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莫玄奕之死
莫玄奕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唇齒間咬出來的，面上戾氣深中，長指甲深陷在簡語羨的肉里，用里抓著她的肩膀，霸道地控制她轉過來，面對面看著彼此。
「我問你，如果時間倒流，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為了我背叛你的主子么。」
整整十年，莫玄奕都試圖避開這個問題，可是越想避開，就越避不開。
簡語羨本就虛弱，現在被他蠻橫著扯來扯去，臉色更難看了些，卻沒有掙扎，只是抬眼，堅定地看著他像是要吃了人的雙眸，回答的奶確定而明顯。
「不會。」她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扎再莫玄奕的心上：「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主子。」
莫玄奕手上的力氣一緊，額頭的青筋都快要綳了出來。眼底紅色血絲讓他看上去暴戾而殘酷，此時此刻，他氣的只想和她同歸於盡。
他想，並且這樣做了。
能和簡語羨同歸於盡，生生世世都不饒過彼此，下輩子，他還要換種方法折磨她，然後重蹈覆轍跟她再去地府，這樣循環往複，她永遠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他起身，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了兩把匕首。目色深沉地走回床邊，俯身，一把將簡語羨拉了起來。
她身子搖搖晃晃，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任由著他將開了鋒的匕首放在她手上。
兩把匕首，一人一把。
然後莫玄奕一把摟住簡語羨的身子，兩人相擁。簡語羨握刀的手軟軟耷拉在身側，莫玄奕涼涼開口：「抱著我。」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此刻她只能聽從他的吩咐，別無他法。
她聽話地將手慢慢移動到他腰上。
「再高一點。」
她又慢慢抬手，停在和心臟平行的位置。
「用刀子對著我。」莫玄奕繼續：「刀尖。」
簡語羨一愣，這刀子削鐵如泥，用刀尖對著他，稍有異動，那刀子就會透過他的後背直插胸膛。
「你瘋了！」她聲音帶著顫抖。
「怕了？」他聲音卻帶著濃濃的快感。
然後他先抬手，將刀尖對著簡語羨的後背，同樣，是和心臟平行的位置。
「我們來比比看，誰的速度快。」他就像一個瘋子，那殺人不過一瞬的刀子，豈是他能這樣胡來的？
「是你的刀先插進我的心臟，還是我的刀先停了你的心跳呢？」他尾音拉的很長，語調上揚，好像很享受這個奇怪的遊戲。
不止是奇怪，簡直就是瘋了。
簡語羨的手卻遲遲沒有抬起來。
「你若不動手，我還有更好玩的等你。」
聽到這裡，簡語羨身子一顫，他這話覺得不是嚇唬人，她了解他，他發起瘋來，什麼都做的出來。
神色緊繃，手顫抖的還，她抬起手，照著他吩咐的樣子擺好。
兩個人相互擁抱，分別拿著刀子對著兩人後背可以插進心臟的位置，只要誰下手快，誰就能活下去。
但是倘若有一個人想逃避，想離開這個擁抱，只要後退半步，同樣是死。
莫玄奕的嘴唇在簡語羨耳邊摩擦，偶爾伸出舌頭輕輕吸吮著她的耳垂，一點一點，舔到她的脖頸，她的鎖骨，帶著氣聲，一邊貪婪的攝取，一邊低聲開口。
「簡語羨，你想過會有這一天么，離開我，就是死。不想死，要麼永遠被禁錮在我身邊，要麼就一定要超過我。」
他用嘴和舌頭「滋潤」了她上半生所有眼下動作能夠到的地方，帶著性感的，玩味的，輕浮的語調宣告，似乎是他勝利的結果。
「簡語羨，你輸了。」
「我從來都沒有想贏你。」
簡語羨苦笑著說完這句話，慢慢眯起眼，「哐當」一聲，手上的刀子掉落在地，而她的身子，也像被抽了所有力氣似得，直挺挺往後倒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的，莫玄奕也丟了手上的刀。
他神色猛沉，氣的幾乎將牙齒咬碎，用力抓著簡語羨的肩膀，憤恨的瞪著她：「你那麼想死，我偏不讓你如願。」
簡語羨冷淡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演砸了自己的戲碼，再一次惱羞成怒，卻盲目到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
「你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聲音涼涼；「還要幹什麼，趁我還有一口氣，隨便吧。」
她這副放棄掙扎的樣子才是最可恨的，她不夠痛苦不夠煎熬，這讓莫玄奕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像各傻子一樣自說自話，對她絲毫沒有影響。
莫玄奕忽然笑了，他什麼也不想玩了，其實這十年他想過很多折磨她玩弄她的方法，但是此刻，他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做的一切，不過是求一個答案。
至此，他鬆開她，將她重新丟到床上。然後撿起地上的匕首，站在那裡。
和簡語羨的距離，就是一個門檻的距離。
「那我就演一段戲給你看。」
他笑了，笑容和十年前那個年紀輕輕就受盡滄桑的笑容很像，絕望，無奈，但卻好像少了什麼。
是那股恨意。
簡語羨猶如晴天霹靂。
他抬手，尖刀對著自己的心臟，猛地刺了進去。
「不要！！！！！！」簡語羨幾乎是飛撲過去，卻還是沒來得及阻止。
柔弱地身子滾下床，連滾帶爬撲向那個搖搖欲墜的他，她跪在地上，終於心甘情願地抱住了他。
「你別動，我這就叫大夫。」簡語羨眼淚流個不停，卻強撐假裝沒事的樣子：「你挺住。」
她扶著他靠在床邊，起身想衝出去叫人請大夫，可袖口卻被身側那雙手抓住。
「小繁。」他叫她，像十年前一樣輕柔。
簡語羨猶如被冰水由頭到腳地傾盆而下，這個稱呼，十年了，整整十年沒人叫過她了。
「玄奕。」她渾身發抖，慌亂中抓起他冰涼的手，眼淚模糊了視線：「你等等，等等我馬上回來，好不好。」
他搖了搖頭，卻不肯鬆手。
「你哭了。」
他卻笑了。
「所以你又騙我。」他氣息微弱，胸口的起伏越發平緩，蒼白著一張臉，目光卻炯炯地留在她身上不忍離開：「你害怕我死掉，對不對。」
這十年來一直壓在心裡的問題，他輾轉反側想要弄清的事情，終於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她跪在地上捧著他的手，靠著自己的臉頰，微弱，卻篤定地說：「是，我怕你死。」
她簡語羨什麼都不怕，就算是這世上最殘酷的刑法她也曾毫無畏懼地承受，唯一能讓她心肝脾肺害怕到發顫的，只有莫玄奕。
她怕他不開心，怕他受傷，怕他離開這個世界，再也見不到面。
此刻的莫玄奕，像是解開了十年的結，長舒一口氣，眼裡，再也沒有那濃郁且化不開的恨意了。
他用盡方法折磨她，傷害她，無外乎就是想弄清楚她究竟害怕的是什麼，究竟什麼才能讓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嘗到他曾嘗過的絕望苦楚。
終於，他找到了。
那就是自己的死。
他報復成功了。
「小繁。」他氣息奄奄，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我……我再問你一次……若回到十年前……你還……還會那樣選擇么。」
還會堅定主子的吩咐，將莫家害的一夕敗落，家破人亡嗎。
還會毫不猶豫毀了一個少年的前程，讓他終身活在恨里不能自拔嗎。
簡語羨毫不猶豫的搖頭。
「我沒有，我從來都沒有害過莫家，害過你。」藏了十年，她終是忍不住說出來：「我當年進莫家確實另有打算，可後來我喜歡上了你，我後悔了，不忍心傷害你，我偷偷換了主人的本想假貨莫老爺的信，還扔了她讓我餵給你的慢性毒藥，只是我做的一切都被主子看穿了，她將計就計，借我的手反而將莫家害的更慘。」
她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完這些話，說出自己的心酸和無奈。
莫玄奕眼神一顫，身體忽然痙攣：「呃唔……」渾身緊繃，嘴裡鮮血不斷往外流。
染濕了簡語羨的裙擺，和她白皙的手。
「你……你……剛才……剛才說，說喜歡……喜歡……」他好想問一句，你剛才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那雙幽深的瞳孔里寫滿期待和迷戀，濃的再也化不開。
「我愛你。」簡語羨用這一生都不曾有過的勇氣告訴他：「我十年前就愛你了，愛的不能自拔，愛的無可救藥。」
她看見他笑了，朦朧的淚眼裡，她從來沒見過他笑的這麼開心，這麼真實。然後閉上雙眼，在也沒有聲息。
她叫他的名字，叫他的乳名，叫他混蛋，叫他去死，說了所有能惹他發狂發瘋的話，他都安靜躺在那裡，再也沒有反應。
再也不會血紅著一雙眼，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按在牆上，傷害她，羞辱她。那個一向暴戾兇狠的男人，現在再也凶不起來了。
終於，簡語羨明白這個她永不可能接受的事實已經發生，她想過她會如何死在他的手裡，想來能讓他化解心中怨恨便也無所謂，但從未想過，他會這樣斷了聲息地睡在自己的懷裡。
莫玄奕，你終於用最殘忍的方式報復了我，你有種。
簡語羨崩潰大哭，一遍又一遍拿手帕擦著他嘴角的血，身子漸漸冰涼，她就脫了衣服幫他暖著，直到丫鬟奴僕都闖進來，她才終於在眾人的拉扯下離開莫玄奕的身子。
她不願離去，奮力掙開他們的手，發狂似得反抗直至最後力不可支跪倒在地，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渾身經脈寸寸斷裂，她用最後一絲力氣伸手，卻還是沒能碰到他垂在身側的手，
心肺劇烈，嘴角什麼嘔出那麼多血她都不知道，只任由著眼淚模糊，凝結了所有痛苦悲哀絕望的雙眼，淌下的每一滴眼淚，藏著一個玄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