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番外(一)

第六十七章 番外(一)

時值初春,新柳千絲萬縷、隨處可見。草色青青一片,讓人不勝歡喜,待走近時卻發現空空無一物,只是嫩芽出頭。皇城中,酥酥春雨如煙似霧,雖帶着幾分冷意卻也讓人通體舒暢。

蕭予綾在御花園裏轉了一圈,回到寢宮時頭髮和衣裳都沾上了薄薄一層水汽,秀荷忙不迭的讓宮奴拿了乾淨的毛巾子為她擦拭頭髮。

蕭予綾扶腰站着,任由秀荷為她擦拭頭髮,眼睛瞟向裏間,問道:「王爺可醒了?」

聽她發問,秀荷面露不滿之色,答非所問的說道:「這些大臣真是,既然食君之祿就該擔君之憂,為王爺分憂解難才對。可卻一個比一個無能,大小事情都要稟告王爺,讓王爺拿主意。太醫雖說王爺現下身體已經無大礙,也不能這樣操勞呀……」

蕭予綾聽着秀荷抱怨,瞭然的看向裏間,隱隱約約聽到有低沉的談話聲,定是朝臣找來這裏與他商量政事了!

她不禁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又有人前來找王爺拿主意了?」

「可不是嘛!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王爺的傷在心口旁,現下還未滿兩月,就這般勞累,如何使得?」話到這裏,秀荷一頓,又接着道:「王妃該勸勸王爺才是,萬事當以身體為重。」

蕭予綾無奈的笑了笑,反問:「我如何能勸得住?他能在床上躺足一個月已屬不易,現下連太醫都說無大礙,我勸了他恐怕也不會聽。」

「但……」

「好了!這天下和皇宮一樣,已經被周河源還有萬家搞得烏煙瘴氣,現下正是百廢待興之時,若是不讓他忙,他反而牽腸掛肚,何不如順了他的心,讓他早早將事情理順,將朝堂治理乾淨……」

「但是王爺的身體……」

「只求他早早處理完這些煩心事,不用通宵達旦的辛苦就好。」

說話間,在裏面和周天行商議政務的幾個大臣走了出來,見到蕭予綾,眾人皆是俯首行禮。蕭予綾挨個看去,這些人她雖然有些叫不上名字,卻大致知道他們的官職,該是管理禮樂的官員才是。

她微微頷首,讓眾人免禮,待幾個大臣退下,她方才走了進去。

此時,周天行正靠坐在坐榻上面,眼帶笑意的看着她,道:「秀荷又向你進言了?」

蕭予綾心知他定是聽到了她和秀荷的話,瞪了他一眼,說:「雖然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但你也不能事事過問、親力親為呀。昨天是吏部的事情,前天是兵部的事情,這些都是大事,我不管你。但是今天,我見那些都是管禮樂的朝臣,難道也有大事需要你拿主意嗎?」

聽着她念叨,周天行神色不變,甚至眼中笑意更深,連嘴角都微微翹了起來,說:「他們前來,確實是有大事相商。」

呃?蕭予綾怔住,禮官能有什麼大事?

細細一想,蕭予綾面上露出瞭然的神情,篤定的問道:「難道你登基的日子已經選定了?」

周天行頷首卻又輕輕搖了搖說:「日子是選定了,就在下月初六。」

「下月初六?現下都已經是二十九了,只有七日做準備,時間是不是倉促了些?」

「倒也不算倉促,一個月前禮部就已經在籌辦此事,初六舉行登基大典已經算是晚了。」

聽他如此說,蕭予綾不覺,問:「既然如此,你方才為何要搖頭?」

「因為今日所商議的事情不僅是登基……」

他說到這裏一頓,不再往下說,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

蕭予綾雖然好奇,卻不買賬,自行走到桌旁拿起她已經看了一半的手札悠閑看了起來。

她低着頭,感受到他的注視,不由暗自發笑。不需要抬頭她也能想像出周天行此時的模樣,定是雙目圓睜、咬牙切齒。

好半響,他終於忍不住了,微微嘟嘴,開口問道:「你為何不問我還有何事?」

她將書放下,面上頗為無奈,表情好似對待胡攪蠻纏的孩子一般,幽幽說道:「好吧,我且問問你,那些禮官與你除了商定登基的事情還商定了什麼事情呀?」

周天行氣結,賭氣道:「我偏不說!」

蕭予綾頷首,不甚在意的道:「不說就不說吧。」

說完,她便又低下頭看手札。周天行大為不滿,正欲出聲指責她,忽然心念一動,用手捂了心口處,低聲說道:「阿綾,我心口疼……」

蕭予綾立時將手裏的手札拋下,站起身疾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查看他的心口,卻被他伸手一拉,順勢跌坐在了他的懷裏。

她頓時嚇了一跳,待回神后,才意識到中了他的苦肉計,不由惱怒道:「你怎麼如此不知道輕重,當心將傷口扯開了,有得你疼!」

「無事!傷口早已經長好,哪裏會說開就開?」話畢,他埋首在她的脖頸間,頗為得意的接着道:「若不如此,你豈會主動投懷送抱?」

「你……」

「讓我摸摸看,今天我的小公主可有調皮?」他說着,便伸手摸向她圓圓的肚子。

肚子裏的小東西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立時伸著胳膊和小腿,給了他咚咚的回應。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幾下,卻每次都能給他骨肉連心的溫暖感覺,他的眼神不由柔和起來,道:「我的小公主似乎很開心呢,是不是知道為父要帶你去畫像呀?」

聽他如此說,蕭予綾終於張嘴問道:「畫像?畫什麼像?」

聞言,他看向她,問:「怎麼?想知道?」

蕭予綾頷首,承認自己的好奇心。

他粲然一笑,張嘴,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不、告、訴、你!」

「你……」這回,換成蕭予綾氣結,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心愿終於達成,所以他的心情輕鬆不少,還是因為他大難不死,遂懂得享受生活。

總之,從他醒來以後,他似乎喜歡笑,喜歡樂,會做出一些孩子的舉動,就如現下這般。

他鬆開了摟抱在她腰間的手,說道:「走,小公主,為父這便帶你先去看畫像,回頭再找畫師給我們畫像。」

見他神神秘秘的模樣,蕭予綾心知問不出結果,遂懷揣著好奇的心思,跟他一起出了萬壽宮。

兩人坐上車輿,行了大約一刻多鐘,到達一處宮殿,蕭予綾探頭望去,一重檐巍峨的宮殿映入眼底。

她雖然在宮中居住有些時日了,卻依舊沒有弄清楚各宮各殿,遂向周天行詢問道:「這是哪個宮?」

周天行搖了搖頭,示意她下車,答道:「這裏不是宮,而是廟宇,供奉我皇室先祖的地方。」

廟宇?

聞言,蕭予綾忙重新打量眼前氣勢磅礴的宮殿,只見重檐金殿,下有三層漢白玉石須彌座台基,四圍有石爐擺放,大氣而不失肅然,確實與人居住的宮殿十分不同。

周天行牽着她的手,將她引下車,又步步往廟宇中領去。途中,小聲對她說道:「今日定了兩件大事……遂你帶前來祭拜父皇和母后,將事情告知他們,順便也讓他們看看你的模樣。」

蕭予綾微微頷首,來不及思考他口中定下的兩件大事,除了登基的事情,還有一件是什麼,懷揣著忐忑和敬畏的心,緩緩走了進去。

進到大殿中,蕭予綾方才發現,這裏並不是供奉著歷代的君主,比如剛剛駕崩的成帝周河源,他的牌位並不在上列。

遂忍不住詢問周天行,得到的答案是,周河源沒有顯赫的功績,即便身為帝王能葬在皇家園陵之中,卻不能供奉在太廟之內。

周天行先是在大殿中上香、跪拜之後,方才領着她走向裏面。裏面不同於外面,分有多室,他們進到其中一室,豁然入眼的便是一男一女兩幅畫像。

從她們的衣着和打扮看來,應該是一對帝后才是。

蕭予綾斜睨周天行,可惜這時候的畫像只講究神似,很難看得出五官和相貌,她只能從周天行的態度猜測這畫像上的人該是永業帝和他的皇后才是。

周天行感受到她的視線,側頭對她說道:「這便是父皇和母后,隨我一起來見過他們。」

聞言,蕭予綾俯首欲跪拜,卻被他拉住,道:「你身子重,這些虛禮就免了,父皇生性大度、母后慈愛,想來不會與你計較的。」

說着,他自己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的叩了三個頭,方才直起身子說道:「父皇、母后,兒臣回來了,帶着兒臣的妻子前來看望你們了!」

不過短短的幾句話,霎時令蕭予綾感到一陣酸楚,現下說來容易,可她知道,為了能光明正大的前來祭拜他的父母,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不信奉鬼神,但卻也不禁開始乞求,暗暗說道:「父皇,母后,若是你們當真在天有靈,那就保佑天行這一生平平安安吧。」

在她乞求的時候,周天行已經站起了身,道:「父皇,母后,兒臣下月初六便要登基為帝,請父皇和母後放心,兒臣定然牢記祖宗教誨,做個賢明的君主!」

說着,他一頓,又道:「還有,初七兒臣將與蕭氏女大婚……」

聞言,蕭予綾一驚!大婚,初七,蕭氏女?

這時,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父皇,母后,兒臣與蕭氏女相許於危難之時,雖然曾經上奏朝廷給了她正妻之位,卻遲遲沒有給她大婚之禮。她雖然不是何太傅之女,亦非顯赫出身,但兒臣以為,她品行無雙,理應得兒臣敬重……」

他後面的話,蕭予綾已經激動得聽不下去,眼淚漸漸盈滿了她的眼眶,哽住了她的喉嚨。

當初,她從江南回到郡王府中,雖然得了正妃的名分,卻並沒有得到王妃該有的婚禮。她原以為,他這般做,只是為了安撫於家,讓於然懷揣希望,穩住於家的心思。

現下她才知道,原來是她誤會了他。從她回來開始,他便打定了主意,要給她最好的東西!

大婚,並不是每個帝王都能經歷,也不是每個皇后都能享受。唯有帝王登基之前未娶妻,登基之後第一次迎娶妻子方能大婚!所以,他給了她妃位,卻沒有給他婚禮,只為了以萬眾矚目的大婚之禮將她迎進門。

一時間,她心裏百感交集,他如此用心對她,她當時不僅沒有領會竟然還以為他是為了功利!

好在,上天對她們不薄,讓他們在懷疑和傷害之中懂得珍惜和體諒,才能有感恩的心面對現在和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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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獨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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