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 可悲的人

「不知道啊，夢然姐，怎麼啦？」我裝作異常驚訝地問道。

「你出來吧，我們車裏聊。」陶夢然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我從店裏走了出去，看到陶夢然坐在她那輛火紅色的瑪莎拉蒂里，披頭散髮的，似乎精神十分萎靡。

這樣的陶夢然讓我內心有一種莫名的害怕，我惴惴不安地走了過去，走到她窗戶旁喊了一聲：「夢然姐。」

她恍惚中抬起了頭，臉上居然一臉的淚痕，她問我：「你有時間嗎？上車，陪我坐一坐。」

「我……」我遲疑了一會兒，看她這一副樣子，既有些悲憫又有些擔憂。她萬一想不開做起了傻事，會不會拉着我墊背？

我心裏這麼一琢磨，指了指對面的一家咖啡店，我說：「夢然姐，要麼你去那兒等我吧，我進去和店長打個招呼我就出來。你車就停在這兒，沒事。」

我說完，怕她拒絕，不等她回話我就一溜小跑跑到了店裏，我跟店長說了下情況，請了個短假，再出來的時候陶夢然已經不在車裏了，應該去對面的咖啡店了。

我於是穿過了馬路，進門一看，偌大的咖啡店裏也沒什麼人，陶夢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我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她。

陶夢然對我招了招手，我走了過去坐在她對面，要了一杯拿鐵，然後問道：「夢然姐，發生什麼事情了啊？你怎麼這麼沮喪啊？」

「你知不知道靳言哪去了？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靳凡和他關係那麼好，他去了哪裏靳凡一定知道，對不對？」陶夢然抬起頭，慌張地問我，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臉簡直不能看了。

「我不知道啊，我和靳凡最近吵架了，我都好幾天沒看到他人了，他會不會和他哥一起去出差去了？你不是應該很清楚他們下落才對嗎？」我信口胡謅道，其實我明白靳言是在這個節骨眼躲起來了，不想和陶夢然有太多牽連。

為了避開這個風口浪尖，靳言帶着靳凡直接出國去找多米去了，我剛剛還看到靳凡發來的沙灘衝浪照，他和靳凡還有多米三個型男穿着短褲背着衝浪板，正在馬來西亞的某個海岸邊上愜意地玩耍。

「你真的不知道？讓我看看你手機。」陶夢然突然神經質地來搶我的手機。

我嚇了一跳，我尖叫道：「陶夢然你幹嘛？你瘋了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服務員紛紛往我們這邊看了過來，陶夢然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對不起，沐歆，我剛才激動了。我們公司出事了，有人查出我們涉嫌行賄，現在我的公司和靳言的公司都受到了盤查，靳言這時候什麼都不管就這麼消失了，我怎麼辦？我的所有資產都在公司里，如果他不管，我就徹底完蛋了。」

「啊？這麼嚴重嗎？那怎麼辦？我也不了解情況，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夢然姐，你別太難過了，我試着聯繫下靳凡，我看看他能不能聯繫到靳言，你別着急啊。」我連忙說道。

我裝模作樣拿起電話打了過去，然後苦着臉對陶夢然說：「他電話沒人接呢，大概還在生我的氣。我之前和男同事去酒吧了，他正和我鬧分手呢。夢然姐，你看這可怎麼辦才好？」

陶夢然一下癱倒在了椅子上，我連忙給她遞去了餐巾紙，她接了過去，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突然情緒就崩潰了，當着所有人的面哇哇大哭起來，那鬼哭狼嚎的聲音聽得我駭然不已。

服務員走了過來，委婉地把我們請到了包廂，沒想到，服務員的說法直接點爆了陶夢然，陶夢然發了一大通火，我見狀連忙勸道：「夢然姐，我們還是到包廂里說吧。你現在畢竟還是一個企業家，要是被記者什麼的拍到你在咖啡廳大吵大鬧的就不太好了，現在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不是嗎？一定會有轉機的，我們到包廂里說。」

我連忙攙扶着她去了包廂，一坐下來，她的情緒又崩潰了，再度開始大哭起來。我一邊給她遞紙巾一邊心裏暗暗叫苦不迭，她要是一直這樣，我今天就別想賣出去一部手機了。

我心裏鬱悶極了，又不能說出來，只能等着她自己情緒平靜下來。好不容易她終於停止了哭泣，突然，她撥開自己的頭髮，一臉蒼然地看着我說：「沐歆，你們是不是都很討厭我？」

「啊？」我被問得一愣，喃喃地說，「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其實，我知道，你們都討厭我。從小到大，我就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人。小時候，沒有小朋友喜歡和我一起玩，因為我是個胖子。現在我變美了變瘦了，我還是沒有朋友，好像沒有人喜歡和我親近。我現在出了事，靳言也開始躲着我了。其實我知道，從一開始他就嫌棄我，他從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他看我的眼神一點愛都沒有。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我就能夠擁有他，我就能夠得到他。可是現在我卻發現，沒有用，就算我變美了變好看了變能幹了，他依然不喜歡我，這個世界依然不喜歡我。」陶夢然自言自語地說道，像是說給我聽，又彷彿不過是說給自己聽。

我遞給她一杯咖啡，她端起來一口氣喝光，她說：「也好，我終於解脫了，不用再背負那麼多了。反正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是討人厭的。我不如不努力好了。沐歆，你讓服務員把這個店裏的每一種糕點都來一份，我要高熱量的食物，能量越高越好。」

「夢然姐，別這樣，犯不着啊。」我無力地勸道，她卻執意如此，於是我只能把服務員叫過來。沒多久，糕點就擺了滿滿一桌。

她直接拿着手，抓起蛋糕就開始拚命地吃，狼吞虎咽毫無形象，她一邊往嘴裏猛塞一邊說：「沐歆，你知道我控制自己的食慾控制了多久嗎？你知道對於一個暴飲暴食的胖子來說，改變自己的飲食習慣有多難嗎？你知道我為了減肥，下了多少努力嗎？呵呵，可是沒用了，一切都沒用了，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踏踏實實做一個胖子。原來，我怎麼努力，靳言都不會屬於我。沐歆，你說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幸運？你是這樣，潘如書也是這樣，你們可以一下就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一下就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愛上。可是我，我等了十年，卻只能等到這樣的結局，為什麼？」

「你想聽實話嗎？」我看着陶夢然的眼睛，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拚命吃着糕點的女人是那樣的可悲。

她見我突然嚴肅起來，她瞪着眼睛看着我，她說：「你說啊，你說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那麼好命？為什麼我卻不行？」

「因為你太貪了，懂嗎？」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別人吃蛋糕，吃一塊自己最喜歡的就好，你卻每一塊都喜歡，每一塊都想塞到肚子裏；別人談戀愛，選一個自己最愛的男人，然後堅定不移地去愛就好。可是你呢，你卻放着自己的那個男人不去找，卻偏偏惦記着別人的男人。陶夢然，上帝是公平的，你選擇什麼就會失去什麼。上天對你已經夠好了，它讓你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富婆，在別人還騎自行車的時候你就可以開着瑪莎拉蒂在街上優雅地閑逛，可是上天給了你這麼多，你卻還在怪上天刻薄，你怎麼能這樣呢？靳言註定只會屬於一個女人，你的男人一定在其他什麼地方等你，你與其在別人的男人身上花費精力，為什麼不去好好尋找你的那一份獨屬於你的愛情？你本來年輕貌美又多金，你就算再找和靳言這樣條件差不多的男人也並不難，可是你為什麼偏偏都盯着靳言不放呢？」

「是這樣嗎？」陶夢然似乎吃蛋糕吃醉了一樣，眼神迷離地看着我，「蛋糕好美味啊，光吃一塊怎麼會夠呢，一定要每一塊都嘗嘗啊。男人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種，可是像靳言這樣完美的男人，只有一個。我不找他，又能找誰呢？」

「你這麼費盡心機拆散別人，可是後果呢？你難道又得到了你想要的嗎？你這麼費盡心機，你非但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所有你擁有的一切。所以，人如果做了壞事，是有報應的。」我看着她說道，我皺着眉頭看着她，我說，「我這麼小的年紀都懂這些，你怎麼就不懂呢？」

陶夢然呵呵一笑，笑得特別慘然，陶夢然說：「可是我難道錯了嗎？憑什麼別人就可以擁有靳言，我就不行？我哪裏比她差了？我哪裏輸給她了？還有你沐歆，你哪一點配得上靳凡，靳凡怎麼就會喜歡你？」

「你信不信，哪怕你貌如天仙，富可敵國，不喜歡你的人依舊不喜歡你。強求來的東西是不會幸福的。你與其在這上面花費精力，你還不如好好花心思經營下你的人生。你那麼輕易就成功了，可是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卻不懂得去珍惜呢？」我皺着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