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信嗎
兩人到達榮依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段，別墅區靜默異常。月光傾灑，樹影搖曳，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感覺。
剛到大門口，尹琳依就站住了腳步。
「你在這裏等我吧。」
說完，她就往前走去。
不是她懦弱，而是她不想自己每次哭的時候，凌默都在場。
凌默看着她的背影，吸了口氣，接着雙手插兜，聽了她的話。
他知道這種時候，先讓她進去靜一下心情是最好的。
尹琳依走到正門口，再次停住了。
她右手放在胸口，輕輕拍了拍。緊接着深吸了一口氣，她把手放在了門把上。
只希望，顧宇城是騙……
門被打開，入她眼的，是滿地的狼藉和超乎想像的混亂。
「顧宇城，我發誓，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她抬起腳，一步一步的往裏面走去。
整個客廳，已經沒什麼地方是完好的了。
桌椅亂倒著，上面的瓷杯瓷盤，全部成了碎片。她爸爸最喜歡的幾幅丹青畫，被撕碎了隨意地扔在地上。
就連客廳的木製鏤空花紋，也全部斷裂成一截一截，與一堆碎片疊在一起。
她的眼淚一直不停，佈滿臉龐。
「這是爸爸最喜歡的杯子，顧宇城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這一切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
她蹲在地上，無助而孤獨的看着滿室的凌亂。
要是爸爸知道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剩下的東西，會不會怪自己沒用？
顧宇城說得對啊，自己沒用，這麼點東西都守護不好。
「我沒用……我好沒用……」
她伸出手掌，握成拳頭，一拳一拳的打在頭上。
力道，一點點加重。
當她打得茫然時，手掌忽然被抓住了。
她仰起頭，便看到凌默一臉冷傲的站在面前。
如果是正常時候，她肯定會什麼話都不說，停止自己的行為。可此時的她，已經被面前的場景刺激到了，神智都有些恍惚。
「我沒用……」
她捏緊拳頭，又準備往頭上打去。
凌默收緊手掌，把她禁錮在自己的範圍內，讓她不得有半點的妄動。
「所以呢？」
他薄唇輕掀，問出這麼一句話。
尹琳依哭得一抽一抽的，沒時間去問他究竟什麼意思。
「尹琳依你覺得自己沒用，所以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呢？如果你只是說說而已，那我現在就放開，讓你打死你自己。」
說完，他真的放開了手。
看着自己的手腕，尹琳依有些迷茫。
「接下來做什麼？」
她重複地喃喃著凌默的話，似乎在思慮他這麼說的理由。
「請你弄清楚你現在最憤怒的事情，然後給我一個答案。作為你名義上的丈夫，我不會看着你受欺負。」
他的話，像是把她從迷茫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她的眼中綻出盛烈的光，情不自禁的拉住他。
「你想要什麼？」
她說着這話的同時，眼中的光也黯淡了許多。
凌默是怎樣的性格，她今天就見識得清清楚楚。他親口對她說，他看重利益，而不是感情。
所以，如果他什麼也不要就幫她，她絕對會拒絕，並且害怕得遠離。
自從家裏出事之後，她成長得最快的是看人心。
凌默低頭看着她防備的眼神，倏然間有點不是滋味。
這種感覺來得快，也莫名其妙。
「我要什麼？尹琳依，你覺得現在的你，能給我什麼？」
尹琳依不是傻瓜，聽得清楚他話中的嘲諷。
「就是因為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才不敢接受你的好意。」
她收回自己的手，撐着地板站了起來。
「既然凌先生已經了解我的窘狀了，那就麻煩你先回去吧，我晚點自己會回來。」
說完，她就踩着滿地的碎片，慢慢地走往二樓。
凌默立在原地，臉上蒙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啊！」
他大吼一聲，將腳邊的杯子狠狠的踢開。
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忽略利益，看在尹叔叔的面上幫她一把，結果卻換來了這樣的冷臉。
凌默覺得，自己肯定是最近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情。
他的抓狂和無語，尹琳依一點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正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看着滿地的渣滓，心如止水。
如果現在有一把刀擺在面前，她會先傷了顧宇城，然後刺死自己。
這座榮依別墅，從今以後就算是廢了。
她想起小時候，爸爸買下這座別墅時候說的話，就覺得難受得緊。
爸爸說，取名為榮依，是希望她一輩子能榮光無憂。他希望她能做一輩子的公主，也希望她能保持永遠的純真。
可惜這一切，在顧宇城的狠心之下，全部煙消雲散。
「顧宇城，如果你現在在我面前，我會殺死你。」
她的拳頭錘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口中儘是腥甜的味道。
正當她滿腹仇恨之時，手機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她拿起一看，是顧宇城。
為他專門設置的頭像，還不知喜悲的閃爍在手機屏幕上。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全部逼了回去，然後接起電話。
「還有什麼事嗎？」
保持着鎮定，她向此生最恨的人打招呼。
然而她迎接的不是顧宇城的嘲笑，而是他深沉的傾訴。
「如果我告訴你，我做的一切，只有百分之五十是我本意，你會相信嗎？」
他的聲音，透過電話線，有種莫名的傷感。
聞言，尹琳依只是看向地上的一片亂狀，吃吃的笑了起來。
「如果我刺了你幾刀，然後告訴你，這不是我本意，你會信嗎？」
她凌厲的質問，讓電話那頭的顧宇城有些語塞。
他會信嗎？
會啊，和她在一起兩年，她有多善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才會為自己的傷害愧疚，才會想取得她的諒解，才會……打這個電話。
「顧宇城，如果你還要繼續下去，我奉陪，因為我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如果你收手，我也不會感激你，因為你已經是我最恨的人了。」
她急促的說完，就掛了電話。
可手機屏幕剛剛黑了的那一刻，她就像失去了全身力氣一樣，靠在了椅子上。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說這麼狠的話。
呵呵，想來也是磨練出來的吧。
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就看着黑黢黢的房間，獨自發獃。
樓下，自始至終都沒有響起過汽車的發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