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許把我孩子送走

時光匆匆，從青州到金陵城已有四年。蘇哲做了太守，蘇念菡和孩子對蘇府來說便失了價值。地位又回到從前那般低微，甚至更低。

她原以為生下孩子，那個男人就會出現。至少是自己的骨肉，看一眼乃人之常情。

可是蘇念菡又算錯了，她永遠看不透那黑衣人身後究竟藏著何方神聖，他的每一步棋，自己都捉摸不透。

攢了足夠多的失望，心便會冷了不再寄希望於對方。這幾年來，蘇念菡讀了不少書，對絲綢服飾頗有研究，加上心靈手巧，開了個成衣鋪倒是生意紅火。

有足夠資本養活她和兒子了，便迫不及待從蘇府搬走。身為母親，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從小就受不公平的待遇。

雖然前半生日子辛苦，生了孩子更是受盡冷落白眼，但現如今能和孩子相依為命，卻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只盼這份幸福，不要被別人打破。

關了鋪子，蘇念菡步履不停地往家走。她在城郊買了間小屋，地段偏僻，卻安靜怡人。

進了院子，看見那小傢伙正蹲在地上寫寫畫畫。蘇念菡輕聲走過去，發現又是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數字和符號。

「蘇小羽！你又在這裡算什麼呢？」

小羽畫完最後一個數字，滿意地扶著下巴，似是沉思片刻道：「我算了一下今日你那成衣鋪的流水，進口綾羅綢緞加上針線手工，這些成本雖不算高，但是你手把手做衣服的速度卻月沒有日流水的速度快，所以短期看上去雖然賺了些銀兩，但是長久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我建議，還是該擴大店鋪徵兆人手，這樣一來，速度加快款式增多，顧客和銀票，也就越來越多了。」

蘇念菡就這麼目瞪口呆地小羽，一個才四歲的小男孩兒，成天除了惦記著她娘那不爭氣的小鋪子外，還關注著家國大事，偶有淺顯的，還會評論幾句。

蘇小羽掐了掐蘇念菡的臉頰，站起身來：「我知道你有多半聽不明白，沒關係，我今晚幫你擬一份大綱，你照著辦就是了。」

蘇念菡表示很受傷，自己的智商一次又一次被個四歲小孩兒碾壓。無奈自己不能不從，畢竟這小傢伙給的建議，每一次都很成功。

「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蘇念菡伸出雙手掐回去：「腦子好了不起啊！」

雖然每天都有鬥嘴，但生了蘇小羽確實讓蘇念菡覺得撿到了寶。他不僅乖巧懂事，還有同齡人沒有的成熟，關鍵是，他的智商超高，並且一年比一年厲害。

有一回蘇念菡偶遇其他小朋友欺負蘇小羽，說他是個沒爹的野種。還沒等自己衝上去保護小羽，他便負著手一臉淡定地回擊道：「在這點上我確實不如你，畢竟，你有兩個爹爹，一個假爹爹每日同你母親廝守，一個真爹爹成了隔壁王叔叔。」

看著蘇小羽幾句話就把對方氣得嚎啕大哭，蘇念菡心裡別提多驕傲了，末了，小羽還很善良地把自己的手帕送給人家，狠話說得不動聲色：「看開一點兒，至少目前第三個爹爹，還沒被發現不是？」

衝破天的哭聲讓蘇念菡都心有不忍，趕緊走過去安撫那個被小羽欺負慘了的孩子，但是卻用餘光給蘇小羽點了個贊！

要是她小時候有這個智商，還會被蘇念璇她們母女欺負成那樣？

回家的路上，蘇小羽還在安慰蘇念菡，說等他長大了，一定不離不棄保護笨念菡，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笨蛋念菡，你發什麼愣啊，你家小羽都快餓扁了。」蘇小羽把手洗乾淨，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從房裡走出來，小臉鼓成個肉包子，頗為委屈。

蘇念菡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兒子那瓷娃娃一般的臉，不禁感概，小小年紀，就渾身散發著王者風範，連她這個做娘的，都可望而不可及啊。

「知道啦，今天城中開了家新的客棧，我帶你去嘗嘗啊！」蘇念菡走過去把小羽剛梳理整齊的頭髮重新揉亂：「我先進去換身衣服，等會兒就好。」

小羽頂著雞毛頭，一臉怨念地站在院子里，狠狠沖著關上門的屋子做了個鬼臉。

蘇念菡平日里不愛打扮，但粗布麻衣仍蓋不住她自身的光彩。雖說是個小鬼頭的娘親，但到底也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小姑娘，皮膚纖妍潔白，一雙星眸熠熠生輝。

換好了衣服走到院子里，卻尋不見小羽的身影。

「小羽！」

蘇念菡喊了一聲，沒有聽見孩子的回應。

「蘇小羽，別鬧了，再不出來我自己去吃了！」她走到院子中間，撥開簇擁一處的花草，小羽從前調皮總是躲在這裡，但是現今卻空空如也。

蘇念菡心裡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快步將整個屋子走了一圈。

卧房，空的。

廚房，空的。

後院，空的。

就連狹窄的茅房大門都被蘇念菡打開尋找，卻依舊是空的。

「蘇小羽！蘇小羽！」即便努力讓自己冷靜，但出口的聲音仍是忍不住帶著顫動：「你若是再不出來，我真的要生氣了！」

小羽從來不讓自己生氣，即便以前開玩笑佯裝著不理會他，他都會一直縮在自己懷裡蹭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直到小羽把她哄好為止。

他要是還在家裡，一定不會到現在還不出來的。

想到這裡，蘇念菡急忙跑出去，見到街上的路人便扯著他們詢問情況。可每一個回應都讓蘇念菡心裡更沉重一分，她急得掉淚，手足無措，但除了這樣一個個問下去，她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她沒有蘇小羽那副聰明絕頂的腦袋啊，所以那小傢伙才總會一副成人腔調地讓蘇念菡跟緊自己，不然跑丟了沒人保護她了。

可是你這小兔崽子，沒告訴你娘，你若是走丟了，娘該怎麼辦啊！

在這焦急萬分之時，鄰居大嬸從屋裡出來

「蘇姑娘，我看見你家小羽了。」

這句話簡直就是蘇念菡的救命良藥，她緊抓著大嬸的胳膊，努力收了收眼淚：「真的嗎？小羽在哪兒？」

「我剛才在門口掃地，看見蘇府的馬車來把小羽帶走的。」

蘇念菡一怔，想不通蘇府忽然帶走小羽所謂何意，又為什麼不和自己打個招呼直接把人帶走？這個中緣由她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多想。

匆匆道謝，便馬不停蹄地趕往蘇府。

「這急匆匆的，上趕著投胎嗎？」凌佩卿正端碗熱茶品著，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影嚇了一跳，險些將茶碗打碎。

蘇念菡沒功夫計較她的冷嘲熱諷，四下張望，蘇府里平靜正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得。但越是這樣越讓蘇念菡害怕，她冷著臉質問凌佩卿：「你把小羽弄哪兒去了？」

凌佩卿放下茶碗的手有些顫抖，但神色還算淡定：「小羽？我可沒那功夫動你的寶貝兒子。」

想來在她身上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蘇念菡想著即便把蘇府翻個底朝天，也要將小羽找出來。

她氣勢洶洶往後院走，偏在這時迎面撞上蘇念璇。

「呦，這不是我那還沒成親就生了兒子的大姐嘛！」蘇念璇話裡有話：「怎麼，有空回來惹爹爹生氣了？」

蘇念菡面色冷清，一把將面前的蘇念璇推開，原就沒什麼防備的蘇念璇，直接就摔倒在地上。

「蘇念菡，你敢推我！」她吃痛著身子站起來，罵罵咧咧惹得整個蘇府的人差不多都沖了出來。

「給我把這個瘋婆娘趕出去！！誰給你的膽子來太守大人府上鬧事的？」下人們都只認蘇念璇一個小姐，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一聲令下，大家把蘇念菡團團圍住，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走過來夾著她的兩個胳膊，輕而易舉地抬起來，往門口走去。

「你們這群惡魔，把我的小羽還給我！還給我！」蘇念菡嗓子啞了，紅腫著眼睛像個孤自發狂的小獸，她不停地掙扎，用盡渾身力氣想要掙脫控制，可是她的力量卻越來越小，耳邊的嘲諷越來越大。

家丁走到一半忽然停住，嘈雜即刻安靜后，蘇哲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架著蘇念菡的兩個家丁霎時顯得手足無措，愣在那裡，不知該不該放手。

「你們兩個這是作甚？兩個大男人架著蘇家小姐，成何體統？！」

蘇念菡被放下，蘇念璇卻一副可憐兮兮走上前來。

「爹，您莫怪他們，是姐姐先向我動手，他們為了保護我，迫不得已才這樣的。」

「動手？」蘇哲眉色一緊，眼神關切：「受傷了嗎？」

蘇念璇差不多快將眼淚擠出來了，小心將水袖撩起，露出方才摔紅的手肘，柔聲道：「爹爹您看。」

蘇哲剛打算探身過去細看傷口，蘇念菡卻在此刻恢復了力氣，站起身來，不小心碰到蘇念璇的肩膀。

力量小到連蚊子都驚不到，卻碰倒了迎風倒的蘇念璇。

「啪！」

問也不問，不留情面就是一巴掌。

滿是淚橫的臉頰紅腫起來，蘇念菡狠狠摔在地上。

但她來不及疼，心心念念的只有小羽。努力爬到蘇哲腳邊，扯著他的衣袍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