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飛鞋
蒙天在李索家中呆了十多天，大多時候都在和李索一起挖牆，其實大家挖牆如此賣力，還有另一層原因，建造這城牆的材料其實有多種用途，價格相當不菲，挖出來重新熔爐再造，可以作成很多有用的東西。每挖一塊磚，其實就是每個人就可以發一筆小財，自然大夥是人人出力，一般的市儈小民為自家生活，甚至挖得更加起勁，這已是他們的職業需要。
過了十多天，搜索無蹤，城衛終於懈怠了，李索發現，巡視不再象從前那般嚴密，蒙天決定上街走走。他們都在天上飛來飛去，哪裏知道地下的事情，哼，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全城的形貌。
蒙天和李索一起出門，來到烏托城大街上，大街上街道寬闊平直，人來人往，看起來還算熱鬧，似乎與其他城市倒也沒多大分別，只有行人臉上都甚少笑容，有一種缺乏活力的感覺。
一面聽着李索的介紹，一面沿主街向城中心主塔方向而行，走了十餘里路，走到一個廣場前，廣場上搭上了一個彩棚高台，台上有一個人正在講話，周圍聚攏着數千人眾，蒙天一時好奇心起，信步走了過去，且聽聽台上的人講些什麼，看看底下人們反應如何。
來到高台附近，放眼向上望去，只見台上講話那個身着灰色長衫，頭戴一頂高帽，面容清瘦，溫文儒雅，象是一位飽學之士。
只聽他搖頭晃腦，飽含深情的高聲吟道：「常懷愛城心，常思報城志，常感城主恩，常念城主情。
城主恩情比天大，城主恩情比海深。
啊！城主啊，是您無私的養育了我們，您就是我們的偉大母親，啊！城主啊，您就是那天上的太陽，您就是、、、。」
李索道：「原來是方興這廝。」
蒙天道：「方興是誰？」
李索小聲道：「方興是城裏教化院的院長，專司教化全城人心之職。正是他提出『教育要從娃娃抓起』的口號，所以連剛識字的小孩子也要從識字開始就念綠寶書，背綠寶書，據說，城中人們第一厭惡的是城主，第二就是這方興了。」
蒙天笑道：「啊，原來是第二號的大人物。」
方興動情的曼聲吟詠著，抑揚頓挫，極富情感，一面配合著詩句文字手舞足蹈，相當投入。雖然他舞姿並不優美，嗓音也並不動人，不過十分用心用力。
「我知道，現在有不少人整天在偷偷挖城牆，這是保衛你們安全的城牆，為什麼你們整天想着要挖掉它，挖掉了外面的猛獸就要進來吃掉你們了，不要挖啊，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這是不道德的，是違法的，你們一定不能這麼做。」
「常干你老母啊！」
「思你個屁！」
「干你娘個太陽。」
「您，您，您，您個*！你這條老狗。」
「老子想挖就挖，關你屁事。」
突然，台下騷動起來，從台上傳出怒罵聲。這怒罵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漸漸匯成一股狂風暴雨。
方興見情形不對，聲嘶力竭大嚷道：「安靜，安靜。不要亂罵人，斯文一點。」
他那美好的詩句，動情的講話被人們粗暴的打斷了，使他極為不悅，極為不爽。
突然，一隻大鞋從台下一個角落飛上台來，砸向他的面門。方興一驚，總算他經驗豐富，身手利落，急急閃過，這才閃過面門，可頭上那一頂高帽卻已被打落。
方興站直身體，臉上神色有些尷尬，有些憤怒，向著那角落大聲喝道：「是誰，誰幹的，有種你站出來，當着面扔我鞋，偷偷摸摸算什麼東西。」
台下稍稍沉寂一下，無人應答，所有人都冷冷瞧着他，和他對視着。
突然，又一個鞋從人群中扔出，迎面飛出來，這一次速度力道又大了數倍，他根本反應不急，啪，結結實實砸在臉上。
頓時，臉上印了一個烏黑的鞋印。
方當連退數步，頭暈眼花，尤其是心中的羞辱感，比起臉上的疼痛，更讓他無法忍受。
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就是他主持維護這座城牆的。」
「原來你就是那個城主最忠實的狗。」又一個年輕人憤怒的叫了起來。
「砸，砸死他。」
又一個年輕人順手除下手中的鞋，狠狠砸向台上的方興。
「你，你們瘋了嗎，你們要做什麼，這是犯法的，犯法的。」方法奮力閃過飛鞋，連連倒退。
「砸，砸，砸。」
有了示範，引起了瘋狂的效仿，幾乎每個人都把腳上的鞋除下砸向方興，飛鞋雨點般落到台上，打得方興躲避不及，不知挨了多少，台上幾乎堆起了一座鞋山，方興叫苦連天，在台上團團亂轉，卻就是不肯下台來。
一些人意猶未盡，甚至挖起腳下的廣場石磚，向著台上的方興砸去。
方興不但是教化院的院長，其實也肩負着維護城牆的顧問之職，被人一揭發起來，更引發人們對他的憤怒。
方興挨了許多板磚，這才意識到自身的危險，跑下台來，想跑到後面去，卻已來不及了。左右幾個護衛見勢不妙，也不敢上前救護，各自逃命去了，根本不管方興死活。
方興下得講台，才奔出數步遠。
啪！一塊飛磚砸了過來，正中他的後背，不由得身形一滯，背心劇痛，腳下一個踉蹌，身法稍稍慢了下來，險些摔倒。
霎時間，飛磚立刻雨點般的飛了過來，彷彿凝聚了所有人的怒火，因為城主建起此城而被囚禁者的怒火，把對城主，對生活不平的怨氣，全都發泄到方興身上。
啊，啊！方興連連慘叫着，頭上連挨數塊飛磚，天旋地轉，摔倒在地。
磚雨並未停歇，繼續飛了上來，落在他身上，台上。成百上千人一起扔飛磚，這是何其壯觀的場面。
方興躺在台上，已不知道中了多少飛磚，被砸得頭腦中一片暈沉，發出夢囈般的聲音：「不，不要砸！要出人命了。」
「不要不要，我們不要綠寶書，不要城牆，為什麼你要硬塞給我們。」回答他的是更多的飛磚。
很快，他身上的磚塊已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方法，全身都埋進這堆亂磚堆起的小山中，有如當場給他建起了一座墳墓，他被城磚深深埋葬。
有的人衝上來，用力踩在高高堆起的城磚，大叫大笑着，象是在慶祝勝利，磚下的方興最後一口氣也被踩沒了。也有人沖着磚堆下的方興狠狠吐著唾沫：「呸，呸，呸，活該，看你還做孽。」
方興倒在堆積如山的磚塊中，再也沒了呼吸動靜。在磚塊建成的墳頭上，沒有奠祭的鮮花，只有一口口骯髒的唾沫，一隻只充滿憤怒的飛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