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回京

大靖朝，玄帝二十五年。

盛京這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十一月初就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兩輛黑漆平頭馬車一前一後出現在空曠的大街上。

突然，從巷子裏竄出一個灰衣少年，身後有個手握長鞭的少女正追着他跑，因為被路口的馬車阻擋，少年一眨眼就沒了蹤影。

那少女便將氣撒在了馬車上頭，狠狠一揚鞭，鞭子便抽到了黑馬身上，驚得黑馬嘶吼一聲，前蹄離地高揚起來，馬車也跟着晃動，眼看着整個就要倒下來。

就在此時，馬車裏飛快地竄出兩條身影，落到地上時還微微晃了晃。

一個容貌清麗的冷麵少女，瞧著年紀和揚鞭少女年紀相仿，另一個立在她身側的看衣着像是侍女，方才應該就是這名侍女施展了功夫，才讓她家小姐免遭馬車翻車的窘境。

「你是什麼人？」那侍女揚聲怒道，「差點傷著了我們小姐。」

「本小姐在追人，要不是你們馬車擋道，我就抓到他了。」揚鞭少女同樣滿臉怒火，顯然還沒有從追丟人的氣憤里跳脫出來。

冷麵少女不說話，她身側地侍女則是滿臉不屑：「你自己追丟了人，倒是怪到我們頭上來了？還真是不講道理。」

「你說誰不講道理。」揚鞭少女說罷便揚了揚手裏的鞭子，「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這盛京還沒有人敢管我們蕭家的事。」

京城蕭家？冷麵少女微微眯了眯眼，視線緩緩地落在面前手執長鞭的少女身上，彷彿在思忖什麼。

當朝權貴世家中最顯赫的莫過於蕭家，出過兩位皇后和好幾位寵妃，當今皇后亦是蕭家嫡女，蕭家在朝廷里根基深厚，稱得上大靖數一數二的名門世家。

眼前這位原來是蕭家的千金小姐，難怪如此囂張跋扈了，冷麵少女眼底閃過一抹冷光。

「不管你是誰家小姐，你當街亂揚鞭，險些傷了我家小姐，你必須同我家小姐道歉。」那侍女得理不饒人地反駁。

街上人雖然不多，但是他們這邊動靜不小，也有不少人聚攏過來圍觀，知曉了這位是蕭家千金，不由唏噓，紛紛為冷麵少女捏了一把汗，這蕭家可不好惹，而蕭家千金可就更不好惹了。

「道歉？就算本小姐肯道歉，恐怕你們也受不起。」蕭家小姐冷冷一笑，五官精緻的臉上顯出不屑一顧的神色。

「你不道歉，又怎知我受不起？」一直未曾開口的冷麵少女，直到此時才終於輕啟朱唇，說了第一句話。

「你放肆。」對方的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但是她就是覺得對方看不起她，沒有將她放在眼裏。

她當即便揚起手，手裏的鞭子要是揚了出去，這一下可是重傷。

一道身影極快地閃過，停在蕭家小姐身側，低聲說道：「小姐，老爺回來了，您還是趕緊回去吧，要不然被老爺知道您偷着跑出來……」

蕭家小姐的動作一頓，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側的小廝，隨後便高聲說道：「今天算你運氣好，我還有事，就不跟你計較，有膽子的你就報上名來。」

「蘇家老三蘇羽墨。」冷麵少女的嗓音很清冷，淡淡地回了一句話，也不等對方走人，便轉身上馬車，此時黑馬已經被車夫安撫下來。

瞧著對方比自己更囂張的態度，蕭小姐氣得兩眼發紅。

不過聽說對方的身份之後，她明顯愣了一下，旋即怪笑道：「蘇家的人？那我們可就來日方長了。」

只是這句，蘇羽墨卻並沒有聽見，蘇家的馬車此時又緩緩地朝着蘇府的方向去了。

剛才那一幕，悉數落入茶樓窗口處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裏。

「公子為何要幫蘇家小姐？」立在男子身側的侍衛不明所以地問道，方才要不是自家公子派了人去下頭支開了小姐，恐怕以她的性子不會這麼容易放過蘇家小姐。

男子半低着頭，專心地看着眼前的棋盤，他一手白子，一手黑子，正自己和自己下棋呢！

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地問道：「蘇御的妹妹？」

「是，戶部尚書蘇府家的小姐，只是……向來聽說蘇家只一位小姐，極為受寵，可不曾聽說還有什麼三小姐。」那侍衛皺着眉頭，面露困惑，「她們看着像是剛來京城，莫不是……蘇大人在外頭的……」

一道冷光掃過，侍衛立刻閉嘴垂首，不敢再說話。

「不要隨便議論別人的家事。」男子的嗓音依然溫潤，彷彿剛才的那道目光不是他的似的。

見自家主子手執白子，並不動作，他便知道自家主子是在思索，只是思索的是該如何落子，還是方才那位蘇家小姐，就不得而知了。

「派人去蘇府打聽一下。」依然是風輕雲淡的語調，說完這句他才終於抬起頭來，望向窗外方才蘇羽墨離開的方向，低聲呢喃，「蘇羽墨？」

侍衛領命離去，整個二樓便只剩下男子一人。

他起身站到窗前，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他望着的卻是皇城的方向，眸中風起雲湧，半晌之後才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深邃的目光里透著讓人看不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