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58.喬克遜醫生

丹尼爾得知安麗斯·喬的不辭而別之後，立刻沉下了臉。我甚至沒見過他為希拉爾這樣。他責怪我沒有看好她，說我宅邸內的攝像頭全是擺設。他不得不收拾行李，跟隨喬的腳步離開。我很想知道他們相識的故事，那姑娘是如何打動了丹尼爾的石頭心。這傢伙是真的愛上她了。

丹尼爾剛剛離開，薩曼塔就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我的宅子。她踏夜而來，精神卻格外好，可憐我這把老骨頭還要隨她一陣顛簸去往青海。礙於同亞伯家族多年的交情，我實在難以拒絕。但丹尼爾一再囑咐我要照顧好他的孩子，一旦有什麼閃失，我真怕他會直接捅死我。愛情會讓人瘋狂，如果這句話是對的，那我可真是麻煩了。

為了我的安危着想，我同薩曼塔推託了一番。平日裏她是個很容易哄騙的女孩兒，可現在，即使我作出推遲一晚的讓步，她都決不允許。沒辦法，我只好將照顧丹尼爾孩子的事情告訴了她。

哦，天哪，剛說出那番話我就後悔了。

希拉爾一直在瘋狂地追求丹尼爾，現在我將此事告訴給希拉爾的妹妹——丹尼爾不僅有了女朋友，連孩子都有了——這難道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嗎？

「別開玩笑了，醫生。你比我更清楚，血族怎麼會有孩子？」薩曼塔頭一回這麼機靈，要知道，以往她的腦子總跟打了糨糊似的。於是我又不得不將安麗斯·喬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向她講述了一遍。

她瞪着一雙藍眼睛仔細聽着，最後叫道：「原來是她！」

「你認識她？」我頓時大感不妙，莫不是希拉爾已經知道了安麗斯·喬的存在？

「不太熟。但我知道這個名字。」薩曼塔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然後驀地一轉頭，回身對我說：「不如你將他的孩子也帶到青海，亞伯家族的人定會派人照顧好她。我弟弟的病情非常不好，不能久拖。」

沒等我開口，她已經拍手道：「就這麼辦。」

這位魯莽過頭的姑娘旋風般地席捲了我的衣櫃，四季的衣物都被她裝好塞進了車裏。

無奈，我只好上樓，帶上孩子，被她一同塞進了車廂。

這孩子成長的速度很驚人，在她的母親離開后，她只在培養箱中待了半天，就開始試圖爬出來了。再過半天，她的身體就不再柔軟，眼睛也睜開了。

一個普通的人類一生如果見到這樣一個如怪物一般的嬰孩，一定已經嚇尿了褲子。幸而我診斷了那麼多血族病人，又讀過一些巫醫書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在我眼中也就見怪不怪了。

現在我只希望她的父母早些帶走她，做保姆的滋味可不好受。

59.安麗斯

我與丹尼爾分道而行。

他需要留在中國處理一些事情，但始終不肯告訴我那是什麼。雖然我的心裏有些不平，但放任一個戀人擁有自己的私隱是我必須學習和忍受的。

我回到北京暫住的旅店拿了自己的行李箱。旅行多年，看見陪伴我許久的愛馬仕邊角已經破損，我心情大為失落。於是直奔世貿天階買下了日默瓦SalsaAir系列的琥珀色旅行箱。它格外輕巧，個性十足，在它剛上市時，我就被它的暗鎖與AbusTsa圓筒密碼鎖結合的設計吸引了。我將衣物和聖器移放到新的行李箱中，頓時覺得真正的安麗斯·喬·托馬斯又回來了。這才是安麗斯·喬的世界。

到達華盛頓后，為了不打擾喬克遜醫生的正常作息，我決定第二天上午就去見他。此刻我分外想念我的孩子，這大概就是母性吧。

傍晚，我仍舊無助地待在喬克遜醫生的宅邸，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我無法平復自己的心緒。就在幾個小時前，我還滿心歡喜地乘計程車來到馬利蘭州貝塞斯達的郊外。我期待着看見屬於我的骨肉，那個幼小的生命。

我的孩子不見了！那個該死的醫生也不見了！

他的衣櫃空蕩蕩的，倘若只是簡單的出行，為何要帶走全部的衣物呢？並且一同帶走了我的孩子！看到樓上那間黑屋裏空蕩蕩的玻璃箱時，我覺得自己已經要發瘋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的右眼皮不停地跳動着。然而我只能待在喬克遜醫生的家裏，等待他的歸來。

這個該死的非人類！丹尼爾竟然不使用電子產品，在這個信息技術發達的時代，在這種危機的時刻，他的傳統簡直就是莫大的罪過！我發誓，如果我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親手剝了喬克遜的皮，也不會放過丹尼爾！

我無法安枕而眠，一閉上眼睛，我就能看見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她已經長到多大，甚至想像不出她此刻的模樣。她的生命彷彿被撥快的時針。她拚命地生長，令我為此心驚膽戰。我害怕她就此成長下去，再見到她時，她已經老去。

丹尼爾說過，這個孩子在我身體里減少了對營養的攝取，所以被取出母體時極為瘦小。她分明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本應是個神奇的天使。可是她卻成了一個血族與人類的意外產物，註定要活在黑暗之中。我害怕極了。我想到《夜訪吸血鬼》中那位名叫克勞提亞的女孩，她被李斯特轉變成為了一名血族，從此生命就停留在了兒童時代。她的思想日漸成熟，終於發現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然而她卻沒有選擇的機會。我害怕我的孩子會像克勞提亞一樣，不滿於自己的特殊體質，最終毀滅自己。

我更擔心的是喬克遜醫生有不軌之心。

丹尼爾在苗疆與我分別之時，承諾會在一周內到達喬克遜醫生家與我重新會合。但我已經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一周的時間太過漫長，它能把一個遺失孩子的母親逼瘋。

在苗寨受刑的時候，我是毫無顧忌的，因為我知道有人會替我照顧好這個孩子。不過現在看來，對待自己的孩子不能存有半點兒敷衍，母親的責任比我想像中要重大得多。

我必須馬上採取行動，找到我的女兒。

60.喬克遜醫生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自我來到亞伯莊園，這已經是我第二天沒有看到丹尼爾的孩子了。希拉爾將她帶走，就再沒有將她送回到我身邊。

每當我提到關於餵養孩子的問題，希拉爾就會收回她的笑容，對我說：「醫生，我們會照顧好她的。您需要做的是，在此為我的弟弟治療好他的傷。」

我不能問她是否對那個孩子有所圖謀，作為一個人類，血族的獠牙還是需要忌憚的。我只能祈禱，希望希拉爾的心腸不會狠毒到去傷害一個嬰兒。

晚餐時，希拉爾問我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丹尼爾的，我點頭。她的雙眼驀然明亮了起來。我的心用力地一頓，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得頭皮發麻。

希拉爾思考了一陣子，終於抬起頭，對着一臉困惑的我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孩子真可愛。」

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看着希拉爾離去的背影。

真可怕！但我至少可以肯定那孩子還活着。我必須想辦法給丹尼爾寄去一封信。

我簡直是被希拉爾囚禁在了亞伯莊園。她不允許我外出送信，甚至不讓我給自己的宅邸打個電話。為此她甚至收起了亞伯莊園內所有的電話機。我整日為那個孩子擔憂，希拉爾不明所以的笑容更讓我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