥思密達,來看看我們大姐頭上報紙了哦!這裏有更好看的思密達!」

就這樣,好幾位「思密達」受不了這刺激,終於鼻噴鮮血,英勇地倒了下去。

而我們的主角賴小桑,則豪俠一般站在台階上,抓着一支狼牙棒當成話筒。

「同學們!本姑娘就是報紙上的福爾摩桑偵探!今後你們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說,我保證幫你們破案!同時也歡迎有志之士參加偵探社。更歡迎熱心人士為偵探社的發展捐出自己的一點兒愛心。正所謂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回去拿去再捧個錢場!啊哈哈哈!」

上面說得起勁,下面人群的注意力卻全被陽簡安和何萌萌吸引過去。

「哇,好可愛哦!」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啊?」

「哪個班的?怎麼沒見過你們啊?」

慷慨激昂的聲音此起彼伏。

男生們並沒意識到自己將大難臨頭。突然一個身影從台階上跳下來,一招無影腳,幾個男生便從人群中飛出去,以超音速的速度撞向圍牆,隨之而來的是嘭的一聲巨響。

賴小桑一把抓起傳單吼道:「喂,你們!要加入偵探社就趕緊報名!要不然就給我捐錢!」

這兩條路,只能擇其一。呆若木雞的男生們愣愣地看着女魔頭般恐怖的賴小桑,齊刷刷地選擇了同一條道路。

「我……我捐錢!」

媽呀!如果進了偵探社,有這麼個兇悍社長,將來不死也會成為植物人!雖然女僕的誘惑很大,但生死關頭,大家還是十分理智的。

「喂!捐這麼少!要知道,偵探社要為民除害,劫富濟貧,洗清冤屈,那可是要浪費很多人力、物力、財力的!」

這是偵探社嗎?更像黑社會收保護費!反正,在賴小桑那支狼牙棒的威逼之下,男生們不得不把錢包里的零花錢都乖乖交了出來。有沒帶錢的,甚至被迫寫下欠條。

原來什麼女僕什麼賣萌都是坑爹的把戲。男生們欲哭無淚,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社長,以後不準再讓我裝女生!我要嚴重警告你,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每次當他舉著蘭花指說這句台詞的時候,賴小桑就想笑。她沒理他,和手下三人組蹲在地上認真數起剛才搜刮來的錢財。

「哇!有一千三百八十八塊耶!這次我們發了!今天晚上我們去唱K、吃夜宵!」毛倩倩興奮地叫道。賴小桑直接給了她腦袋一個爆栗子:「這可是偵探社的公款,不準挪用!」

「大姐頭,不要敲我的頭!我會變傻的!」毛倩倩摸著疼痛的腦門抗議。賴小桑想繼續給她一敲的時候,忽然一雙漆皮小皮鞋出現在自己面前,賴小桑順着腳往上看,一張清秀美麗的臉龐赫然出現。

「楊嬌雪?」賴小桑好奇地眨眨兩隻大眼,「你怎麼來啦?你不是被警察帶走了嗎?」

「因為前天晚上陳淑媛死了,而我當時正在警局,加上警方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只好把我放出來了。所以,我現在又回到塗家工作了。」楊嬌雪微笑。

賴小桑也替她高興:「沒事就好,本社長還打算為你洗清冤屈呢。」

「謝謝你的關心。其實這次,是夫人叫我來的。」

「夫人?那個傢伙?」一想到那張高傲的嘴臉,賴小桑心裏就不爽。

「是的。」楊嬌雪指了指停在校外的一輛計程車,突然壓低聲音,「夫人叫我來接你們,說有要事相告。」

「哦?要事?」可能是和案件有關,賴小桑一把扯住沒來得及換下女僕裝的陽簡安。「Go,Go!福爾摩桑偵探社出動!」

張梓茵內心焦急,在花園酒店的套房裏踱來踱去。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走動,仿若剩下一副聲音的空殼。她又坐下來,隔着一層玻璃窗,大街上的喧囂似一場幻覺,與己無關。

她會死的!因為有人要殺死她!

張梓茵發覺自己的手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淡妝的面容上此時已佈滿恐懼。她的腦海中又閃過昨夜的那一幕——夜深兩三點鐘,她一直在房間里來回躊躇。終於,她決定找塗釘歌攤牌。

她認為,以她掌握的秘密,要挾塗釘歌給她一大筆財產不成難事。本來,她嫁給這個摳門老邁的糟老頭,也只是為了他的錢而已。現在,她有機會提前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如果塗釘歌答應她就相安無事,如果不答應,她就將孟垂旭被毒死的秘密說出來。

她胸有成竹地走到小樓密室外頭。

奇怪的是,密室沒有關門。她心生好奇,沒有跟密室里的人打招呼便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密室里的機關處在關閉狀態,她順利進入最裏面的房間。

籠罩在天花板明亮燈光下的房間與外面的黑夜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張梓茵剛走進去,便坐在地上,她那張濃妝的臉扭曲出驚恐波紋。

一雙死白的眼睛盯着她,那麼空洞,散發着地獄的氣息。

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死了。

它躺在冰櫃里,眉心中間那顆彈孔處,血液早已凝固。

張梓茵這才明白,為什麼今天中午塗釘歌讓人把網上訂購的冰櫃送入密室。這冰櫃,是用來保存……

可是,為什麼……

張梓茵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的視線聚焦在屍體的臉上,隔着蒙上一層霧氣的冰櫃玻璃,她看到那張臉越來越熟悉,熟悉得她全身發抖,根本無法抑制那澎湃的恐懼。

她想走過去看得更清楚一些。

偏偏這時,密室里響起一陣怪笑。

「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她睜大雙眼,只見牆壁上的壁掛顯示屏中突然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塗釘歌的臉,無比邪惡,無比幽森的臉。

他的奸笑令人崩潰。

張梓茵看看冰櫃里的屍體,又看看屏幕里奸笑的塗釘歌。

她用盡畢生的力氣把自己從地上拔起來,然後瘋狂地逃出這個恐怖的密室。

從那之後,她打包好自己所有的首飾和珠寶,不管柳管家的阻攔,瘋了似的跑出那個家。她失算了,根本無法以此機會來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財產,反而她已經是人家的獵物。

在離開這個城市之前,她要把她所知道的秘密告訴別人。

呼——回想起昨夜的經歷,張梓茵驚魂未定。

她昨天晚上跑來花園酒店入住后,才有空靜下心來思考。

分析過後,她弄明白了這一切的真相。

地獄預言師和塗釘歌之間擁有一個巨大的秘密。

她必須將它說出來!她要告訴福爾摩桑偵探!

張梓茵也不知道為何這麼信任賴小桑的能力。但這個不良少女偵探似乎真有那麼兩下子。她焦急地等著賴小桑的到來,都過去兩個小時了,怎麼還沒來?張梓茵心急如焚,一邊看時間一邊喝開水。她在房間里踱來踱去。

走到窗邊的時候,她無意中瞥了樓下一眼。

啊!她的臉飛快地變白,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

就在酒店樓下,她看到塗釘歌坐在輪椅上,陰森森地盯着她的窗口。

他追過來了!

張梓茵嚇得拉上窗帘,趕緊從窗邊跑開。

他……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家花園酒店?

難道是預言的?

完了,我這次死定了!張梓茵手慌腳亂地掏出手機要打給楊嬌雪,卻在這時,手機收到了新短訊——「嘿嘿,你是逃不掉的!」

這是塗釘歌的號碼!

好像抓住的是一塊燒紅的炭塊,張梓茵嚇得把手機扔出遠遠的。

就在這時,有人在敲房門。

咚咚咚,咚咚咚。

是誰?是誰!張梓茵躲在沙發后,不敢去開門。直到門外的人說:「陳小姐,我是酒店經理。你訂的機票到了。」

她記得這位經理的聲音,長鬆一口氣。原來不是塗釘歌。她趕緊整理一下儀態,走過去開門。門口站着的果然是酒店經理。

他禮貌地遞上機票。

「陳小姐,你要的今晚八點鐘飛往紐約的機票已經訂好了。」

「謝謝。」接過機票,張梓茵才有種心頭大石落地的感覺。

她很快就可以逃離這個夢魘了。

「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不,沒有了。」

酒店經理微笑着欠身離開。張梓茵正要關上門,突然她的身體僵住了。

在酒店經理走往的走廊盡頭,出現了塗釘歌的身影。

他坐在輪椅上,像魔鬼一樣地看着這邊。

啊!張梓茵嚇得把機票都掉在地上了。但她很快撿起來,大力關上門。

不行,她等不及今天晚上了。

他現在就會殺了她!

她得馬上離開這裏,至於跟賴小桑見面的事情就滾到一邊去吧。現在保住小命要緊!

張梓茵戰戰兢兢地收拾好行李,但她不確定塗釘歌在不在門外。她貼著門傾聽半天,沒有任何動靜,但這不表示沒有危險。她焦慮許久,終於想到一個辦法。

她用酒店內線電話打給櫃枱,叫他們派一個清潔工上來搞衛生。

只要有別人在場,諒塗釘歌也不敢下手殺人。

等到清潔大嬸來了,張梓茵立刻打開門瞧了瞧,沒發現塗釘歌的身影,她趕緊拖着行李就往電梯方向走。

進了電梯,按下一樓按鍵。張梓茵剛放下的心倏地又提到了喉嚨口。

她看見塗釘歌坐着輪椅,飛快地朝電梯逼近。

那雙眼睛兇惡得像要吃人。

「哇!」張梓茵背脊發涼,拚命按關門鍵。

快點兒!快點兒!快點兒啊!

電梯門關閉的速度慢得令人崩潰。眼看那惡魔越來越近,張梓茵臉上的血色全無。終於,電梯門關上了。惡魔那「別想走!」的嘶吼被隔絕在電梯外。

天哪……這番緊張刺激的經歷過後,張梓茵全身無力,扶著電梯牆癱坐下去。她快嚇哭出來了。

但,總算有驚無險。她逃出了那人的魔掌!

真是這樣子嗎?

電梯外坐在輪椅上的老頭,卻露出詭秘的笑意。

——你死定了。嘿嘿嘿!

飛馳的計程車外,城市的風景飛快地從兩邊車窗外掠過。

張梓茵為什麼要私下約見她呢?

似乎,有什麼重要的秘密相告,而且顯然是瞞着塗老頭的。坐在車裏,賴小桑大腦里畫滿了問號,而坐在她旁邊的陽簡安,不停地用手去扯女僕裙的下擺。因為他發現,司機正透過後視鏡一臉好奇地打量着他。

「喂,大叔。」突然,賴小桑拍了拍司機的肩膀。

司機趕忙從後視鏡里收回目光,「什麼事?」

賴小桑奸詐一笑:「你似乎對我身邊這位美女很感興趣,如果我讓『她』把電話號碼給你,這車錢就不要了吧。」

「你說真的?」司機熱血澎拜,有點兒質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賴小桑一臉激動地開始推銷起陽簡安來,「你看看『她』長得多美,多有氣質,皮膚多白!」

陽簡安一臉黑線,自己現在跟被賣入火坑的良家婦女差不多。只見司機點頭如搗蒜,「成交!給我號碼,車錢就免了!」

「好!一言為定!」

「社長!」

弱質纖纖的陽簡安哪裏逃得過賴小桑的魔爪,她粗魯地將陽簡安的手機搶了過來,丟到司機手邊……

司機發揮着他絕世的車技,一邊用陽簡安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撥號,一邊不忘從後視鏡偷瞄陽簡安。

奸計得逞,賴小桑哈哈大笑:「免費坐車的感覺,就是爽!」

不多久,計程車便停在了花園酒店門口,打開車門,賴小桑大步向前走的同時回頭猛喊一聲:「對了,忘了告訴你,他是男的。哈哈哈」

可憐那位司機,滿臉狐疑,隨後口吐鮮血,大呼「坑爹啊!」

「社長,請你以後不要再對我無賴了!」陽簡安趕忙小碎步跟上,並不停地碎碎念著。

「我不是無賴。我姓賴!」賴小桑扛起狼牙棒仰天大笑。

「兩位,我們快進去吧。」

楊嬌雪走在前面。三零二號房是她們此次的目的地。

長長的獨立的酒店建築高聳入雲,花園酒店私有廣場上停滿的名車簡直可以做一個車展了。來不及感嘆,忽然她們的手機又同時響了起來。

三個人的手機,同一時間收到了短訊。

「什麼事這麼巧?」

不祥的預感像烏雲一樣蔓延,三個人面面相覷,掏出手機。楊嬌雪看了一下,瞪大的雙眼中充滿了恐懼。她把短訊遞到賴小桑的眼前,賴小桑立刻搶過陽簡安的手機對照,結果三部不同的手機,上面收到了一模一樣的來自「地獄預言師」的短訊:

「下一個死的人是張梓茵。她將會在一輛紅色奧迪Q5的旁邊被花盆砸死,車牌號碼是粵A123456。」

一陣冰涼像蟲子一樣悉悉率率地爬上每個人的後背。

陽光像增加了重量,從天空中壓下來。

紅色奧迪……

目光從一輛輛停在酒店門口的汽車群里掃過去,賴小桑靜靜地尋找著。她對汽車一竅不懂,根本不認識什麼奧迪或者奧利奧的,她只能按照紅色和車牌號碼這兩個特徵尋找。

忽然,她的心猛地涼了一下——正如短訊上所說的,在那邊停靠着一輛紅色的汽車,而且車牌號碼正是粵A123456。此時,它像一座鮮紅的棺材,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唉,你們總算來了!」

有人在大聲說話。抬頭一看,原來張梓茵已經拖着行李走出了酒店門口,發現她們,她便招了招手走過來。

她行進的路線,正是朝向那輛預言中的汽車。

「嘿,我在這裏!」她朝賴小桑她們喊。

「別過來!快停住!」賴小桑心急如焚。這一切的一切,都如預言那般進展。

「怎麼了?」張梓茵停下腳步,就停在那輛紅色奧迪的旁邊。

就在那時,突然一個陰影急速地籠罩下來,張梓茵下意識地抬起頭去看……

「快走開!」耳邊回蕩著賴小桑急切的吼聲,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看到一個花盆底座落到了自己的眼前……

「啪」的一聲,像飛到高空中的煙花一樣,炸開了。

黏稠的鮮血模糊了視線,張梓茵無知覺地癱倒在地上,她大大的眼睛不甘地睜著,尚還有疼痛知覺的身體,卻昭示著自己已經沒救了……

「快……來救我呀。」

這句話,她已經沒有機會喊出口了。

三個人第一時間衝到了她面前,但手指已經探不出張梓茵的鼻息了。

花盆從很高的地方墜下,砸得力度太大了。血的芬芳,在陽光中輕輕灼燒。

「可惡。」賴小桑恨恨地喊了一聲,馬上順着落下的方向抬起頭,只見一個黑影飛快從大約十層高的窗戶縮了進去。

「快追!兇手在那裏!」

事不宜遲,不知所措的楊嬌雪留在現場,而賴小桑則第一時間沖向電梯按亮了燈。她一邊對跟來的陽簡安說:「跑樓梯,截住他!」

分兩路上樓。

待電梯升上十樓剛打開門,賴小桑便衝出走廊,一名服務生推著車子迎面走來。

她急切地尋找著剛才扔花盆的房間,而那邊有間房門,半開着。賴小桑心裏一緊,馬上沖了進去。從敞開的窗戶望進去,果然紅色奧迪車就在這個房間的正下方,而窗台上有着花盆擺放過的痕迹。

除此之外,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賴小桑忽然猛地醒悟過來,衝到外面,可是電梯門早已經關上,並緩緩地降到一樓。

「那名服務生就是兇手!」

她一反應過來就沖向樓梯,對着剛氣喘吁吁爬上來的陽簡安大喊:「快到樓下去,兇手要跑了!」

陽簡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賴小桑當拖把一樣拖下了樓。

出了酒店,服務生已經走出了很遠。

奶奶的,老娘和你拼了。

「呀呀呀……」像一匹脫韁的駿馬,揮舞著狼牙棒的賴小桑在大街上英氣颯爽地奔跑起來。跑在前面的服務生一看,被這陣勢嚇得也顧不上偽裝,拼盡全力跑起來。

和賴小桑的速度相比,他顯然相形見絀。兩個人的距離不斷地拉近,路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個少女扛着碩大的狼牙棒追殺跑在前面的一名服務生,身後還拖着一個類似毛公仔的東西。有不知情的人,趕緊撥打了「110」。

要不是拖着陽簡安,賴小桑早就追上兇手了。而陽簡安像旗幟一般,被拉着隨風飄揚。他只覺得汗水飄向空中,自己如同天使在飛。只不過,他很想抗議,賴小桑不要把他當作毛公仔一樣甩來甩去!

在和無數個垃圾桶以及電燈柱「親密接觸」后,被撞得像個豬頭樣的陽簡安終於被賴小桑放棄了。「你個累贅!自己現在在這裏待着!老娘抓到犯人再回來找你!」

前面的服務生又跑遠了一點兒,但照這樣追下去,他遲早會被追到。

幸好,今天這一幕地獄預言師早已預見到了。

他拿起手機,喚了他預先安排好的人出場。他不能被抓到,那樣一來,他的全部陰謀就會暴露了。

扔掉了陽簡安,賴小桑跑得更快了,雖然那位服務生像魚一樣在街道的人群里遊刃有餘,但高舉著狼牙棒一副黑道大姐頭決鬥模樣的賴小桑更是嚇得前面的人群哇哇大叫地躲開讓路。一路上,不知多少可憐的小孩子被嚇哭了。

追到一個巷子口時,服務生忽然拐了進去。

幾個黑影早已山一樣地守着,服務生趕緊做手勢,接着逃命。而那幾個人斜睨了一眼後面那兩個即將追過來的熱血衝天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欺凌弱小這種事,他們做多了。

「嘿嘿嘿!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是從此過……」

一句台詞還沒說完,這幾個冒充山賊的小混混已經被狼牙棒一棒揍飛到牆上。門牙掉了幾顆不說,還吃了好多牆壁灰。這跟他們設計好的不一樣!他們應該是把人揍得屁滾尿流的!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小混混,看着絕塵而去的賴小桑,心情悲催極了。

不過還好,上天就像一個善良的導演,又給他們安排了一出好戲。

「哇!」

後面追過來的陽簡安剎車不及,一頭撞上這些小混混的後背而摔在地上。

「痛痛痛……讓開。」陽簡安坐在地上捂住鼻子,看着社長遠去的背影很是着急,他作為堂堂副社長,必須好好地輔助社長。

他剛站起來,卻又被面前的幾座「大山」給彈了回來。站在他面前的,是幾個流里流氣的傢伙,「大哥哥,請讓讓路呀,前面的人……欠了我錢呀!」

「呵,欠你錢,我看你是在欠扁吧。」一個稍微強壯的男人用譏諷的眼神打量著陽簡安,旁邊的幾個小弟也把他圍了起來。既然攔不住前面那個怪胎,攔住這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傢伙也算交差了。

「小姑娘,勸你閑事不要管太多!」

「喂!誰是小姑娘呀!人家是男生!」

最不爽的就是被當成女的,陽簡安不服氣地昂首挺胸。但一隻眼睛馬上挨了一拳,變成了熊貓眼。

「嗚嗚……各位大哥,放我一馬。讓我過去一下唄!」

又是一拳。兩隻熊貓眼了。陽簡安捂著發黑的兩隻眼睛,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每次都要被人打!

「喂!你們可要住手了,小心我發飆哦!」

他也是有尊嚴的人!

「呸!」為首的流氓吐了一口痰,「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他點兒顏色看看!」話音一落,兩個流氓合夥把陽簡安給駕了起來。

「喂喂,好男不和女斗!呸呸呸!喂……你們打人可別打臉,天哪,光天化日青天白日啊……」陽簡安兩條瘦腿在空中亂踢,可恨雙拳難敵四蹄,別說佛山無影腿,就是蘿蔔腿都使不出來了。

可憐的他,被駕着撞向電燈柱。一次,又一次。臉龐中間更是撞出一道紅紅的印來。當他暈倒在地的時候,他發誓,在這晴朗的天氣里,他看到天上有很多星星。

「好!就這樣也算交差了。」為首的流氓拍拍手,招呼他的同夥準備走人。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後,一個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追出巷口,眼看就要追上那個服務生了,卻在路口處,一輛白色桑塔納疾馳過來,車上的人打開車門。

「快進來!」

服務生順勢鑽進車裏,白色桑塔納隨即加大油門,飛甩出去。一般人見了這般情形,都會望車興嘆,不過賴小桑從不服輸,她扔掉狼牙棒,用盡全力撲過去。

汽車沒抓住,但她抓住了服務生的褲腳,不管服務生怎麼踢她踹她,她就是不肯放手。汽車拽着她在路上險象環生。好幾次,過路的汽車都擦着她的頭髮飛過去。

最後,駕駛座上的人大吼一聲:「把褲子脫掉!」

於是,賴小桑只抓着一條褲子滾到路邊。她看着那輛載着只穿一條底褲逃跑的服務生,懊惱地跺了跺腳,沒有辦法,她只得沿原路走回去,撿起落在地上的狼牙棒,走回到剛才的那條巷子。

她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

陽簡安正在被好幾個人圍攻。

原本嬌小可愛的他,卻低垂著頭,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冷冷地道出幾個字:「一群笨蛋。」

那樣的目光,是從未出現過的。只見那漆黑的瞳孔帶着薄薄一層朦朧的溫度,折射不出一點兒亮光。

「哎喲!臭小子,敢罵我們笨蛋?想必是嫌被打得不夠吧!」

流氓頭兒咆哮著,卻見閃電一般的拳頭揍過來。後面的話他再也罵不出來了,他的嘴巴被揍爛,滿嘴是血,門牙掉了好幾個。他「啊」地慘叫一聲,其他人先是一愣,隨即被激起了憤怒。

眾人一起圍了上去,「把他揍成柿餅!」

小安子!賴小桑心裏不免有些着急,這可是她唯一的偵探社成員啊。

她剛想出手相助,卻見一個瘦弱的流氓被踹中要害,「啊」地一聲倒在地上,緊接着陽簡安雙手抓住一個胖子,「啪」地一個過肩摔把胖子疊到了瘦流氓的身上。然後,他飛出一腳,踹上流氓老大的肚皮,在空中一個華麗的反彈再次揍向了他的鼻樑,一股鮮血從老大鼻孔沖了出來。

頓時,幾個流氓就像被推倒的疊羅漢一樣,七零八落地躺在了地上。

這一幕看得賴小桑目瞪口呆。

這是她認識的娘娘腔嗎?

他微側着頭,那雙寒潭般幽深的眼眸看過來,看着賴小桑,冷冷的光線溫柔落在她的臉上,他那單薄的身影被光線削瘦,有種無法言明的冷漠。那一刻,他像是另一個人。

一個全身散發着危險氣味的人。即使隔這麼遠,賴小桑都能感覺到寒意。

她下意識地做了一個防禦的姿態。

而陽簡安轉過身,慢慢朝她走了過來。他突然笑了,一抹邪笑,在陽光下發暗。

賴小桑退後幾步,狼牙棒悄悄伸在面前。曾經與那麼多兇惡的敵人交手,她第一次如此緊張。而陽簡安越走越快,雙手與雙腳又慢慢變成了那種花枝招展的姿勢。他此時的笑,嫣然如花。

「社長,你回來了?找到犯人沒有?」

「啊?沒……沒有捉到……」

顯然,這個才是熟悉的陽簡安。那麼,剛才的那個人呢?

彷彿短暫出現在陽簡安身體里,無比邪惡卻迅速消失的那個人,是誰?

還是這個人在故意隱藏自己?他這麼做又是為何?

各種疑問充斥了大腦,賴小桑警惕地盯着面前賣萌的男生。再也看不到,他臉上那一抹稍縱即逝的邪笑。而她確定,自己不會看錯。

「社長真笨!那你看清那個人長什麼樣了嗎?」

說到這個,賴小桑搖了搖頭,服務生戴着口罩和帽子,很難看清樣貌。

她只得說:「我們先回到案發現場吧。」

白色桑塔納在馬路上疾馳。服務生關上車門,脫掉上身的外套掩住下面。

開車的人看到他,驚訝得下巴都能砸出一個坑了。

「你……你……怎麼是你?」

「不關你的事最好少問。柳管家,知道嗎?」服務生帶有威脅的眼光。把著方向盤的柳管家趕忙點點頭。

「是老爺叫我來接應你的,可是我沒想到居然是你……」

服務生看着他,一點點提起惡意的嘴角:「柳管家,這件事你要保密。不然你老爺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

「我……我知道。」

柳管家用力點頭,從那被嚇壞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絕對不會將這個服務生的身份泄露出去。而且,塗釘歌會用錢塞住這個管家的嘴巴。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錢嗎?

花園酒店門口,那具屍體躺在寥落的秋日天空下,以寂靜的方式,停止在生命終結的瞬間。

警察已經到場,並拉起警戒線。出入酒店的客人紛紛圍着看熱鬧,議論紛紛。

賴小桑帶着陽簡安回到現場時,她們也被擋在了警戒線外。

「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警察這樣說,即使賴小桑聲明她是偵探也沒有用。

就在她束手無策之際,正在警戒線內的一個身影說話了。

「讓她們進來。」

「是,警官。」攔住她們的警察立即放行,並且朝那個人鄭重地敬禮。

「啊,真是雪中送炭,果然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公僕!」

賴小桑一邊從警戒線鑽過去,一邊感嘆不已。待她定睛仔細瞧了瞧雪中送炭的「人民好警察」時,她差點兒把隔夜飯都噴出來。那傢伙長著一張掉進錢孔的臉,不正是那位三流作家安叔嗎!

「大叔?你什麼時候成警……」

還沒說完,安叔便趕緊捂住她的嘴巴。「噓,小聲點兒。別戳穿我。」

「哇,你果然在冒充警察。」賴小桑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可是,人家怎麼相信你的?」

「有這個就行了嘛!」安叔得意地掏出一個警察證,證件上寫着一個雷人的名字——秦壽,配一張安叔那標誌性貪錢表情的照片。

「啥?你是禽獸?」賴小桑好想爆笑。

「呸呸呸。你才禽獸呢。你沒學好語文吧!這叫秦壽!再說也不是我的名字,只是我撿到的,然後貼上自己的照片而已。」

「不過,冒充警察是犯罪的!」

「嘿嘿,怕什麼。」安叔笑嘻嘻地抽出賴小桑手裏的假證塞進上衣口袋,「混口飯吃嘛,不得有各種工具嗎?」

「好吧。」賴小桑也十分無奈,只能眯起眼深深地鄙視他一眼,然後說起了剛才的事情。她把來龍去脈一一道出。

聽完后,作家吸了一口煙:「這麼說,又是預言殺人,而且,那個服務生嫌疑最大嘍?」

「是啊,可惜沒抓到他。」賴小桑對此事耿耿於懷,「那大叔你有什麼發現?」照理說他已經來到現場一段時間了,應該會有所發現吧。

果不其然,安叔態度認真起來:「沒錯,我有一個重大的發現!」

「是什麼?」

賴小桑和陽簡安迫切地問道。

「那就是……」安叔居然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吊起了他們的胃口才緩緩說出,「我發現這個酒店的蛋糕今天免費!我剛才進去吃了好多個呢。」

「去死!」

隨着狼牙棒揮過,那邊的花圃中直插進一個人體雕塑……

這次的案件唯一的疑團在於,張梓茵的死,跟地獄預言師預見的一樣。

她是在車牌號為粵A12345的紅色奧迪Q5旁邊被砸死的。

兇手早就等候在十樓的窗戶,等着她經過。

「這或許跟預言沒有關係。你們看,」賴小桑指了指酒店門口,「一般人從那裏走出來都會經過這兒。也就是說,兇手只要事先把紅色奧迪停在這裏,就可以故弄玄虛了。」

「但是社長,」陽簡安問道,「張梓茵不是應該在酒店房間里等着我們嗎?為何又突然下來了?」

楊嬌雪也認同:「是呀,我記得夫人是叫我帶你們去她的房間的。」

「這個……」賴小桑戳戳下巴,「或許,兇手故意打了個電話,引她下來。如果騙她下來了,她看到我們自然會走過來,這樣正中兇手的下懷。」

「社長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勁我也說不上來。」

「是嗎?」賴小桑瞪了陽簡安一眼,嚇得他條件反射地舉起雙手擋在前面。要是在平常,賴小桑鐵定一棒把他捶飛,但這時,賴小桑卻沒有這麼做。

她表情有些凝重。

是的。她也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如果說她的推論是錯誤的。真相是,兇手預見了張梓茵的行動,事先守候在這裏?

這是一個利用預言能力來殺人的案件嗎?

聯想到之前幾件案子,賴小桑竟發覺自己開始有點兒相信了,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有預言這種神秘力量的存在。而且,有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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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學園探案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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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社長,請叫我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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