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唐一死的那天在另一個時空重生了。
有個聲音告訴她，這個時空的人用了最寶貴的東西換她回來。
「回來？」
可是她從不曾屬於這裏啊。
在星光璀璨的狹窄空間里，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黑雲煙雨的籠罩下，她看到戰火紛飛，濃煙四起，聽見城門下慘厲的哀嚎，嬰孩的啼哭，戰鼓將歇，凱旋音在荒野之上盤旋。
轉瞬，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朝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一步一步走去。
龍袍加身，更添他的一身戾氣。
帝王之路，終究只能陪你到中途，往後，你是九五之尊，我唯有以我血肉為你身下白骨祭奠……
再次清醒，看着彩色珠簾，古色古香的平爐燃著熏香，她着實嚇了一跳。
她竟然重生了。
「哇哇哇……」
在寂靜的夜裏，嬰孩的啼哭聲響徹了整個唐府。
「生了，生了！」南嬤嬤從產婆手裏接過嬰孩，看着懷裏粉雕玉琢的孩子，樂得合不攏嘴，「夫人生了！」
屋裏燭光搖曳，映着窗外的樹葉剪影，整個梧竹院熱鬧起來。
「南嬤嬤，老爺讓我來問，夫人生的是男還是女呀？」唐府大管家唐明貼在門窗邊，急切地詢問。
「是位漂亮的女嬰，眉清目秀，將來必然是傾國傾城之姿。」南嬤嬤撫摸著懷裏的女嬰，滿臉笑意難掩。
唐管家停頓片刻，連連點頭，臉上扯出淺淺的笑，應了聲好，便匆匆出了梧竹軒，趕去回稟。
在燭光灰暗處，一個青衣女僕聽了南嬤嬤的話，也貼著牆角悄悄出了園子。
「南嬤嬤，把孩子給我看看。」虛弱的聲音在混雜着血腥與焚香的寂靜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南嬤嬤抱着懷裏的女嬰看了又看，猶豫着走到床邊，將孩子放在女人的懷裏。
「孩子，你睜開眼看看娘親啊。」女人的聲音不似南嬤嬤激動，語氣極為平靜溫柔，像是山間溪水，涓涓細流。
唐一感覺額頭被觸碰，睜開眼，入簾便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婦人。
婦人額前垂著幾縷散發，眉額間滲著汗珠，眼神疲憊中帶着期許。
「孩子，我是你的母親，龍汐。」
龍汐？母親？唐一有些恍惚。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時怔住。
她是失足掉下懸崖，如今托生到了一個女娃娃的身上，這是穿越還是路過黃泉時忘了向孟婆討要孟婆湯了？
遇見這麼不可思議的事，不知該慶幸，還是沮喪。
出生第二日晌午，院子裏一陣浩浩蕩蕩，吵醒了尚在襁褓里安睡的唐一。
外面的世界喧嘩，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瞪着一雙眼珠子望着床邊的珠簾。
躺在一旁的龍汐撐著床，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安撫，口中喃喃低語：「今日起，你要好好活，活出嫡女該有的樣子。」
聽得懵懂，在沉沉浮浮中昏昏睡去。
「夫人，家主為六姑娘取了名，叫唐菀。以後我們六姑娘便有名了。」
唐一醒來便聽見南嬤嬤高興地念叨著。
唐菀？這名字，還行。
「菀草茵茵，舜華盈盈，確實是個好名。」龍汐笑顏如花，一手逗弄着她，一手搖著搖籃，口中喃喃著：「菀兒，菀兒……」
搖籃里的嬰兒笑呵呵地應着，龍汐看她張牙舞爪的小模樣，更是樂得不行。
屋外熱鬧非凡，突然屋子射進一束陽光，幾個人影圍了過來。
唐菀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外人在談些什麼，只是突然一隻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她只覺得那人手心好溫暖，那股淡淡的木槿花的清新氣息彷彿似曾相識。
她想看看這隻手掌的主人，奈何儘力睜眼，眼皮卻如同石頭一般沉重，只能無力地耷拉着。
於是她奮力地用手撓了撓那人的手心。
柔軟的觸碰如同小兔子一樣軟綿綿的，讓李奕的心化成了水。
定睛看着搖籃里的女嬰，胸口隱隱作痛。
那個人沒有騙他。
是她。
她真的回來了！
李奕心中默默起誓：這一世，我定好好待你。
「王爺，該走了。」一旁的侍衛青木提醒。
李奕乃是當今九王，此時正身披戰甲，他今日便要啟程去北疆參戰。
他將隨身佩戴的玉佩放在唐菀懷裏，看了看四下督促行軍的將軍，囑託唐祁：「好生待她。」
半年後，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九王李奕隻身潛入敵營，斬殺敵軍首領，併火燒敵軍糧倉，使敵軍潰敗。
不過傳聞李奕被敵軍追殺，墜落懸崖，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轉眼七年，唐菀常伴龍汐膝下，雖不曾出過遠門，可就透過這小小的宅院，她也看出了不少世態炎涼。
母親龍汐乃是當今太皇太后的親侄女，龍國公嫡女，也是唐家家主唐祁的正妻。
唐祁身為工部尚書，官居正三品，唐家世代文官清流，算得上名門望族。
府里共有三位姨娘，聽侍從偶爾嚼舌根說起住在菊韻軒里的是最先進府的白氏，她本是唐家莊子上佃戶的女兒，十三四歲便跟了家主，如今也十幾年了。
唐菀與她曾有過幾面之緣，不過從未搭過話。
只聽下人說，這白小娘向來是在田間摸爬滾打，那菊韻軒里被她開了四五畦菜地了。
白氏育有一子，唐家長子唐理，是個文弱書生，通情達理，出門在外，常常給唐菀送些新奇玩意兒。
因此她和這位大哥關係還是不錯的。
至於梅院的秦氏和蘭清院的楊氏，都是她生母龍汐過門后才陸陸續續納進門的。
秦氏膝下一子一女，二姑娘唐玥，三公子唐珂，楊氏有一子一女，四公子唐玦，五姑娘唐瑤。
府里也算熱鬧，只是唐菀常年在龍汐身旁，與幾位哥哥姐姐相處時間甚少，不過這後院的瑣碎事，也就那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免不了一些口角之爭。
好在她向來奉行這做人還是要懂得禮尚往來，因此在這深宅大院裏，她尚能自保。
「六姑娘，夫人喚你去用膳了。」南嬤嬤站在院子裏喚。
看着自家姑娘還一個勁搗鼓着手裏的竹編，忍不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信步走進亭子裏，一手便奪過姑娘手裏的竹蜻蜓，苦口婆心念叨：「姑娘，夫人在等。」
唐菀無奈，只能罷了罷手，跟着南嬤嬤進屋吃飯。
進屋時，龍汐已經坐在桌上，面無表情地挑揀著一盤青菜。
唐菀在她身邊多年，早已習慣這位母親的淡泊致遠。
乖覺地坐下，安靜用飯。
「菀兒，用完膳便去你父親院裏吧。」
唐菀剛坐下，拿起筷子，便聽見母親冷冷淡淡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