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滅門血案

第四章 滅門血案

到了閩南,歐陽雙傑就直接去了者雲縣,調查「梁紅軍案」,這起案件在當時引起巨大的轟動。一家六口被同時滅門。而當年辦理「梁紅軍案」的是「閩南神探」李國勝。雖然他已經退休了,但依然對這個案子始終放心不下。

李國勝點了一根煙,慢慢陷入回憶中:「梁紅軍家的案子有些複雜。他是龐山林場的護林員,一家人都住在山裏,那個案子發生的時候是在中秋節當天。不過刑警隊是在第二天中午才接到報案的。說是龐山林場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護林員一家六口被害。當時我就帶着人去了。我們來到龐山林場,在後山樑紅軍的家發現一家六口全都死在飯桌上,只是他們並不是死於中毒,而是割腕自殺。」

「割腕自殺?」唐楚的眼裏都冒出了光。

李國勝嘆息道:「一家六口,最小的才十一歲,全都是割腕自殺!」

「確定是自殺嗎?」唐楚問道。

李國勝說:「法醫鑒定的結果確實是這樣的。不過我也提出了幾點置疑:第一,全家人都死在飯桌上,這說明他們正在吃飯的時候出的事兒。中秋節的團圓飯,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呢?他們自殺的動機是什麼?第二,既然都在吃團圓飯了,要自殺的話完全可以用毒,那樣根本就不會那麼痛苦,為什麼非得選擇割腕?第三,就算是有人想要自殺,也不可能是全家人都不想活吧?第四,當晚那桌子飯菜很是豐盛,六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歐陽雙傑問道:「莫非你也認為他們不是死於自殺?」

李國勝點了點頭:「對,一開始我就認為是謀殺,不過後來我的觀點還是被法醫給打敗了,法醫說無論是傷口的深度,還是刀的走向,都是自己動手造成的,而且沒有一個人有過反抗與掙扎,他們死得都很安詳,臉上甚至都還帶着笑。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個案子很詭異。如果要問我平生是不是有辦錯過的案子,我覺得這個案子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因為這個案子的結案並不是我的本意,我花了近半年的時間也沒能夠拿出推翻法證的強有力證據。」

李國勝說他做了很多的努力,最後還是被所謂的科學給打敗了。

眾人聽完后都陷入沉思,李國勝說的場景和林城的自殺出現驚人的相似。

李國勝望向唐楚,從他的眼神里唐楚的心裏明白。李國勝很想參與案子的調查工作。對此唐楚正求之不得:首先李國勝是這兩個案子的主要經辦人,對於兩個案子的大致案情都很了解;第二,這兩個案子的很多檔案資料都已經沒有了,而李國勝可以說是一部活檔案,李國勝的徒弟張芳有些擔心,沒想到他會對梁紅軍家的案子如此的介懷。她找了個空當兒給局長沈勁松打了個電話,把這事說了一下。

沈勁松說:「既然李國勝已經提出來了,就由着他吧,他怎麼說也是縣局的人。雖然已經退休了,可是這案子當年也是他辦的,再由他進行調查也無可厚非。你們要和林城來的專案組積極配合,特別是協助辦案的那個年輕警察,一定要做好溝通協調工作,做好李國勝的助手。」

年輕警察叫韓飛,從警兩年了,還沒有參與過什麼大案,聽說能給李國勝做助手心裏非常激動。對於他們這些者雲縣的年輕警察來說,李國勝可是一個傳奇人物,只可惜他們加入警隊的時候李國勝已經退休了,不過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刑警隊現任的隊長是李國勝的徒弟張芳,別看她是個女同志,可在地區也小有名氣,已經辦了幾件漂亮的大案了。

李國勝又說道:「當時的現場處理得很乾凈,這一點也是我比較納悶的。」

邢娜問李國勝:「現場處理得很乾凈指的是什麼?」

李國勝說道:「反正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人精心收拾過的,我們在現場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唐楚想了想說道:「聽您這麼說來,這個『梁紅軍案』很可能與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有很大關聯。」

歐陽雙傑認真想了「梁紅軍」案,一家六口自殺,在中秋之夜吃團圓飯的時候。這當然是不正常的。「自殺?」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

「李叔,你說當時『梁紅軍案』的現場很乾凈,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很多生活痕迹也都被抹去了。」歐陽雙傑問道。

李國勝點了點頭。:「現場很是怪異,你想想,弄了一桌子的菜,桌上、地上甚至廚房都是乾淨整潔的,這不正常,一般來說做完飯菜,廚房只會簡單收拾一下,在洗碗的時候才會細心收拾。」

歐陽雙傑認真說道:「我聽說梁紅軍有個小女兒,當時只有六歲。當時跟着姨媽去了縣裏,所以就沒有遇難。後來那孩子就跟了姨媽,不過在她九歲的時候姨媽就得絕症死了,之後孩子被送到福利院了,再後來那孩子好像在縣福利院後面的小河裏溺水死了。」

「確實有個女兒沒有死。不過奇怪的是福利院並沒有找到小女孩的屍體。我曾經去看過那條河,河面很寬,河水也很急,而且最後流入閩江。一個小孩掉下去,順着河水衝進閩江也難說,反正後來再也沒有找到那孩子。」李國勝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死不見屍,很可能她並沒有死。」

唐楚插話道:「也就是說,很可能這孩子活了下來,後來查出殺害她一家人的兇手,然後實施報復!」歐陽雙傑和李國勝對視了一眼,都微微地點了點頭,李國勝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我找了差不多三年,還是沒能找到那孩子。」李國勝嘆了口氣:「當我聽到那女孩溺水而亡的時候,我甚至有另一種猜測,是不是兇手找到了梁家的唯一的倖存者而殺人滅口。如果是兇手要殺人滅口,在福利院動手不如在女孩去福利院之前下手。那個時候女孩的姨媽已經重病,根本就無法照顧好孩子,女孩的姨父是個酒鬼,平時就喜歡對老婆孩子非打即罵,姨媽死了,姨父就把女孩送到福利院來,他的理由很簡單,他養自己的兩個孩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多一個他根本就顧不過來。女孩也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最後去了福利院。」

邢娜說道:「假如這女孩沒死,她很可能知道兇手是誰,又或者至少她知道一家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她一直在關注着她的仇人,然後報復。不過我想她姨媽家的孩子應該知道她在哪兒。那可是她為數不多的親人。李叔,您有沒有調查過她姨媽家的兩個孩子。」

邢娜問的這些個問題李國勝都已經考慮到了,「我也曾經去找過那女孩的表哥和表姐問過,他們說女孩自從去了福利院就再也沒有過任何聯繫,女孩的姨父就更別說了。女孩的表哥說她在他們家的時候一直都是很乖巧,人也很勤快,別看她當時的年紀不大,可很懂事,會幫着家裏操持很多家務。老話說得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家裏面遭了那樣的變故,一下子就變了。女孩因為家變,多少都有些自閉的傾向,一個有自閉症的孩子,內心很能夠藏事,她的心裏就是自己的世界,不讓任何人走進去。她沒有先天的交流障礙,只是後天的巨大變化引起的自我封閉,這不影響她的智力發育,反而更能刺激她的智力開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孩子實施報復的可能性就很大,當然,前提條件是這孩子還活着。」

歐陽雙傑說道:「現在這個案子對我們來說想要查清楚是很困難的,這案子已經過了二十多年,別說相關的檔案都已經不全了,就是檔案完整、齊全,對我們來說用處也不是很大。所以我覺得我們要弄清楚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就是想方設法地確定那個女孩是不是還活着,找到了她,我們很可能就能夠找到一個重大的突破口;第二,看看我們能不能弄明白梁紅軍一家自殺的原因,是什麼驅使他一家六口同時自殺?而且看起來還是那麼心甘情願;第三,又得繞回我們自己的案子上來了,那就是再多打聽調查一下,當年梁紅軍的一些生活習性,另外他曾經接觸過一些什麼人?有沒有我們黔州死的那幾個人?哪怕是其中之一。」

梅雪芳苦笑了一下:「可是該如何着手呢?怎麼查?這才是問題。」

歐陽雙傑想了想說道:「我這兒有一個不成熟的思路,是林城的幾個案子給我的啟發,也是我的老師的想法,大家不妨考慮一下。這些案子是不是有人利用心理學的一些知識,例如催眠。如果真是運用了催眠,那麼理論上讓一個人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是可行的。以前白蓮教不就提出一個刀槍不入的說法嗎?那就是催眠,他們用這樣的理論讓自己的教眾自我催眠,讓他們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怕。當然,大家也知道這樣的自我催眠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最後那些所謂的刀槍不入的傢伙不都死了嗎?」

李國勝瞪大了眼睛,歐陽雙傑這話說得沒錯,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呢?那樣的「自殺」太詭異了。如果說只有一個人這麼做還好說,所有的人都步調一致地去自殺,那就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是鬼使神差!那鬼,那神,如果按照歐陽雙傑提出的假設,就是一個懂得催眠的高手。

李國勝思考片刻后說道:「可是就算是我們有了這樣的思路,懂得催眠的人並不算少,就算是瞬間催眠有一定的難度,但也還是有少部分人能夠做到,我們總不能用排查的方式來進行調查吧?很容易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甚至很可能沒有名氣,他只是為了實施報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如果他真的就是一個無名的人,只要他不自我暴露,我們還是無法查出來啊。」

邢娜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到林場去看看,也不知道梁紅軍家還在不在了?」

李國勝說:「早就不在了,不過那房子還在,後來改成了一個小物料庫,堆放一些伐木用的傢伙什。」

歐陽雙傑對唐楚說:「唐局,雖然我們還沒能夠百分百確認『梁紅軍案』就是我們要找的,但我感覺有大半的把握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唐局,您再辛苦一下,帶着您的那個小組再對其他案子審查一下?假如沒有問題,那麼我們幾乎就能夠鎖定這個案子就是我們要找的了。況且我們也沒必要這麼多人都留在閩南,您就先帶着一部分人回去,我把『梁紅軍案』好好地查查,主戰場一定還是黔州。我現在的心裏很忐忑,還在擔心林城那邊會不會再發生什麼別的相關案子。」

唐楚「嗯」了一聲,對歐陽雙傑說:「明天我就帶自己那隊人去鄰縣轉轉,把其他的案子給走走。如果沒有什麼發現的話,那我就先回去。」

梁紅軍家已經變成林場的一個物料倉庫,而且這裏堆放的大都是一些超過了年限用不了的東西,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廢品庫。

林場保衛科長毛坤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從梁紅軍一家人自殺以後,他家平時根本就沒有人願意來,按理說這倉庫應該是有人守的,雖然是些廢舊的東西,可是也還值不少錢,卻依然沒有一個人願意來。他們都說梁家一家六口死得這麼不明不白,連警方都沒能查出個所以然,看來一定是梁家撞了什麼邪。」

李國勝看了看歐陽雙傑,他沒有多問毛坤。這個毛坤才三十齣頭,二十三年前也就是個十歲左右的毛頭小子,雖然毛坤的家也是林場的,而且是林場的子女,可是那些陳年的往事歐陽雙傑不認為他能夠知道多少,至於那些傳聞,歐陽雙傑也不用聽他說,李國勝那兒至少比他多。

毛坤疑惑地看了歐陽雙傑一眼,他輕聲問身邊的李國勝:「是不是『梁紅軍案』要重新調查啊?」李國勝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會這麼問?莫非你知道什麼?」毛坤咳了兩聲:「這個還真不好說,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李國勝瞪了他一眼:「好了,別賣關子,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毛坤這才輕聲說道:「我聽說這兒晚上鬧鬼,還有人在大晚上聽到過,梁紅軍扯著嗓子喊冤呢。」

邢娜冷笑一聲,她可不相信什麼鬼怪。在她看來,一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歐陽雙傑卻好像很感興趣,他問道:「毛科長,你說的鬧鬼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毛坤想了想:「那時候我還沒參加工作,應該是在梁紅軍家出事之後的大約五六年的樣子吧。十八年前左右吧。不過這些傳聞又說不準,因為也有人說聽到的並不是梁紅軍的聲音,而是一個女孩的啼哭。對了,我媽也聽到過,她當時還說是梁紅軍家的那個苦命女孩,落水死的那個,可是死了她也得回家啊!那聲音就是那女孩的!」

邢娜望了歐陽雙傑一眼,邢娜覺得這個毛科長後面說的這些有點意思,那個女孩的聲音,還有啼哭,很可能就是女孩子回來過,只是她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裝神弄鬼。

「毛場長,這樣的事情持續了多長時間?」歐陽雙傑輕聲問道。

毛坤說道:「沒多久,就幾天的時間吧,後來再也沒有聽到過。可是房子鬧鬼的事一下子就傳遍全林場,所以也沒有人願意到這兒來了。」

歐陽雙傑問:「你的母親是不是還健在?」毛坤點了點頭。

毛坤把歐陽雙傑、李國勝、邢娜還有韓飛領到了自己家裏,毛坤的母親五十六歲,已經退休一年多。

她叫曾薈,看上去很富態,她原本是林場的倉庫主任。曾薈沒想到警方會來問她二十三年前關於梁紅軍的事情。她嘆了口氣:「老梁這個人其實挺和善的,待人接物也很有禮節,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老梁也真是傻,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歐陽雙傑接過毛坤倒來的水,喝了一口,曾薈說道:「說來也奇了怪,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自殺,難道梁家就沒了個明白人嗎?」李國勝朝歐陽雙傑看了一眼,臉上也充滿了苦澀。

歐陽雙傑問曾薈:「聽毛科長說你曾經在梁家案發生后聽到過有人啼哭的聲音,有這回事嗎?」

曾薈點了點頭:「一定是阿坤告訴你們的吧。確實有這麼回事,還是我親身的經歷,我記得那應該是十八年前,距離梁家的慘案大概整整五年的時間吧。那晚我和盧琴加班,要去梁家盤庫。當年我就不同意將梁家的房子做庫房,可是場里說那地方是深處林區,距離一線伐木區要近得多,而且那房子閑着也是閑着,將就先用着,再花錢建個庫就浪費了。所以後來才把那房子做了伐木區的物料庫。其實那個庫也沒有真正用多久,大概也就用了三四年吧,最後改成了報廢物資倉庫。那晚上我和盧琴在場部吃過晚飯已經是六點半鐘了,從場部到那兒大約要走兩個小時。就在我們到了距離那房子二三十米的地方,突然聽到房子那邊隱約傳來了哭聲,我倆嚇了一跳。我仔細聽了聽,是個小女孩的哭聲,我告訴盧琴梁紅軍家死的那六口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小女孩,盧琴問我難道忘記了嗎?前段時間不是說梁紅軍家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小女孩也溺水死了,很可能是那女孩的魂魄找家來了。可我不太相信什麼鬼怪,可是就算是這樣,大晚上聽到那哭聲心裏也怪發毛的。那時候又沒有什麼手機,我們就算想要向場里求助都沒辦法,要麼就硬著頭皮過去看個清楚,要麼就這樣打道回府。可是盧琴的意思是趕緊離開,犯不着去冒險。梁紅軍一家人的奇怪死法,大家都認為是撞了邪。原本盧琴是不敢去的,可是我堅持要過去,讓她一個人留下在原地待着她又不敢,只得跟着我去了。」

曾薈說到這兒不好意思地笑道:「當時雖然表現得很是鎮定,可是我的一雙腿都是軟的。盧琴一直緊緊地拉着我的胳膊,我能夠感覺到她在發抖。她一抖,我也就跟着抖。我們慢慢地接近了倉庫,卻發現聲音是從倉庫里傳出來的,確實是一個女孩的聲音。我掏出鑰匙準備打開庫房的門,可是因為緊張,那鑰匙竟然被擰斷在鎖里。這下完了,我們沒了鑰匙開門。說也奇怪,在我們慌忙開門的時候,那哭聲戛然而止,一下子整個世界恢復了寧靜。」

邢娜問道:「那後來呢?你們怎麼辦?有沒有看看那庫房的其他門窗是不是哪兒開了?」

曾薈的臉上微微一紅:「沒看,鑰匙斷了后我也慌了神了。盧琴說,既然鑰匙斷了我們今天晚上的工作肯定是完不成了,於是她拉着我勸我先回去,明天白天再來,不就是晚一天交報表嗎,大不了讓科長吼上兩句也就是了。我們準備離開,可是才走出七八步,就聽到那哭聲又傳來了。盧琴很膽小,她拉着我,不讓我再折回去。她說再也受不了那樣的驚嚇了。可是我卻不依,我鐵了心要把這事情弄個明白。於是我拖着盧琴準備轉身回去看個究竟。剛轉身就聽到盧琴一聲慘叫,我當時也驚呆了,因為我們都看到一道白影從倉庫背後閃出來,然後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我很想追,盧琴拉住了我,求我別再追了,趕緊離開這兒。盧琴說那一定是鬼影。」曾薈冷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那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半道上我倆還摔了一跤。回來后我把這事兒和丈夫說了。他是個退伍老兵,可是上過戰場參加過南疆自衛反擊戰的。他聽了以後覺得邪乎。他說這就是自己嚇自己,他才不信會有什麼鬼怪,他當時就想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我卻不同意。第二天我和盧琴就把這事兒和保衛科說了,保衛科的同志領着我們一起去了那倉庫,可是並沒有什麼發現。還說其實不僅是我們,場里還有些同志經過這兒的時候也有同樣的遭遇。

李國勝問曾薈:「盧琴是不是還在林場?」

曾薈說:「她已經調離林場了,好像是到省城去了,不過具體的情況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場部的趙柯和她的關係不錯,兩個人還曾經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呢。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沒成,或許趙柯知道她的下落。」離開了曾薈家,毛坤就領着歐陽他們去了場部找趙柯。

趙副場長看上去也已經半頭白髮了,他戴着一副眼鏡,穿着一套中山裝,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幹部。當聽毛坤說歐陽雙傑和李國勝他們是為了二十三年前梁紅軍家的案子來的,趙柯皺起了眉頭:「啊?那案子不是早就結案了嗎?我記得當時警察局說老梁一家都是死於自殺!怎麼又要查?查什麼?」趙柯官腔十足。

歐陽雙傑微笑着說道:「趙場長,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些當時的情況,至於為什麼要查、查什麼這個我們暫時還不能說,還希望您能夠諒解。」

趙柯「嗯」了一聲,臉上露出了微笑:「我明白。說吧,你們想問什麼?」

邢娜說道:「趙場長,我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趙柯沒想到警察想要向他打聽的竟然是盧琴,他的臉一下子就陰了下來。趙柯當然明白知道他和盧琴關係的只有毛坤的母親曾薈,只是他沒想到曾薈竟然把這事兒給抖了出來。他現在可是兒孫滿堂了,這件事情要是讓別人知道還不笑掉了大牙?不過他還是回答道:「盧琴原本是場里的倉管,那時候我剛調到場部沒多久,做機要秘書,這林場原本是屬於農墾系統的,以前農墾系統還是半軍事化的管理,所以這機要秘書其實就是文書。我當時調到場部的時候二十九歲,因為之前從事的工作保密性強,很少與外界接觸,所以根本就沒有機會結識女生,更別說是談戀愛了。盧琴是場里公認的美女,所以到農場的第一年我便看上了她。只是我這個人靦腆,和女人在一起臉就通紅,根本就沒能夠說上兩句話。這事兒讓好事的曾薈發現了,曾薈也是一個無事忙,盧琴是她們部門的小妹妹,平時眼高於頂,二十三四了還沒對象,這在當時也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特別是她的自身條件又不錯。曾薈就問她到底想找一個什麼樣的人。盧琴說要找一個有上進心、有事業心的。曾薈就說,『趙柯這個人不錯,他現在雖然只是場部的機要秘書,可是看得出來,場里正在重點培養他,以後一定是場領導的接班人。』她這麼一說,竟然把盧琴說動了心。接着曾薈就來找了我,原本我對盧琴就有意,曾薈一說,我倆就答應試着處處對象。可我偏偏又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只是盧琴不希望公開我們的戀情,雖然盧琴也沒有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可我也並不在乎。我們就這樣偷偷摸摸地相處了兩年,就在我們要談婚論嫁的時候盧琴突然就向我提了分手,而且根本就沒等我做出任何反應,盧琴就被一紙調令調走了。」趙柯說到這兒,臉上的神情很是沮喪:「之後沒多久,在老場長的介紹下,我和場里一個女職工結婚了。我曾經找過曾薈,讓她別把我和盧琴的事情說出去,曾薈也答應了,沒想到二十幾年以後,這事兒又給翻了出來。」

歐陽雙傑說:「這件事情我們一定保密。我們其實只想知道盧琴的下落。另外,我想知道盧琴是不是在和曾薈在梁紅軍家遇到了什麼鬼影之後沒多久就離開了?」

趙柯點了點頭:「嗯,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月後,不過我想應該是她攀上了什麼高枝了。其實後來我也想明白了,能夠到省城去總比待在這鬼地方好。不像我,一輩子就只能夠守着這片林場。」

「您知道她是調到哪個單位去了嗎?」邢娜問道。

趙柯回答說:「好像是省供銷社,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歐陽雙傑又問道:「聽趙場長這話,你們後來就沒有再聯繫過?」

趙柯搖了搖頭,不過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她調走後又悄悄回來過一趟。」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趙柯用的詞很有意思,也就是說盧琴回來根本就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歐陽雙傑問道:「趙場長,你說的悄悄是什麼意思?」趙柯愣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歐陽雙傑看出來了,趙柯已經有些後悔自己說漏了嘴,看來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或許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而且他還答應了盧琴,不會告訴任何人。

趙柯苦笑了一下:「我可是答應過她不說的,既然都已經說出來了,索性就全都告訴你們吧。事情是這樣的,在盧琴調走後大概兩年吧,她又回來了一趟。這次她只和我聯繫,讓我晚上去接她進林場,然後又陪她一起去了梁紅軍家的舊屋,也就是廢棄物料的那個倉庫。」

歐陽雙傑問:「盧琴去幹嗎了?」趙柯嘆了口氣:「她是去祭奠梁紅軍的大女兒,原來她們竟然是同學,這事情我之前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歐陽雙傑和李國勝對望了一眼,看來這個盧琴身上的秘密還真是不少。

離開了林場,李國勝問歐陽雙傑有什麼想法。歐陽雙傑說:「鬼應該就是那個所謂溺水而亡的梁家小女兒,只是她為什麼會在幾年後又回到了梁家?她是想去找什麼?另外就是曾薈口中的盧琴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女人,可是趙柯口中的盧琴卻是一個很有主見、做事大膽的人。兩個盧琴到底哪個才是真的?還有一點曾薈沒有提及的,盧琴竟然與梁紅軍的大女兒是同學,而且關係一定很好,否則她不可能已經去了省城還回來祭拜,可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目的?」

看來得趕緊找到這個盧琴,歐陽雙傑認為這個盧琴很可能知道那小女孩的下落。邢娜也是這麼想:「盧琴當時一直以害怕為理由,其實是在阻攔曾薈去接觸那女孩!她是在掩護,或者說保護那個女孩。當然,那晚她或許並不知道那女孩會回去,只是恰好讓她趕上了。」邢娜還猜測那晚之後,盧琴很可能與那女孩碰過頭,而她調離林場的時間也很詭異,說不定和那女孩有關係,兩年後偷偷摸摸地回來,除了拜祭,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

閩南省供銷社傳來消息,竟然沒有盧琴這個人,這出乎專案組人員的意料。不過歐陽雙傑說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說明盧琴和「梁紅軍案」確實有關聯。當初那個所謂的調令根本是子虛烏有的,這也證實了他的推斷。

「我們查過了,盧琴的家在金獅市,她是家裏的獨生女,父親於八年前去世了。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回過金獅,只待了幾天,辦完父親的喪事就走了。據說她與父母的關係並不很好。她自幼母親早亡,父親後來重新娶了一個老婆,她和后媽的關係很差,她父親和她后媽生了一個兒子,可是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來往。」

張芳喝了口茶:「我們問了盧琴家的那些親戚,他們都不知道盧琴現在哪裏,只是說盧琴應該是發達了。我問他們為什麼這麼說,他們說八年前盧琴回金獅的時候,出手就拿出十萬元料理她父親的後事。他們說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靠自己,父親對她有生之恩,卻沒有多少養之義,她能夠為父親料理後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邢娜說道:「一個活人總不至於憑空就消失了吧?我們都是警察,我們有戶籍制度,她去了哪兒應該不難查出來吧?哪怕她就是改名換姓?就一定能夠找到!」

李國勝看了看邢娜,「二十多年前的戶籍並不完善,而且更多是人手在操作。一個人想要改變身份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盧琴這個身份從離開林場以後就徹底沒有任何的線索了。」

歐陽雙傑輕聲問道:「張隊長,你說八年前她父親死的時候,她回過一趟金獅,那麼當時她的家人又是怎麼通知她的呢?」

張芳說道:「根本就沒有人通知她,是她自己回來的。」

歐陽雙傑回答道:「其實通知她的人應該是她的父親。要我看,她和她父親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像外界傳得那樣差。相反,父女的關係應該還是很好的,她和父親之間應該一直有聯繫,甚至在她父親彌留之際,她就在金獅。至於她和她繼母的關係……」

歐陽雙傑望向張芳:「她父親死之後,她繼母的生活如何?有沒有什麼大的改善?」張芳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這些年來她繼母家的生活確實有所改善,而且改善的原因並不是她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她弟弟雖然開了一家小店,可是生意並不好。所以我也懷疑她與繼母的關係不好也是他們故意做出的樣子,他們與盧琴之間一定還有往來,我想應該是盧琴在資助他們。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不過……」她頓了頓,又接着說:「不過我們不能濫用技術手段,否則我想我們一定能夠查出盧琴的下落。」她說的技術手段就是監視監聽,查銀行賬戶和通話記錄等。

李國勝點了點頭,他說道:「要想徹查盧琴的下落除非有人報失蹤案,可能夠有資格報案的也只有她繼母一家了。」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點了支煙,梅雪芳說道:「那現在怎麼辦?」

邢娜咳了兩聲:「那我們明天就去金獅吧!」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張芳說金獅有她一個很要好的同學,是金獅市局刑警二中隊的隊長,叫曲濤。歐陽雙傑他們過去可以請他協助配合一下。

當天下午歐陽雙傑和邢娜、梅雪芳就趕往了金獅。李國勝並沒有跟着來,他想再到林場多了解一些情況。韓飛原本是想跟着李國勝的,李國勝卻讓他跟着歐陽雙傑他們,一來是為歐陽雙傑他們開車,做個嚮導;二來李國勝告訴韓飛,讓他跟着歐陽雙傑虛心學習,他說歐陽雙傑身上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曲濤早就等在了「泉月酒店」的門口,歐陽雙傑他們來的時候張芳給他打了電話,還請他幫着訂了酒店。歐陽雙傑沒有驚動金獅市公安局,他只是來和盧琴的家人接觸一下,有曲濤協助就夠了,沒必要搞得興師動眾。

曲濤請他們去吃了午飯後,就領着歐陽雙傑和邢娜去了盧琴的繼母家。梅雪芳和韓飛也沒有閑着,歐陽雙傑讓他們去盧勇的店裏看看。盧勇是盧琴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原本開了一個電器行,後來虧了,電器行倒閉又開了一個服裝店,可還是賠了,現在他經營手機店,倒是沒再賠,可是現在的競爭很大,利潤並沒有預想的豐厚。

「班芙小鎮」是盧琴繼母家所在的小區,在金獅也算是高檔社區了,據說現在的房價差不多逼近一萬一平。盧琴的繼母姓祁,叫祁思敏,已經快七十了。

「警察?」祁思敏望着門外的三個陌生人,一臉警惕。她接過曲濤的證件看了一眼,然後又望了望歐陽雙傑和邢娜:「你們有什麼事兒嗎?」

歐陽雙傑微笑着說道:「我們來是想向你了解一下關於盧琴的事情。」

祁思敏冷冷地說道:「你們找錯人了!我已經好些年都沒有見過她了。」

邢娜笑着對她說:「阿姨,能不能讓我們進去說話?」祁思敏皺起了眉頭,不過最後她還是讓他們進了屋,祁思敏說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就快說吧,我一會兒還要出去打牌呢,遲到了可不好。」

「祁女士,你剛才說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盧琴,也沒有她的消息,大概有多少年了?」歐陽雙傑也沒有客套,直接就進入了主題。

祁思敏咬了下嘴唇,眼角微微上揚:「我記不清楚了,七年?不,八年了,我最後一次見她,是老盧死的時候她回來奔喪,給老盧辦後事。」歐陽雙傑知道她在演戲,她並不是不記得,她記得很清楚,她那微微上揚的眉毛就是最好證明。

歐陽雙傑笑了笑:「她就沒有告訴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嗎?」祁思敏搖了搖頭,她說盧琴對她一直有成見,認為她嫁給自己的父親是為了圖謀什麼。祁思敏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這不是笑話嗎,誰不知道老盧除了當時住的那套破房子和一副病怏怏的身子骨還有什麼?說來我對她也不薄,從小到大我可是熱天問暖,冷天問寒,要不是我,她能夠讀書、工作嗎?就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沒有這麼上心。」

邢娜看了一眼歐陽雙傑,她有些恍惚了,分辨不清祁思敏說的是不是真話。因為她看到祁思敏的眼睛有些紅潤,好像很動情,充滿了委屈。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是啊,很多時候做兒女的都不能理解父母的心思。父母難,繼父母就更難了,管得嚴了,人家會說您虐待,就算不說虐待也會說對孩子不好。可他們看不到您對孩子的用心,看不到平時對孩子慈愛的一面。」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從小我管着她,她能成人嗎?」祁思敏也嘆了口氣:「唉,我怎麼和你們說這些呢,算了。都過去了。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幫不了你們了。」

歐陽雙傑突然問道:「這兒的房價應該不低吧?」

祁思敏愣了一下,她的神色變得有些慌張:「我們買得早,那時候沒那麼貴。」歐陽雙傑笑了:「你們是四年前買的,那時候的價格好像也要六千左右吧,這套大複式怎麼也得有一百五十平,差不多也得要一百萬左右吧。」

祁思敏一下子站了起來:「那又怎麼樣?老盧死的時候我拿到了一筆撫恤金,然後又賣了老屋,盧勇自己做生意,我們憑什麼就不能買這房子?」她顯得很激動。

「祁女士,您別激動,據我所知盧先生去世,撫恤金也不過兩萬塊錢,而盧勇做的生意,先是電器,賠了,后是服裝,也賠了,再後來呢,他做手機生意,雖然沒賠,但要說賺的話估計也沒賺到什麼,而且做手機生意也是最近的事情了,對吧?」

祁思敏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雙傑也沉下了臉:「我只是想請你解釋一下這筆買房的錢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祁思敏冷冷地說道:「我如果不說呢?」歐陽雙傑沉默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他也根本沒指望祁思敏會告訴他什麼,這次與她接觸,讓他的心裏有了底,看來自己之前的推斷是正確的,那就是祁思敏母子一直都有盧琴資助。

歐陽雙傑站了起來:「好吧,祁女士,其實我們只是想找到盧琴,有些事情想向她了解一下,如果您有她的消息還希望能夠聯繫我們,這是我的電話。」歐陽雙傑遞過去一張名片,祁思敏沒有伸手去接,仍舊氣鼓鼓的樣子。歐陽雙傑微微一笑,把名片放在了茶几上,然後叫了曲濤和邢娜離開祁家。

「看來這個祁大媽是油鹽不進啊,歐陽,搞不好我們這一趟白跑了。」邢娜嘆息道。

歐陽雙傑臉上露出了笑容:「至少這一趟我們弄明白了幾個問題:第一,祁思敏與盧琴的關係並不差,而且還很好,她在告訴我們她對盧琴的關切時,可是真情流露。第二,祁思敏應該是知道盧琴近況的,否則她既然表現出對盧琴的關切,可為什麼我們坐了那麼久,她都沒問起盧琴到底出了什麼事,一般我們警方要找誰至少是有什麼事情的,她就算沒想過盧琴會犯事,至少也該問問盧琴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另外,他們買房的錢肯定是盧琴給他們的,不然她不會去找那麼多借口。」

「二位,看中哪一款了?」盧勇熱情地招呼梅雪芳和韓飛,他吃不準梅雪芳和韓飛是什麼來頭,兩個人好像並不是來買手機的,進了店裏,他們的目光更多是落在自己身上。

梅雪芳微笑着示意他先招呼其他的客人,店裏除了他們倆還有兩個看手機的顧客,盧勇就先去給那兩個做介紹去了。

韓飛輕聲說道:「梅大姐,我們就這麼找他,好嗎?他要是不肯說怎麼辦?」

梅雪芳笑了笑:「我也沒指望他真能告訴我們什麼,再說了,問他問題是我們的事,說不說是他的事,不管他是怎麼回答的,又或者他到底會不會回答我們的問題其實都無所謂,但我相信從他的反應我們還是能夠看出些什麼的。」

盧勇又走了過來,店裏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怎麼樣?有覺得滿意的機型嗎?要不我給你們推薦一款?」

韓飛咳了一聲,然後掏出了證件:「我們是警察,有幾個問題想向你了解一下。」

盧勇愣了一下,然後謹慎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梅雪芳問道:「盧勇,你認識盧琴吧?」

盧勇笑了:「她是我姐,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媽生的,卻有同一個老爸,我們是親姐弟。」不過馬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警官,不會是我姐姐出什麼事了吧?」

「我們想找盧琴,請她協助我們對一件案子的調查,你知道她在哪裏嗎?」梅雪芳直接問道。盧勇搖了搖頭:「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她的消息了,老爸死的時候她回來過一趟,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韓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着,看着。

梅雪芳說:「盧勇,據我所知你在做手機之前曾經做過兩次別的生意,投資雖然不大,但也不小。第一次做的是小家電,第二次做的是服裝,都失敗了,對吧?」

盧勇的臉色微微一變:「那又怎麼樣?」梅雪芳笑了:「也沒什麼,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做生意的錢是從哪兒來的。聽說你們家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在金獅市的高檔社區,那套房子的價值不菲吧,沒有百來萬應該是買不到的,盧勇,能告訴我們那些錢都是從哪兒來的嗎?」

盧勇不是祁思敏,他雖然沒怎麼和警察打過交道,卻也咬了咬嘴唇:「我找朋友借的。」韓飛突然問了一句:「你朋友叫什麼?做什麼的?怎麼聯繫?」盧勇嚇了一跳:「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麼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韓飛淡淡地說道:「盧勇,你最好老實交代,這麼多的錢,總得有個來歷吧?你是沒犯法,可是你總聽說過,巨額財產來歷不明警察有權調查吧?你知道查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嗎?」

盧勇有些慌張了,他咳了兩聲:「警官,你們也別嚇我,你們說什麼我不懂,總之我沒犯什麼事兒,你們要找盧琴我也說了,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我幫不了你們。對不起,我還要做生意,至於你們要查什麼,那是你們的權利。」

盧勇不再說話,正好有顧客進店,他扭頭徑直去招呼客人去了。韓飛想要叫住他,梅雪芳拉住了:「由他去吧,我們走!」

歐陽雙傑回到了酒店,沒多久梅雪芳也回來了。幾個人坐到了一起,把彼此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邢娜說:「看來盧家母子之前一定是統一過口徑的,甚至很可能是盧琴教他們的。如果是那樣,就算那錢是盧琴給的,只要他們咬死不承認,那也是沒有辦法。」

韓飛說道:「依我看,我們就查查盧家的錢的來歷,只要那錢是盧琴給的,那我們就能夠通過錢的來路找到盧琴。」

歐陽雙傑笑了:「如果錢不是盧琴給的呢?」

韓飛愣了一下:「不可能啊,不是盧琴給的還能是誰啊?」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你想過沒有,盧琴如果真是改頭換面了,那麼她就想不到與盧家的人繼續往來是一件存在風險的事情嗎?她會那麼傻地讓我們輕鬆地通過錢追到她?而且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巨額財產來歷不明,並不適用於普通老百姓。」

邢娜看着曲濤:「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弄到盧家母子近兩個月份的手機話單?」曲濤苦笑了一下:「這不符合程序,萬一讓盧家的人知道,後果就難以想像了。」邢娜當然知道這樣不符合程序,她輕哼一聲:「你就不能動用一下私人關係嗎?」曲濤沒有說話,歐陽雙傑先開口道:「你這是在逼着人家犯錯誤啊,真要出了什麼事情,弄得不好都有可能要脫掉警服!」

邢娜吐了吐舌頭。

梅雪芳說道:「盧家的人我們已經接觸了,是繼續留在這兒還是先回者雲?」

歐陽雙傑說道:「再待一天吧,明天我再去見見祁思敏。」

曲濤不解地問道:「她還會見我們嗎?」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會的,我相信明天她的態度會比今天好。今天我們找上門去,她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盧琴的,盧琴是個很有心計的聰明人,既然知道警方已經找到了她的家人,她一定會教祁思敏和盧勇怎麼應對我們的,而且她的法子不會像祁思敏表現得那樣生硬,因為她知道一味的生硬不是什麼好事,物極必反的道理她不會不明白。」

晚飯後,歐陽雙傑給肖遠山打了個電話,把者雲的情況向他說了一遍。

肖遠山說道:「歐陽,辛苦了,希望你們早日找到突破口。對了,警校那邊轉來一份邀請函,是請你出席全國心理學會年會,兩天的時間,地點正好是在廈門,離你們現在的地方不遠,後天報到,馮局說看你自己的意思,自行安排。」

歐陽雙傑告訴肖遠山,這消息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黔州省心理學會的副會長白倩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原本他是想推辭的,畢竟現在正辦着案子,白倩卻說已經給他報上去了,因為他寫的關於微表情及行為心理分析的學術報告要在會上進行研討,他不去不行,一天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白倩和歐陽雙傑都是羅洋教授帶過的學生,白倩比歐陽雙傑高兩屆,現在在省教委從事教育心理的理論研究工作。羅洋對她的評價很高,他說白倩的悟性很高,以後的成就一定不會在他之下。白倩與歐陽雙傑的關係很好。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歐陽雙傑和曲濤、邢娜又去了祁思敏家,和歐陽雙傑猜測的一樣,祁思敏的態度比起昨天來好了很多。她打開門,看清來的是昨天的三位警察時,擠出了微笑:「原來是三位警官啊,進屋說吧。」曲濤看了歐陽雙傑一眼,那眼神充滿了佩服。

「三位警官,該說的話我昨天都已經說了,我知道你們的人也去找過小勇,小勇那孩子實在,經不起嚇。所以警官,希望有什麼事情你們找我就行了,沒必要去嚇他。」

歐陽雙傑笑了:「祁女士,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了,我們並沒有想要嚇他,只是找他了解些情況,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祁思敏冷笑了一下:「哦?我可是聽說什麼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的罪名都用上了。歐陽警官,雖然我老太婆懂得不多,但對法律還是有所了解的,你們這麼做有些不地道吧,就不怕我告到你們局裏嗎?」曲濤皺起了眉頭,不是說祁思敏的態度會變溫和一些嗎?這哪是溫和啊,分明是咄咄逼人啊。

邢娜的嘴動了動還沒有說出話來,祁思敏又說道:「還有,從現在起,我不會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我想我是有這個權利的吧?」

歐陽雙傑還是一臉的平靜,這樣的情況似乎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今天他們碰了個軟釘子,只得離開。

歐陽雙傑對曲濤說道:「小曲,謝謝了,這兩天給你添麻煩了。」

曲濤知道歐陽雙傑他們準備離開金獅了,他和歐陽雙傑握了握手:「和我客氣什麼,再說了,我也沒幫到你們什麼,希望以後有機會你們能再到金獅來!」歐陽雙傑說道:「一定會的!」

和曲濤分手后,歐陽雙傑他們就離開了金獅。車子上了高速,歐陽雙傑對韓飛說道:「一會兒經過廈門的時候在高速入口停一下,我在那兒下車,你們先回者雲。我得去開個會。」

梅雪芳問道:「歐陽組長,這兩天我們在者雲應該做些什麼?」歐陽雙傑也沒有做具體的安排,只是讓他們聽李國勝的。邢娜說要不她再去找找那女孩的姨父和她的表兄表姐,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什麼。

歐陽雙傑想了想說道:「也好,仔細地問問他們,那女孩有沒有什麼顯著的特徵。雪芳,特別要留意她的性格特點,這一點最重要。因為一個人的性格不太容易改變,相反外貌特徵就易變得多,特別是她溺水的時候都還是個孩子。」

梅雪芳點了下頭,邢娜說道:「其實我倒覺得盧家母子更可能成為我們的突破口。」

歐陽雙傑看了她一眼:「盧家母子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他們會乖乖地配合我們嗎?另外還有一點,祁思敏已經擺明了態度。如果我們再繼續糾纏下去她很可能真會做點什麼,那樣很可能就會陷我們於被動。」歐陽雙傑又沉思一會兒說道:「我們來這一趟得到了兩個答案:首先我們知道了盧琴和盧家還有聯繫;其次盧琴不是失蹤,而是徹底地改頭換面,把自己的行蹤搞得很神秘,這些都說明我們的猜測是對的。她極有可能是那女孩的幫凶,就算不是幫凶至少也是個知情者。」

年會的地點是在島上。與歐陽雙傑同一個房間的,也是來自黔州教育戰線的心理學教授,五十多歲的樣子,臉上永遠都掛着微笑。

這個人歐陽雙傑早就認識了,他是師大的教授,叫燕斌。其實歐陽雙傑並不喜歡這個人,他覺得燕斌很假。因為沒有人能夠永遠都在笑,可是在燕斌的臉上幾乎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其他的表情。

「燕教授,您什麼時候到的啊?」歐陽雙傑作為後輩,主動向他打招呼。

燕斌微笑依舊:「我昨天就來了,學校這不是放假了嗎?時間沒那麼趕,我就先過來了。你呢?」

歐陽雙傑沒有說他是過來辦案的,他說:「我是今天才到的。」

「聽說你現在已經不在學校了?」燕斌倒了兩杯茶水,親切地問道。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他告訴燕斌自己暫時被借調到了市局刑警隊。燕斌說去刑警隊好,能夠學以致用。

「你是不是因為市裏有什麼大案才借調去的,我可是聽說過你曾經幫省廳破過幾個大案的。」

歐陽雙傑只是笑了笑,並不說話。燕斌笑道:「看我,真有什麼大案你也不能說。」

他遞了杯水給歐陽雙傑,歐陽雙傑忙說道:「燕教授,這怎麼使得,應該是我給您泡茶才對的。」

「客氣什麼,出門在外,沒那麼多的講究。來,坐下聊聊吧。」

歐陽雙傑真心不太想和他聊天,或許是因為自己對他的成見,可是現在他又必須坐下來。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推開了:「歐陽,來一下!」門口站着的是白倩,她看到歐陽雙傑和燕斌坐在一塊,笑了笑:「燕教授,您好,我找歐陽有點事兒。」燕斌的微笑着說:「去吧,白會長找你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兒。」歐陽雙傑如獲大赦,他向燕斌致以一個歉意的笑容,就離開了房間。

「歐陽,你的發言稿準備好了嗎?」兩個人到了外面的花園裏,白倩問道。歐陽雙傑聳了聳肩:「沒有,我原本是準備趁現在擬一個的,沒想到燕教授很健談,只能晚上加班了。」

白倩白了他一眼:「這件事情早就通知過你的,不能早些準備?我知道你能幹,不用稿子都能侃,可是組委會需要你的稿子,要做彙編呢!」

歐陽雙傑笑道:「放心吧,晚上我一定把它趕出來,來得及。」

白倩說道:「你可別忘記了,明天一大早我可是要檢查的。」

說完了發言稿的事情,白倩也問及了歐陽雙傑從警察學校到刑警隊去的事情,她說:「聽羅洋教授說你正在負責幾起離奇的自殺案,現在有沒有找到什麼頭緒?」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白倩笑了:「羅洋教授和我提及過這些案子,我很贊同羅洋教授的推測,我也認為只有瞬間催眠才會達到這樣的效果。」

「師姐,你也知道,在林城能夠做到瞬間催眠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也不算少,而且大都是在業內很有名氣的專家、學者,警方不可能一一進行排查吧?再說了,這只是我們知道的,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呢?」

白倩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一點我們也想過,不管那個人是誰,這一次你的對手十分強大,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謹慎。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找我和老師,我們都會盡全力給予你幫助的。」她輕輕拍了拍歐陽雙傑的肩膀,歐陽雙傑笑了笑:「謝謝你,師姐。」

吃過晚飯,歐陽雙傑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開始寫他的發言稿,燕斌見歐陽雙傑有事做,他便說出去逛逛,離開了房間。一份發言稿對於歐陽雙傑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不到兩個小時就搞定了。燕斌就像是掐著點似的,在歐陽雙傑寫完最後一個標點符號的時候就回來了。

「寫完了?」燕斌笑眯眯地問道,歐陽雙傑「嗯」了一聲:「寫完了。」

燕斌看了看歐陽雙傑手中的稿子:「歐陽啊,能不能讓我先睹為快啊?」歐陽雙傑笑着把稿子遞了過去:「我還正好想請燕教授指教呢。」

「指教可談不上,別看我只長了你一些年歲,要說做學問的事兒,可不是年紀大就能行的。」他一面說,一面很認真地看着歐陽雙傑的稿子,大概花了十幾分鐘才看完,他看得很仔細,偶爾問歐陽雙傑兩句。

「心理學在我國算是一門新興的學科,雖然早在五十年代我們就有人開始對心理學進行研究,可是當時並沒有受到重視,也沒能得到推廣。所以說,在心理學研究的領域我們落後國外至少三十年,微表情和行為心理分析則是心理學中最新的一個課題,就連國外也處於拓荒期,歐陽啊,不容易啊!」燕斌說得很誠懇,不像是隨意的恭維。

「不過我有一點不成熟的建議,不知道當不當提?」

歐陽雙傑趕忙說道:「燕教授請說。」

燕斌輕咳了兩聲:「如果單純從微表情分析和行為心理學的研究來說,你這個發言確實夠分量,不過你裏面還提到一個問題。你認為心理暗示是重複記憶的結果,也就是說越是陳規,約定俗成的暗示性就越強。這一點沒錯,可是我覺得你還可以提一下,策劃約定也可以給人強烈的心理暗示。舉個例子,眾口鑠金,當很多人向一個人說同一句謊話的時候,那麼這個人就會相信謊言就是事實了。」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燕斌說得沒錯,他笑了笑:「燕教授說得對,謝謝燕教授的提醒,我馬上就加上去。」燕斌把稿子還給歐陽,歐陽雙傑坐回到了寫字枱旁,一邊修改,一邊說道:「久聞燕教授對催眠與心理暗示很有心得,我還在想有機會多向燕教授請教呢。」

燕斌笑道:「請教談不上,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嘛。」

歐陽雙傑改完稿子,燕斌已經入睡了,歐陽雙傑卻睡意全消,剛才燕斌的一席話讓歐陽雙傑的心裏有一絲領悟。他離開了房間,帶上門,走到了院子裏。夜風習習,歐陽雙傑點了支煙,坐在花園裏的條椅上。燕斌提及的策劃約定讓他想到了正在查的案子,只是它需要有幫手,按照策劃好的步驟來加強受暗示者對暗示信息的接受!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還是否定了這樣的可能性。如果是他自己,他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相對於催眠,這樣的方式難度就大得多了,而且還需要團隊的配合才能夠完成?

「你怎麼還沒休息啊?」白倩從外面回來,看到歐陽雙傑一個人坐在院裏的長椅上,她好奇地問道。

「你這是去哪兒了?」歐陽雙傑笑了笑,白倩說她吃宵夜去了。

「看你一個人坐在這兒發獃,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情了?」白倩微笑着問歐陽。

歐陽雙傑說稿子已經完成了,把大致內容向白倩說了一遍。白倩點了點頭:「嗯,不錯,剛才滬市來的那兩個朋友還在說呢,微表情及行為心理分析在國內可是新鮮事兒,你和老師可是走在了前面,為咱黔州爭了光呢!」

她又問起了歐陽雙傑剛才在想什麼,歐陽雙傑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白倩笑了:「燕老頭原本就是個老學究,他說的只能聽聽,僅供參考。你想想,瞬間催眠比起策劃約定的心理暗示要簡單多了,也容易多了。而且一個人就能夠做到。你這樣想,如果你是兇手,你會捨近求遠,舍易求難嗎?再說了,本來一個人就能夠實施的殺人為什麼要弄成團伙作案?人一多,保不齊出現你不出事他出事的狀況,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歐陽雙傑也笑了,白倩說的確實沒錯,原本他的心裏尚存一絲疑慮,也因為白倩的這些話一掃而光了。他對白倩說道:「謝謝你,師姐,我剛才還真把事情想複雜了,時間不早了,睡吧,明天還有會呢!」兩個人說笑着進了樓里。

李國勝來到招待所,他告訴梅雪芳和邢娜,梁家女孩的表哥主動找上門來,他說想到了一件事情,說或許能幫助警方找到那女孩。張芳接待他的,他來得很早,說是還要趕着去上班。

邢娜一聽到案子有了新情況趕忙問道:「他是怎麼說的?」

李國勝笑道:「他說大概七八年前吧,他在滬市出差的時候好像見到了梁詩然,也就是梁家倖存的那個女孩。只是他不能確定,因為當時都說梁詩然已經溺水死了,再說就算梁詩然沒有死,他們也是很多年沒見了,而且分開的時候大家都還小,這麼多年了,長相差別很大,所以他也拿不準,原本他是想上前去問清楚的,可是一眨眼就沒了那女孩的影子。」

邢娜沒有說話,梅雪芳說:「他是梁詩然的表哥,而且他們一起生活了好幾年,很可能見到的是長得相像的人,可有一點應該不會錯——親密的人之間的那種感覺。」

邢娜說道:「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親密!」

梅雪芳說:「這親密指的不是他們之間的關係,而是他們相處的環境,就像是監獄里的犯人,哪怕他們之間的關係再差,可是在一起待了很長時間,彼此的性格、習慣乃至行為動作都非常熟悉,他們隨時都能夠把對方認出來,哪怕進行過偽裝。」

李國勝很贊同梅雪芳的話:「嗯,小梅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說八年前在滬市見到的是梁詩然,雖然他說得不太肯定,但是我想他在心裏還是認定了七八成,否則他也不會跑來告訴我們。」

邢娜皺起了眉頭:「不會讓我們跑到滬市大海撈針吧?」

李國勝搖了搖頭:「這倒不可能,即使他遇到的真是梁詩然,也有可能梁詩然和他一樣也是路過滬市,假如她只是一個過客,你們去撈也撈不到什麼。再說了,梁詩然既然選擇了人間蒸發,改頭換面就是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那她一定是換了一個假身份。八年前她二十一歲,那個時候的女孩應該是在幹什麼呢?如果考上了大學,應該是在上大學。如果沒再讀書,那應該也踏入社會做事了。」

梁詩然的表哥叫葉誠,表姐叫葉麗,之前李國勝不止一次地接觸過他們。李國勝最早接觸的時候他們還很小,葉誠十一歲,葉麗十歲。當年梁詩然到他們家的時候,李國勝就多次拜訪過葉家,一來找梁詩然的姨媽了解情況,二來也想問問梁詩然自己一些情況。後來梁詩然溺水了,李國勝仍舊沒有放棄對她的尋找。在李國勝看來她應該沒有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覺得看上去梁詩然的心裏藏着很多事兒,他甚至能從梁詩然的眼裏看到仇恨的火焰,正是這團火焰使得李國勝一直在心裏認定這個案子有隱情。

葉誠從警察局離開以後就去上班了,他在一家貿易公司工作,才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他接聽電話,說:「嗯,我已經說了,我還是那句話,不能肯定。」

下午的會議大約五點多鐘就結束了,歐陽雙傑的發言得到了大家的熱烈掌聲,很多人都想會後和歐陽雙傑好好交流一番,而會議一結束,歐陽雙傑就離開了,他得趕回到者雲,案子的事情一直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兩天的會議時間使案子又拖了兩天,雖然梅雪芳和邢娜仍在繼續工作,可案情卻沒有太大的進展。

回者雲的路上歐陽雙傑做了決定——離開閩南。他並不是認為閩南這邊的事情不用再調查了,而是因為在閩南有一個重量級的偵探坐鎮,只要李國勝願意協助配合,那他們留下的意義就不大了,還不如再從黔州下功夫。一路上歐陽雙傑的腦子都沒有閑着,葉誠到警察局提供線索的事情,他在和邢娜通電話的時候已經得知了,對於葉誠的舉動歐陽雙傑心存疑惑,之前張芳找過葉誠兄妹,可是他們隻字未提,怎麼突然又想到主動提供線索了?更何況,他提供的這條線索根本毫無意義,模稜兩可。用邢娜的話說他們總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去滬市大海撈針吧?當然,要說葉誠的話一點兒用都沒有也不盡然,正如梅雪芳說的那樣,葉誠與梁詩然一起生活過幾年,而且葉誠的年紀比梁詩然要大一些,記的事兒更多,這種親密關係,按理說葉誠真在滬市看見她,理應能認出來的,也就是說葉誠見到的或許就是梁詩然本人。

這樣一來,回到林城,他們也有了新的調查方向。女性,懂心理學,年紀在二十八到三十二之間,既然她要改頭換面,應該年齡也會跟着變動,但是變動的尺度不會太大,大概差兩三歲,因為人的外表與年紀懸殊太大就會弄巧成拙,對梁詩然來說反而成為致命的漏洞。想到這點,歐陽雙傑的心裏一驚,因為就在他在心裏對梁詩然的樣子做描繪的時候,腦子裏竟然浮現出一個人影——白倩。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自己怎麼就會想到白倩了呢。對於白倩他還是很了解的:大方、開朗、熱情,對人很真誠。他又想到李國勝反覆說過,梁詩然從小就有自閉症,白倩明顯就不符合這一特徵。當然自閉症是可以治癒的,可是那需要一個過程,而且就算是治癒了也不可能完全像變了一個人,除非梁詩然從頭到尾就在演戲。如果真是那樣,梁詩然也太恐怖了,從六歲開始一直演戲,最後演到自己的溺水而亡,那得有多深的城府與心機啊!不可能是白倩!歐陽雙傑在腦子裏想着還有沒有能夠滿足這些條件的心理學的行家。不過他又想到梁詩然也許根本就沒有擠身到心理學界,而是隱藏在其他領域,有一個與心理學毫無關係的職業作掩飾,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被懷疑,也不那麼容易被查到。他現在需要的是細心,細心地抽絲剝繭,從那些看似無用的信息里找到有用的線索。

在歐陽雙傑趕回者雲的那個晚上,發生了一起交通意外,梁詩然的表姐葉麗死了!

葉麗的死的確是個意外,交警部門經過現場勘察認定是葉麗騎着摩托撞向了迎面開來的大貨車。可是李國勝卻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葉麗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警方開始調查葉誠的時候出事了,這時機不對。

李國勝和張芳到招待所把事情告訴了邢娜和梅雪芳,他們也很贊同李國勝的看法。葉麗在這個時候出交通意外確實讓人產生很多的疑惑,可偏偏又沒有一點兒他殺的跡象。葉麗的摩托車警方也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並不是貨車的責任,是葉麗突然踩着油門撞上來的。

歐陽雙傑接到梅雪芳的電話,聽了這個消息也愣了一下,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歐陽雙傑掛了電話,眉頭緊鎖。雖然說是葉麗自己開着摩托車撞向大貨車的,可是歐陽雙傑還是覺得葉麗的死很蹊蹺。葉麗的死與葉誠向警方提供線索是不是有什麼必然的聯繫?葉誠到警察局提供線索的時間是一大早,這件事情只有張芳知道。張芳告訴了李國勝,李國勝又馬上找到了專案組,也就是說這件事情除了葉誠自己,知情的只有李國勝師徒和梅雪芳、邢娜。歐陽雙傑相信他們四個人是不可能把這消息說出去的,而葉誠本人也應該不會,那麼葉麗是因為葉誠向警方提供線索而遭到報復的可能性幾乎就不存在,她的死難道真是意外?歐陽雙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客車到了者雲,韓飛的車早就等在了車站,李國勝也在車上。

「李叔,您怎麼來了?」歐陽雙傑笑了笑。李國勝嘆了口氣:「心裏有事,想和你聊聊。」歐陽雙傑知道一定是為了葉麗的事情。上了車,李國勝告訴他邢娜她們都在等着他一起吃飯。歐陽雙傑看了看錶,已經七點多鐘了:「都過了飯點了你們還沒吃嗎?」

李國勝搖了搖頭:「吃不下啊,葉麗的死敗胃口,她的死無論怎麼想都說不通。歐陽,你是怎麼看的?」歐陽雙傑說他也想不明白。

李國勝說:「我現在已經開始動搖了,甚至覺得葉麗的死原本就是一場意外。」

歐陽雙傑說道:「這件事情先放放,別忙着下結論。」然後對李國勝笑了笑,「李叔,我想我們可能會暫時先離開閩南,返回林城。」

李國勝先是愣住了,然後笑着說:「你們放心地回去吧,你們在那邊查,我繼續在這邊查,閩南這邊就交給我了。這個案子我本來就熟悉,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說道:「我當然放心,不過李叔,這個案子並不尋常,所以還希望您自己小心,我們的對手不是一般人,他的作案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防備的。」

李國勝當然明白,兇手很可能是一個心理學專家,他是運用了心理學的一些特殊技巧作案。說白了,偵辦這個案子也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這樣的兇手比拿着刀。拿着槍的歹徒還要可怕。「我明白。我會小心的,你們也一樣。雖然你是心理學的專家,可是你的組員不是,一定要保護好他們。」

車到飯店的時候,梅雪芳和邢娜都已經點好了飯菜,不過兩個人的興緻都不高。

歐陽雙傑淡淡地問道:「想什麼呢?」

邢娜沒有說話,梅雪芳嘆了口氣:「歐陽,你說葉麗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歐陽雙傑坐下后,一直都不說話。突然他說道:「分歧!假如葉家兄妹之間有分歧,葉麗並不同意葉誠這樣做。她想阻止,葉誠覺得她礙事,於是對她下了手呢?你們覺得有沒有這樣的可能?」

「葉麗是葉誠的親妹妹,再說了,葉誠向警方提供線索,而且這條線索根本就毫無用處,這有必要兄妹反目,還殺人嗎?還有,你這假設就把葉誠設定成了兇手,你想想,葉誠能到警察局來提供情況說明他的心裏還是無愧的!」邢娜說道。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李國勝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葉誠說的是假話,相反葉麗知道一些實情,本來想向警方爆料的人是葉麗而非葉誠,而葉誠先下手為強,到警局提供了一條模稜兩可的線索,那樣警方自然對他就會有一個相對的信任,然後他除掉了可能會爆出真料的葉麗,加上他們又是親兄妹。所以我們怎麼都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對吧?」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只有這樣才能理順這件事。只是這樣的假設也太大膽了。

歐陽雙傑提出的假設令大家的心裏很是驚訝,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去懷疑葉誠,葉誠是葉麗的哥哥,再怎麼着他們也不相信葉誠會對自己的親妹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歐陽雙傑的假設聽着有些意思,但大家還是覺得不太靠譜。只有李國勝對歐陽雙傑的這個假設持贊成態度。

歐陽雙傑、邢娜和韓飛去找葉誠,他正準備和老婆孩子一道出門。葉麗出事,作為哥哥的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韓飛向葉誠表明了身份后,葉誠囑咐妻子領着孩子先去,他說自己隨後就來。妻子雖然不知道警察為什麼要找葉誠,可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帶着孩子就先走了。

「三位警察,屋裏請。」他把歐陽雙傑三個人請進了屋,在客廳坐下就趕忙倒水:「不知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葉誠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歐陽雙傑一臉的肅然:「葉先生,我們來找你主要是你到局裏說曾經在滬市見到過梁詩然,我想問你為什麼突然想到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警方?」

葉誠愣了一下:「前些天你們警察不是來找過我問到梁詩然的事情嗎?不僅問過我,還問過葉麗,只是當時我沒想起這件事,正好前晚突然想到了,昨天一大早就把這事向警方說了,有問題嗎?」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只是據我所知,這些年來原刑警隊長李國勝曾經不止一次地找過你詢問關於梁詩然的情況,為什麼當初你在滬市見到梁詩然沒有及時告訴他,而是在事隔八年之後才會想到這個問題?」

葉誠聳了聳肩:「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李隊長之前確實找過我,可是後來他退休了,而且梁家的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再說了,我只是覺得在滬市見到的那個人有些像梁詩然,是不是還兩說呢,我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可是前幾天警察又來找我,聽他們的說法好像也懷疑她並沒有死。詩然是我的表妹,我自然也希望她還活着,假如警方真能夠找到她,讓我們團聚也是件好事。」

葉誠的話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邢娜問道:「可我怎麼聽說當年你們兄妹倆對她並不好呢?」葉誠嘆了口氣:「當時還小,對這份骨肉親情還沒有什麼感受,直到後來父親也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小麗,才開始慢慢感覺到親情對於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

邢娜看了看歐陽雙傑,葉誠的回答中規中矩,滴水不漏。

歐陽雙傑喝了口茶:「葉先生,對於葉麗的死,我們也很難過,希望你能節哀順變。」提到葉麗,葉誠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我真沒想到小麗會因為厭世而做出這樣的蠢事來。她真的太傻,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地解決,非得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歐陽雙傑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問道:「她為什麼要厭世?」

葉誠瞪大眼睛望着歐陽雙傑:「你們警方不知道嗎?小麗和她男人徐志祥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徐志祥你們應該聽說過吧,者雲縣沒有不知道他的,在縣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是者雲首富都不為過。可他偏偏又是只鐵公雞,一毛不拔。別說對外人了,小麗根本就沒沾到他什麼光,否則小麗也不用自己買部摩托車東跑西跑的了。」

韓飛點了點頭,他向歐陽雙傑解釋道:「這個徐志祥在縣裏確實算個名人,『志強實業』的老闆,是縣裏的納稅大戶,他本人還被縣裏表彰過呢。」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葉麗與徐志祥的關係不好,是不是因為錢?」

葉誠搖了搖頭:「不完全是,其實錢的事情我倒覺得是小事,主要是小麗聽說徐志祥在市裏包養一個女人,還是個大學生。徐志祥對那個女大學生很捨得,這讓小麗覺得心裏堵得慌,為這事兒她找過我好幾次。她和徐志祥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過,跟着這個男人不會幸福的。可她說這是她自己選的。」

歐陽雙傑也有些鬱悶了,怎麼又鑽出個徐志祥來了?而且葉誠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歐陽雙傑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他這話的真假。不過他有一種感覺,葉誠是故意這麼做的,他或許是想把這水給攪渾,擾亂歐陽雙傑的視線。歐陽雙傑不會認為葉誠真的沒問題,因為從葉誠的表情就不難看出,他在聽歐陽雙傑提及葉麗的時候多少都有些慌亂。

「看來葉麗真是自殺的,這是葉麗留下的遺書。」剛回到者雲縣公安局刑警隊,李國勝就上前遞給歐陽雙傑一張信紙。

梅雪芳坐在辦公桌前,手裏端著一杯茶水,對歐陽雙傑說道:「我們查到葉麗還患有輕度抑鬱。」歐陽雙傑接過葉麗的遺書。

「這是葉麗的丈夫讓人送來的,她的遺書還有醫生的診斷報告。從零八年開始,葉麗就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也提及過,病人曾多次表現出厭世的情緒。」

李國勝嘆了口氣,葉麗的遺書和心理醫生的診斷報告等於是把歐陽雙傑的假設給推翻了,作為一個資深的老刑警,他當然能夠理解歐陽雙傑心裏的一種挫敗感。

歐陽雙傑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哦?」他先看了看葉麗的遺書,遺書的內容不多,就是幾行字。大概意思就是葉麗對於人生很絕望,婚姻的不幸、事業的不順、親情的淡薄讓她感覺到生無可戀……

歐陽雙傑又認真地把心理醫生的診治報告給看完,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我想見見她的心理醫生。」

李國勝主動提出陪歐陽雙傑去縣醫院,從縣公安局到縣醫院走路大約十分鐘,兩個人沒有開車,步行走去的。

路上李國勝問:「這事你怎麼看?」

歐陽雙傑笑了笑:「李叔,其實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在堅持我的看法,而且這些東西的出現讓我更加確定我的假設是正確的。」李國勝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歐陽雙傑為什麼會這麼說。

歐陽雙傑說道:「李叔,您應該也看過遺書了,還有餘醫生的診治報告,您發現什麼了嗎?」李國勝搖了搖頭,歐陽雙傑說:「困擾!至少是近十年來葉麗一直被什麼事情困擾著,無法自拔,而困擾她的並不是她的婚姻,也不是金錢,而是一種基於親情上的情感折磨。」

李國勝皺起了眉頭,他慢慢地回味着歐陽雙傑的話,葉麗的遺書雖然只有簡單的幾行字,可是更多的是對親情的一種懺悔,而心理醫生的報告中也多次提出她極其在乎親情,近乎於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態。心理醫生認為她的抑鬱應該是被親情的重度刺激造成的。

歐陽雙傑說道:「從字裏行間我們不難看出,葉麗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也很重親情。我記得你曾經做過調查,他們兄妹倆都說梁詩然在葉家的時候常常被歧視、孤立甚至嘲弄。」

李國勝說是這樣的,而且這都是葉家兄妹自己說的。歐陽雙傑搖了下頭:「事實卻很可能不是這樣。相反,葉家兄妹與梁詩然的關係很好,他們之所以那麼說只是為了替梁詩然掩飾一個真相,那就是梁詩然溺水而死根本就是個騙局,梁詩然並沒有溺水,而是用這樣一個手段讓自己『重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李國勝苦笑了一下,他想如果真如歐陽雙傑所說,這個梁詩然就太可怕了,那時候的梁詩然也就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啊。詐死!改頭換面!然後一步一步地為自己的復仇而謀划,一直在隱忍,甚至去學習很多知識,這個小女孩的智商、情商都高得嚇人!

歐陽雙傑繼續說:「梁詩然與葉家兄妹的感情很深,而且當時她也就是個十歲的小女孩,還不能夠完全切斷與親人或者朋友的一切聯繫,所以她很可能會和葉家兄妹聯繫。她要生存下來又必須有一定的生活來源,以她當時的年紀只有兩種可能讓她支撐下去:第一就是乞討,第二就是有人資助。不過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應該不是第一種情況,而是第二種。靠着乞討活下去,那麼她就會喪失很多東西,包括再受教育的機會,如果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這幾起自殺案都是梁詩然在運用心理學作為武器殺人的話,那麼她不僅是受過教育的,而且還是受過尖端的高等教育。所以我覺得從她詐死開始,一直都有人在資助她的生活。」

李國勝沒有再說話,他一直在心裏思考着歐陽雙傑說的這一切是不是有道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或許詐死的主意也是別人給她出的,我一直就不相信一個孩子能有這樣的心機,就算她的智商與情商都高得離譜,但她卻沒有社會的閱歷,還想不到這個問題。」

歐陽雙傑說:「是的,她固然很聰明,可卻如您所說的,聰明不是什麼都能夠想到,什麼都能知道的。如果沒有人給她出主意,我也不認為她能夠想到這些。」

者雲縣醫院精神科的餘明亮並不是心理學專業的,他原本學的是藥理學,縣醫院需要設立精神科才把他送去醫科大學進修的。

餘明亮在辦公室里看着報紙,他沒想到會有兩個警察來找自己。

「老李,你不是退休了嗎?怎麼又開始工作了?」餘明亮疑惑地望着李國勝。李國勝笑道:「我是退休了,不過是協助他們查個案子罷了,你可是有些日子沒去找我喝酒了。」

餘明亮苦笑了一下:「還喝,我都喝成胃穿孔了,你就饒了我吧。」餘明亮大約四十五六歲,他還在藥房的時候就認識李國勝了。

餘明亮望着歐陽雙傑:「這位好眼生哪,應該不是我們者雲人吧?」

歐陽雙傑自我介紹道:「我叫歐陽雙傑,是從黔州來的。」餘明亮「哦」了一聲:「你們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吧?」

歐陽雙傑笑道:「余醫生,今天我們來找您是想向你了解一下葉麗的情況。據我們所知,從2008年開始葉麗就到您這兒來接受心理治療了,對吧?」

餘明亮回憶道:「她是我的病人,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了。她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她老公一大早還來找我要過她的治療報告,說是要交給交警隊,我也就給他了。按理說,這報告我是不該給的,畢竟要尊重病人的私隱。可是葉麗已經死了。我想這些資料或許警方用得着,我這也算是配合警方的工作。」

李國勝笑了起來:「我們看你的診斷及治療的報告說葉麗是輕度抑鬱,而且還有過幾次輕生厭世的情緒,不知道有沒有表現過自殺的傾向?」

餘明亮搖了搖頭:「我倒沒有看到過,是她哥哥葉誠說的。其實最初就是葉誠領着她到這兒來的。。」

歐陽雙傑說道:「她的先生有陪她來過嗎?」

餘明亮說:「徐志祥與葉麗的夫妻關係向來並不和睦,在者雲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他們夫妻早就已經分開過了。葉麗自己住一套房子,徐志祥也自己住一套房子,兩個人雖然沒有正式辦理離婚,其實與離婚也沒有什麼兩樣,徐志祥倒是每個月還能給葉麗一筆生活費。這事情應該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什麼協定吧。」

李國勝問餘明亮:「她最近有沒有表現出有厭世的情緒?」

「沒有,近半年來她的情緒一直都很好,因為每周她都會到我這兒來一趟,這周她是周二來的,也就是說是三天前。當時她還和我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可以不來了。她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說其實早就可以不來了的,可是她說葉誠偏讓她來。葉誠很擔心她,她也不想讓葉誠擔心,所以就一直堅持到醫院來。」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他知道很多心理疾病患者會對心理醫生有一定的依賴,甚至很多患者在接受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會把自己的情感轉移到心理醫生的身上。他問餘明亮:「余醫生,我看過您做的診斷報告,在報告中提到葉麗長期以來一直受到感情的困擾,這種感情困擾並不是因為愛情,而是親情。我想請問一下,葉麗就只有葉誠一個親人,可以認為她的感情困擾是來源於她的哥哥葉誠嗎?」

餘明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臉的嚴肅:「我感覺她的困擾應該是源於某個已經遠離她而去的親人,具體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問過她好幾次,可是每一次她都表現得很激動,我怕再問下去她會崩潰反而會影響到治療的效果,所以我就想還是慢慢來。」

歐陽雙傑說:「這樣的事情確實不能夠操之過急,當然,還有一種辦法能夠讓她自己說出來,那就是催眠。」

餘明亮說道:「看來你也是懂行的人。催眠是需要病人自己同意的,我不是沒和她提過。提過一次,她死命地拒絕了,而且她甚至還對我產生了排斥,我記得當時差不多有兩個月的時間她都沒有再來,後來還是我主動聯繫了葉誠,對他說了這事兒,他才去做的說服工作。那以後我再也不提催眠的事情了。」

歐陽雙傑說道:「余醫生,對於葉麗自殺的事情您是怎麼看的?你看到她的那份遺書了嗎?」

餘明亮說:「我看到那份遺書了,感到很失望,對於葉麗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做了很多的工作,我沒想到還是沒能夠讓她放棄輕生的念頭。但我的心裏也存在一絲疑惑,原本我認為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既然決定要自殺,還要留下遺書,為什麼隻字不提我呢?她都點了名說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難道就對得起我這個花了無數時間和精力幫助她整整六年的心理醫生嗎?」

李國勝拍了下餘明亮的肩膀:「你是醫生,那些都是你應該做的,難道還真要人家臨死前再對你表示感謝啊?」可歐陽雙傑卻並不這麼想,相處了六年,而且一直在把葉麗從死亡的邊緣往回拉。她如果要自殺,心裏必然會對這個心理醫生充滿內疚,這封遺書上怎麼提都不提餘明亮呢?

歐陽雙傑問餘明亮:「葉誠經常陪着葉麗一起來嗎?」餘明亮點了點頭:「有一段時間幾乎每次都是葉誠陪着她來的,葉誠對這個妹妹的關心是沒得說,我也曾經和葉誠聊過,他說葉麗的婚姻本身就已經很不幸了,如果再沒有了親情的話,她的病情指不定會有多嚴重呢?」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你覺得葉麗的病根是在哪裏?」

餘明亮嘆了口氣:「我總覺得葉麗的病根就在葉誠的身上。當然,這僅僅只是我個人的感覺而已,並沒有什麼證據。我總是有這樣的感覺,葉誠陪着葉麗來並沒有讓葉麗放鬆,反而讓葉麗更有負擔。」

歐陽雙傑陷入沉思,如果說葉麗真的對葉誠有所畏懼,那麼葉麗與葉誠之間的關係又是怎麼回事呢?他們是親兄妹,根據歐陽雙傑他們的調查結果看來,平時葉誠對葉麗是很關切的,大事小事都會替這個妹妹做主。可是他怎麼會給葉麗很大的壓力呢?還有,餘明亮也說了,葉麗問題的根本是在一份已經離她遠去的親情,而非她的哥哥葉誠。此刻餘明亮又說葉誠給了葉麗很大的壓力,對此歐陽雙傑有些無法理解了。

李國勝見歐陽雙傑不說話,他笑了笑:「在想什麼呢?」歐陽雙傑說道:「我在想葉誠,葉誠讓葉麗有負擔,這負擔到底是什麼?」

餘明亮說道:「這個不好說,反正葉麗對於我的治療好像很排斥,因為每次只要我們快要接近主題的時候她就急剎車。她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哥哥在等着我呢!』一般只要她說出這句話,我們的談話幾乎就已經到尾聲了。奇怪的是就算是葉誠沒有陪着她一起來的時候,她也習慣性地說這句話。」

歐陽雙傑的眼睛一亮,他像是捕捉到了什麼,他問餘明亮是不是和葉誠接觸的時間更多。餘明亮點了點頭:「葉誠作為葉麗唯一的親人,我們的溝通自然是不會少的。」

歐陽雙傑說:「你覺得葉誠對於心理學有沒有了解?」

「你也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小縣城,能夠主動提出看心理醫生的人並不多,很多人都有一個誤解,認為看心理醫生就是神經病。他們並不知道二者之間是有着很大的區別。當然,在你面前我就不用再解釋了。不過葉誠卻主動送葉麗來,我在和他聊天的時候發現他對於一些術語也能知道一二,應該是之前做過功課的。」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他說道:「余醫生,我們能不能把那句話看成一個暗示,每當她想要對你說點敏感內容的時候,那個暗示就會在她的腦子裏冒出來,阻止你們的溝通。」

歐陽雙傑的話讓餘明亮一頭的霧水:「暗示?」

歐陽雙傑又用力地點了點頭:「對!強烈的心理暗示,就是那句話——『我哥哥在等我呢!』你們的每次談話只要快切入主題的時候,她都會用這句話來結束你們的交談。如果一次兩次的話我們可以說是偶然,可是每一次都是這樣就說明這是經過演練的,是心理暗示的一個策劃約定,也就是說有人通過某種手段,對她進行過相應的練習,每當接觸事物的實質與核心時,她就會採取這樣的手段來結束即將到來的威脅,當然,這威脅並不是針對她,而是對某些人,不願意她把事實說出來的人。」歐陽雙傑頓了頓:「這樣的手段其實我們並不陌生,在戰爭年代,那些被敵人抓獲的人,為了保守秘密都會用這樣的手段。只是他們經過的是系統的訓練,因為他們要面對的是嚴刑拷打,所以他們必須學會一種自我暗示與催眠。他們的自我暗示也很簡單,比如總是提醒自己,『我不能說,說了就是叛徒!』或許他們還會想出其他更加令他們不能夠接受的後果,再輔以自我催眠。讓自己覺得能夠承受一切的酷刑。」

餘明亮愣住了,他還從來沒有深層次地去想這個問題。

歐陽雙傑沒有再說什麼,和李國勝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就告辭離開了。

出了醫院歐陽雙傑認真地說道:「我覺得有必要再去見見那個葉誠了!」

歐陽雙傑領着邢娜去找葉誠,當葉誠再看到歐陽雙傑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一變,好像有些驚恐,但馬上就恢復了正常,他擠出笑容,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屋坐下,他的妻子帶着小孩進了屋。

歐陽雙傑咳了兩聲:「我們原本以為你會在殯儀館,到了那兒才知道你們一家人都在家裏。」聽歐陽雙傑這麼說,葉誠的臉紅了:「我原本一直都在殯儀館的,剛回來,孩子明天還得上學,沒人照顧也不行,我是回來加點衣服,馬上就過去。」

歐陽雙傑說既然葉誠要走,那麼他們送葉誠一趟。葉誠有些惶恐:「這怎麼行?我自己打個車過去就是了,不遠的。」葉誠最後還是沒有拗過歐陽雙傑,只得上了車。

歐陽雙傑問道:「葉先生,你是不是和你的妹夫有什麼矛盾?不然以你對葉麗的關心斷然不會帶着一家人在這個時候離開殯儀館的。」

葉誠苦笑了一下:「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啊。歐陽警官,你說得沒錯,原本以我的意思是由我來操持小麗的喪事,可是徐志祥是個愛面子的人,他說不管怎麼樣和小麗並沒有離婚,名義上小麗還是他的妻子,這喪事如果是讓娘家人來操持的話不是打他的臉嗎?他的一些做法實在讓人可氣,我看不慣說了幾句,我們就吵了起來,一氣之下我就離開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歐陽雙傑好奇地問道。

葉誠說:「我看不慣徐志祥把葉麗的喪事搞成他自己的一個交際活動,不但臉上沒有一點悲傷的表情,還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迎來送往拉關係上。我很不看不慣徐志祥的世俗,我絕對不想讓徐志祥連小麗的死都要拿來利用。」

邢娜聽了也很氣憤,她跟着罵道:「他根本就是個畜生,自己的妻子死了,還在顧及自己的利益!」

「葉先生,不知道你對心理學有沒有了解?」歐陽雙傑直入主題。

歐陽雙傑問了這話,顯然讓葉誠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說:「心理學?我知道得不多,還是因為小麗患上了抑鬱症我才跟着看了這方面的資料,不過我可沒有本事替小麗治病。我聽說縣醫院精神科的余醫生在這方面是個專家,所以我親自領了小麗去接受治療。」

歐陽雙傑笑了:「這事情我們都清楚,不過我倒是挺佩服葉先生的,在這樣的小縣城能夠有這樣超前的意識,要知道在這樣的小地方一般人都很排斥心理醫生。」

葉誠嘆了口氣:「說實話,起先我的內心也很糾結,要知道我只有葉麗這一個妹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當然也知道看心理醫生意味着什麼,可是有病總得治吧?要是對她的病情不管不顧,萬一她做出了什麼傻事怎麼辦?不過在去之前我先查找了一些相關的書籍,才去見了餘明亮醫生。通過他才知道其實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心理上的問題,不過這並不是什麼神經病。所以我才極力地勸說葉麗。她最初是不願意來的,可是我還是極力說服了她,因為她也不願意讓自己唯一的親人替她擔心,為她傷心、難過。」

葉誠把葉麗的一切不幸都歸咎於那個徐志祥,他說:「我真的很後悔,我早知道徐志祥是那樣的人當初就不應該把葉麗嫁給他。可惜現在後悔已經晚了,葉麗已經走了。」

歐陽雙傑拍了拍葉誠的肩膀:「事情已經這樣了,葉先生,請節哀吧。對了,余醫生向我提及過,葉麗的病根很可能是因為一個已經離開的親人,你覺得會是誰?」

葉誠從悲傷的情緒中出來,慢慢說道:「小麗和我母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母親很疼她,她也很愛母親。如果余醫生是這麼說的,那麼那個離去的親人應該就是我的母親了。」

歐陽雙傑問道:「或者是父親呢?」

葉誠冷哼一聲:「他不配!」

歐陽雙傑見葉誠提到自己的父親竟然如此痛恨,他笑了:「對自己的父親用得着這樣嗎?再說,天下沒有不對的父母,就算他們有天大的錯,人都過世了,應該也無恨了吧?」

葉誠的臉色很難看:「我們不提他,反正不可能是他。」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好,我們不提他,你想想還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呢?例如你們的表妹,梁詩然!」葉誠一驚:「啊?怎麼可能?在葉麗的心裏詩然早就已經死了,小時候溺水死了。」

邢娜慢慢地有些明白了,歐陽雙傑是想要亂了葉誠的陣腳。她插話道:「你呢?在你的心裏是不是也一樣認為梁詩然已經死了?」葉誠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他要說是,他為什麼要向警方曝料說曾經在滬市看到過梁詩然,這分明就是在說他並不認為梁詩然真的死了。如果他否認梁詩然已經死了,那麼他怎麼沒有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妹妹葉麗呢?葉麗是他唯一的親人,假如能夠讓她知道梁詩然沒有死,對葉麗來說應該也是一個安慰吧?

葉誠半天才回答道:「其實在滬市看到那個長得很像詩然的女人之前,我也一直認為詩然已經死了,正是那個女人讓我的心裏升起一絲幻想,不過那個幻想是虛無縹緲的,所以我並沒有急於告訴葉麗,不瞞你們說,後來我還偷偷去過兩次滬市,就是希望能夠再見到她,可惜再也沒有見過。」

葉誠的應變能力確實很強,他的回答中規中矩,雖然歐陽雙傑並不滿意他的說法,這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但是至少他還能接受。

歐陽雙傑說道:「葉先生,葉麗是不是很怕你?」歐陽雙傑扭頭望着葉誠,一雙眼睛緊盯在他的臉上,葉誠一臉茫然,他搖了搖頭:「小麗怕我?不,她並不怕我,她曾經說過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最放鬆,也最開心。」

邢娜沒有說話,她也在默默地觀察著葉誠。

「可余醫生說,每次快要找到她的病因時,她總是說哥哥在等着她。甚至你不在的時候她也會這麼說,這讓余醫生的心裏很是不解,就連我們也不解,這句話像是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阻止她說出內心的糾結與恐懼。葉先生,這心理暗示不是你給她的吧?」歐陽雙傑說。

葉誠苦着臉:「歐陽警官,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們說,我對心理學就算知道一些,還是在準備帶葉麗去進行心理治療的時候了解的。再說,假如我不希望她說出什麼,又何必逼着她去接受心理治療,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這在他看來肯定是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造成的約定性阻礙,也就是說暗示者提前設定了一個前提,當有人想要觸及被暗示者內心深處某個不想為人所知的禁區時,被暗示者就會用一個借口來進行自我保護,對侵入者進行抗拒與排斥。歐陽雙傑認為這個人應該就是葉誠,但偏偏葉麗又是葉誠逼着去看心理醫生的,這一點說不通,正如葉誠說的那樣,這個暗示如果真是他在搗鬼的話,他又何必把葉麗送去看醫生呢?

歐陽雙傑過了很大一會兒才說道:「對不起,葉先生,我們就是有這樣的疑惑才想向你求證,你說得對,如果你真不想讓別人知道什麼,根本犯不着把葉麗送去看心理醫生。」

把葉誠送到了殯儀館,歐陽雙傑他們就離開了。

歐陽雙傑和邢娜從殯儀館出來,邢娜終於忍不住笑了:「我還真沒想到,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歐陽雙傑說道:「我的目的只是打草驚蛇,而不是向他交出我們的底牌。他給葉麗心理暗示與送葉麗去看心理醫生根本就是兩回事。送葉麗去看心理醫生並不是為了讓葉麗得到很好的心理治療,而是在告訴大家葉麗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心理有毛病。」

邢娜瞪大了眼睛:「那他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歐陽雙傑輕輕打了一下她的頭:「凡事你就不能多動動腦筋?我問你,一個正常的人自殺和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自殺,哪一個更能夠掩人耳目?」

歐陽雙傑通過這次問答更加認定葉麗的死並不是自殺。雖然歐陽雙傑的話有幾分道理,可是邢娜卻仍舊有疑問:「照你這麼說,他豈不是很早以前就在謀划殺死葉麗了?用幾年的時間去殺一個人,難道不嫌麻煩嗎?」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他知道不把自己的思路全部說出來,邢娜是不會明白的。「其實一開始葉誠帶葉麗去看心理醫生的時候,只是想要緩解葉麗的抑鬱症,葉誠對心理學多少還是有些常識的,他應該也知道輕度抑鬱症假如置之不理的話就會變得嚴重,所以才會積極地勸說葉麗接受治療。可是在治療的過程中他卻發現如果真正想要讓葉麗徹底地配合治療,很可能會被心理醫生髮現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他應該是在高人的指點下對葉麗進行了心理暗示,也就是人為地在葉麗的心裏設置一個禁區,那個禁區里就有不能告人的秘密,只要有人想試探這片禁區,葉麗就會自覺地排斥,如果對方追得太緊,葉麗就徹底地選擇逃避。雖然這樣對葉麗的治療效果不會太好,可是由於有專業醫生的幫助,她的抑鬱症也得到了一定的緩解,只要她不再想做什麼傻事,葉誠是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的。我懷疑葉麗的死和葉誠有關是有原因的,葉誠肯定知道葉麗抑鬱症的根由,這根由就是見不得人的秘密。而余醫生也說過,葉麗的病根很可能是一個已經遠離她的親人。我一直覺得那個已經遠離她的親人是梁詩然。」

歐陽雙傑又繼續說道:「像葉麗這樣的一個人,對待生活有她堅強的一面,怎麼就患上了抑鬱症?僅僅是因為婚姻嗎?無論對徐志祥還是葉誠,調查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葉麗雖然對自己的婚姻失望,但並沒有把徐志祥看得很重。用徐志祥的話說自己根本比不上葉誠在葉麗心目中百分之一的分量。」

邢娜明白歐陽雙傑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問題,他認定能夠導致葉麗患上抑鬱症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她和自己最親的親人——葉誠之間出現了問題,而問題的所在再結合余醫生說過的那病根,應該是一個已經離開了他們的親人,這個人既然不是他們的父親,那麼就只能是已經「死」了的梁詩然!葉麗的死多半也與梁詩然有關。

「歐陽,這說不通啊,如果你的假設成立,你憑什麼認為葉誠會為了梁詩然而殺害自己一直疼愛的親妹妹?」邢娜一臉疑惑,歐陽雙傑嘆了口氣,這個問題也困擾着他,雖然有很多種解釋,可是他都覺得有些牽強。

歐陽雙傑說道:「我也還沒想明白,不過我是這樣想的,葉誠和梁詩然之間有一種微妙的感情,他們是姨表親。在那個年代,表哥與表妹之間有這樣的感情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如果他們之間真有這樣的關係,那麼葉麗與梁詩然在葉誠的心目中所佔的比重就值得我們比較了。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葉誠能夠從中獲得什麼利益。」

邢娜問:「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歐陽雙傑說:「還是按原定的計劃,回黔州。雖然突然發生了葉麗的案子,可是我們繼續待在者雲的意義並不大,葉麗的死就如同林城那幾個自殺者的死一樣,是個死結。對手做得很乾凈,根本就沒有留下一點兒蛛絲馬跡,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這邊還有『鐵面神探』李國勝和他的高徒,應該是能夠應付的,只要兩邊能及時做好溝通,及時地通報案情進展,兩頭一起查,效果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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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罪1:心理有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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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滅門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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