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紅顏傷盡粉淚歿 英雄灑遍熱血歸

話說四人斷定了殺人兇手，便從妓院向地府直行而去。

幽冥境界，乃地之陰司。天有神而地有鬼，地府弟子修鍊多采陰邪之氣，因此被江湖人唾為邪惡之輩，這當然和他們我行我素劍走偏鋒的性格有關，其實地府弟子之中，也不乏至情至性之人。

黃小兵拉住一個地府弟子，問道：「請問，你們首席在嗎？」

這地府弟子倒不像化生弟子那般唧唧歪歪，只是這麼嘿嘿一笑，卻登時將眾人駭了一下。——這哪是笑啊，簡直比哭臉還哭喪，就像地獄里的厲鬼，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黃小兵連忙道：「老……老兄，你可以不用笑了，你只要說句話就行了。」

地府弟子道：「嘿嘿，首席不是一直都跟在你們身邊嗎？還問我做什麼。」

聽了這話，眾人汗毛都豎了起來，感覺好像在聽鬼故事一般。可四下張望，的確是見不到半個人影啊，別說人影了，就是鬼影也沒有半個。

地府弟子道：「小艾姐，你就別跟他們玩笑了，快現出身來吧。」

這話剛落，果然自他們身邊憑空現出一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藍衣，妖艷的白髮，猶如芙蓉的面容，背後可愛的骨翅，手持青藤玉樹。

她的猛然出現，將眾人駭得措手不及，紛紛大退幾步，觳觫不已。唯獨慕容志剛神情淡定，眼中卻充滿了埋怨。

黃小兵道：「想……想不到殺人兇手一直都跟在我們身邊，實在太可怕了。」

慕容志剛道：「我趕你，為什麼不走，你是不是一直都跟著我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種齷齪的事？」

黃小兵有些吃驚，道：「剛子，你竟然認識她？」因又轉頭去打量小艾，只覺她有幾分面熟，卻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慕容志剛一擺頭，憤憤道：「這種心狠手辣的賊人，我寧願當做沒認識過。」

小艾道：「殺人的不是我，我跟在你們身邊，只是為了……」本想說只是為了慕容志剛的，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只是雙頰飛紅。

黃小兵道：「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想趁機再對我們這幾個餘黨下手，對嗎？」

小艾道：「不，為什麼這世上的誤會都這麼糾結，都難以解釋。但我只想解釋這一次，殺人的不是我。」

黃小兵道：「那麼，偷《大唐龍脈經》的是你了？」

小艾道：「也不是，我是清白的。」

黃小兵道：「你的意思是，這個賊人是我？或者火狐？還是傾城？」

小艾道：「總之不會是我，我為什麼要偷《大唐龍脈經》，為什麼要殺人？真是太可笑了。」

黃小兵道：「你們地府的弟子都是邪惡之輩，有邪心在所難免。」

小艾道：「看來我是百口難辨了，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世上的誤會往往都很可笑，不是嗎？」

黃小兵道：「往往幹了壞事的賊人都會努力狡辯，栽贓嫁禍。總之，這剩下的幾人中，唯獨你嫌疑最大了。」

小艾冷冷一笑，道：「既然多說無益，我還跟你這白痴廢話什麼？」

黃小兵道：「賊女，我現在就捉拿你歸案。」

小艾舉起青藤玉樹，冷笑道：「想打架？就憑你？我本來不想殺人的，你可別逼我。」

黃小兵也拔出背後的四法青雲，道：「還沒過招呢，怎麼就知道死的不是你？」

小艾道：「好狂妄的傢伙，我今天就來教訓教訓你。」

黃小兵道：「賊女，莫要太多廢話，放馬過來吧，我要為民除害，替天行道。」

小艾不再多言，持著法器烈烈攻來，黃小兵防得辛苦，當下心想：這賊女還真有兩下子。也難怪，自己跟她的等級相差實在懸殊，又怎能匹敵？

火狐見他似要敗下陣來，便也亮出神兵血之刺藤，躍入陣腳。眼下，便成了一對二的局面。

小艾道：「呵，兩個一起上，一起送死？可別怪我了。」

不料此時，慕容志剛也持起紅纓槍躍上前來，道：「兄弟自當同甘共苦，打架的事怎少得了我？」

小艾眉頭一緊，反而將手中兵器放了下來，眼中滿含幽怨，道：「剛，你……你真的要對我動手嗎？」

慕容志剛道：「我要替天行道，取你的命。」

小艾突然笑起來，很苦澀的笑，道：「你的心真狠，難道你忘了那一夜嗎？」

慕容志剛道：「請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雖然我欠你很多，但我是有正義心的，我不能因為自己做了錯事便任賊作惡。」

小艾大笑起來，彷彿完全沒有在意這是一場戰鬥，很從容的笑著，不停。

隱隱地，一滴晶瑩的珠水自她眼中落下，碎在地上，散開像朵晶花。這被慕容志剛看在眼中，心中莫名湧起一陣酸痛，為什麼呢？為什麼會痛？是因為她曾做過自己的女人嗎？還是因為自己真的愛過她？

他不知道，因為他只會莫名的心痛，因為他要維護正義，因為他有自己要修的「道」。

此時，黃小兵見時機正佳，便趁機舉劍刺來。

「不要——」

這一聲吶喊驚住了所有人。

因為它竟然是出自慕容志剛的口中。

然而出手的劍勢頭猛烈，已是收不回了，便這般直直刺出。可惜刺中的卻並不是小艾。

這把劍，赫赫有名的四法青雲，此時正在慕容志剛的胸口散發著令人不可褻du的神聖光芒。

是啊，這劍明明是刺向小艾的，可為何會在慕容志剛的胸口呢？

因為，他是替人擋住的劍口。

場下一時很安靜，或許人人都傻了眼，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

最先叫出聲的是小艾。她驚呼著，哭泣著，跪倒在地，懷中是奄奄一息的慕容志剛。

黃小兵搖著頭，不可置信地道：「剛子，你瘋了嗎？你在做什麼？」

慕容志剛吃力地道：「咳咳……大哥，請你相信我一次，小艾一定不是真兇。」

黃小兵道：「為什麼？」

慕容志剛道：「因為，我看到了她流的淚。這淚，是和我們所有人一樣的淚，有著同樣的溫度，同樣的傷情。」

黃小兵道：「剛子，這妖女到底為你施了什麼蠱？可惡的妖女！」

慕容志剛道：「咳咳……大哥，小艾是個好姑娘，一個會流淚的人，怎麼可能兇殘呢？況且她一個妖物竟也懂得人間世情，這淚，足以證明一切。」

黃小兵道：「剛子，你太傻了，竟然這樣就被她騙過去，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這樣做太不值了。」

慕容志剛道：「不，這世上沒有不值得，自己做了，就值得。大哥，眼下我也撐不了多久了，馬上就要死去，請你……咳咳……再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好嗎？」

黃小兵心中難受萬分，閉了目，道：「好兄弟，你說吧。」

慕容志剛道：「大哥，我死了之後，請你不要殺小艾，我相信她是無辜的。」

黃小兵道：「你到死也要袒護這個賊女？你平日的正義氣概哪去了？」

慕容志剛道：「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她，我也會相信她。大哥，我就要死了，難道這點要求你都不肯答應我嗎？就算不看在我們長久相處的份上，也應該看在我們結義的情分上吧。」

黃小兵忖了片刻，終於是點點頭。

慕容志剛這才笑起來，道：「這樣，我死也無遺憾了，我可以安心的去了。」

小艾猛然放聲哭泣，道：「不，剛，你不要死。我要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慕容志剛沒有作聲，只是笑著望她，眼神中滿含不舍與憐惜。突然，竟是噴出一口鮮血，重咳幾聲，便倒在了小艾懷中，再也無法睜眼。

這死去的面容上，分明還掛著笑，像是甜美的，卻又令人看得心酸。

小艾哀號一聲，這凄慘的聲音徹響在整個陰司之中，引得萬鬼也願為其哭泣。

痴情者哭，淚撒滿地，滲入血水中，交融一起，說不出的詭異與曖mei。

突然，小艾卻起了身，抱起慕容志剛的屍首，便要離去。

黃小兵連忙喚住，道：「你要帶他去哪？」

小艾沒有回頭，只是稍稍停住腳步，道：「我不會讓他死的。」隨後便緩緩踱去。

這離開的身影，彷彿霧中煙塵，彷徨，凄美，朦朧。

不再多想，幾人快步跟隨上去，雖然不知小艾要去何處，但畢竟還是應該一同去探個究竟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