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寵物情人
唐小愛在音樂療養室里，聽着舒緩的鋼琴曲，滿臉都是淚水。
原來愛情那麼傷。
忙得昏天暗地，忍住不去想，依舊無法躲避回憶的襲擊。
曾經驕傲的、前途無量的沈墨，竟然來埃斯克羅當個實習助理，看她的眼神都變得躲躲閃閃，再也沒有當初那種堅定和自信，像是被生活打擊的再也站不起來的廢人。
唐小愛深愛的那個陽光自信的大男孩，已經被鍾御卿折磨死了……
「小昭，告訴老闆，我想見他。」唐小愛捂著臉，手心都是潮濕的淚水，她撥通小昭的電話說道。
埃斯克羅大廈里的公用電話都是只能接內線，音樂療養室里的通話設備也是只能接到工作人員的手機上。
唐小愛在這裏坐了整整兩個小時，舒緩悠揚的音樂不能讓她開心點，她想主動找秦峻寧聊聊。
原本唐小愛不準備在秦峻寧找自己之前，主動去與他「和好」，反正她不工作，自己又不損失什麼，秦峻寧不可能將她藏十天半個月，最多三五天就會讓她繼續接工作。
但是根本沒想到沈墨會出現在新人區。
電話沒有回過來，沒過多久，門外傳來禮貌的敲門聲。
小昭趕了過來。
她這幾天沒能跟着一起休息，而是處理一些唐小愛的新聞，上次的酸牛奶事件並沒有徹底平息下去，她和危機公關做最後的處理，希望不會影響唐小愛的人氣。
「小愛，老闆不在公司，他在陪艾美出席活動，可能後天才能回來。」小昭看到唐小愛撥打的號碼，埃斯克羅的內部系統，能夠直接定位她所在的療養室。
「可以親自給他打電話。」小昭見唐小愛似乎有些失望，她將手機遞過去，說道。
這次秦峻寧和唐小愛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衝突，小昭他們也不清楚，只知道秦峻寧相當火大，否則也不會關「禁閉」，不準助理和周圍關係要好的工作人員去接近唐小愛。
只是秦峻寧的怒火一般不會太久，等他睡一覺醒來，唐小愛第二天主動認錯道歉，再哄哄他，這件事就會過去。
可惜，唐小愛不是會哄人的主。
她雖然不主動惹事，但對於自己認為對的事，很難會去違心的主動的認錯。
「不用了。」唐小愛扭過頭，她想找心理醫生紓解一下。
「小愛，別和老闆較勁，畢竟他是……天。」小昭指了指頭頂，無可奈何地說道。
如果說綠嘉國際的神是鍾御卿，埃斯克羅的天就是秦峻寧，只是這老天爺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讓人招架不住。
「你知道沈墨在埃斯克羅嗎？」唐小愛揉了揉太陽穴，她很少會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說私密事，今天主動和小昭提到沈墨。
「前段時間老闆大裁員，所以又要招不少人進埃斯克羅，沈墨來應聘過，不過沒有通過第一輪考核。」小昭心裏微微一驚，立刻明白唐小愛苦惱的源頭。
小昭的好姐妹就是招聘部門的主任，沈墨又是「特殊人物」，所以早就聽說了這些事。
只是前幾天唐小愛很忙，她不想因為八卦影響藝人的狀態和心情，一直沒有對小愛說起前男友的事而已。
相比小昭的專業素養，KIKI卻在一個下午，將唐小愛和前任男友小帥哥共進午餐的事情說的沸沸揚揚，已經傳的神乎其神……
「中午，我和他一起吃的飯。」唐小愛閉上眼睛，說道。
「他又通過考核了？」小昭很驚訝，她竟然不知道沈墨進入埃斯克羅這麼大的八卦。
小昭平時都是跟着唐小愛「雙宿雙飛」，雖然聽聞多一點，但招聘部門主任對她說，這次秦峻寧高薪招聘有三年同行經驗以上的人，而沈墨沒有達到專業要求，連第一輪考核都沒有通過，就被刷下去。
「說正在做實習助理，我以為你知道。」唐小愛盡量用帶着陌生距離的口吻說沈墨的事，彷彿兩個人只是曾經普通的校友。
「我一直在處理和你有關的事情，不知道他被破格錄取了。」小昭一進來就覺得唐小愛好像哭過，眼圈和鼻尖都紅紅的，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現在聽到她說沈墨，立刻知道她現在心情一定很難受。
聽說沈墨是她的初戀，雖然從沒有在唐小愛的口中聽過這段戀情，但初戀總是刻骨銘心的，尤其對不愛表達內心世界的女生來說，更無法忘記。
「小愛，是不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小昭頓了頓，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才能讓他回到以前……」唐小愛搖頭，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想流下，「你沒有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向命運屈服人人奴役的模樣，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也沒有半點自信，和我說話的時候，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好像他變得低人一等……」
「生活總會讓人改變……」小昭無法安慰唐小愛，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像個可以信任的大姐姐，溫柔地問道，「小愛要不要給魚魚打個電話？或許她會讓你心情好一點。」
找心理醫生紓解心理的苦悶和煩惱，總比對她這種工作上的夥伴聊天好，小昭為她撥通海魚魚的電話。
唐小愛想和魚魚見面聊，她現在雖然被「禁足」，可秦峻寧不在公司，而且有小昭幫她安排好一切。
海魚魚回到了綠嘉國際，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埃斯克羅的職員，只不過在綠嘉國際要清閑很多，偶爾會想念那段時間跟着唐小愛的忙碌日子。
「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每個人面對人生的態度也不同，也許你覺得可悲的事情，在另一個人眼中，是可喜的事……」海魚魚坐在人工湖邊，不緊不慢地說着。
「都變成那樣了，還有什麼好歡喜的。」唐小愛伸手扔了個小石子，看着湖面的漣漪一層層盪開，再漸漸消失，悶悶地說道，「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怎麼能忍受現在的灰暗？」
「你希望他一輩子都過着那種貴公子的生活？」海魚魚反問。
「我只希望……他永遠都能笑得開心。」唐小愛更希望時光能停留在大二的那年夏天，她可以在去做家教或圖書館的路上，從籃球場邊經過，看一眼沈墨陽光燦爛的笑臉。
「小愛如果有了孩子，會不會也想給他營造一個溫室？」海魚魚溫柔的換一種角度，問道。
唐小愛抿了抿唇，伸手捋了捋耳邊被風吹亂的長發，沈墨的情況不一樣，他現在不知道背負着多沉重的心理壓力，從今天略帶自卑的談話中，她聽出了他還不能適應這種落差。
「唐小姐？」略帶驚訝的磁性聲音在後面響起，稱呼帶着某種微妙的曖昧的距離感。
唐小愛聽到那悅耳性感的聲線，登時身子一僵。
鍾御卿。
他故意稱呼得那麼客氣禮貌，可唐小愛還是聽出了裏面的調侃。
「鍾先生，真巧。」唐小愛站起身，回過身，看向英俊高大的男人，也禮貌客套地說道。
鍾御卿笑了，唇邊明媚的弧度，比陽光還暖。
他不笑的時候有種生人勿近的冷酷和拒絕感，可是一笑，立刻春花綻放，溫暖如天使，有種迷幻的美好，讓人忘了他的危險。
「難得見你休息，請你喝杯咖啡？」鍾御卿是在徵詢，但是口吻里更多的是命令，讓人無法拒絕。
「我五點之前得回公司……」唐小愛心裏也清楚不可能拒絕他，她一直在強迫自己用情人的方式來對待鍾御卿，可是一看見他的臉，她就會亂了分寸。
對所有事情都會盡所有努力去認真面對的唐小愛，永遠都不能順理成章的接受床伴情人這種事實。
在她心裏，這種地下關係就是「背德」。
「現在才三點二十。」鍾御卿抬起手腕，看了眼設計沉穩的D.O手錶，笑着說道。
很快，她會成為這個頂級奢侈品牌的亞洲代言人。
「還有一個半小時。」唐小愛立刻說道。
她無法拒絕鍾御卿，所以只能盡量減少兩人之間的相處時間。
「走吧。」鍾御卿的笑容越發的明媚溫暖，無害的像是美麗優雅的狐狸。
剛才她說「鍾先生，真巧」的時候，實在太有趣了。
鍾御卿想到在非洲、飛機上等等的「巧遇」，每一次都是他先開口說這句話，現在從她嘴裏先說出來，感覺很奇怪。
而且，在外人面前，她那副禮貌的、生疏淡漠的模樣，很難讓人想像到她曾經在床上和自己的那層翻雲覆雨的關係。
鍾御卿最後帶她去喝下午茶，因為唐小愛不太喜歡喝咖啡，她碰到咖啡就會不停地上廁所，然後精神亢奮，可身體卻很疲憊，會糟蹋了她難得的「假期」。
「用得着還這麼緊張嗎？這裏很安全，沒有狗仔，也沒有你的老闆。」在綠嘉國際內部裝潢雅緻的茶室里，鍾御卿見她還有些緊張不安的模樣，為她斟上茶，唇邊的笑容帶着令人心慌的邪惡，問道。
唐小愛在外面總是一副跟他只是工作來往的普通關係，私底下也不習慣和他親熱，帶着一點抗拒感，像是沒有養熟的寵物。
「謝謝，我自己來。」唐小愛和他一到密封空間里，緊張已經成了習慣，怎麼都無法克服。
她拿過茶壺，為自己洗杯沏茶，不用鍾御卿幫忙，也以此分散心神，將緊張的情緒轉移開。
鍾御卿閑適地看着她專註地做事。
人們常說男人在認真工作的時候最性感，可認真時的女人也格外吸引人，尤其是唐小愛那雙烏黑純凈的眼睛，隨着茶水的注入流轉，手指修長潔凈，讓他感覺自己在觀賞現場的優秀茶道表演。
「嗯……你這幾天不忙？」唐小愛端起茶，等了好久，鍾御卿也不主動牽引話題，她只好打破令人尷尬的沉寂，像是問候一個普通朋友。
比起中午和沈墨尷尬的聊天，此刻才是真正煎熬的時刻。
和鍾御卿在一起，無論想怎麼轉移注意力，都會被一種奇異的磁場侵擾，讓她既無法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其他地方，又無法專心致志地和他聊天。
總覺得進入了一種充滿電流和能量的密閉空間，她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只能忍受電流通過身體的酷刑感。
「最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鍾御卿抿了口茶，潤了潤喉嚨，「小愛，你和朋友聊天，不是這種冷淡的態度吧？」
「大部分時間都在聽他們聊天，我不太愛說話……」唐小愛在切換狀態，她想表現的熱絡點，可是總是在遊離狀態。
也許因為鍾御卿每一次與她親熱之後，兩個人都要分開一段時間各忙各的工作，沒有趁熱打鐵的熱乎勁，她也就進不了狀態，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是一種很讓人無法接受的強迫的背德的情人關係。
「那也可以做點什麼。」鍾御卿笑吟吟地說道。
唐小愛一愣，隨即臉紅了起來。她局促地低下頭，此刻根本不像那個面對如狼似虎的媒體還淡定自若的大明星，依舊帶着少女的羞澀和不安，還有極力想掩藏的恐慌。
「哈……你在想什麼？」鍾御卿笑出了聲音，他很少這麼開懷大笑。
平時總是掛着一張完美的面具，微笑如同唐小愛對着鏡子練習出來的，拿捏的恰到好處，而現在，鍾御卿笑得陽光燦爛，春水泛濫，和那個在商場上冷酷無情的狐狸完全聯繫不到一起。
「那個……在這裏？」唐小愛被他笑得更心慌意亂，他剛才不是暗示自己要開始取悅他嗎？
而且情人之間幾天不見，不說話要做的事情，也就是親熱了吧？
「嗯？」鍾御卿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裝作沒聽清。
還是素顏的樣子最可愛，不會讓他想到電視和報紙上那個過分耀眼的也有些陌生的明星。
而且臉紅的時候不會被粉底擋住，微微上揚的菱唇自然粉嫩的讓人想去親吻，睫毛纖細，眼眸如同浸在水銀里的黑寶石，忽閃之間，有惑人的水光。
唐小愛睏難得吞了口口水，她知道要接受鍾御卿，必須從身體開始。
她也知道，在鍾御卿的眼中，她是個不稱職的情人，但是在第一次和他「約會」的時候，她就一直在說服自己完全接受對方，並不像他想的那樣毫不努力。
鍾御卿看着她深吸了口氣，然後視死如歸般的起身，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閉上眼睛轉過頭，親向他的臉頰。
唐小愛多餘的心情都被緊張的心跳和罪惡感代替。
每一次做這種事的時候，她都有種負罪和道德淪喪的感覺。
尤其是今天，她中午剛剛和前男友用餐，回憶了純潔的初戀時光，對比現在的投懷送抱，她的罪惡感更重。
鍾御卿微微側過臉，讓她粉嫩的唇滑到自己的唇邊。這種蜻蜓點水的吻，總是會讓他想到更美的場景。
如同少男少女的情懷，溫柔得泛濫開來，在一室茶香中，不摻雜任何骯髒的慾望，讓他只想擁抱身邊的女人。
「接下來……要……要怎麼做？」唐小愛沒法再吻下去，她感覺呼吸被鍾御卿牽制住，又營造出一種讓她害怕的曖昧感。
被她打破了這一瞬間的美好，鍾御卿並沒有不高興，也沒有戲謔的調侃她，只是輕輕地攥住她緊張握拳的手：「想看看那次的三劫循環，還會不會出現。」
唐小愛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還有掩飾不住的、劫後餘生的喜悅，他竟然要和自己下棋，而不是繼續做下去。
鍾御卿還想多看看她認真時的模樣。
這些天，對着她的珠寶廣告，鍾御卿想到她最美的那些瞬間，其中就有在秦峻寧的別墅里，她穿着媽媽手織的高領毛衣，坐在一群比基尼美女中，氣質如蓮，層層綻放。
尤其那雙緊緊盯着棋盤的烏黑眼眸，閃著聰慧的光芒，落子間，神態嫻雅從容卻堅定，讓他的心在那瞬間有些癢，想把她抱進懷中溫柔對待。
茶室里琴棋書畫一應俱全，唐小愛坐到棋桌邊后，那微小的喜悅徹底消失了。
因為鍾御卿剛才放過她，可能只是想來點前戲。
在他的曖昧的話語中，唐小愛拿着棋子的手有些不穩，因為不知道下句他會說出怎樣令人面紅耳赤的話來。
「這幾夜有沒有想我？」鍾御卿落子時，溫柔地問道。
「有……夢到過。」唐小愛早就被他調教的聰明很多，她知道自己不擅長撒謊，而且在鍾御卿面前很難撒謊，被拆穿了更不好看，所以避重就輕地說道。
她是夢到過鍾御卿，當然，是噩夢。
但是平時很少想到他，一是因為她的「工作」很特別，每天都很累，連吃飯睡覺都沒時間，當然無暇顧及「情人」。
而且這個情人還是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唐小愛即便想到他，都是在想鍾御卿什麼時候能放過自己。
或者乾脆帶她離開娛樂圈……
「春夢？」鍾御卿指間夾着黑子，看着唐小愛努力專註於棋盤的神情，笑了起來，神態依舊閑適，完全是享受下午茶的放鬆狀態。
「啊？不是……」唐小愛正在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走，聽到鍾御卿口中的那兩個字，臉又騰地紅了起來，尷尬的落下子。
相比對面男人的輕鬆自若，她顯然太過緊張，整個人都繃緊著，隨時會斷裂開。
「這一步走的可不明智，故意讓我吃掉你？」鍾御卿見她又紅了臉，好整以暇地轉了話題，彷彿他剛才根本沒說令人大跌眼鏡的流氓話，依舊像個紳士。
只是他每句話都帶着濃濃的曖昧，讓女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
唐小愛反正不準備再贏他。
現在她更明白什麼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娛樂圈走了幾個月，就像成長了十年，該學到的，不該學到的，她都記在了心裏。
「難怪峻寧會經常對你發火。」鍾御卿見她不說話，只是輕輕摩挲著棋子。
「為什麼這麼說？老闆……不是很經常發火。」唐小愛為自己老闆辯護，鍾御卿和秦峻寧關係那麼好，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她可不敢說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壞話。
「那這次，你為什麼又被取消了工作？聽說還被禁足。」鍾御卿果然消息靈通，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不是禁足……是休息。」唐小愛想解釋，「前段時間工作太累，所以……」
「為什麼要辯解？」鍾御卿抬眸看着她，他不喜歡聽拙劣的謊言。
「他只是偶爾心情不好。」唐小愛落下棋子，不去看鐘御卿的眼睛。
「真是個盡職的好演員。」鍾御卿笑了起來，像是在稱讚她，隨即落下黑子，又說道，「有沒有想過，像你這麼認真工作的好員工，為什麼秦峻寧還會對你不滿？」
「沒有什麼不滿吧？」唐小愛覺得很多時候，都是因為秦峻寧本來性格就暴躁，和她沒有關係。
「他最討厭的，應該就是你這種三棍子打不出悶哼聲的人。」鍾御卿托著腮，看着她嫻靜的拈著白子的模樣，像是古代畫卷里走出的溫婉紅顏，「即使你聽話、任勞任怨，可在秦峻寧的眼裏，都是個讓人提不起激情的木頭。」
「要迎合別人改變自己性格，是需要時間的事情。」唐小愛苦笑，她本來就不太愛說話，寡言少語的悶性格，加上現在的工作環境又是娛樂圈，言多必失，沉默是金。
「真是委屈你了，現在要迎合我。」鍾御卿總是會冷不防的射冷箭。
「這……還好……」唐小愛接不上鍾御卿的話了，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來。
「上過幾次床，還像個陌生人，這叫『還好』？」鍾御卿依舊笑的春風燦爛，那雙黑眸卻沒有任何笑意，有些冰涼地落在唐小愛的臉上，問道。
「沒有啊……我們……已經很好了。」唐小愛睏窘得想表現出情人該有的親密，可惜她的演技不到家，還做不到那麼自如。
「說得真勉強。」鍾御卿都不忍心逼她了，看她可憐的模樣，勉強看着自己的眼神脆弱的隨時會折斷，「我們真的很好嗎？」
「對不起……」唐小愛撐不住了，她和鍾御卿對視不過幾秒，就覺得自己的精力都用光了，不由自主的道歉。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鍾御卿好整以暇地問道。
「我可能做的還不夠好。」唐小愛抿了抿唇，老老實實的承認，「因為沒有感情基礎的……關係，要接受有點難。但是，我真的在努力，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她已經看到了沈墨，也知道鍾御卿沒有食言，雖然沈墨的現狀很不好，可總比面對父母的牢獄之災要幸福。
所以，唐小愛試着吐露一點自己的真實想法，大大方方地承認，總比被鍾御卿看出遮掩的好。
「沒有感情基礎……」鍾御卿的黑子隨便落下，他像是在咀嚼這幾個字，「你覺得怎麼樣才算有感情基礎？」
「應該像正常的戀愛程序吧？」唐小愛想到自己和沈墨。
他們認識了整整三年，她暗戀他也有三年，面對家庭的障礙，最後只正式交往了三天，也僅限於擁吻密語而已。
而和鍾御卿，認識不到三個月就直接發生關係，最後被迫成了情人，無論他之前怎麼一步步把自己給麻痹，都無法掩蓋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基礎的事實。
「正常的戀愛程序？」鍾御卿拿出幾顆黑子來，在棋盤上擺上一顆，說道，「第一步，要認識，對不對？」
唐小愛點點頭，沒錯，首先一定要認識。
「然後要有接觸，進一步熟悉對方。」鍾御卿又擺上一顆棋子，說道。
「是，但是……我們之間還沒到熟知的地步。」唐小愛低低地說道。
「唔，是嗎？」鍾御卿支著下巴，微微眯起雙眸看着她，「小愛覺得怎麼樣才叫熟知？你會把你所有的經歷都告訴一個不熟悉的人嗎？」
「不會。」唐小愛本就沉默寡言，更不可能輕易和別人聊自己的一切。
「可是……你卻對我說了你的所有過去。」鍾御卿揚起唇，等待着她的反應。
唐小愛動了動唇，那時在非洲，她把他當成了救命恩人，在他隱蔽高超的引誘下，才會不設防的敞開心房……
「不管中間的過程有多不同，最終的結果都是——上床。」鍾御卿見她隱忍的不再辯解，放下最後一顆棋子，說道，「這三點，我們都符合。」
「最後的結果……也可以是其他。」唐小愛無力的辯駁，將白子放在黑子的中間，「而且，中間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要結果，至於過程……」鍾御卿將她的白子揀掉，微笑着說道，「那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的東西。」
唐小愛沉默下來。
她不該試圖和鍾御卿去辯論有關感情的事，她應該也像個商人，在公平交易下面，狡黠地計算著自己如何才能多佔些便宜。
「因為什麼心情不好？竟然到了找心理醫生的程度。」鍾御卿見她不說話，自顧自地結束了之前的話題。
「難得空閑，就想到了老朋友。」唐小愛不想和鍾御卿說起沈墨，她看着棋盤，自己已經被圍攻的沒有招架之力。
「唔，難得空閑，竟然找海醫生，卻沒有想到我。」鍾御卿將她的白子全部提走，她這局輸得徹徹底底，他卻沒有贏的喜悅。
「因為你很忙，我怕打攪到你。」唐小愛就知道他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自己。
「那也至少應該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吧？」鍾御卿對唐小愛的態度非常不滿，只是他口頭上風輕雲淡，沒有表現出分毫。
「我在公司里，一直沒有多少自由……」
「可以出來見海醫生，就不可以見我？」鍾御卿打斷她的話，不喜歡她狡辯。
「你和海醫生不一樣。」唐小愛面對咄咄逼人的鐘御卿，有些後悔今天跑出來。
如果她一直待在埃斯克羅裏面，就不會遇到鍾御卿。
「哪裏不一樣？」鍾御卿端起茶，送到唇邊。
「綠嘉國際和埃斯克羅之間……」
「寶貝，我是問哪裏不一樣，沒有問公司之間的事。」鍾御卿微笑着說道。
「我想說的是，最近老闆對綠嘉國際似乎有些意見，加上他最近對我有些意見，所以……」唐小愛一聽到他喊自己「寶貝」，就毛骨悚然後背發寒，極度不適應。
「小愛是不是和我交流起來很費力？」鍾御卿放下通透的骨瓷茶杯，站起身，走到唐小愛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依舊溫柔地微笑着，「語言上總是無法溝通，不如身體上來的愉快。」
唐小愛臉色微微一白，雖然她不斷提醒自己情人的身份，但面對鍾御卿依舊緊張的心跳加速，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能盡量避免那種事。
儘管她偶爾會幻想，能夠利用鍾御卿離開娛樂圈，可那只是幻想，和現實差距太大。
唐小愛現在已經被推到娛樂圈的風口浪尖，很難全身而退，也無法真的丟給秦峻寧一堆爛攤子，自己逃之夭夭。
除非鍾御卿願意為她花大手筆來善後，可她只是個男人眼裏的玩具，憑什麼得到那多麼的好處？
依她現在的身價，如果想要善後，可不是幾千萬上億能解決的事，只一些奢侈品的代言違約費，就是天價……
「你在想什麼？」鍾御卿見她緊張的垂著雙眸，不敢看他的眼睛，清秀的臉上有羞窘的表情。
他很喜歡這種生動的表情，從那沉靜的面容上逼出艷麗的花，十分漂亮。
「我……我想……我們可不可以有個過程……」唐小愛鼓足了勇氣，決定爭取一下自主權，她不想當這種一見面就上床的情人。
每次從他床上離開時，她總覺得剛才做了一場荒唐可怕的夢，那麼的不真實。
「也許，你覺得很浪費時間，但是我不習慣被當作快餐情人。」唐小愛抬起眼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鐘御卿，「就像應召女，毫無樂趣可言。」
她很少這麼直視他的眼睛，也很少對他說這樣直率的話。
鍾御卿那雙幽深如同海底的眼眸，漆黑地看不到一絲光線，彷彿會將所有的光芒吸入其中，很吸引人，卻又蘊藏着可怕的危險。
「你要樂趣？」鍾御卿的眼裏，似乎閃過絲絲縷縷的笑意，覺得她的話很有趣。
「如果你只是看上我的身體，只是想和我上床的話，我收回剛才的話。」唐小愛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畢竟面對過很多媒體，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不再是之前那個青澀的女生。
雖然在鍾御卿面前，她遠遠不夠對手的級別。
「秦峻寧教會你不少東西嘛。」鍾御卿依舊微笑地看着她，這女人竟然學會和自己談判。
「他沒有教會我什麼，自始至終，他都將我保護得很好，否則現在我也不會還保持這樣的狀態。」唐小愛努力地去抓主動權，不想再那麼被動地任他擺佈。
「所以，你很感激他？即便他的脾氣那麼差，你也沒有想過在合同期內離開他，是不是？」鍾御卿鬆開她的下巴，轉而摸着她的長發，像溫柔的情人。
唐小愛沉默下來，和鍾御卿談話，每一次都會陷入怪異的氣氛里，因為他太會主導話題的方向，總是舉重若輕的將談話引到其他的地方。
「不過峻寧對你的確很好，難得他第一次這麼堅持原則沒把你給賣了。」鍾御卿輕輕撫着她的長發，聲音低柔又性感，「還因為你，不惜與我翻臉……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想要擺脫這樣霸王的條約，有三種辦法，第一是等他公司倒閉，第二是以後比他厲害，還有最後一種方法，就像電視里放的那樣，讓自己的頂頭上司喜歡自己，沒錯吧？」
「是，你記得真清楚。」唐小愛露出一絲苦笑，她原來也和鍾御卿說過那麼多的心裏話。
只是現在為什麼變成了這樣？兩個人面對面地坐着，她根本不敢和他敞開心扉，每說一句話都經過反覆斟酌，整個人像繃緊的弦，累到極點也不敢放鬆。
現在很難想像不到在非洲的時候，她會對這麼危險的男人完全放鬆，竟然還會和他說自己的成長史，分享成長的點點滴滴……
「如今你就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了。」鍾御卿微笑地說道，「秦峻寧為了你，把埃斯克羅折騰的只剩下一口氣，只要你在這時候出點狀況，他就會完全倒下。」
唐小愛澄澈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她用不可思議的的眼神看着鍾御卿，她真的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高深莫測的男人了。
他和秦峻寧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為什麼秦峻寧的公司出現問題，鍾御卿會那樣冷淡漠然？甚至剛才的語氣里還帶着唯恐天下不亂的幸災樂禍？
「小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想過利用我的能力，讓自己徹底離開娛樂圈，擺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煩惱？」鍾御卿的手穿過她的長發，來到她柔嫩的脖子后，輕輕的摩挲著，問道。
唐小愛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變了，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完全看穿的恐懼感太可怕了。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偶爾掠過的那個念頭？
好像是住在自己身體的魔鬼，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被牢牢掌控的感覺糟糕透了。
讓她害怕，根本不敢再幻想自己的未來，也讓她不得不重新估算對面的男人，即便毫無勝算，也不想自己跌的太徹底。
「現在我可以幫你退出娛樂圈，你什麼都不用管，只要每天在家裏乖乖等我回來就行。」鍾御卿輕聲笑着吻上她光潔的額頭，薄唇沿着她秀挺的鼻樑往下滑，「做個衣食無憂的小寵物，不用工作，不用被別人欺負，也不用操心自己的未來，我都幫你安排好……這樣，你還會去在意所謂的感情『過程』嗎？」
唐小愛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麻木了。
她說的每句話，鍾御卿都放在了心裏，就像剛才結束的那個「戀愛過程」的辯論。
也可以看出，鍾御卿是一個不會輕易放過任何細節的人。
他認為正確的，會用各種方式去讓對方也信服他的觀點，無法辯駁。
「寶貝，怎麼樣？把一切都交給我，比交給秦峻寧那個冒失鬼要穩妥的多。」鍾御卿的唇，來到她柔嫩的唇上，繼續誘哄，「三年後，你退出娛樂圈，只會被盛名所累，而你跟了我，三年後，你得到的，會是一家擁有千萬資產的設計公司。」
他完全了解唐小愛，甚至知道她未來的打算。
而唐小愛的心底發寒，越發的覺得可怕，她究竟被怎樣的魔鬼盯上了？
不但要她的身體，還要掌握她餘生的命運……
「不……」唐小愛不能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他，即使她前不久還想過離開娛樂圈。
但現在，在娛樂圈，只不過打拚三年，可是跟了鍾御卿，那就不再是三年，也許這一輩子都賠上了，她不想讓自己完全被吞噬。
更何況鍾御卿不是秦峻寧，他的黑暗面會讓她根本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的。
「每個人都喜歡安逸的生活，你也不例外，所以別口是心非了，只要你說願意跟我在一起，丟下埃斯克羅，我就會給你嶄新的生活。」鍾御卿溫柔地吻着她的唇，繼續誘惑。
唐小愛一直都想離開娛樂圈。
可現在猛然明白，鍾御卿是比娛樂圈還可怕的東西，並不只是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瞞不過他，而是鍾御卿毫無感情。
從他對秦峻寧的「落井下石」中就能看出。
雖然唐小愛不了解鍾御卿究竟在想什麼，也不清楚秦峻寧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秦峻寧為她和鍾御卿鬧翻，鍾御卿就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的話，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下秦峻寧離開。
唐小愛抗拒著強烈的誘惑，心底很清楚自己不能依附一個陰險無常的商人，更不能將全部的未來全部押在別人的身上。
就算要選擇情人，也要找一個靠得住的男人。
唐小愛手裏全是汗水，她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親手毀掉。
「那秦峻寧怎麼辦？他已經給我簽下了很多代言合同和影視角色……一旦我離開，並不是賠償違約費就能解決問題……」唐小愛被他吻的聲音斷斷續續，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要被他妖精般的模樣迷惑。
「不是說了嗎？」鍾御卿吻向她的下巴，落下細細綿綿的吻，「我會處理這一切，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在家吃好喝好等我回去就行……」
「……我覺得……還是有各自獨立的生活會比較好。」唐小愛揚起頭，乖巧的任他親吻著纖細的脖子，口中的話卻堅定無比。
她不要信任任何男人，在徹底摸清鍾御卿之前，她不要這麼魯莽的去依附別人。
鍾御卿實在太危險，像毒藥，唐小愛開始害怕如果徹底成為他的寵物，沒有自己的空間，明天會怎樣。
而且鍾御卿那一次的舉動，在她心裏一直留有陰影——他和秦峻寧願意共享她……
唐小愛會擔憂，會不會有一天，他帶着她去高層宴會裏，讓她像豢養的家妓，取悅那些不同的男人……
不敢往下想去，至少在娛樂圈，還有秦峻寧和她共進退。
雖然秦峻寧的性格太火辣，但相比根本摸不清心裏想法的鐘御卿，至少可以信賴。
「唔？」鍾御卿的唇貼在她漂亮的鎖骨上，停止了下面的舉動，像是沒有聽清她剛才堅決的話，「你說什麼？」
「我……還是希望能夠有自己的工作。」唐小愛的笑容有些不穩，她的演技沒有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而且已經習慣現在這份工作，要是突然閑下來，可能會不適應。」
「那就是在拒絕我？」鍾御卿的唇離開她瑩白的肌膚，臉上依舊看不出不悅，還是像天使般的溫暖，只是口氣里似乎多出了一份壓迫，讓人不覺難以呼吸。
「我習慣了現在忙碌的生活。」唐小愛咬咬唇，唇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她是在委婉的拒絕。
做一個全職情人，不知道明天會怎樣……
而且要背叛一直保護她的秦峻寧……雖然那個傢伙脾氣暴躁又討厭，但是怎麼都比鍾御卿要可親。
「也就是說，要繼續留在秦峻寧的身邊，不肯做我安逸的小情人？」鍾御卿再次確認。
「對！暫時……是這樣的。」唐小愛覺得他身上的氣息似乎越來越陰冷，她攥緊拳頭，堅持自己的選擇。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姑且這麼安慰自己。
其實唐小愛不止一次幻想有人能夠拯救自己跳出娛樂圈，可當鍾御卿真的這麼說的時候，她又不敢踏出那一步。
因為他給的未來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且，他根本就是沒有感情的人。
將自己的一切交給寡情薄義的男人，唐小愛做不到。
雖然她剛才有那麼瞬間，想對他說——除非你娶我。
明媒正娶，不做露水情人，成為真正的夫妻。
唐小愛硬生生忍住了那句妄想的話，她不想讓鍾御卿嘲笑。
「很好。」鍾御卿依舊微笑着，黑眸中霧隱隱地看不出其他情緒，修長的手指來到她胸前的紐扣處，「既然不願乖乖待在我身邊，那就別浪費這麼難得的相處，大明星的時間很珍貴。」
他溫軟的語氣里似乎染上了幾絲諷刺，讓唐小愛有些不安。
而更不安的是他帶着火焰的手指。
唐小愛咬緊牙，不再說話，也不抗拒，緊緊閉着眼睛，任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遊走。
「晚上不要回埃斯克羅了，去我的房間等著。」鍾御卿對唐小愛說道。
「不行……」唐小愛不能違反埃斯克羅的條約，尤其現在秦峻寧還在生氣，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逃出去和「情人」亂來？
「沒關係，我會給秦峻寧打電話，你不用擔心。」鍾御卿笑了起來，她就像古代人那麼刻板，又像小學生那樣聽話，一點也不會變通。
「不……不用，我下次會找機會和你見面。」唐小愛不想再惹秦峻寧不高興。
今天鍾御卿說的那番話，讓她心裏更清楚地感覺到誰對她是真的好。
也終於知道秦峻寧那天發火的一些原因。
如果是因為自己，他和鍾御卿鬧翻了，那天和自己陰陽怪氣的發火就不難解釋了。
而且唐小愛也清楚自己的性格對於秦峻寧來說很討厭。
秦峻寧喜歡梁菲菲和艾美那種女人，或者風情萬種，或者熱情性感，她這樣溫溫吞吞又保守沉默的性格，會讓帶着藝術浪漫細胞的秦峻寧覺得很悶很無趣。
「青玉，帶她去我的房間。」鍾御卿說一不二，哪裏會給她選擇的機會，他按了傳呼器，說完之後，拽過想要說話的唐小愛，在她唇上狠狠一吻，不容置否地說道，「聽話，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