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君王共逐石公岔
第一縷陽光剛灑向城牆，長安門的弔橋咣當一聲落在護城河的對岸上。
準備進城的百姓蜂湧至城門，又驚濤拍岸一般分向兩邊。
八馬駢行的騎兵隊伍從城門口緩緩走出，後面是車兵，駑兵，步兵。
雖然行進的速度緩慢，但每一個方隊都是軍容整齊，精神抖擻。騎兵和步兵都舉著黃底藍邊的軍旗，正中綉著一個大大的「荊」字。
在車兵的方陣中，有一乘駟馬安車，車上端坐着身披黃金甲的荊王劉寒風，斜倚在旁的是男寵花自在。
劉寒風的隊伍全部出城后，又高高飄起了「杜」字旗。杜王劉不去安坐在雙轅輜車中，身着金黃色的右衽交領戰袍，沒有穿鎧甲。左邊是桑梓安，右邊是藍旭，陸西北和戚飛虎并行於後。
接着出城的是「楚」字旗的隊伍。楚王劉玄武也是金盔銀甲，騎着一匹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的汗血寶馬，後面跟着一個威風凜凜的衛士方隊，楚一笑和楚吟吟也在其中。
後面還有平陽王劉濟元，代王劉食言，穎王劉潤澤等劉姓諸王。
最後出城的是齊王劉夢北的隊伍，全是戴冠服巾的騎兵，着緊身短袍，披齊腰鎧甲，或執丈八長槍，或佩彎弓箭囊。
劉夢北也是一身戎裝，意氣風發的坐在六馬牽引的雙轅安車裏。
劉疾休緊跟在劉夢北的後面，左邊是劉蒞彤和雪雁，右邊是魚小芋。
三位姑娘也是女扮男裝，身披銀甲，烏黑的秀髮全藏進了頭盔里。只是那兩道秀麗的眉，兩潭清湛的水，暴露了女兒的嬌柔之態。
再後面的隊伍，就不如前面君王的整齊有序。他們是組合在一起的，有霍榮卓帶的三十名府兵，有楊子桓帶的二十名侍從，還有禺知國質子宗巴的五十名護衛。
他們三人，是劉蒞彤纏住劉夢北苦苦請求才特許參加的。
狩獵的隊伍出了城門，跨過護城河，進入官道之後，就風馳電掣地飛奔開來，但隊形並未散亂，步兵的腳力並不遜於平治的馬蹄。
一時之間，黃塵滾滾，旌旗獵獵，蹄聲震天。
這次的狩獵活動，是由劉夢北親自策劃的。
每年的春季，君王都要進京朝見皇上，在京城停留月余。
除了皇上會帶領群臣諸王去上林苑狩獵，王公大臣也會在自己的林場組織小型的狩獵活動。
去年，是劉玄武組織的，今年輪到劉夢北。
劉夢北照例把狩獵地設在了城郊的石公岔。
石公岔山勢嵯峨，四野蔥蘢，古樹疊翠，瓊花搖曳。山谷幽靜，石林聳立，雲蒸霞蔚，熠熠生輝。鳥瞰溪道跌宕，波影幽幽水；仰見巨崖橫空，青光皓潔天。草木繁盛之處，有虎熊出沒；溪邊怪石之上，有雞兔流連。
狩獵隊伍集結在石公岔的翠花牧場。
乘車的諸王全都騎坐在了馬背上，腰佩長劍，背負彎弓。
劉夢北輕夾馬腹，從並排的諸王隊列中脫穎而出，向士氣激昂的狩獵官兵詔告道：「諸位賢王，眾將士，今日我等齊聚石公岔，舉行迎春狩獵儀式。請諸位盡展英雄本色，搭箭開弓，揮劍刺槍，逐鹿驅豹。凡捕虎者購銀三千兩，其豹半之。捕鹿者購銀一千兩，其豺半之。捕豕者購銀二百兩，其麂半之。捕兔者購銀十兩，其雉半之。出發！」
劉夢北令旗一揮，頓時鼓聲震天，吶喊聲四野瀰漫，眾將士如奔騰的河水，似滾落的山石，沖向山林，奔向溪澗，追逐哀鳴悲嘶的獵物。
劉夢北回過馬頭對諸候王道：「諸位，奔跑吧。一個時辰之後，看誰能夠成為今日的狩獵王！」
眾君王也領着自己的近身侍衛馳進了叢林。
霍榮卓策馬奔到劉疾休面前，招手高叫道：「大哥，今天你得幫幫我。我與子桓、宗巴三人下了賭注，誰輸了誰就要在醉八仙大宴賓客三日。你知道，我的箭術差，手無搏羆之力，既無子桓之謀，也無宗巴之勇，只有靠你，才能勝出。」
劉疾休望了一眼林中騰飛而起的群鳥，彎弓搭箭，那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墜地，撲哧一聲，射下一隻灰鷺。
一位齊王府的騎兵策馬奔去，未等灰鷺落地，就凌空抓在手中，回身擲給了劉疾休。
劉疾休又拋給了霍榮卓，眉宇輕揚，躊躇滿志地道：「我今日來參加齊王組織的狩獵盛典，是沖着三千錢來的，你那個三日大宴，我沒什麼興趣。」
劉蒞彤見劉疾休一擊而中，拍手叫好，對霍榮卓道：「榮桌，我父王說了，今日還要評選齊王府最佳射手，你看疾休哥哥已箭開得勝，你應該助他奪此桂冠才是。三日大宴，我替你請。」
霍榮桌捧著被箭穿喉的灰鷺，向劉疾休拱手，像是教那灰鷺給劉疾休磕頭。
霍榮卓一副耍賴的樣子，請求道：「大哥大哥，你是我大哥，你無論如何都得幫我。我不是輸不起三日的飯，而是輸不起這個人。我不管你，反正我跟在你身後，你打中的獵物，都是我的。龍龍，牛牛，你們要眼疾手快，如果沒搶到，我就射你們屁股。」
「榮卓，你真會耍痞，就走吧。話說清楚，我也從沒狩過獵，輸了可不能怨我。」劉疾休說話間，又射中了一隻竄出林子的野兔。
牛牛奔過去拾起來，用皮繩拴了野兔的腳，倒掛在霍榮卓的馬背上。
霍榮卓片刻間就獲得了兩份獵物，甚是興奮，向劉疾休豎起大拇指贊道：「大哥，英武。只要你幫我，我一定是第一。」
劉疾休朝霍榮卓揮揮手，指了指西面。他觀察了一下地勢，決定先向西行，劫殺被趕出樹林的獸禽，然後再沿山路下到深澗里，圍捕無路可逃的豕豺之類。
至於虎豹，劉疾休就沒奢望了，以自己的箭術和功力，是不可能擊殺這些大型獵物的。
「疾休哥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劉蒞彤揚了揚手中的弓箭。
她的弓不過兩尺余長，飾有銅箍玉角，十分精美。
「你試試。」劉疾休指著面前一隻羽紅尾長的錦雉。
劉蒞彤左手把弓右手拉弦，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蜂腰微微向後一扭，輕喝一聲，箭如飛蝗迅疾射出，擦著錦雉高高翹起的尾羽而過，釘在了一棵楊樹上。
眾人都擊掌齊呼：「公主好箭法！」
劉蒞彤並不惱，向劉疾休驕傲地宣示道：「疾休哥哥，我說要射那棵楊樹，你看，我的箭法准吧？」
劉疾休有節奏地擊著掌，笑道：「好箭法，蒞彤公主的箭法絕對是參加狩獵的公主中排名第一。」
劉蒞彤正欲沾沾自喜，卻馬上意識到今天只有她一個公主，臉色馬上僵下來，冷哼道：「別自以為是，本公主待會兒射中了獵物，你可得把它生吃了。」
劉疾休身子往後一仰，故意裝出很可怕的樣子，苦着臉道：「毛都沒拔的野雉好難吃呀，可不可以烤一烤？」
劉蒞彤撲哧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就要你帶毛一起吃掉。那你就成百獸之王啦。」
「大哥，閑話少敘，再不快來，獵物都被子桓宗巴他們射光啦。」霍榮卓看見逐獵者都奔進樹林深處了，不免有些着急。
劉疾休道：「那就走吧。」
「蒞彤，站住。」劉夢北叫住了劉蒞彤，「你不能同他們一起去。狩獵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你必須留在父王的身邊。」
「不，我要跟疾休哥哥去，」劉蒞彤堅持道，「他可以保護我的。」
劉夢北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孤知道疾休會保護你。可他不是訓練有素的弓弩手，也不會武功，若遇到兇猛的虎豹，強悍的狼豕，怎麼辦？」
劉蒞彤扭頭看着劉疾休。
劉疾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信任與期待，想起平日劉蒞彤待自己的好，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豪氣，向劉夢北拱手道：「請齊王放心，小民劉疾休寧舍性命，也要保證公主的安全。至於虎豹豺狼之類，那是齊王這樣的梟雄人傑才有膽識和武力搏殺，小民有自知之明，會繞着它們走。」
雖然劉疾休把劉夢北誇讚了一番，但劉夢北並不鬆口，蹙著眉頭道：「蒞彤，性命攸關，豈是兒戲？不得任性，過來。」
劉蒞彤握著馬韁，沒動，嘀咕道：「父王，跟着您，看別人打獵，有什麼意思嘛？早知如此，您就別讓蒞彤來。」
「孤請你來的嗎？」劉夢北有些不耐煩了，厲聲道，「雪雁，帶公主過來。」
雪雁正欲牽劉蒞彤的韁繩，燕辰則附在劉夢北耳邊低語了一句。
劉夢北盯着燕辰則，燕辰則堅定地點了一下頭，劉夢北才肅然說道：「蒞彤，父王就牽就你一回。疾休，你一定要保證公主的安全。榮卓，你也是，如果蒞彤出了差錯，我就找大司馬算賬。」
「多謝父王，」劉蒞彤向劉夢北抱拳致意，也回頭對劉疾休道，「疾休哥哥，快呀，我今天非得射一隻錦雉，給自己做一頂卻敵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