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國富論》
小組賽后共有六支球隊進入複賽。
複賽抽籤兩組輪空躺進決賽,剩下四組再來一次比賽,選出剩下兩支球隊進入決賽。
這個賽制已經被馬偉東他們吐槽八百遍的無理取鬧,直言自己絕對不會覬覦這不勞而獲的弱者資格。
但在大課間抽籤時體委馬偉東還是慫得一批乖乖去廁所洗了十幾遍手,就差焚香沐浴。
大課間鈴響,李參還在正兒八經趕製「李半仙」牌賜福神簽。
煞有介事找全班書法最好的李易安寫上「狗屎運」三個大字,一群男生把這張紙無比虔誠地放在地上,仔仔細細鋪平。
幾個男生目光炯炯有神「刷刷」抬頭看向馬偉東,眼裏閃爍著老母親般的熱切希望:「東子!你就是我們全村的希望,接下來是躺進決賽還是狗進去就看你了!」
馬偉東一手握拳,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放心吧!」
話落,一隻腳緊繃着在萬眾矚目(bushi)中踏在那張金光閃閃的「狗屎運」便利貼上。
先是前腳掌輕輕觸碰,再是後腳跟緩緩踏下,最終完全踩在那閃爍著「神聖不可侵犯」的賜福神簽上。
一群人頓時又是緊張又是激動緊緊盯着馬偉東倏然閉上眼,七嘴八舌連忙追問:「怎麼樣?」
「有沒有感覺自己頓時吉星高照、鴻運當頭、三生有幸、此生無憾?」
蘇·熱心吃瓜群眾·綏:「……」
感覺自己的語文素養每天都在受到挑戰呢。
馬偉東睜開眼睛,緩慢舒出一口氣。
眼神深邃,表情深沉:「我聽見神說,今天我願賜福於你。」
一群中二病深度患者頓時歡呼一片。
看不下去的江在走過來一把撈走還沉浸在「與神初次對話妙不可言」的馬偉東:「體委,再不走連神都沒辦法拯救我們遲到的抽籤了好吧。」
馬偉東掙扎著要從被拎着走的屈辱姿勢中出來:「愚不可及的人類!還不趕快放下我!我可是精通神的語言來自天上的使者!」
江在滿臉黑線:「你再這麼和你爸爸講話,爸爸可以一腳送你回天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秉承中華傳統落後腐朽的迷信傳統的原因,三班這次居然還真get到了抽籤bug,十分幸運地成了躺進決賽的幸運兒之一。
當負責老師一板一眼宣佈幸運兒號碼時,馬偉東表情就是「范進中舉」的高光時刻。
從宣佈時的懵逼茫然、不知所措到不敢置信、懷疑人生,最後反覆確認、不斷懷疑,直至來到最終環節——感謝自己人生贏家的主角光環!
現在的馬偉東全身上下都是香噴噴、熱乎乎的逼王之氣,讓翁、鄭、蘇三位女生實在不敢恭維。
馬偉東翹著蘭花指抖抖那張顫巍巍的號碼紙,將矯揉做作發揮到極致:「哎呦!我是真沒想到隨隨便便抽個簽居然就抽到這麼一個上上籤,運氣太好我也沒辦法!誰叫我這手就是被上帝吻過的手呢?真是讓人苦惱的福娃氣質吶~!」
三班一群人已經心累到失去配合動力。
抽上好籤的好心情已經被「來人!把這個造作無比的人拖出去斬了!」的抓狂無語所統治。
然而還沒等他們內部輸出火力瘋狂吐槽,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插入。
「能躺進決賽又怎麼樣?不就是來決賽免票一日游嗎?到時候連前三甲都沾不上吧?」
霸凌對象秒速轉移。
三班一致決定「攘內必先安外」,外部矛盾永遠是主要矛盾。
瞬間「刷刷刷」幾道怒火眼掃了過去。
正是十班之前那位「小弟」。
小弟旁邊還有十班一伙人。
蔡家駿瞥三班一眼,從鼻孔里呼出一口氣,居高臨下般睥睨天下:「對手下敗將不需要浪費口舌說那麼多。」
翁鄭蘇湊熱鬧小分隊剎那間被這撲面而來的中二之氣所震懾。
同時深深敬畏每一位青蔥少年年少時曾深藏心底的逼王靈魂。
兩班人馬互相看不順眼。
興頭沖的高楊聽完就擼了把袖子,高高豎起濃眉:「菜狗B你敢再說一遍?」
蔡家駿險些沒被這清新不做作的稱呼氣出內傷。
沒等黑著臉的蔡家駿罵回來,江在盡職盡責履行自己做隊長義務。
他按住自己這邊人,淡淡道:「不用逞口舌之利,本事見真章,誰強誰弱還是球場上再說。」
「況且和他們鬥氣,」江在淡淡掃了眼蔡家駿一群人,語氣輕淡,「不值得。」
翁鄭蘇在線吃瓜:「……(ΩДΩ)!!!」
原來江在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逼神本神!
聽聽!這來自地獄深淵毫無偽飾純粹真實的逼神之氣!多麼讓人心神俱震!幾乎讓人失去與之對視的勇氣!
蔡家駿幾乎被氣笑了,當下也咬牙發出氣音:「好!你蔡爺不介意花點力氣教你們怎麼做人!」
當下兩伙人氣勢洶洶,互相頂着鼻子「哼」了一聲分道而走。
鄭禾落在後面鵝笑:「鵝鵝鵝鵝!真心可憐蔡家駿的雙商,怎麼還有自稱『菜葉』的呢?」
翁曉感慨附和:「沒辦法,這年頭的崽都傻得可憐。」
話落,兩人同時轉向鄭禾,亮晶晶的眼睛閃著耀眼的期待光芒。
蘇綏頓了頓,謹慎地做了總結:「嗯,沒錯。」
翁鄭:「……」
好的,不愧是你。
這場胎死腹中的腥風血雨再度勾起了三班男生的熱血情懷,導致上歷史課時馬偉東還是入戲頗深,端的是好一位義憤填膺、滿腔熱血的憤青少年!
養生同志捧著老幹部保溫瓶,慢悠悠道:「同學們,學習要學會反芻,不斷溫習舊的知識,昨天我們複習了上學期西方經濟史,這一塊內容比較難,不懂的……」
台下馬偉東音量不輸台上:「我真沒想到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表臉!」
養生內心os:嗯,同學們上課投入情緒激動是正常現象。
養生:「沒幾天就是期中考了,大家也要記得提前複習,雖然我們歷史不是很難,但也要有一定的重視……」
馬偉東激情飛揚:「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幹翻他們!」
養生調動起自己的佛性細胞:沒事沒事,這是學生對自己的充分自信。
養生:「所以如果有什麼不懂的也要及時問老師,千萬不能留下太大的知識空白,像剛剛提的西方經濟史……」
馬偉東展望美好未來:「到時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敲老張一筆啦!」
養生深情呼喚自己殘存的理智:算了算了,孩子們還年輕不懂事,不要這麼計較……
——MD!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同學,」養生溫和地打斷馬偉東演講solo,「請問你昨晚的作業為什麼沒交?」
「啊?」馬偉東一愣,茫然無措地看向台上溫和微笑的養生同志。
為了維護體委所剩無幾的男人尊嚴,三班同學憋笑憋到肩膀都在顫抖。
馬偉東靈魂秒回天靈蓋,全身上下上億細胞一同加速運轉,公關部門火速處理這一起意外事故。
「老師!」馬偉東聲音懇切,表情真摯,「我們籃球訓練太忙了!我作業一直沒有機會交!」
這裏馬偉東還自我智慧地把劇本「沒寫」改為「沒交」。
果然台上養生佛系人設再次生效:「哦,這樣啊,那下課記得交下。」
馬偉東點頭如搗蒜:「嗯嗯!一定!」
簡直想為機智的自己點贊!
你這什麼無可救藥的小機靈鬼!
養生繼續不緊不慢開始侃「成為期中歷史考試逆襲人才你需要知道什麼」。
台下馬偉東已經不動聲色悄咪咪向周圍一圈同學歷史作業伸出渴望的雙手。
下課後東拼西湊終於肝出歷史作業,馬偉東簡直要喜極而泣。
養生邊當場改作業邊道:「你們訓練球賽鍛煉身體、放鬆心情是很好,但是不能忘了根本,學習才是主業……」
馬偉東全程無腦附和:「是是是!您說得真對!」
還沉浸在今天的自己為何如此幸運happy中。
然而否極泰來,養生改完,欲言又止看了眼滿臉期盼的馬偉東。
最後複雜地拍了拍馬偉東肩膀:「為什麼同樣是打籃球的,你和江在區別就這麼大呢?」
馬偉東:「……」
陷入精分恍惚:啊,我的聖母瑪利亞,為什麼我好像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呢?
馬偉東掩面哭泣:「養生,你再也不是曾經不比較學生那個單純美好的你了!」
養生頓了頓,才感慨道:「沒辦法,人都是變的,誰不是在曲折離奇的命運中最終面目全非的呢?」
馬偉東:「。」
抱歉,我們可能劇本不同。
開完玩笑,養生笑笑,才耐心道:「你看看這些錯的題,我昨天都有強調,你重商主義和自由資本主義似乎沒分清楚,都是比較重點,江在這部分知識就拿了滿分,你回頭可以問問他,學習下其他同學是怎麼分清的……」
聽完養生指導,秉承不恥上問精神的馬偉東同學抱着自己的小本本搬起小板凳就往江在面前蹭。
小眼睛那叫一個閃爍:「江在鍋鍋~!可以麻煩寧件事咩?」
江在寫完手頭作業最後一筆,把馬偉東的頭推遠一點:「有話好好說。」
「好咧!」馬偉東利落地擺出小本本,虛心請教,「養生說我搞混了重商主義和自由資本主義,你能大發慈悲和我講講他們有什麼不同嗎?」
江在:「時間不同,重商主義先,自由資本主義后;賺錢方式不同,重商主義主張開採金銀、少買多賣,自由資本主義由亞當·斯密提出,更重視提高生產力水平。」
馬偉東還在「刷刷刷」地粗略記筆記,等江在靜了半分鐘,才懵逼地抬起頭:「……說完了?」
江在:「我們要考的就是這麼多,你記住這些就夠了。」
馬偉東噎了噎,委婉道:「可我還是不很能理解他們的含義呢。」
江在面無表情:「就是字面含義。」
馬偉東期待地看着江在,江在也沉默地看回他。
四目相對。
一陣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沉默。
「……」馬偉東最後覺得還是自我拯救比較現實,挪挪小板凳,「那我這棵朽木還是不浪費在哥時間了,麻煩在哥了。」
江在也沒有教人不會的沮喪,就要擺擺手讓人告退。
恰在此時蘇綏發到江在的語文作業走了過來。
「吶,你的,」蘇綏發完順口問了一句,「你倆幹啥呢?討論問題嗎?」
馬偉東自覺道:「在哥在給我講重商主義和自由資本主義,我還是沒聽懂,就……」
「我就打算再講一遍。」江在忽然打斷他的話。
「嗯?」馬偉東懵逼,看回江在。
這是什麼操作?
為什麼他有點迷惑?
江在眼眸漆黑,一如往常淡漠平靜。
然而透過現象看本質,馬偉東愣是看出那深邃目光里一簇幽冷燃燒的光芒。
本能的求生欲讓馬偉東迅速反應過來:「對對對!在哥正打算不辭辛勞再次嘗試為我揭開重商主義和自由資本主義神秘的面紗!」
蘇綏笑笑:「這樣,那我也過來蹭蹭課,就麻煩江老師也為我講講咯。」
江在矜持地抿唇:「那好吧。」
馬偉東內心無比唾棄自家大哥勉為其難的虛偽面目,表面還是端起一副好好學生樣子認真聽講。
江在想了想,道:「你們知道要提高國民經濟水平主要靠生產和分配吧,生產類似做大蛋糕,分配類似切蛋糕,最根本是要做大蛋糕。」
「舊時的重商主義類似分配,通過對固有資源進行分配來增加個人財富。後面亞當·斯密在《國富論》裏則提出完全不同的觀點,重在通過分工、建廠等措施來提高生產效率,從而增加財富,當然在工業革命后也主張通過技術革新提高生產力水平。」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意思,」江在面無表情看回兩人,「你們聽懂了嗎?」
儘管江在表情管理幾乎滿分,但蘇綏還是看出江在面無表情下暗戳戳求表揚的瘋狂暗示。
蘇綏內心忍笑。
儘管沒接受到江在暗示的馬偉東盡職完成吹捧使命:「聽懂了聽懂了完全聽懂了!在哥您真是神仙!不僅自己寫對題還能教會別人!以後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學習了!」
江在淡淡「嗯」了一句。
隨後轉向蘇綏,表情堪稱冷酷:「蘇綏,你聽懂了嗎?」
蘇綏在心裏簡直要被笑死。
面上還是給足小朋友面子:「嗯嗯,江老師講得可真好!」
江老師高貴冷艷地淡淡點了點頭。
蘇綏憋笑憋到不行,拽著自己最後一絲克制頑強地回了座位。
遣散迷弟馬偉東,江在自我感覺良好身心舒暢地看起《叩響命運的門》。
感覺中國的明天真是美好極了。
下午放學蘇綏問了下老師問題,才去籃球場看江在他們練習。
剛到球場手機震了下。
蘇綏拿起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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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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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綏簡直要被自己今天改的備註笑死。
她眼睛一掃,看到場邊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手機的江在。
笑着走上去拍了江在左肩,然後迅速閃到右邊。
江在卻瞬間看向右邊。
蘇綏有點驚訝:「這是被玩出套路了?」
江在有點小得意:「嗯。」
蘇綏又要被江在這面上古井無波實際波濤洶湧的悶騷本質笑到。
江在折了下眉:「你笑什麼?」
蘇綏自然地坐在他旁邊:「看到江在哥哥就很高興啊。」
江在盯着自己已經黑屏的手機屏幕,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正常:「哦。」
然而,語氣尾端還是難以抑制微微上揚。
江在試着壓平自己不斷揚起的唇角,試了幾次發現全是徒勞,索性躲在微暗陰影里放縱自己。
江在身為隊長,很快再次上場。
李參打趣:「喲!不錯嘛,還捨得回來呀!」
馬偉東關係好上了,也跟着醋酸酸陰陽怪氣:「嘖嘖,原來隊長還記得我們還在呀!」
江在睨他們倆一眼,搶個籃板就把球砸過去。
略顯倉促的動作里,遮掩來不及深究的惱意。
MD,好像他多不想離開蘇綏一樣!
……好像,剛剛是有一點點?
藉著一個進球空當,江在迅速瞥了眼場邊的蘇綏。
恰好撞見蘇綏專註的目光。
蘇綏微愣,很快彎起好看眉眼鼓掌捧場:「江在哥哥好強哦!」
莫名地,江在還沒來得及打褶的情緒瞬間上揚。
深秋的夜來得早,一霎時遮掩少年青澀,留下沒有預兆的潮起潮落,不知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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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某午的學車小劇場(又雙叒叕)Act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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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午叉腰怒問:教練你今天憑什麼鴿我?
教練深沉淡定:憑你沒給我香煙!
某午震驚委屈:但我給了寧笑臉!
教練旺柴傲嬌: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吧——
真相只有一個,就是你居然預約了下午學車竟然上午沒有碼字!摸摸你所剩無幾的良心,你對得起每天扒拉着手機屏刷新更文消息的兩百多位讀者嗎?!!(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義正言辭!)
某午貼牆保命:啊!對不起!我沉痛悔過!我現在就去雙手奉上我的4000+!!!
(同時雙手奉上冰糖雪梨水卑微懇求教練放過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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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祝所有小情侶七夕快樂,感情長長久久鴨!
同時為所有單身狗同胞同情點歌:「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孤寡寡孤寡寡孤孤孤孤寡,真呀真多鴨~!」(:-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