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死逃亡

第六章 生死逃亡

何遇第一個衝到倒地的黑人面前,只見他臉色蒼白,緊咬牙關,這些癥狀表明他中風了。接下來趕到的人是何見和庄能飛,然後是路愉程和陳小也。

醫療隊中,除了雲錦書,人都到齊了。

「中風!」何見也迅速得出了結論,他回頭問徐行,「有沒有可以讓他平躺的地方?」

「有,有。」徐行慌而不亂,叫來王那廝,「清空桌子。」

大廳中有一張餐桌,清空之後,躺一個人綽綽有餘。何遇、何見和庄能飛輕輕抬起黑人,路愉程和陳小也也一起幫忙,幾人維持著病人倒地的姿勢不動,將他放到了桌子上。

何遇按照規範流程,在有限的條件下,儘可能地挽救病人。沒過多久,病人恢復了幾分清醒,忙得滿頭大汗的何遇才發現病人是姆威爾。

姆威爾暫時算是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此地離最近的醫院也有20多公里,一路上的顛簸,極有可能會導致病人腦血管破裂。何見忽然想起了剛才的麝香氣味,頓時眼前一亮:「徐小姐,你家裡是不是有安宮牛黃丸?」

「安宮牛黃丸?那是什麼?不知道,應該沒有。」徐行搖了搖頭,「我是第一次聽到安宮牛黃丸的名字。」

「真的?」艾慕何不信,以為徐行在說謊,她向前抱住了徐行,「聞聞我衣服上的香氣,這就是安宮牛黃丸的氣味。這可是你的衣服,你還說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這氣味我是第一次聞到,我的衣服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氣味?」徐行有幾分焦急,「人命關天的事情,我怎麼會騙你?啊,我想起來了,我的衣服只有一個人動過,應該是他拿去乾洗的時候染上的氣味。」

「誰?」何遇和艾慕何異口同聲地問道。

「水熊蟲。」徐行想起了一個人,那人是哥哥的專用保鏢,平常很少和哥哥以外的人接觸,就連她和他的交往也不多,「他是我哥的保鏢,水熊蟲是他的外號,真名叫什麼我不知道。」

「他人在哪裡?」何遇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起一個水熊蟲的外號,這個人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多半是一個高手。

「不知道,應該和哥哥在一起。」徐行見何遇一臉緊張,不由也多了幾分不安,「怎麼了?他有什麼問題嗎?」

「徐行,快,帶我去你放衣服的地方。」何遇瞬間有了判斷,決定賭一把,「你們留在這裡照顧病人。」

「跟我來。」徐行也不多問,當即帶路。艾慕何也起身跟了上去,她怕何遇遭遇危險。

從大堂到徐行的衣帽間有一段距離,三人快步如飛,唯恐耽誤一分一秒。路上,何遇簡單說了說水熊蟲是怎樣一種殺不死的存在。

「還有這麼變態的生物?能在太空和海底存活,簡直就是超級小強。」艾慕何震驚道,「大自然太神奇了,回國后,我要好好學學生物。」

「能活著回去再說。」何遇的臉色有幾分凝重,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徐行的衣帽間很大,足有幾十平方米,裡面的衣服、鞋子已經多到可以開一家商店了。當然,也有一些內衣擺放在顯眼處,這讓徐行有幾分不好意思。不過看何遇視而不見的樣子,她也就釋然了。

「這裡,就是這裡。」艾慕何認出了她身上衣服的存放處,指著一個精美的柜子說道,「衣服就是從裡面取出來的。」

何遇打開柜子,更濃郁的氣味傳了出來。裡面除了幾件外衣,全是蕾絲花邊的內衣,有些內衣甚至還頗有情趣。徐行臉一紅,想要阻止何遇,何遇卻不由分說就直接伸出了手。

何遇的手分開內衣,在裡面摸索了一會兒,抽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幾粒藥丸。

「肯定是水熊蟲放的!」徐行又羞又怒,「太過分了,我只讓他將乾洗的衣服放在外面,誰讓他動我的內衣了!流氓,色狼!」

何遇顧不上多說什麼,拿上藥丸返回了大堂,將藥丸交給何見。何見的中醫水平比他高。

給姆威爾喂服了藥丸后,姆威爾恢復了清醒,而且看上去精神狀態比剛才好了許多。這引得周圍人群連聲驚呼,交口稱讚中醫厲害。何見也成了眾人眼中的英雄,人們紛紛圍了上來,對他表示感謝的同時,還要諮詢他一些問題。

何遇雖然早就知道中醫在非洲很受歡迎,卻沒想到中醫在非洲具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不由對中醫的看法又改觀了幾分。

「姆威爾先生,現在送你去醫院,怎麼樣?」徐行見姆威爾精神好了許多,關切地說道,「現在你的病情只是暫時控制住了,必須到醫院徹底檢查一遍。」

「我不去醫院……」姆威爾搖了搖頭,右手一指何遇,「我要去中國救援隊,我相信中國醫生。」

「病情不能耽誤,我們現在就出發。」何遇沖徐行點了點頭,「請你轉告徐圖先生一聲,很抱歉不能留下來參加他的派對了。」

「救人要緊。」徐行知道輕重緩急,讓王那廝安排好了車。她又交待了幾句,讓大家繼續派對,然後也要隨何遇一起去救援隊。

何遇沒有拒絕,之前也已經答應徐圖要讓徐行住在救援隊,早去晚去都一樣。由於事發突然,徐行都沒有來得及收拾行李,只簡單地帶了幾件衣服就上車了。

清點人數時發現少了雲錦書,打她的電話又打不通,何遇不放心雲錦書一人留下,就安排何見留下。

庄能飛猶豫片刻:「要不我也留下來陪何見?」

「好,小心點,安全第一。」何遇交待了一句,發動了汽車。

何遇駕駛的還是AMGG63,姆威爾被安置在後座,由路愉程負責照顧,艾慕何坐在了副駕駛。汽車出了大門,駛上了主路,何遇加快了車速。

艾慕何沒來得及換回衣服,她坐在副駕駛扭來扭去,很不自在:「這衣服穿著太難受了,早知道應該抽出幾分鐘去換衣服。」

「哎,你說水熊蟲會不會就是陸大牛?」何遇正在苦思水熊蟲為什麼會有安宮牛黃丸,想到了陸大牛在國內偷走他的安宮牛黃丸的經歷,「安宮牛黃丸在國內也算是非常名貴的中藥,不好買,在索蘇剛更是不容易買到,除非有人從國內帶回……」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是他!」艾慕何回想起幾次見到神秘保鏢的情形,頓時聯想到了一起,「錯不了,百分百是他!就是陸大牛,就是那個神秘保鏢!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問問徐圖,問他知不知道陸大牛是什麼人。」

「不用打了,沒用。」何遇按住了艾慕何的手,「這裡是沒有法律沒有秩序的索蘇剛,是戰亂不斷政府控制不了局面的分裂之地,不管徐圖是不是知道陸大牛在國內做過什麼,對他來說都一樣,他要的只是陸大牛的忠心和能力。」

「就這麼放過陸大牛?」艾慕何不甘心,「看著罪犯在眼前卻不能抓捕,是一個警察最大的無奈。可惜,我們在索蘇剛沒有執法權。」

「你是沒有執法權,但有自衛權和見義勇為的責任。」何遇提醒艾慕何,「如果他攻擊你或是傷害別人,你就可以行使你的自衛權和見義勇為的責任。」

「還是你厲害,何醫生。」艾慕何一拍何遇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何遇被她一誇,也十分開心,不料她話風一轉,「花花腸子真多,以後和你在一起得多個心眼兒,要不被你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你討價還價,以為佔了多大的便宜。」

何遇翻了翻白眼:「好心沒有好報,你以後有什麼難題別再找我幫忙。」

「你說的,別後悔。」艾慕何轉眼翻臉,從隨身的手提包中拿出一把手槍,「萬一路上出現什麼意外,你就自求多福吧。別讓我幫你,聽到沒有?」

何遇服了艾慕何:「你的槍藏得倒是嚴實,對了,88式帶了沒有?」

「沒有,去參加派對又不是打仗,帶狙擊槍幹什麼?現在是晚上,黑乎乎的一片,就算有狙擊槍也沒用。」艾慕何臉貼在玻璃上,望向了窗外,窗外是無邊的黑暗,連一絲燈光都看不見。

「真黑呀……」艾慕何沉默了半天,忽然就發出一句沒頭沒腦的感慨,「想想在國內的時候,晚上不管走到哪裡都能看到燈光,沒想到這裡的晚上就和原始社會差不多,不比不知道,中國的發展真是迅速。」

何遇拿起對講機:「徐行,徐行,收到請回答。」

片刻之後,對講機中傳來了徐行的聲音:「收到。何醫生,什麼情況?」

「你們的車帶路,我有點迷路了。」

艾慕何翻了翻白眼:「就一條路,還有什麼路可迷的?真有你的,沿著路一直開下去不就得了。」

「閉嘴。」何遇瞪了艾慕何一眼,「有叛軍。」

「哪裡有?」艾慕何立時警覺地望向窗外,窗外依然一片漆黑。

「好,我們超車。」對講機中又傳來了徐行的聲音,「何醫生,你的車靠右讓一下。」

何遇朝右打了一下方向盤,徐行的車從左側超車。兩車交匯的一瞬間,燈光一閃,何遇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副駕駛的徐行沖他招手,而開車的人正是王那廝。

車的後座坐著李不言、顧不厭和陳小也。

「後面的車上,有幾個保鏢?」何遇又問徐行,「帶了多少武器?」

「哪裡有叛軍?何遇,我怎麼沒發現?」艾慕何沒有發現,非要問個清楚,「到底在哪裡?」

「先別吵。」何遇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幾分,「但願是我猜錯了。」

出發的時候,徐行讓幾個保鏢護送她,保鏢都在最後一輛車上。過了片刻,對講機中傳來了徐行的聲音:「有四個人,加上王那廝一共五個人,每人一把手槍。」

何遇放下對講機,搖了搖頭:「聊勝於無。」

「遠處有亮點,說明有人在抽煙,真有叛軍。」此時艾慕何也發現了問題,忙拿過對講機就要告訴徐行,按下通話鍵卻又遲疑了片刻,隨即鬆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何遇一眼,「你沒有告訴徐行的原因是不敢肯定叛軍是不是和徐行是同夥?」

「我們一出來叛軍就知道了,並且埋伏在必經之路上,不是徐行和徐圖,還能有誰?」何遇放慢了車速,「雖然同是中國人,但徐氏兄妹和埃弗亞認識很久了,他們之間到底有多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我們身為外人又不是很清楚。生死攸關,不能不多些提防。」

「現在怎麼辦?」艾慕何拿出手槍檢查了子彈,上了膛,「我只帶了一把手槍,等下肯定不夠。到時你看準時機,能跑的時候不要猶豫,趕緊跑。」

「你呢?」

「我斷後。」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

「廢什麼話,我是維和小隊的領隊,我不斷後誰斷後?」

「可你是女人!我一個大男人,讓你一個女人留下拚命,我逃跑,我還是男人嗎?」

「現在我不是女人,我是負責保護你安全的隊員!」艾慕何緊握手槍,「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也不是男人,你是救援隊的主力醫生,你肩負著救死扶傷的重任,肩負著國家和醫院的重託!你不能死,必須走!」

「你也不能死!」何遇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很清楚,落在叛軍手中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只是一槍打死還算好的,關鍵是以叛軍的殘暴肯定會折磨艾慕何,他一拳打在方向盤上,「可是在我眼裡,你不是艾警官,也不是維和小隊的領隊,你是一個讓我歡喜的女人。」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艾慕何聽得清清楚楚,眼中在笑,笑里有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我了?」

「是,我是!」何遇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他抓住了艾慕何的手,「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不能在我剛剛喜歡上你時就離我而去。」

「是不是你先喜歡上我的?」

「是。」何遇的驕傲一敗塗地。

「是不是你先追我的?」

「是。」在愛情面前,何遇心中的冰山開始融化,「答應我,一起活下來,好不好?」

「不好。」艾慕何輕輕掙脫了何遇的手,遠處,汽車的燈光飄忽不定,叛軍的隊伍正在逼近,她一抹淚水,臉上展現出決然的神情,愴然一笑,「你都先喜歡我、先追我了,不能事事都讓你搶先,你也讓我先走一步,好不好?」

「不好!」何遇感覺心口一陣刺痛,就像要被掏空一樣,此時前車已經停了下來,他也只能剎車。車還沒停穩,艾慕何便推開車門,一個箭步跳了下去。

只一閃,她義無反顧的背影就消失在了無盡的夜色中。

「艾慕何!」何遇迅速跳下車,繞到右側一看,哪裡還有艾慕何的身影?他一腳踢在輪胎上,拉開後門,對路愉程說道,「照顧好姆威爾先生,不要下車。」

路愉程淚流滿面,連連點頭:「我會的,何帥放心。」

何遇愕然:「嚇成這樣了?」

路愉程用力一抹眼淚:「不是,是被你們的愛情感動得。要是我有這樣的愛情,就是立刻死了也願意。」

「別說傻話。」何遇關上車門,一回頭,後車也停了下來。幾個持槍的保鏢下車,一臉緊張。

何遇搖頭揮手:「別舉著了,挺累的。在AK—47面前,你們的手槍和玩具槍沒什麼區別。」

保鏢們面面相覷。

何遇來到前車,徐行已經下車。幾十米開外有三輛車一字排開,十幾名叛軍站在車前,衝鋒槍、重機槍、火箭彈,應有盡有。跟過來的幾個保鏢本來還裝腔作勢地舉著手槍,見此情景,都默默地收起了手槍。

站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埃弗亞。埃弗亞的身後有一個瘦瘦的黑人,正是何遇和艾慕何在派對上發現的埃弗亞的手下巴布魯。

徐行眼中有些慌亂,卻強作鎮靜,她見何遇一人過來:「艾警官呢?不是吧,臨陣脫逃了?她怎麼是這樣的人?」

艾慕何跳車之後不知道去了何處,茫茫夜色是最好的掩護,何遇知道艾慕何不會扔下隊伍不管,她不露面肯定有她的原因,卻不多說:「她有事情要辦,不用管她。徐行,為什麼我們一出來埃弗亞就知道了?是誰向埃弗亞通風報信?」

「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埃弗亞扛著槍,大步來到何遇面前,用力要去擁抱何遇,「有沒有想我?不管你有沒有想我,反正我是想你了。」

徐行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回頭一定讓哥哥好好查查,肯定有眼線。」她見何遇眼神不對,一愣,「何醫生,你不會懷疑我吧?」

何遇不理徐行,和埃弗亞握了握手:「埃弗亞先生,你可真是太好客了,這麼隆重的歡迎儀式讓我受寵若驚……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何先生果然是爽快人,我喜歡。」埃弗亞親熱地抱住了何遇的肩膀,斜著眼睛看了徐行一眼,「我還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對,就是她,我要她。你把她給我,我就放你們走,保證不動你們一根手指。」

徐行攏了攏頭髮,挺直了身子:「何醫生,不用管我,你們先走,救人要緊。我跟他走!」

王那廝挺身而出:「埃弗亞,徐總和你是朋友,雙方又合作了許多生意,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對你的信任嗎?」

埃弗亞站住,忽然回身一槍托砸在了王那廝的肚子上,王那廝吃痛,彎腰拔槍,一陣密集的拉動槍栓的聲音傳來,十幾隻AK—47對準了王那廝。

何遇擋在王那廝的面前,順手拿過他的槍,扔到了一邊:「埃弗亞先生,有話好商量,不要動手。中國有句古話,君子動口不動手。」

埃弗亞哈哈一笑:「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叫和氣生財。何醫生,我喜歡你,你比徐圖更有男人氣概。徐小姐,你最好識趣點主動跟我走,別連累無辜。」

徐行整理了一下禮服,她的臉色有幾分慘白,卻還是一臉決然地朝叛軍走去。她優雅的禮服和曼妙的身姿在荒野中,在汽車的燈光下,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叛軍不懷好意的注視中,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悲壯美。

「等一下。」何遇知道他毫無勝算,卻還是想試上一試,也想為艾慕何爭取時間,「埃弗亞先生,你確定要這麼做?」

「確定。」埃弗亞的笑容瞬間變冷,「何醫生想要阻止我?」

「既然埃弗亞先生也知道和氣生財的道理,你肯定能想到真的抓走了徐行,你和徐圖的關係就徹底破裂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合作的可能了。」何遇現在相信不是徐行或是徐圖其中一人通風報信了,肯定是徐圖身邊有了內鬼,徐圖再有心機也不會拿自己的妹妹當賭注,「從現在索蘇剛的局勢來看,貨物全部運不進來,你覺得沒有了徐圖供應的貨物,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何醫生,我抓走徐行就是為了向徐圖要貨物。要是再不給,他很快就會當舅舅了。我不信他以後會不管他的妹妹和外甥。」埃弗亞一把抓住徐行,伸出舌頭在徐行臉上舔了一口,「等我和徐圖成了一家人,要什麼他就得給什麼。」

徐行嚇得驚叫一聲,厭惡地看了埃弗亞一眼:「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的。埃弗亞,總有一天,你會被消滅。」

埃弗亞揚手打向徐行,手在半空,卻被何遇截住了。埃弗亞勃然大怒,一槍托砸在了何遇的肩膀上,惡狠狠地說道:「何,如果不是你幫了我夫人,剛才我會一槍斃了你。在這裡,誰也不能違背我的意願!」

何遇的肩膀劇痛難忍,他揉了揉,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徐行不僅是徐圖的妹妹,也是救援隊的成員。你抓了她,就等於是和中國救援隊為敵!」

埃弗亞愣了愣:「這麼說,你是真要和我作對了?你們中國人不是一向喜歡和稀泥,誰也不幫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些中國人,現在的中國人雖然還是一樣推崇以和為貴,但中國人還有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埃弗亞斜著眼睛,輕蔑地一笑,槍口頂在何遇的胸口:「我犯你了,你犯我試試?」

「何醫生,我跟他走,你們不用為我做不必要的犧牲。」徐行見形勢危急,擋在了何遇的面前,「救姆威爾先生要緊。再耽誤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的。」

「姆威爾先生病了?」埃弗亞一臉震驚,「他得了什麼病?」

「埃弗亞,我得的是絕症!」

姆威爾憤怒的聲音在何遇身後響起,何遇回身一看,路愉程和陳小也攙扶著姆威爾走了過來。

「不是告訴你不能讓姆威爾先生下車嗎?」何遇之前不讓路愉程和姆威爾下車的原因是想保護他們,現在他靈機一動,脫口而出,「他感染的是H病毒的變種,會通過空氣傳播,打個噴嚏、咳嗽幾聲就有可能傳染給周圍幾十米內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噴嚏會有600萬個細菌被噴出,瞬間會遍布方圓幾十米……」

姆威爾擺了擺手:「何醫生不要怪她,是我要下車的。」他怒氣沖沖地來到埃弗亞面前,「埃弗亞,你小時候不聽話,我還打過你的屁股。現在你厲害了,死也不讓我死得安生,是不是?」

埃弗亞訕訕一笑:「姆威爾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車上,你得了什麼病?」話一出口他就想起剛才何遇所說的話,頓時臉色大變,後退幾步,猜疑地看向何遇,「姆威爾叔叔,何醫生說你感染了H病毒,是不是真的?」

何遇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他為了震懾埃弗亞只是隨口那麼一說,事先並沒有和姆威爾商量。萬一姆威爾實話實說,不配合他的說法,他們就沒有退路了。

何遇感覺左手一緊,徐行暗中抓住了他的左手。感覺到徐行的手心濕漉漉的一片,何遇知道她表面鎮定,其實內心嚇得不輕,而姆威爾的回答事關她的生命,她肯定比他更害怕。何遇用力握了握徐行的手,用肢體語言安慰她,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他也心裡沒底。

姆威爾先是咳嗽幾聲,他咳嗽得很厲害,彎下腰,好像要咳出內臟一樣。叛軍害怕了,就連埃弗亞也是連連後退,何遇乘機說道:「一個噴嚏會有600萬個細菌被噴出……」

一邊說,他一邊悄悄拉了拉徐行,徐行先是一愣,隨即會意,向前一步扶住了姆威爾,拍打他的後背:「姆威爾先生,要不要喝點水?」

埃弗亞信了大半,退到了姆威爾十幾米開外。

姆威爾擺了擺手,直起了身子:「埃弗亞,我的病情在惡化,你要是不放行,我就會死,你們也會被感染。你既然不讓我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姆威爾雖沒有正面承認感染H病毒,話里卻帶有強烈的暗示和威脅的意味。埃弗亞和姆威爾認識多年,知道姆威爾的為人,不由他不信。

何遇注意到埃弗亞的臉色變化不定,知道他內心動搖了,忙趁熱打鐵:「埃弗亞先生,現在你們立刻離開,被感染的概率會大大降低。我們所有人,包括徐行在內,都和姆威爾先生有過近距離的接觸,感染的可能性在80%以上。你要帶走徐行,可以,只要你能承受你的隊伍可能全部感染H病毒的後果。」

「真晦氣。」埃弗亞憤怒地詛咒一句,一揮手,「都上車。撤!」

何遇的後背濕了一片,見叛軍紛紛上車,發動汽車原地掉頭準備撤退,他才如釋重負。何遇想要安慰徐行幾句,卻感覺左邊身子一沉,徐行已經支撐不住,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快上車。」何遇將徐行交給顧不厭,又沖姆威爾點了點頭,「謝謝姆威爾先生。」

姆威爾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不用謝我,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很抱歉,我不能說假話。」

確實,自始至終,姆威爾並沒有正面承認他感染了H病毒,何遇知道有些民族有不說假話的信仰,他不能怪姆威爾先生什麼。

眾人都上車之後,叛軍的汽車已經掉頭完畢,何遇上了車,等叛軍的汽車一開動,他就帶領車隊趕回救援隊。不料等了一會兒,叛軍的汽車還在原地不動,不由地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突然,一輛叛軍的汽車車門打開,埃弗亞又從車上下來,扛著槍朝何遇走來。有那麼一瞬間,何遇的腳放在油門上,真想一腳油門踩下將埃弗亞當場撞飛。好在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住了。徐行也覺察到了何遇的想法,左手放在何遇的右臂上,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暗示他千萬不要衝動。

何遇當然沒有踩下油門,他很清楚踩下油門的後果是什麼——埃弗亞被撞死,他和他的夥伴們被叛軍亂槍打死。埃弗亞被撞傷,他和他的夥伴們被埃弗亞和叛軍亂槍打死。

還是不能逞一時之氣,何遇不等埃弗亞來到車前,主動下車迎了上去:「埃弗亞先生是有什麼禮物要送我嗎?」

埃弗亞對何遇的玩笑照單全收,哈哈一笑:「何醫生聰明,一猜就中。我確實有禮物要送你,走,跟我到我的基地去取。」話一說完,他向前一步,右手抱住了何遇的脖子,手中的槍在何遇的眼前晃了晃,「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有沒有被傳染H病毒,我都需要一名醫生,所以就只能麻煩何醫生到我家裡作客了。」

何遇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索性也不反抗,回身對車裡的人說道:「你們先回駐地,埃弗亞先生要請我去作客。我去嘗嘗埃弗亞先生的好酒好菜。」

徐行想要下車,卻被路愉程死死拉住。路愉程搖了搖頭:「何醫生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徐小姐,你不用勸他,沒用。唉,他和艾警官一樣固執,在關鍵的時候,他們都是勇往直前的人。」

李不言和顧不厭坐在車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何遇和埃弗亞,直到二人上了車,車子發動后,消失在了夜色中。李不言收回目光,嘆息一聲:「以前我也覺得何醫生為人過於理智,待人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現在才知道他是外冷內熱,是一個真正有擔當的醫生。剛才他上車的瞬間,我忽然覺得他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英雄。」

顧不厭雖然依然一臉平靜,眼神中卻流露出難得的欣賞之意:「都說外殼堅硬的人必然有一顆柔軟的心,何醫生是外表冰冷,內心卻有一座火山。一開始我很不喜歡他的冷酷和自以為是,現在卻越來越欣賞他了。」

「艾警官呢?」李不言才注意到艾慕何不知所蹤了,「艾警官也是外表冰冷,內心是不是也有一座火山?」

「艾警官不是外表冰冷,是冷漠,是拒絕。」顧不厭的聲音少了幾分刻薄,多了幾分深刻,「如果說何醫生的冰冷是因為理性,是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柔軟和真實。那麼艾警官的冷漠就是保護色,是在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不想讓別人走進她的內心。何醫生的冰冷不是偽裝,是隱藏,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堅強和擔當。艾警官的冷漠是偽裝,她不希望有人觸碰她的傷口,所以她要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

「你的意思是艾警官受過傷害?」

「應該是,多半是感情上的傷害。」顧不厭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我太了解女人了,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保護色:或是爽直,讓人覺得她像一個女漢子,用和男人打成一片的直來直去來假裝自己很洒脫;或是柔弱,時時以需要有人保護的小女人自居,藉以激發男人內心的保護欲;或是冷漠,讓男人都對她敬而遠之,以避免男人打她的主意……」

李不言點了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那麼顧醫生,你的刻薄和世事洞明的學究形象,又是在掩蓋自己什麼樣的心思?」

顧不厭一下愣住了,半晌沒有說話,臉卻慢慢紅了起來。

陳小也一直老老實實地在待在後座,突然就冒出了一句:「何醫生不管什麼時候都改不了他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的性格,在叛軍面前也想逞能,也不知道被帶走了還能不能回來。」

「陳小也!」李不言生氣了,「注意你說話的方式。」

顧不厭笑了笑,回身看了陳小也一眼:「陳小也,你的刻薄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好掩飾你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失望和空虛,是不是?」

陳小也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說:「顧醫生,你是不是不損別人就不開心?我覺得不管多正常的人,和你在一起久了都會變成心理病人。」

叛軍的車隊消失了很久徐行才發動汽車,何遇不在,她就坐在了駕駛位上。她雖然在開車前進,腦中卻不斷閃現何遇對她的照顧以及他臨危不懼的身影,幾次走神,險些撞到樹上。

過了好一會兒,徐行才想起艾慕何不知道去了哪裡,問路愉程。路愉程剛剛平息幾分的心情被徐行一句話又勾起了傷感。她先是哽咽著說到艾慕何是怎樣向何遇告別,又說到何遇怎樣要和艾慕何同生共死,再說到何遇為了全體義無反顧地跟隨叛軍而去,說到最後,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徐行也是悲從中來,既為何遇冒著生命危險追女朋友感傷,又為何遇和艾慕何的感情進展而心情複雜。她一邊擦淚,一邊打電話給徐圖,她要告訴哥哥剛剛發生的一切,讓哥哥儘快救出何遇。

徐圖的書房是躍層,二樓依然是書房,卻多了許多生活氣息,有床、有沙發椅,還有吊椅。

吊椅放在陽台上,陽台正對大海,可以看到海浪,聽到濤聲。雲錦書坐在吊椅上,吹著陣陣海風,喝著香檳,吃著歌帝梵巧克力,讓她安然忘憂,不知身在何處。

雲錦書一臉幸福,開心地在吊椅上蕩來蕩去,外面的歡聲笑語對她不再有一絲誘惑,現在她只想聽徐圖講他的奮鬥史。

徐圖坐在雲錦書的對面,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抑揚頓挫的聲調像個播音員:「……就這樣,我在來到非洲的第五年終於站穩了腳跟。然後又用了五年時間,才算打開了局面。而我的第一個女友,在我來到非洲的第二年就和我分手了,因為我沒有達到她的要求,她認為我永遠不會有出息……」

「她真沒眼光。」雲錦書憤憤不平,她已經沉浸在了徐圖的故事中,「三等的女人找富二代,二等的女人找富一代,一等的女人培養富一代、生育富二代。徐總,沒想到你今天的成功那麼的來之不易,你的奮鬥過程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中國人在非洲的奮鬥史。」

「談不上,談不上。」徐圖擺了擺手,謙虛地一笑,「雖說我在非洲還算是有頭臉的人物,在索蘇剛更是可以呼風喚雨,不過比起一些真正的厲害人物,還是差了許多。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我還有許多需要學習和改進的地方,還要多向雲醫生和何醫生學習。」

「我?」雲錦書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什麼值得學習的地方?別開玩笑了。」

徐圖站了起來,來到了雲錦書的身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雲醫生除了長得漂亮,聰明善良,喜歡純真美好的愛情,能簡單而純粹地愛一個人,這些都是難能可貴的優點。」

被徐圖一誇,雲錦書心花怒放,卻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徐總不要再誇我了,我會驕傲的。」

「你是女神,就應該驕傲。你的自信不要被何遇打擊了,你的美麗不會因為他的不欣賞而不綻放。」徐圖加大了攻勢,「錦書,從我見你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你是我一直苦苦追尋的女神。有些女人雖然漂亮,卻沒有內涵和品味。有些女人既漂亮又有內涵和品味,但又缺少善良的品性。如你一樣,既漂亮又有內涵和品味,人還善良的女人,是上天的傑作,是人間的極品。」

雲錦書有幾分慌神,躲閃著徐圖的靠近:「徐、徐總,謝謝你對我的欣賞,可是我喜歡的是何醫生……」

徐圖見好就收,沒有再乘勝追擊,他很清楚時機的重要性,不能操之過急:「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何醫生,可是何醫生另有所愛。我也知道你對他還不死心,不要緊,我可以等,而且我有足夠的耐心。有句話說得好,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表白,萬一成備胎了呢?我願意當你的備胎。」

雲錦書心亂如麻:「可是……可是你說過你要幫我,會想辦法讓何醫生喜歡上我,怎麼就變了呢?」

「每個女人都需要一個守護她的男人,會永遠把她當成女神,當成心中最神聖的殿堂。」徐圖站在欄杆前眺望大海,夜色中,大海深邃如夜空,浪花翻滾如星辰,「這個男人存在的目的就是讓她開心,她喜歡,他就喜歡;她厭煩,他就厭煩。哪怕她喜歡別的男人,為了讓她開心,他也會幫她實現願望。如果她真的讓那個她心愛的男人喜歡上她,那個她背後的男人雖然會傷心,但在傷心過後還是會為她感到高興。如果她沒能讓那個心愛的男人喜歡上她,她傷心,他一樣也會傷心,並且還會繼續守護她的一切。」

雲錦書的眼睛濕潤了,長這麼大,雖然遇到的追求者不少,但從來沒有一人對她說過如此動人、如此讓人心碎的情話,她幾乎無法自抑。什麼樣的人會單純地喜歡一個人的喜歡,從不索求回報,無怨無悔,無欲無求?哪個女人不渴望有一個如守護神一般的男人時刻守護在身邊,給她最好的關愛和最深的守望,並且從來不會要求她為他付出一絲一毫?

可惜,雲錦書沒有聽到顧不厭關於世界上有兩種人不能相信的理論。她背過身去,不讓徐圖看到她滑落的眼淚:「謝謝你,徐總,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擁有這麼多的幸福,我怕我會承載不起……」

徐圖知道此時是該向前一步的時候,他來到雲錦書面前,雙手放在雲錦書的肩膀上:「怎麼會承載不起?你要有你的驕傲。所以,你需要一個如我一樣的男子,在每一個寂靜的夜裡等你。在你疲憊的時候,只要一個轉身,就會有一雙強有力的手扶起你所有的軟弱和憂傷,永遠不讓你的驕傲破碎!」

一瞬間,雲錦書感覺如同被一隻箭射中心臟,疼痛、喜悅、悲傷、快樂,複雜的情緒紛至沓來,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徐圖拿過紙巾,並不遞給雲錦書,而是輕輕幫她拭去眼淚。

「記住,錦書,永遠不要讓別人的拒絕打敗你的驕傲,更不要在愛情里踐踏自己的尊嚴。不懂得欣賞你是他的損失,是他沒有品味。」徐圖輕輕將雲錦書攬在懷裡,撫摸她的頭髮,「雲中誰寄錦書來……多麼有詩情畫意的名字,你就是雲中的錦書,是女神,為什麼非要因為一個何遇而變成凡人?」

雲錦書對徐圖的擁抱感到彆扭,有一種本能的抵觸心理,卻無力推開他,更主要的是,他的話讓她第一次有一種飄上雲端的眩暈感。想起何遇對她的不理不睬;想起她在他面前低聲下氣,而他永遠是一副高傲而冰冷的樣子;想起何遇對艾慕何一見鍾情,和艾慕何的互動越來越多,她就愈加明白,其實在何遇的心中,她完全沒有分量。

她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所有的遷就和迎合,都只是讓何遇更加輕視她。徐圖說得對,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何遇而放棄整個森林?

徐圖感覺到懷中雲錦書微微掙扎卻又不是真心用力的糾結,暗暗地笑了。他將雲錦書抱得更緊了,在她耳畔輕聲細語:「錦書,相信我,在你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人,或早或晚,都是應該出現的人。就如我,也許比何遇晚了許多,但最重要的人總是會在最合適的時候出現。千萬不要拒絕自己的內心,錯過了最早或是最晚的人都沒關係,但錯過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也許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雲錦書感覺她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想抗拒徐圖的擁抱,想遠離他的氣息,卻做不到,她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她用力說出了一句話:「徐圖,你不要這樣,我、我不知道誰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出乎雲錦書的意料,徐圖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放開了她,轉身走到欄杆前,臨風而立。她既有幾分慶幸又微有一絲失落,走到徐圖身邊,輕聲說道:「我對你有好感,也不否認自己喜、喜歡你,但讓我放下何遇全身心地喜歡你,我現在還做不到。」

徐圖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不勉強你,也不要求你什麼,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永遠是你轉身就能抵達的港灣。」

「謝謝你,徐圖,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情調、最有品味,也最紳士的男人。」雲錦書抓住了徐圖的胳膊,「能不能幫我最後一個忙?也算是我對自己這麼久以來一直喜歡何遇有一個交待……」

「隨時效勞。」徐圖非常紳士地微一彎腰。

「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我想知道何遇對我是不是沒有一點感情。如果是,我就徹底死心了。」雲錦書還是心有不甘。之前她以為何遇對她不理不睬是因為何遇對誰都一樣,但見到何遇和艾慕何的親昵舉動后,她自認為不管哪方面她都不遜於艾慕何,何遇為什麼不選擇她?

徐圖依然是一臉紳士的微笑,彬彬有禮:「一定如你所願。」他起身為雲錦書又倒了一杯香檳,「想要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沒有感情,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有危機感。告訴他你有男朋友了,如果他沒有任何反應,說明在他的心中沒有你的位置。」

雲錦書微有失望,咬了咬嘴唇:「如果我想拿下何遇呢?」

「拿下?」徐圖似乎早就料到雲錦書會有此一問,波瀾不驚地笑了笑,「男人多半是視覺動物,拿下一個男人比讓他對你有感情要容易一些。製造一個你們單獨相處的機會,最好是在有情調的房間,喝些酒,放一些舒緩的曲子,聊一些暗示性的話題,然後你穿一件性感而暴露的衣服,只要他不馬上離開,你就有八成的可能拿下他。」

雲錦書臉色潮紅,搖了搖頭:「不行,這樣我做不來,而且何遇也不會和我單獨相處。」

徐圖敲了敲腦袋:「他不主動,你又不主動,這事情就不好辦了。讓我再想想……有了,何遇是不是外表冰冷,但一有事情就會衝到前面?」

「是,是,我喜歡的就是他的男人氣概和勇敢,特別有男人味兒,特別讓人著迷。」雲錦書連連點頭,眼中流露出嚮往之意。

「中國現在一派繁榮的和平景象,想當英雄也不容易。」徐圖的眼睛在雲錦書的身上迅速一掃,微微一笑,「但現在是在索蘇剛,想當英雄有的是機會。說不定什麼時候你遇到了危險,何遇衝上前去救你,救下你之後你們一路奔逃,然後被困在一個山洞裡面。想想看,是不是既刺激又浪漫?」

「這個的可能性倒還真有,就是難度比較大,危險係數太高……」雲錦書還不至於為了愛情而賭上性命。

「真被叛軍追殺的話,當然有危險了。但如果只是演戲,在何遇不知情的情況下製造一出驚險刺激的逃生大戲,你覺得是不是很好玩兒,還有機會讓何遇單獨和你在一起?」徐圖循循善誘,「非洲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可能發生許多神奇的故事。在沙漠的夜空下看星星,在無人的荒野中奔跑,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里捉迷藏,這樣的體驗是許多人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奇遇。」

雲錦書被徐圖帶入到了想象的情節中,酒精的刺激讓她臉色潮紅,思維也少了理智。身為醫生的她生活在現實中,卻一直渴望追求浪漫:「怎麼製造逃生大戲?」

「很簡單,我讓我的人假裝叛軍追殺你們。何遇不知道真相,和你一路狂奔,而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雲錦書想了想,笑了,「真的很有意思,徐總你太有才了。」

徐圖搖頭一笑,話題一轉:「雲醫生,救援隊的物資還能堅持幾天?」

現在雲錦書已經完全沒有了提防之心,當即答道:「頂多一周,許多日用品都快用完了。日用品還好,至少在米萊市還可以買到一部分,但有許多重要的器械,就只能從國內調運了。」

「好在還有航班可以從國內幫你們帶一些器械過來。」徐圖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了過去,徐行已經將孔祥雲和許多前的事情告訴了他,「不過駐地距離坦干亞機場將近200公里,中間需要經過無人區和叛軍控制區,非常危險。當然了,事情都有兩面性,危險越大,收益越高,為了救人,為了儘早研製出有效的藥物,值得冒險。」

雲錦書立刻從中發現了機會:「對呀,到時救援隊去坦干亞機場,說不定就是我和何遇的機會。徐總,到時你能不能派人跟著我們?一有機會就製造讓我和何遇單獨逃生的戲碼,好不好?」

徐圖要的就是雲錦書的主動,他步步為營引雲錦書上鉤,現在到了收線的時候:「我說過,我是你永遠的港灣和後盾,只是……」

「只是什麼?」雲錦書一時情急,一把抓住了徐圖的胳膊,「徐總,你答應過我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徐圖微微一笑,抱住了雲錦書的肩膀:「你永遠是我的女神,不管你想要什麼,我一定辦到。只是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何遇永遠不會原諒你,他們還會懷疑我別有用心。不懂愛情的人永遠理解不了一個渴望愛情的人會為愛情付出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雲錦書連連點頭,「你放心好了。徐總,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聽到這句話我很開心。」徐圖舉起香檳,「當一個女人和你共享一個秘密的時候,說明你們之間的關係更進了一步。我很慶幸女神和我之間還有一個小秘密。乾杯,為了未來。」

「乾杯。」雲錦書甜甜地一笑,「等定下了去坦干亞機場的時間,我就第一時間告訴你,好不好?」

「好,一言為定。」徐圖達到目的,心滿意足地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檳,目光在雲錦書的鎖骨上停留片刻,然後依依不捨地收回,並暗中告誡自己大事要緊,雲錦書跑不了,早晚是他碗里的菜。此時氛圍正好,燈光也是恰到好處,喜歡的曲子伴隨著海浪聲傳來,讓他不由有了幾分意亂情迷。他上前一步,又將手搭在了雲錦書的肩膀上。

「雲醫生、雲醫生,你在哪裡?」是何見的聲音。

「你不能進去,這裡是私人場所,未經徐總允許……」

「讓開,再不讓開我就喊人了。」是庄能飛的聲音,他說喊人就喊人,「來人呀,非禮了,耍流氓了,打人啦……」

庄能飛嗓門奇大,聲音透過厚厚的實木門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徐圖皺眉,來到桌子前,按下了一個按鍵:「讓他們進來。」

門一響,何見和庄能飛進來。見徐圖和雲錦書單獨相處還有香檳美食相伴,庄能飛立刻沖了上去。

「庄能飛,你幹什麼?」雲錦書嚇了一跳,以為庄能飛要動手打人。不料庄能飛略過徐圖衝到了露台上,左手巧克力,右手香檳,哈哈一笑。

「何見,來,別客氣,徐總一番好意我們不能辜負。」他一邊說,一邊扔了兩顆巧克力到嘴裡,然後倒了滿滿兩杯香檳,遞給了何見一杯,一口把自己的那杯喝完,「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姆威爾先生突發中風,經搶救后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為了控制病情,何遇他們已經帶姆威爾先生去駐地了。對了,徐行也一起去了……」

徐圖一驚:「姆威爾先生突發中風?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這裡有安宮牛黃丸。」

「我們已經從徐行小姐的衣櫃中找到了安宮牛黃丸。」何見端著香檳,沒有喝,眼神在徐圖和雲錦書兩人之間跳躍,「雲醫生,李院長說讓我們帶你回駐地,時候不早了,現在得走了。」

「我派人護送你們回去。」徐圖臉上閃過一絲疑問,片刻之後又恢復了平靜,悄悄向雲錦書使了一個眼色,「路上危險,路你們又不熟。」

雲錦書會意地微一點頭,她以為她和徐圖的默契天衣無縫。確實,庄能飛只顧吃東西沒有發現,心細眼尖的何見卻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何見放下香檳,等徐圖打完電話,安排好了車輛,點頭道謝,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徐圖的手機忽然響了。一看來電,徐圖臉色微微一變,不顧何見幾人在場就接聽了電話。

「小妹,怎麼了?」

「哥,路上遇到了埃弗亞,他要綁架我,何醫生為了救我被他帶走了。」徐行的聲音中帶著哭腔,「你快想想辦法,救救何醫生。還有,水熊蟲亂動我衣櫃裡面的內衣,你快開除他!」

徐圖驚呆了,愣了一愣才說:「好,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著急,先去駐地。你怎麼知道他亂動你的內衣了?」

「有人把幾顆藥丸放在了我的內衣裡面,只有他負責送衣服去乾洗,不是他還能是誰?」徐行越想越覺得可疑,「埃弗亞怎麼會知道我們要去駐地?他就在半路上等著我們,分明是有人向他通風報信,我懷疑那個人就是水熊蟲。」

「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徐圖掛了電話,想了一想,還是沒有告訴幾個人真相,「徐行打來電話說他們快到駐地了,一切順利。車已經準備好了,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不送你們了。」

目送幾人下樓,站在窗前看著汽車駛出大門后,徐圖回到露台上,坐在吊椅上想了一會兒事情,才拿起電話,打給了埃弗亞。

關機。

徐圖想了想,又打給了陸大牛,提示無法接通。他有了幾分煩躁,讓人去找陸大牛。不多時手下便回復說,陸大牛和幾個人出去泡吧了,聯繫不上。

徐圖冷笑一聲:「還有閑心去泡吧,心可真夠大的。」

手下走後,他又拿起電話,打開微信,找到了陸大牛,發了一段話:「大牛,我知道你對小妹有想法,但你要記住,小妹是天上的明月,她是你永遠無法企及的女神!你以後再敢動她的內衣,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哪怕你再有本事也不行!」

發完之後,他又在微信中找到了巴布魯的名字,想發語音,想了想,還是發了文字:「巴布魯,不是說好讓你阻止埃弗亞綁架小妹嗎?你如果做不到你的承諾,我答應你的事情也很難辦到。」

過了一會兒,巴布魯回話了:「徐,我是沒有辦法,你要相信我。埃弗亞發瘋一樣非要半路攔截,誰都不敢說一句反對的話。是誰向埃弗亞通風報信就不用我說了吧?你還留他在身邊,小心玩火自焚。」

「陸大牛還有用,暫時還不能動他……」徐圖斟酌了一下語句,「巴布魯,我會說服米萊領導,等你接替了埃弗亞之後,米萊領導不會反對你。我現在正在努力和中國救援隊搭上關係。你要知道,中國救援隊的關係就相當於中國政府的關係。到時候,你有了我和米萊領導的認可,再和中國救援隊保持良好的關係,一定會成為叛軍中最強有力的一支。」

巴布魯發出了疑問:「中國政府不是一向不介入別國的內亂嗎?在政府軍和叛軍之間,中國政府從來都是兩不相幫,堅持的是不干涉別國內政的政策。」

「中國政府是不干涉別國內政,但也不會允許自己的救援隊被人欺負而不還手。現在中國強大了,你忘了有幾次地震和海嘯,中國政府的飛機和軍艦都是第一時間出現接走中國公民了嗎?現在中國政府不干涉索蘇剛內亂,但如果有一方襲擊了中國救援隊,中國政府會置之不理?」徐圖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自豪的微笑,「不要忘了,在亞丁灣時刻游弋著四五艘中國最先進的軍艦……」

巴布魯回復:「我管不了那麼多,中國政府的軍艦既不聽我指揮也不聽你命令,我只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對埃弗亞下手。再不下手,他真會綁架你妹妹,然後把她蹂躪至死。」

「快了,快了,別急。現在憑我們的力量還沒有辦法一舉殲滅埃弗亞,在沒有百分百的勝算之前不能出手,否則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不過,他現在綁架了何遇,這倒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他殺了何遇,中國救援隊肯定要報復,到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徐圖得意地笑了笑,「只要中國救援隊出面對付埃弗亞,我們再煽風點火,大事必成。」

「埃弗亞估計不會殺何遇,他對何遇很客氣,還想讓何遇為他做事……」巴布魯坐在後車,埃弗亞和何遇坐在前車,他雖然看不清前車裡面的情形,但上車時埃弗亞和何遇有說有笑的情景還能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你想從中獲利的想法行不通。」

「現在何遇怎麼樣了?」徐圖不是現在才想起何遇的處境,而是他根本就不關心何遇的死活,「沒關係,不管埃弗亞是不是會殺何遇,我都有辦法讓他和中國救援隊開戰。」

「徐,雖然我很佩服你的智謀,你是想借中國救援隊和我的刀殺了埃弗亞,但你有沒有想過,中國救援隊也許會和埃弗亞達成共識,最後聯手對付你?」巴布魯表明了他的擔憂。

「不會,你放心好了,中國救援隊絕對不可能和埃弗亞聯手對付我。第一,埃弗亞是叛軍,中國救援隊不會和叛軍有任何交易;第二,中國救援隊和埃弗亞都缺物資,而物資掌握在我的手中;第三,我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會對付中國人。」徐圖回道,「巴布魯,你就不用多慮了,相信我,不出一個月我們就會大功告成。」

巴布魯問道:「你明知道陸大牛和埃弗亞私下有交易,為什麼還留他在身邊?陸大牛和埃弗亞會不會知道我們的事情?」

「陸大牛的槍法一流,他和何遇、艾慕何有過節。在國內,他不敢動何遇和艾慕何,現在在索蘇剛,他天天恨不得殺了他們。陸大牛是一把好槍,用得好的話,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徐圖打字的速度極快,「不過現在時機不對,等時機合適時,他可以成為挑起埃弗亞和中國救援隊之間戰火的導火索。陸大牛和埃弗亞不會知道我們的事情,他們只知道用武力解決問題,沒那麼聰明。」

「為什麼不現在就讓陸大牛殺了何遇和艾慕何,然後嫁禍給埃弗亞,引發戰火?」巴布魯想不通徐圖還在等什麼。

「不急,時機還不到。再說何遇和艾慕何畢竟救過小妹一次,做人要知恩圖報。」徐圖其實沒說實話,他想等藥物研製成功之後再下手,比起價格翻了幾倍的物資,可以救命的藥物如果由他生產,利潤可在百倍以上,「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密切監視埃弗亞的一舉一動,及時向我報告他的行蹤。二是確保他和陸大牛的陰謀不能得逞,否則我們的計劃就會失敗。」

「明白。」

安撫了巴布魯,徐圖又將計劃前後想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才安心地下樓。他來到了派對上,與眾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派對結束后,徐圖回到房間,接到徐行發來的消息——救援隊一行已經平安抵達了駐地。李不言安排吳平生帶人去搜救何遇和艾慕何了,醫療隊開始為姆威爾治病,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她很擔心何遇的安危,希望他和埃弗亞溝通一下,不要為難何遇。

徐圖讓徐行放心,何遇不會有生命危險。緊接著,陸大牛的電話打了進來。

「徐總,有什麼吩咐?」陸大牛站在酒吧的門口抽煙,神智清醒。為了保持冷靜和機警,他從不喝酒。

「把安宮牛黃丸藏在小妹的內衣里確實安全,但誰能想到會發生姆威爾中風的事情?更巧的是,小妹還借了衣服給艾慕何,結果讓何遇聞到了氣味。你以後離小妹遠一些,她很反感你。你和小妹沒有可能,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徐圖的語氣很委婉,絲毫沒有流露出責怪之意,「另外,我正在尋找合適的機會,找到後會讓你一舉幹掉何遇和艾慕何。聽我安排,你不要自作主張。」

「好的,徐總,我不會亂來。」掛斷電話,陸大牛在酒吧門口待了一會兒,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他扔掉煙頭,轉身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

小巷裡垃圾遍地,陰暗而潮濕。他走到盡頭,敲響了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鐵門打開,露出了一副東方面孔,那人又黑又瘦,小鼻子小眼睛:「找誰?要什麼?」

「找敦老大,要M110狙擊步槍。」

「你是誰?」小眼睛努力睜大,想看清陸大牛的面孔。

「水熊蟲。」

「讓他進來,自己人。」裡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陸大牛進了大門,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一間滿是槍械和子彈的房間。一個一身油膩、頭戴放大鏡的中國人抬頭看了陸大牛一眼,咧嘴一笑:「水熊蟲,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陸大牛拿出一塊金屬扔了過去:「特殊合金,硬度超過鈦金屬,製成子彈,可以在800米外擊穿世界上任何一種防彈衣。敦老大,能不能幫我製成十發子彈?」

「就要十發?」敦老大接過金屬,頓時雙眼放光,「美軍最新研製成功的特殊合金都被你弄到了,行啊你小子。你這是要殺誰?真是下了功夫了。」

「別管我要殺誰了,就說你能不能幫我造齣子彈吧。」陸大牛有幾分不耐煩,「不行我就去找吳老大,他的制彈水平不比你差。」

「哼,老吳頭的制彈水平怎麼可能比我高?他搗蛋的水平比我高倒是真的。」敦老大頗不服氣地哼哼幾聲,「別說十發了,你這塊疙瘩造出二十發都不成問題。說吧,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我怕我沒有多少時間了。」陸大牛拿出一根煙聞了聞,沒點上,「對了,你這裡的M110品質怎麼樣?徐圖送了我一把殘次品,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不想要殘次品。」

「品質一流,就算有小問題,經我的手一改裝,比原廠的還好。」敦老大眯著眼睛笑了笑,「不過M110可不便宜,小店利薄,概不賒賬。人民幣、美元、歐元都收,不收索蘇剛幣。」

「放心,不會少你一分錢。敦老大,你什麼時候改了你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小氣本色,你就會發大財了。」陸大牛又扔了一塊金屬過去,「夠了吧?」

「哎呦,金疙瘩,這可是真正的硬通貨。夠了,夠了。」敦老大撿起手指大小的金塊,喜笑顏開,「水熊蟲,干我們這一行的,不看什麼長遠,就看眼前。像你這樣的老熟人我都不敢賒賬,何況別人?誰敢保證你們欠錢拿走了貨,明天再找你們時,你們不會變成一具屍體?要是我欠你們的,還可以燒給你們,你們欠我的,難道能從下面燒回來?」

「三天後我來取貨。」陸大牛懶得聽敦老大羅唆,轉身走了。

陸大牛走後不久,一個學徒模樣的男子將陸大牛帶來的金疙瘩遞給敦老大:「純度80%,雜質挺多。」

敦老大冷哼一聲:「連我都敢糊弄,陸大牛,你越來越沒底線了,怪不得上次吳老大說你私心雜念太多。既然你給的東西純度只有80%,我也給你打個八折,少兩發子彈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夜色無邊,漆黑一片。

汽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和行駛在田野中區別不大。儘管埃弗亞的車是一輛性能優越的豐田越野,何遇還是被顛得七上八下,差點吐了。

埃弗亞談興很高,一邊開車一邊說他的發家史,說到興奮處還手舞足蹈,甚至朝車外開幾槍。

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在成功后炫耀當年的窮困經歷和白手起家的奮鬥史?何遇沒心思聽埃弗亞的往事。埃弗亞生長在一個戰亂頻繁、疾病橫行的國度,他的經歷既不具有代表性也不可複製,只不過是弱肉強食的又一個悲慘故事罷了。

艾慕何到底去了哪裡?何遇擔心艾慕何的安全,就算艾慕何沒有遇到叛軍,深夜的非洲大草原就是一個狩獵場,別說一把小小的手槍了,就算有一把衝鋒槍,她一個人也是凶多吉少。

她怕毒蛇,而毒蛇往往神出鬼沒,防不勝防,有槍也沒用。

何遇越想越怕:「埃弗亞先生,你不必讓我去你們的基地替你們檢查。剛才我騙了你,姆威爾先生並沒有感染H病毒,所以你們沒有被傳染的可能。」

「我不信。」埃弗亞咧嘴大笑,「你們中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腦子轉太快,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讓人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你跟我一條路走到底就行了,中國人不是經常說將錯就錯嗎?」

「是真的。」何遇急於說服埃弗亞放他走,「你們真的沒事,帶我去基地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你們還不如打一些獵物還可以多些食物。」

「我說過了,何,將錯就錯。」埃弗亞嘿嘿一笑,「你還不明白?你現在是被我綁架了。我要用你和救援隊談判,換取醫療器械和生活用品。」

好吧,何遇總算明白了自己的真正處境,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埃弗亞:「可是救援隊也沒有醫療器械和生活用品,也在想辦法。」

「救援隊是沒有,徐圖有。我想綁架徐行,就是要讓徐圖乖乖地交出貨物,既然你非要替徐行出頭,綁了你也是一樣的。不管是你還是徐行,徐圖都不會見死不救。」埃弗亞目露凶光,「再得不到貨物補充,我的隊伍就會死人。要死就大家一起死,不能我死了你們還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何遇的心情有幾分沉重,他怕的就是埃弗亞鋌而走險。當叛軍為了貨物不顧一切時,以叛軍的殘暴程度,他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

「事情還可以商量……」何遇想了想,「不如這樣,我出面勸勸徐圖,讓他分一部分貨物給你們。」

「一部分?不行,我要的是全部。」埃弗亞拍了拍腰間的手槍,「告訴你,何醫生,如果我拿到了全部的貨物,會有許多其他叛軍的人前來投奔,我的隊伍就會壯大。現在索蘇剛各地的叛軍都陷入了困境中,誰有槍支彈藥,誰有貨物和食物,誰就是老大。這麼好的機會我不能錯過,說不定還可以藉機成為最強的隊伍,打敗政府軍,組建新的政府。」

何遇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埃弗亞有稱霸的野心,誰的話他也不會聽進去。一個人的野心一旦開始膨脹,他就會不顧一切。

「怎麼樣,何醫生?你可以選擇加入我的隊伍,等我掌控政權后,讓你當衛生部長,掌管索蘇剛的醫療部門。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埃弗亞拍了拍何遇的肩膀,「用你們中國人話怎麼說來著?這叫從龍之功,對,就是從龍之功。現在第一步,你要先幫我說服徐圖,不僅要讓他提供貨物給我,還要讓他配合我的計劃,為我源源不斷地提供各種急需品,槍支、彈藥、藥品和食物。我會讓他進入內閣,擔任商務部長。」

「抱歉,我幫不了你。」何遇直接拒絕了埃弗亞的要求,他從來不做不著邊際的夢,「我當不了你的部長,也說服不了徐圖。」

「那就對不起了,何醫生,只能留你住一段時間了。」埃弗亞眼神變得異常冷峻,「什麼時候救援隊和徐圖答應了我的條件,什麼時候放你走。他要是一直不答應,你就準備在基地養老吧。」

「砰」的一聲槍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埃弗亞汽車的車胎被打爆了一個,他一腳急剎車,拿起衝鋒槍下了車,衝天上打了一梭子子彈:「誰的槍走火了?滾出來。」

幾輛車全部停了下來。

巴布魯跳下車:「老大,沒人的槍走火,是有人偷襲。」

「誰敢偷襲?滾出來!」埃弗亞暴怒,舉起衝鋒槍對著周圍一頓掃射,「出來,有種就站出來。」

「砰、砰、砰」,回應埃弗亞的是三聲槍響。三聲過後,三輛汽車各有一個車胎被打爆。

埃弗亞勃然大怒:「不要像老鼠一樣躲在暗處,馬上滾出來……」

巴布魯警惕地端起槍,四下查看:「是誰?趕緊出來。」

「砰!」

又一聲槍響,又一輛汽車的車胎被打爆。不過這一槍也暴露了開槍者的位置,巴布魯大喊道:「老大,在你十二點方向。」

埃弗亞舉槍朝正前方一陣狂射,一口氣打光了全部子彈,既沒有人慘叫,也沒有任何回應,槍響過後,一片死寂。

「來,手雷。」埃弗亞拿過一名叛軍遞來的手雷,打開保險揚手扔出,「轟」的一聲,火光衝天。

火光中,依稀可見有一人軟綿綿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大厲害!」巴布魯帶頭歡呼,「敵人被幹掉了,大家安全了。」

坐在車裡的何遇雖然不敢猜測偷襲的人是誰,但見到偷襲者已經被擊斃,心中還是感到悲傷和擔心,萬一是艾慕何怎麼辦?

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車門忽然被人打開了,他還以為是叛軍,不料來人一拉他的胳膊,低聲說道:「笨蛋,現在不跑,等著吃子彈嗎?」

艾慕何!何遇驚得差點叫起來,扭頭一看,一張抹了泥巴、草汁和染料的大花臉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她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禮服的下擺已經不見了,露出了光潔的大腿。不過光潔只是何遇的想象,因為此時她的身上和腿上全是泥土,不要說光潔了,連大腿的顏色是黑是白都分辨不出來。

她的頭被一塊花布層層包裹著,只露出了眼睛。如果不是她開口說話,就算站在眼前何遇也認不出她。

「真的是你?」何遇驚喜交加。

「不但笨,還傻。」

艾慕何一拉何遇,何遇就勢下了車,彎腰就想朝荒野中跑,又被艾慕何拉住了,她朝車子下面指了指:「你平常挺機靈的,怎麼現在變得跟獃頭鵝一樣?你跑得再快能快過子彈嗎?也不知道你怎麼活到了今天,歲數都活狗身上了?」

何遇大感委屈,他原本正為她擔憂,恨不得飛到她的身邊保護她,不料一見面就被她臭罵了一頓,他做錯什麼了?

「女人一孕傻三年,男人戀愛智商不在線。」何遇悶聲悶氣地回了一句,一個翻身鑽進了車子下面。艾慕何也一個翻滾躺在了何遇身邊。

本來美女在側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可惜現在二人都很狼狽,又是生死攸關之際,何遇來不及多問艾慕何都經歷了什麼,就聽到埃弗亞怒罵的聲音傳來。

「假人,上當了,你們幾個去東邊,你們幾個去西邊,你們幾個去南邊和北邊,快快快。」

何遇側身望去,叛軍四散開來,分成四隊進入了荒野中,手電筒的強光和子彈的火舌交織在一起。若是他和艾慕何此時正在逃跑,肯定已經被發現了。

有一隻手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他立刻握緊了艾慕何的手:「別怕,有我在。」

「有你在又有什麼用?你沒槍沒炮,打不過又跑不掉。」一道強光照射過來,只差十公分就照到艾慕何的身上,她迅速翻身,半邊身子壓在了何遇的身上。

何遇被艾慕何的話嗆得沒辦法,只好說道:「至少有我陪你一起死,你也不算是到死都是單身狗了。」

又一道光從何遇的一側照來,何遇一側身將艾慕何壓在身下,光柱一掃而過。

艾慕何用力一推何遇:「誰要你陪我一起死?活著是累贅,死了也是包袱。你就喜歡逞強是吧?埃弗亞明明是要綁架徐行,你非要替她,你是不是不英雄救美就渾身難受?好,我成全你,等回去就讓徐行對你以身相許,再讓雲醫生給你紅袖添香。索蘇剛允許一夫多妻,讓你夢想成真。」

又一道光從艾慕何的一側照來,艾慕何一翻身就將何遇壓在了身下。

何遇這才知道艾慕何原來是在生他代替徐行的氣,他騰出手來颳了刮艾慕何的鼻子:「傻瓜,我是醫療隊的領隊,能見死不救嗎?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承擔我的使命,不是英雄救美。」

又有光柱掃來,何遇翻身將艾慕何壓在身下,艾慕何用力一推何遇:「別壓我,死沉死沉的。就算你有職責在身,也可以讓徐行先被埃弗亞帶走,然後再和維和小隊一起去救她,這才是完美的計劃。」

何遇翻身再次將艾慕何壓在身下:「你還好意思說我沉,你看上去是不胖,壓得我也難受。如果不是你不聽話先跑了,我怎麼會不顧一切地替下徐行?我是為了你,生怕你被叛軍抓住!萬一你被叛軍抓住了,到時我還可以用我的醫術和叛軍談判,不讓他們傷害你!」

「記住你說過的話,敢說我沉,以後別想讓我再壓你!」艾慕何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忽然覺得哪裡不對,臉一紅,忙改口說道,「這句話當我沒說,你趕緊忘了,否則我和你沒完。你是真的為了我才願意跟叛軍走?」

「作為一個男人,如果不能保護他的女人,他就是一個非常失敗的男人。」何遇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無邊的黑夜裡孤軍作戰,我要和你並肩作戰,哪怕戰敗,至少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我會握著你的手,至死也不鬆開。」

「不管你以前愛過多少女孩,剛才的情話應該是第一次說。」艾慕何總算笑了,臉在何遇的臉上蹭了蹭,「送你一些泥巴,讓你感受一下非洲泥土的氣息。」

何遇猝不及防,被蹭得滿嘴是泥,忽然感覺車身一震,汽車發動了,顯然是叛軍準備離開了。

艾慕何雙手環過何遇的身子,將他緊緊抱住:「趕緊抱緊我,等我數到三,我們一起用力翻滾到路邊的溝里。記住,必須一起用力,稍微慢上半分,我們就有可能被汽車軋死……一、二、三!」

艾慕何「三」一出口,何遇猛然用力朝右翻轉,艾慕何朝左翻轉,二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就如一個陀螺一般,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車下翻到了路邊的溝里。

溝很深,又有石頭,何遇只感覺他和艾慕何來回翻滾了不知道多少次,頭上也不記得被撞了多少個包,才停了下來。

汽車轟隆隆開遠了,艾慕何推了推何遇:「安全了,放開我,別抱那麼緊,又想趁機耍流氓是不是?說話呀?是不是摔死了?唔……」

何遇的嘴唇忽然襲來,結結實實地印在了艾慕何的嘴唇上,艾慕何後面的話就被頂了回去。她又羞又急,想要躲開,奈何現在和何遇緊緊抱在一起,他不鬆手她就動彈不得。

「噠噠噠」,一串子彈射在了距離二人幾米遠的地方,有一顆跳彈擦著何遇的肩膀飛過,也擦破了艾慕何的肩膀,在二人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同樣的印跡。

艾慕何這才知道何遇堵住她的嘴不是在耍流氓,他是怕叛軍聽到他們的聲音而對他們精準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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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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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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