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望

董奕慧認為自己今天自己遇到的危險並不是偶然，無論撞她的人是故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都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所以必須要追究他的責任，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尋找到墜崖的雷小谷，她不想一條性命因自己而逝去。

「不過也希望您能做好心理準備，畢竟在如此高的懸崖摔落，生存的幾率很小」走在董奕慧身邊的警官正色道。

就以往搜山救人的經驗，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雷小谷幾無生存可能，所以必須事先將情況說明，這樣在確認死亡后，遇難者的家屬和朋友才會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董奕慧神色悲傷，但語氣卻非常堅定，「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儘快找到他，無論有什麼困難，我和我的公司都會全力支持」。

「搜尋難度一定會有，而且不小，畢竟現在是雨季，但所有困難我們都能夠克服，請您放心」警官知道她是着急雷小谷的安慰才會如此焦急，但他於警方的搜山隊伍的專業性充滿信心，不認為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搜救隊的營救工作在眾人還沒有下到山底就已經展開，但是因為通往山谷下的道路很難走，甚至有的地方並沒有路，機動車輛根本無法通過，只能徒步前行，所以進展並不算順利，兩個多小時過去搜救隊才來到懸崖底部，而此時已經是下午。

雲霧籠罩的懸崖間一塊平攤的凸起形成的石頭平台上，響起了一聲低不可聞的痛苦呻吟，一個全身衣服破爛不堪，許多地方已經成為了布條，一隻手被壓在身下，一隻手高過頭頂，一隻腳以一個詭異角度折在一旁的奇怪姿勢趴在石頭平台上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雷小谷就這樣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幕就是深灰色、凹凸不平的石頭，還沒來得及他弄明白情況，身體就隨着他輕微用力，各處都傳來了劇痛，那種由內而外，牽骨扯肉的疼險些又讓他暈過去。

「什麼情況」雷小谷閉着眼咬緊牙關才讓自己保持住了清醒，他感覺到自己身下好像有樹枝，一些凸起的地方抵在他身上，讓他很不舒服，就連呼吸都會讓這些部位傳來疼痛。

然而當他再次下定決心也要變換一下姿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想法，而這一動導致的疼痛更是抽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我這是怎麼了」無法移動分毫的雷小谷開始思考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為大家拍照后發生的事情立即出現在腦海中。

董總發生意外翻出護欄，自己奮力搭救，將她推回到了護理內，自己則因為衝刺的速度過快，身體飛出護欄，而手又沒能抓住護欄，結果墜落懸崖。

「我是死了嗎？墜落深不見底的懸崖怎麼可能活下來，可身體為何會如此疼痛，死亡后不是應該沒有痛感了嗎，難道那些傳言都是騙人的？可是也不對啊，死亡后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都不應該是向自己這樣趴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身下還墊著樹枝啊」雷小谷開始胡思亂想，但最終他還是得到了一個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結論，那就是自己並沒有死。

雷小谷努力調節自己的呼吸，過了好一會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然後發力大喊道：「有人嗎，救命啊」，可是因為他現在的身體非常弱，聲音要比平時相差許多。

耗盡全身的力氣吼出這一句后，雷小谷立即安靜的等待聽見的人能夠回復自己，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過了好一會兒，四周仍然寂靜無聲，心有不甘的他又反覆嘗試了幾次，結果依然沒有任何迴音。

難道墜崖都沒有摔死的我，要被這樣趴着困死嗎？雷小谷心中非常不甘，他能夠感覺到被壓在身下的右手無名指和小拇指已經變形，一定是已經折斷，肋骨也傳來劇痛，應該也發生了骨折。

慶幸的是內臟似乎並沒有受傷，因為所有的疼痛都是身體外部出來的，不過依然難以忍受，好在體力在逐漸回復，忍着疼痛依靠胸部支撐的狀況下，他已經能夠抬起頭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身體的左側以及前方依然是懸崖，因為雲霧的籠罩，可視範圍有限，恍惚的能看見遠處的山峰，右側是有着一道縫隙的深灰色石壁，光禿禿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我現在是在懸崖上，雷小谷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無力的絕望，因為他知道對這裏實施救援的難度要大很多，而且很可能不會先搜查這裏，以他現在的這種狀態，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被救援的那一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直在積蓄力量的雷小谷終於忍着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努力將趴着的體力翻了過來，那條折出奇異角度的左腿腿骨已經斷裂，如此大幅度的動作，頓時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如潮水般拍向他的大腦，隨即又快速襲遍全身，如果不是心中堅定的告誡自己絕不能在這種狀況下失去知覺，只怕這陣徹入骨髓的疼痛就讓他再次暈過去了。

雷小谷能感覺到自己現在連呼吸時嘴唇都在不停地顫抖，他已經無法控制臉部的肌肉，就這樣閉着眼咬牙堅持了不知多久，痛感逐漸減輕，再次適應了身體的狀況，他才有心思去觀察周圍的情況。

睜開眼向上望去，雲霧繚繞的懸崖根本看不見峰頂，不過足以看清距離他所躺在的平台五米左右的正上方有一棵生長在懸崖上的樹，樹上有一些枝杈斷裂，有的還搖搖擺擺的掛在上面，有的已經是參差不齊的斷口，造成如此狀況的一定就是他這個墜崖者。

他所在的平台位於峭壁略向內凹處，或許在外面看平台的最外延只是略突出於峭壁，如果不是上邊這顆樹的阻攔改變了下落軌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在這裏的。

對於這顆救了自己性命的樹，雷小谷真的想說一聲謝謝，可此時他更想說的是：「樹啊，你能不能將掛載你身上的背包還給我？」。

是的，他那個很大的、裝有許多零食和水的背包此時正掛載樹上，可讓他感到無力的是，背包完整無損的掛在一個手腕粗細的枝杈低端，就算是掛起大風，只怕也不會輕易掉落，而且以他現在的狀態，就算掉落下來，他也無法接住，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背包在他眼前墜入谷底。

雷小谷突然有了一種想要詛咒老天的怒氣，他現在這般模樣和處境還不如直接將他摔死算了，至少那樣會少了很多痛苦，現在他雖然還活着，可等待救援無望，身上有多處骨折，傷口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沒有食物沒有水，最可能的結果還是死亡。

經歷遍體鱗傷、飢餓、絕望無助的痛苦后慢慢的死亡，這種對身心的折磨，他不敢繼續想像。

「不行，老子要活下來，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棄」雷小谷不甘心自己就著這懸崖峭壁之間悄無聲息的死去，於是決定自救。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入夜的山間氣溫下降很多，衣服破爛的他感覺到涼氣正在鑽入他的身體，讓他忍不住打起了寒顫，不過這也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想起自己的手機是揣在褲兜里的，於是連忙摸了過去，讓他欣喜的是手機還在，並沒有在他墜崖的過程中滑落而出。

顫抖著拿出手機到眼前發現屏幕已經碎了，但他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嘗試電亮屏幕，驚喜繼續出現，手機還可以使用，不過當他嘗試撥打求救電話的時候才發現手機屏幕很多地方已經失靈，就連最簡單的110報警電話都無法撥打，看見希望后失去的那種感受，真的如同用鋼針扎心一般讓人無法忍受，這是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絕望。

在強烈求生欲的支撐下，體力恢復許多的雷小谷忍着劇痛艱難的坐起身。折下兩根更細的木棍用來固定摔斷的右手無名指和小拇指，在衣服上撤下一塊布條，在左手和牙齒的配合下將其包紮好，然後試圖將摔斷的腿恢復正常的位置。

這比包紮手指時需要忍受的痛苦大了好幾倍，他只好折下一根小木棍咬在嘴裏才繼續用顫抖的雙手去搬動左腿，選出兩個粗一些的樹枝簡單處理到枝杈，撕扯衣服做繃帶將左腿固定好。

最後找出身上那些比較大的、現在還會因為他的動作流血的傷口，用衣服包紮好，一番動作再次耗盡了他的力氣，額頭也因為劇痛佈滿了汗珠。

做完這一切，雷小谷長出了一口氣，休息好一會兒后奮力的向平台邊緣爬去，只有七八平米大小的平台，橫向也就兩米多一點，這倒讓他省了一些力氣。

探身向下望去見到的是不斷翻動的雲霧，根本不知道谷底在何處，猜想成真，卻斷了他的一條求生之路，雷小谷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