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喂，喂！這裡有沒有人啊？」楊巨帥的聲音遠遠的傳遞過來。

趙博清了清喉嚨努力的回應，「在，在這裡！」

等楊巨帥和周正過來看見他們兩人這樣互相依偎著，也是一陣的不自然。

「這，什麼情況？」楊巨帥指著夏雨斜斜掛在身上的衣服和還掛在臉上的淚珠問道。

「啊，嗯，她，那個，你知道的，劫後餘生。」

「哦，劫後餘生哦！」楊巨帥的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在夏雨身上到處亂瞄。

「亂看什麼！」趙博有些火了。

「吼吼，又不是你媳婦兒，我看看怎麼了？」楊巨帥的眼睛就故意往衣服領口使勁探。

趙博就那樣突然失控了，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冷不防的就朝著楊巨帥的眼睛抹去了。

楊巨帥本來也只是逗逗趙博，他感覺趙博這會兒的反應很敏感，非常好玩。但誰想到一把泥巴就那樣糊了他一臉，整個嘴巴、鼻子和眼瞼上全是臭烘烘的味道。他瞬間就真火了，把趙博連帶著夏雨一起就那麼一腳踹飛了。

濕漉漉的泥地面上被他重重的一腳帶出了一條深溝，趙博本來就因為剛剛的高強度勞動量還不能起身，這眨眼間的功夫，他只能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夏雨，他全力承受了楊巨帥這一腳。

「喂！臟器會被你打裂！」周正不滿地瞪了一眼楊巨帥。

「哎呀，一上火，我就忘記了這是你寶貴的實驗品了。」

「說多少次了，改改這種臭脾氣，就是不聽。看看，這要是壞了，得虧多少錢！」

「怨我。沒不良嗜好的年輕男孩子是不好找。可這混蛋說話忒氣人！」

「氣人你也得忍著！這不還得用他呢嗎？」

「沒有稿子，你知道的。我這脾氣很難壓制。」

「稿子我沒處給你找，但手術刀我有，你要是再這麼胡鬧，小心我給你也來一下子。」

「別，別。哥。我錯了。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清美。」

「住嘴！小心不要再提這個名字！」

「好，好。不過，這個小子昏過去了。沒事兒。」

「現在可不是他昏過去的好時機，那個標本還帶著嗎？我弄醒他，你給他看看。」

周正說完就走向了趙博，可憐的趙博其實是醒著的，他心裡非常緊張，他不知道要怎麼瞞過作為醫生的周正自己其實沒暈這件事情。就在他急的在心裡抓耳撓腮的時候，楊巨帥的一句話救了他。

「周哥，你瞧這裡有個大洞！」

周正停下了腳步望向趙博拚死挖出來的那個坑洞，洞真的很大，還蠻寬的。他好奇的走過去，彎下腰往裡面望了望。裡面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打著手電筒也看不清帶有彎道的坑洞的對面，所以他看著楊巨帥說：「老楊，你爬過去看看吧。」

「嘶，你又來？」楊巨帥鄙夷的看著周正。

「爬過去，看看。」

「得得得，潔癖癌！」

趙博其實在搬夏雨的時候也去過對面，但因為一心只想著救夏雨出來，所以其實他並沒有仔細的觀察過那裡面。楊巨帥的心思確實和趙博是不一樣的，他爬進去之後就用手電筒到處轉著看，又是敲打又是撫摸。

「這裡好像是什麼機器的外表面。挺大的。」楊巨帥沖著外面吼道。

「能打開嗎？」周正也是沖著洞口往裡喊。

「撬不開。不然我們繞到這東西的正面去吧？」

「正面在哪裡啊？」

「問問那個小傢伙呢？說不定他知道呢。」

周正這才想起來，趙博還在哪兒躺著呢。他再次走向趙博，輕輕踹了他一腳，看他沒反應，又拍了拍他後背，剛要扒開他眼睛確認情況的時候，趙博的嘴巴發出了哼唧的聲音。

「哎呦，疼死了。」

「小子，你醒了？睡的夠久的。」周正站他旁邊瞧著他。

「這腳踹這麼狠，我想醒都醒不過來。」

「是嗎？」周正端詳著他，琢磨著他剛才是不是真的昏過去了。

「拉我一把周醫生，我起不來。」

「你睡了好久啊！」周正沒拉他，只是蹲他身邊打量著他。

「是嗎？我覺得才一瞬間啊。那夏雨姐姐是不是凍壞了？」他趕緊裝模作樣的把衣服扯下來，忙手忙腳的給夏雨胡亂套上。他心裡這叫一個七上八下，他生怕周正看出來他在做戲，手腳都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周正彷彿什麼都看出來，順勢拉他起來，然後就一個大把掌扇了過去！

「啊！」趙博被直接扇飛了，「你打我幹嘛？」趙博摸著自己的下巴，從嘴裡吐出了一顆牙齒和兩口血。

「你再裝！」周正整個人散發出凌厲的氣息。

「我沒裝！」趙博捂著嘴巴，聲音含混不清。

「說，你是不是聽見了？」周正一步步慢慢逼近趙博。

「什麼啊？我剛被踹了一腳，之前玩命的挖通道，一秒也不敢停，一直累的我跟個三孫子一樣，趴地上還沒站起來就又挨一嘴巴，我招誰惹誰了？」趙博非常機靈，他不能直接說自己真暈了，就一直三五不沾邊兒的說著不沾邊際的渾話。

這通話才真真兒的救了他一命，周正走他跟前，注視了他眼睛一陣，象徵性的幫他拍了拍土說，「誤會你了，來，過來一下。」

趙博這顆心啊，才是「咣當」一聲，落地了。

「你來瞧瞧，這是什麼東西？」周正半推半拎的把趙博搡到了洞口邊。

「這是我挖的洞啊，什麼也沒有。」趙博一臉無辜的看著周正。

「你剛才挖的就是這個洞？」

「是啊，周醫生。我拚命的挖，都快累殘疾了。」

「那裡面的東西你怎麼看？」

「裡面什麼東西啊？不就是夏雨嗎？」

周正抱著胳膊看著他，踹了他屁股一下說：「自己進去看看。」

趙博沒得選，只能含混的吐出自己嘴巴里的血泥，從坑洞再次爬了進去。

裡面黑魆魆的，伸手不見五指。趙博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剛要走，楊巨帥的聲音傳了過來，「喲！」

趙博這才發現，楊巨帥是從一個拐角的地方出來的，他拿著一把手電筒，燈光直射著自己的眼睛，讓趙博很不舒服，下意識的用胳膊遮擋自己的眼睛。

「楊先生，是你嗎？能把手電筒拿開嗎？」

「是你啊，過來過來，來看看這個。」

楊巨帥不由分說拽著趙博就往裡面走去。趙博這才頭一次好好打量這個地方，夏雨的呆著的地方很潮濕，顯然是因為和前面的湖相連接的關係，而楊巨帥現在帶他來的地方卻是一個乾燥而且相對密閉的空間，裡面有一台樣式古怪的機器，就像一個長型的玻璃罐子，倒著放在一個鋼鐵架子上，周圍布滿了各種管線和儀器。

「這是？」趙博圍繞著機器不斷的走來走去，他琢磨著從哪裡見過這個東西。

楊巨帥沒有管他，而是繼續往裡面走去。越往裡走越是開闊，裡面的設備也是逐漸增加了起來，一排一排的玻璃槽排放在外間的水泥地上。「喂，趙博。」楊巨帥喊他。

周波的腦子裡思緒紛飛，他確定自己一定打哪裡見過，但這回子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正急的抓耳撓腮，楊巨帥喊了他一嗓子。他答應了一聲，起身就去找楊巨帥了。

看見眼前這成排的玻璃槽時，趙博也是吃了一驚，但他終於在瞬間明白過來前面的東西是什麼了。

「這麼多萃取槽？！」趙博震驚的脫口而出。

「什麼？什麼槽？」

「萃取槽。」趙博又重複了一遍。

「說人能聽明白的話！」

「哦，就是萃取、分離、洗滌等工業加工用的設備，用於低速攪拌，重力澄清，通常由混合室和澄清室兩部分組成，屬於逐級接觸式液液傳質設備。是基礎設備。」趙博一邊指著這些玻璃槽一邊給楊巨帥耐心的講解。

楊巨帥很納悶的看著他說，「你大學是什麼專業啊？」

「嗯，我考上的是化學系，但也旁聽文學院、歷史系、物理學院和……」

「行了，行了。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我喜歡寫作，所以想當個科幻作家的。」趙博被問及夢想的時候，是很害羞的。因為他其實很明白，寫作這個行當是養活不了他的，但作為夢想，工作之餘寫寫也是可以的，他一直這樣寬慰自己。

楊巨帥非常煩躁，他最討厭這種還懷揣夢想的小屁孩了。他特想譏諷他一番，告訴他大人世界的殘酷，沒有飯吃的可悲，實現夢想就是一個可笑的泡泡，一碰就會破碎。話說想當年，他不也是懷揣救世的夢想，最後被現實打擊的體無完膚嘛。他譏笑的看著趙博，想象多年後他也會灰頭土臉，變成一個混雜在社會裡的塵埃時，他不禁笑了，就沒再對他說什麼。「等著吧，有你後悔的一天。」楊巨帥歪著嘴笑道。

「嗯，到時候再說吧。現在先努力著！不想辜負我自己。」趙博的眼睛閃閃亮亮，透露著堅定的信仰，這種信仰就是————相信自己。

楊巨帥看著他就感覺好像看見一顆太陽，刺的他眼睛疼。

「快滾，快滾。前面還沒看呢。」他藉機就揣著趙博的屁股，彌補自己心裡的缺失。

越往前走趙博心裡越是震驚，這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工業化工廠，很多大型的工業煅燒爐比比皆是，幾個人合抱的厚重管道遍布整個空間，縱橫交錯，漫無盡頭。

「這些都是做什麼的？」楊巨帥摸著這些粗壯的管道，下意識的問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趙博就彷彿被從天而降一閃電擊中一般，他緩緩的走向其中一個鍋爐，從地上捻起一些細碎的黑色粉末，灼熱的感覺從手指尖傳來，他用一個玻璃瓶裝上這些黑色粉末轉身就出去了。

「喂，回來。解釋清楚，你明白什麼了？」楊巨帥沖著他的背影喊。

「我明白這個地方是幹什麼的了，也明白寶藏是什麼了，也明白島圖其實要說什麼了，反正我就是明白了。」趙博快步走著，頭也沒有回。

楊巨帥這個恨，他心想，你丫怎麼就不能先解釋清楚了再走呢？晾我一個人一頭問號，顯得我智商多低一樣！太他媽可惡了。他想著就小跑幾步追上了趙博。

「解釋清楚！」楊巨帥揪住趙博的衣服，不讓他動彈。

「別揪著我，行不行？」趙博腦子裡很多東西在旋轉，他需要安靜的空間來整理思緒，但楊巨帥就是不打算放開他，趙博生怕突然閃現的念頭跑掉，也就說話不輕不重了。

楊巨帥的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他輕輕放下趙博，直接就把他的衣服都扯碎了，讓你拽，我讓你拽啊。看你現在還怎麼拽。

趙博目瞪口呆的站在哪裡，他知道他也許逃不過一頓毒打，但怎麼也想不到會是衣服就這麼報銷了，赤條條的站著，趙博的怒火不可抑止的上來了。

「你瘋了嗎？你扯我衣服幹什麼？外面還有女孩子！我怎麼出去啊！出去見到周正一起說怎麼就不行啊？你是不是有病啊？變態吧！」趙博氣的簡直要瘋了。真恨不得自己有天神之力，可以把眼前這個混蛋揉成球，然後扔到遙遠的外太空去。

楊巨帥腦子也冷靜下來了，他看著趙博的慫樣也是樂了，指著趙博的小弟弟嘲笑道：「好小的丁丁啊！哈哈哈。」

就算趙博是個多冷靜的、理智的人也不能讓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大男孩在被嘲笑小弟弟時可以冷靜，他悲憤的嚎叫一聲就撲了上來。

結果當然可以想象到，趙博的武力值怎麼可以跟楊巨帥比，他根本碰不到楊巨帥的一個衣服角，看著趙博的慘樣，楊巨帥心裡舒服了不少，就把隨身的運動短褲拋給他，自己大搖大擺的走了。

趙博拿著短褲不禁暗下決心，一定要去學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