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恃智驅驚鹿
趙小川低頭掃視，兩個手腕上新傷舊傷交錯疊加，看起來異常醜陋。
為了放xue方便，在那名巫醫的建議下，招財與黃臉漢子、紅臉漢子三人在屋裡打下一根木樁，將趙小川直接綁在上面。
此時趙小川臉色蒼白，神情委頓，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陷入休克狀態，每一次放xue對他而言都不吝於在鬼門關前走一場。
一個不知名姓的巫醫，三個愚昧的強盜，趙小川此時已經將他們四人恨透了，但每一次見到四人的身影，他便條件反射似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盛xue的碗並不大，趙小川估計半碗xue大概有一百多毫升，九次下來就是一千多毫升。
哪怕經常有人給他餵食一些補氣xue的食物藥材，可那麼多xue也不是區區三十天時間便能補回來的。
更何況，在放xue的同時，除了身體上受到的創傷之外，趙小川心靈上受到的傷害更大。
今天又是放xue的日子，趙小川卻已經受夠了。
昨夜子時左右，他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大團亂七八糟的畫面，略一分辨，便知道是那個傻小子的記憶。
雖然不知為何這份記憶來的如此遲緩，但趙小川依舊如獲至寶，他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翻身的機會。
這些天身心上受到的折磨讓他心中充滿仇恨，他最恨的就是那個巫醫，其次才是另外三個幫凶。
那名巫醫不知懷著什麼心思，竟然如此對待他，趙小川滿心恨意的想到，等我脫困之後，你們幾個一個也別想跑。
恃智驅驚鹿，爭巢鵲避鳩。老夫春睡美，蝴蝶是莊周。
這首詩恰是巫醫劉敢此時的心境寫照，別看他今年已經四十二歲，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然可以稱之為老年人，但他年老心不衰，為人處事反而愈加老辣圓滑。
本以為被抓來烏龍寨不死也要脫層皮，哪想到靠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反而被奉為座上賓，就連少寨主也要被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
對烏龍寨中上至寨主趙志信，下至普通的寨民們，劉敢心中只有兩個字來形容——真蠢。
什麼遼人巫醫，什麼放xue驅邪，那都是他以往為了行走江湖杜撰出來的，可那些蠢貨竟都信以為真，真是蠢的不可救藥。
只不過事後深思，為了活命，劉敢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否則那些強盜發現被騙，估計他想死的痛快些也難。
經過一個月的刻意結交，劉敢差不多與寨民們都混了個臉熟，憑藉過人的口才與交際能力，他甚至還與幾個頭目稱兄道弟起來。
同時他也了解到傻小子在寨子里是有多麼的不得人心，這卻正中他下懷。
經過這麼久的經營鋪墊，此事在今天終於要有個了結。
只要少寨主那個傻小子不是死在我劉敢手上，再有其他人在旁為我說情，那在寨民口中稱得上『英明』的山大王想來最多責怪我幾句，痛失獨子的怒火最終只會發泄在真正的『兇手』頭上。
事後我再找個理由抽身而去，說不定臨走還能獲贈些盤纏，這些綠林人氏一貫如此做派。
哼哼，來時將我五花大綁，不當人看，我卻以德報怨，費盡心思替你們除去山寨中的禍害，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午睡過後，日頭稍斜。
劉敢摸摸頭頂中央，那裡已經重又颳得鋥亮，他幾十年如一日，已經習慣這個髮型。
翻身下榻，推門出屋。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少寨主，非是我劉敢心狠，實是迫不得已啊。
他就住在招財隔壁，這邊一有動靜，招財已經迅速的從家裡跑出來。
「神醫師父，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今天真的由我cao刀？萬一……」
劉敢收起陰沉面孔，面現鼓勵之色，插話道：「沒有萬一。招財啊，你是老夫見過最聰明的年輕人，也最有希望繼承老夫的衣缽。」
招財被誇得志得意滿，劉敢心中哂笑，繼續說道：「趁著老夫還在寨子里，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就是，有老夫在一旁看著，就算你一時失手也無傷大雅。」
這些日子，招財已經徹底被巫醫劉敢籠絡住，將其稱為劉敢門下第一走狗絕不為過。
受到鼓勵之後，他心中膽氣豪生。
招財無親無故，也不識字，更沒有什麼追求，卻對出風頭的事趨之若鶩，這也是以往他跟在傻小子身後蹦達，榮登烏龍寨最不受歡迎榜榜眼的最大原因。
如今能得『神醫』劉敢『另眼相看』，極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同時在劉敢有意引導之下，招財也對巫醫這一職業升起極大的興趣。
今天或許就是他成為巫醫的第一天，每每想到此節，招財就恨不得招呼全寨男女老少一起來見證，可惜他暫時還沒有那麼大號召力。
無妨，等我跟著神醫學會更多的治病手段，寨子里誰要是得了病，肯定會來求我醫治，到時看你們還會不會看不起我。
黃臉漢子與紅臉漢子站在門口，他們二人受命看顧趙小川，對於這項差事雖然略有些不滿，卻也不敢違逆寨主趙志信的意思。
這些天在劉敢的刻意結交下，他們倆對自己親手抓上山來的巫醫已經放下防備。
劉敢與招財來到之後，四人互相打個招呼，隨後魚貫進屋。
招財手中拿著自己親手打磨的小刀，面上難掩興奮之情。
今天由招財cao刀的事，兩名漢子早一天已經知曉。
紅臉漢子見狀打趣道：「招財，你等下要是一個不小心，直接把少寨主的手筋給割斷了，那少寨主可就廢了。」
招財『赧然』一笑：「有神醫師父在，我不怕。」
隨後他上前扳過趙小川的一隻手腕，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刀痕后並未生出悔改之心，反而覺得充滿了異樣的美感。
招財將小刀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扭頭看一眼旁邊的劉敢，感受到神醫師父眼中的鼓勵之色后，心下不由大定。
這可是我成為巫醫的第一刀，一定要割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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