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你挺在行

聽到凌廷墨要和她單獨說話，蘇小愛一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其實有些畏懼凌廷墨，可能是因為知道凌廷墨不太喜歡她，而且她這位公公本身就自帶冷感。

默默咽了口唾沫，蘇小愛下意識望向凌霄，但不是求救，純粹只是想要一個鼓勵。

凌霄失笑，他對蘇小愛點了點頭，用眼神讓她不需要過於緊張。

然而，這種鼓勵不痛不癢，蘇小愛頭皮綳得很緊，緊到發麻，不過最後還是姍姍步入。

病房裏十分安靜，只有儀器在運行的微小聲音，應該說，正因為有這些微小的聲音，才顯得格外靜謐。

凌廷墨清醒著，他看着蘇小愛的目光十分平靜，甚至可以用淡漠兩個字來形容。

這種感覺，就彷彿被一個心情不太好，但有必須討好的長輩睨著一般。

有點，難受。

蘇小愛腳步一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後才邁開步伐走到凌廷墨的病床前。

「……爸。」

這個稱謂，蘇小愛憋了半天，因為對她來說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凌廷墨眸光閃了閃，似乎有些驚異，但表面看起來依舊冷淡。

他盯着蘇小愛，盯得後者有些無所適從。

「有什麼事要交代嗎？」艱澀地開口，蘇小愛硬著頭皮，她倒是沒有躲閃眼神，一直看着凌廷墨。

「滴，滴，滴」，儀器運行的聲音彷彿突然無限放大了一般，竄進蘇小愛的耳朵里。

沉寂忽然襲擊了這個空間，這是一個相當難熬的過程，至少對蘇小愛來說是。

她無法移開視線，但越是對視，就越是心虛，儘管，她根本沒有理由心虛。

凌廷墨審視着蘇小愛，良久，才微微動了動嘴角。

因為長時間的昏睡，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幾乎聽不出來原本的調子。

「你們的婚禮，我聽說了。」

凌廷墨就像是一個冷漠的大家長，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蘇小愛捏一把汗。

但她沒想到凌廷墨開口居然首先提的是這個，她還以為凌廷墨根本不在乎她和凌塵的婚禮。

不過蘇小愛不敢妄斷，畢竟凌廷墨在想什麼，不是她可以隨便揣測的。

蘇小愛沒有說話，等著凌廷墨的下文。

她的表情算是十分恭敬了，對一個剛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不久的人，她也沒法將態度擺得很硬，重點是，沒有任何立場讓她和凌廷墨對剛。

凌塵雖然確實給了蘇小愛一些不舒服，但蘇小愛不會將這種不快轉移到其他凌家人身上。

而且，她和凌塵有協議在先，事實上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僅僅只是個人的矯情罷了。

「塵兒讓你不愉快了？」

彷彿看穿了蘇小愛所想，凌廷墨一針見血地發問。

雖然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但一雙鷹眼卻銳利得如同能看穿世間所有的迷霧。

蘇小愛微微一愣，這句話，比凌廷墨所說的第一句話給她的觸動更大。

但她很快便回神，輕輕搖了搖頭，特別認真地對凌廷墨說道：「沒有，夫妻之間即使有不愉快，也一定有化解的辦法。」

「……」凌廷墨沉吟，而後示意蘇小愛將他的床升起來一些。

蘇小愛會意，她對高級看護病床的操作很熟悉，毫不費力就替凌廷墨調整到了一個舒服的高度。

「你挺在行。」凌廷墨隨口一說，蘇小愛的動作卻僵了一下。

她抿了抿嘴，試圖讓自己的回答顯得平靜：「照顧過家父家母。」

「哦。」

門外守着的人，透過探視窗看着裏頭兩個人的交互。

凌霄的表情顯得有些高深莫測，許縝則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想不到小媳婦還挺熟練的，在墨叔面前還這麼沉穩，不錯啊，凌塵的選擇。」

他這是在讚美蘇小愛，凌霄沒給反應，他一雙眼睛一直盯在蘇小愛身上。

眼前這個女人，確實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止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內斂，這種內斂並不是隱忍，而是審時度勢的一種外在表現。

雖然這種變化，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凌霄很在意。

他想守護的那個蘇小愛，似乎已經再也不會出現，而奪走了那個單純蘇小愛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凌塵。

胸腔有一股莫名的火焰在燃燒，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凌霄微微皺了眉頭，他未免自己失態，便尋了個借口離開，自己一個人走到露台吹風。

許縝看了凌霄一眼，他的視線有探究的意味，不過沒說什麼。

「回到東城，你們住在原本的地方？」

凌廷墨每問一個問題，都會稍微停頓一會兒，似乎和人說話就會耗費他很多體力一樣，連帶蘇小愛回答也小心翼翼。

她原本想說她和凌塵已經分居，但話出口前，硬生生改成：「嗯，還是原來的地方。」

凌廷墨沉默，他收回放在蘇小愛身上的視線，投向虛空，感情變化的眼眸里不知道看見了什麼。

人其實在虛弱的時候，是最容易動容的，蘇小愛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也會在凌廷墨身上出現。

但是看着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虛弱得幾近透明，這種強烈的反差到底讓蘇小愛有些接受不了。

她突然心悸，如果凌塵有一天無比虛弱地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崩潰的吧。

可是，她也沒忘，誰都有虛弱的時候，即使是凌塵，也不會有意外吧。

「塵兒過不久會離開東城，到時候你會跟他一起走嗎？」

「離開東城？」

蘇小愛身形一滯，凌塵沒和她說過關於這方面的內容，應該說，回到東城后，他們兩人幾乎就沒有好好交流過。

凌塵直接分居，讓蘇小愛都找不到借口和他碰面，更別說詢問他之後有什麼打算。

對凌塵來說，她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吧。

面對蘇小愛的疑問，凌廷墨看了她一眼：「他果然沒告訴你。」

聽到這句話，蘇小愛本能地感到心慌。

似乎凌塵瞞着她一個巨大的秘密一般，她甚至有種已經被拋棄的錯覺。

一直強裝鎮定的她此時有些綳不住了，追問一句：「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能……告訴我嗎？」

誠摯地祈求着凌廷墨，蘇小愛雖然不抱希望，卻想試一試。

好在凌廷墨拋出這個話題，似乎就是想讓蘇小愛知道這件事情。

他開口想說，不料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頃刻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小愛慌了神，她不會處理這種情況。

在門外一直觀察著的許縝也管不了是否會打擾到裏面的兩個人，馬上開門衝進去。

「墨叔，你沒事吧？」搶到跟前，許縝幫凌廷墨順胸腔的氣，大變的臉色讓蘇小愛一聲都不敢吭，嚇得臉色蒼白。

凌廷墨卻是擺了擺手，儘管還在咳嗽。

大概過了有一分鐘，咳意才逐漸緩解，凌廷墨的臉色不正常地潮紅著，許縝皺了眉頭。

他將活動床的高度重新調整回去，讓凌廷墨安然躺下，而後回頭看了一眼蘇小愛，表情是少有的認真：「你先回去吧，等墨叔身體狀況更允許一點，他會傳喚你的。」

「……」正是關鍵的時刻，蘇小愛其實不太願意離開，因為剛才凌廷墨明明就要說了。

但看着自己公公彷彿下一秒就會昏厥的模樣，蘇小愛最終還是妥協了，她也沒有任何堅持的資本。

從病房裏退出來，她剛好碰上從外面歸來的凌霄。

凌霄一眼看出蘇小愛神情里的落寞，以為是凌廷墨對她說了什麼重話。

他試圖安慰蘇小愛，也想請蘇小愛吃午飯，卻被沒什麼心思的蘇小愛婉拒了。

目送著蘇小愛離開，凌霄微微眯起眼睛，光影在他的眼底明滅，如同爆發前的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