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覺得我會幹什麼

她躺在那一動不動，給自己很長的消化時間，然後沉沉地吸了一口氣，終是開口，卻是一個字：「哦。」

然後她再沒出聲，重新閉上眼。

莫擎生深深擰著眉，心想，你這個女人，早知道你這麼不在乎，我就應該要了那女的，讓你後悔去。

可他終是一頭鑽進浴室，洗去了身上難聞的煙酒味兒，出來后，顧嫚還是一個姿勢。

她當真是不在乎的？

莫擎生腦子裏比灌了辣椒水還火，他掀開被子，從後面抱住顧嫚，見她不動，吻起她的後頸。

「你要做什麼？」

顧嫚聲音清明，不像是睡着的樣子，可莫擎生不滿：「我說我找女人了，你就這個反應？」

問出這句話后，他就覺得自己肯定是著了顧嫚的魔了，一邊罵自己窩囊，一邊關注著顧嫚的反應。

「那你希望我是什麼反應？」顧嫚問，「我是不是要感謝你，你在外面找了女人，回來了還要跟我報備？或者說，希望我告訴你，下次要找女人，可以提前跟我報備，這樣就不用將我從睡夢着叫醒了，是不是？」

一番話，將莫擎生掖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起開！」她一揮手，將莫擎生的手從她身上揮下去，掀開被子下床。

莫擎生跟着下床：「你去哪兒？」

最後怎麼整得他跟個怨婦似的。

顧嫚一臉的不耐煩：「去書房！」

聲音，有點兒大。

莫擎生直接呆了一下，她在訓他，煩他？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懷孕跟前兩次都不一樣，反應這麼大呢？老是想睡覺，而且心裏還總是不舒服。

尤其是這個莫擎生好好的給她整出這件事，她煩躁得很，不想看見他。

莫擎生一把拉住她，將她抱回來放到床上：「睡得好好的去什麼書房？就在這睡。」

顧嫚還是爬起來：「這床我可睡不了，要麼你去書房，要麼我去書房。」

「總之就是不想跟我睡一起，是不是？」

莫擎生因她這話都不敢上床，站在床邊問。

顧嫚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呢？」

她睨著這個男人，正當她要好好跟他過日子的時候，他就因為她懷孕了出去找女人，外面那麼多男人都是這波操作，沒想到身邊的男人也無可避免。

天下男人果真是一路貨色。

她深深地睨着他，眼裏總算流露出受傷的神情：「還是說，你想讓我跟你說，我們離婚吧，你才開心？」

「不許！」

男人直接從床上跨過去，緊緊將她摟入懷裏：「不許跟我說離婚。」

「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顧嫚！」

莫擎生真是無力了，只好妥協：「我是找女人了，可我沒跟女人……」

「那還是找了。」

顧嫚淡淡地說。

從他的話里，她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沒有跟夜店的女人發生關係，但事實就是找了。

「說明你有那個想法。」

她一本正經的道出事實。

是，莫擎生是有那個想法，可也只是一時氣憤衝動，最後還是穩妥地剎住了車，不僅如此，還提前剎車了。

「我錯了。」莫擎生乖乖認錯，早知道他就不來這一波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夜店了，只陪着你。」

「你以為我稀罕你？」

顧嫚是真生氣了，莫擎生能感受到，他只好繼續哄她：「是我稀罕你。」

顧嫚突然呵了一聲：「莫擎生，你從來都不會哄人，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何必這麼委屈自己？難道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

她這話一問，莫擎生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連忙捂住她的嘴：「別胡說！嫚嫚，可不可以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顧嫚裹着唇，眼裏閃出淚花。

「我明天晚上也去找L郎，以求公平。」

顧嫚真是口出驚人，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莫擎生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認慫：「你準備去哪找，我去當L郎，讓你看上我，可好？」

顧嫚緊緊蹙著眉，眼淚一下湧出來。

男人知道，她終於好了。

緊緊將她攬入懷中抱緊，心裏感慨萬千。

雖然今晚有些繞，但從中他終於看出來，顧嫚這個小女人是很在乎他的。

不過……

「醫生說前三個月不能……」

莫擎生不鬆手：「我想。」

過了一會兒：「要不？」

「不行，累。」

「我小心點兒……嫚嫚……」

……

跟平時比，莫擎生算是節制了些。

第二天早上，莫擎生醒的時候顧嫚還在睡，他看了看時間，下了床。

「吳媽，我出去一趟。」莫擎生交待，「再過半小時叫夫人起床，讓劉管家送她去培訓班。」

「唉，好。」吳媽一口答應。

最近這家裏啊，硝煙少了，多的自然是溫暖。

看到這小兩口有說有笑，她們老一輩也是極為高興的。

吳媽是按照莫擎生給的時間叫顧嫚起床的，並為她準備了豐盛的早餐。今日顧嫚倒是多吃了些，面色看起來也更紅潤。

收拾好東西后，她就準備去培訓班。

「……劉管家，你送我？」

平時都是她自己開車去的，今日劉管家是接到特別吩咐。

他點頭：「少爺讓我送您過去。」

顧嫚：「好。」

今天只有一節課，是十點的課，上完就到十一點半了。

「劉管家，前面不好開車，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那邊買點東西就過來。」

「好的，夫人您注意安全。」

劉管家囑咐著，顧嫚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這裏是商業鬧區，培訓班的對面就是一條小吃街，顧嫚上次在那裏買到一個很好吃的酥餅，這回就想着多買一些回去，讓大家都償償。

「顧小姐，方便聊幾句么？」

顧嫚正在排隊，忽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她這才發現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還戴着帽子的人就在她旁邊。

羽絨服的帽子邊沿有很多細絨，而且男人還戴着口罩，臉面根本看不清，但顧嫚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他是顧朔，顧嫚的親生哥哥！

看到他，顧嫚本能地身體往後一縮。

「怕什麼，我又不打你。」

顧朔拉起顧嫚的一隻胳膊就往一邊的巷子裏走去。

他身材高大魁梧，走在顧嫚前面直接擋住了她整個身軀。

「哥，哥，你，你怎麼在這邊？」

顧嫚當然怕他，也當然被他打過。

顧朔跟她的父親顧志勇一樣，都有暴力傾向，也被抑鬱症困擾，雖然他們兄妹見面次數不多，但顧嫚對他印象深刻。

打過她，也只是打過一次，打得很兇的一次。

那天也不知道顧朔受了什麼刺激，見到誰就打，顧嫚看到了自然要上前拉開。

雖然她哥是這樣，可正常的時候，對她不差。有時搞到錢了就買糖給她吃。

顧嫚確實怕他，可也愛他。

更心疼他。

他長得真好看，如果一切正常的話，喜歡他的姑娘會有很多。

「我不來找你，你就不會回去看我們？」

到了巷子的最裏面，顧朔終於放開了她，她的手都被他捏紅了。

顧嫚抿了抿唇，說：「我聽說你去鄉下了。」

「誰跟你說的？」

「當然是大姐。」

顧嫚的姐姐，顧夢婷。

顧朔頓了下：「你跟你姐姐一年才見幾次面，她的話你就那麼相信。」

「她的話不信，又該信誰的？」

顧嫚的反問讓顧朔沒再說話，而是轉了話題：「過年你都不回去，是有多恨那個家？」

提起那個家，可能唯有父親還值得被她記掛，至於母親，是她最恨的人。

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嫚就會想，現在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的母親造成的，原本打算不要她的，就算生下來了也是討厭至極，想要扔到糞坑裏嗆死。

她能活下來，真要感謝她的親生母親不殺之恩。

聽了顧朔的話，顧嫚笑了笑，說：「我原本就不是那個家的。」

在姑姑顧晗家的那些年，她有時還是會去看看自己的親爹親娘的，可每次去，她的母親都是一副死人臉，一副不想見到她的樣子，甚至還親口告訴她，沒什麼大事，就不要回來了。

她能有什麼大事呢？

無非跟自己的親爸媽，還有親哥親姐親熱一下。

這對她來說是大事，可對那個母親來說，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又是一頓沉寂后，顧朔嘆了口氣：「近來媽的身體不是很好，你抽個時間回去看看。另外，你姐姐你也好久沒見了，回去多聊聊，你長大了，聊的東西也多了。」

顧嫚只覺得這後面的話聽着有些奇怪，正要問些什麼，突然發現顧朔嘴唇顫抖，面露凶光，不等她反應，下一秒，一個有力的巴掌扇在她臉上，將顧嫚打得暈頭轉向，若不是急忙趴在牆上，她已經被這股力量掀翻在地。

接着，惡狠狠的語言傳到耳邊：「你要是不回去看我們，我就殺了你！」

顧嫚湧出眼淚，她不是疼的，她是心疼的，她心疼這個哥哥。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哥……」

「滾！」

不等顧嫚滾，顧朔倒是率先大步疾走了。

帽子重新戴上，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孤單。

「夫人！夫人！」

遠處傳來劉管家急切的聲音。

顧嫚好長時間沒回去，劉管家擔心就找過來了，還沒到前面的那條小吃街，就看到這邊巷子裏發生的事情，他心裏震驚不已。

那個男人是誰，怎麼還動手打了他家夫人？

看到夫人臉上鮮紅的手指印，劉管家又氣又急。

「這……」

「我沒事。」顧嫚一臉的悲傷，搖了搖頭，「回去吧。」

一邊往回走，她一邊還回頭看向顧朔離開的方向。

這一切都看在劉管家的眼裏，他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得跟少爺彙報啊。

夫人被打可不是小事，他也難逃其咎。早知道，他應該跟過來的。

海城有座山，山的名字叫松山，因滿山的松樹而得名。

山上有座小廟，卻只住着一個和尚。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莫擎生就在這小廟裏吃着素食，為他佈置這些的，就是前些日子打電話給莫擎生，又打電話給顧嫚要錢，還綁架了夏雲燕的那個和尚。

他叫楊榮。

「你是怎麼知道這裏的？」

楊榮端了一壺剛熱過的酒放在小木桌上。桌子有些破，不僅如此，這五六平米的地方處處透著簡陋，莫擎生不明白，他找他要錢是要做什麼？

小廟的位置就在山中間，從這個位置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對面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莫擎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蹙起了眉，問：「你在這裏住了多久了？」

楊榮也看向同一個位置，回答：「不太記得了，估摸有十年了吧。」

那正是莫擎生母親出事的那一年。

莫擎生眸色灰暗：「你是來超度她的？」

「我是來贖罪的。」

楊榮的眼裏泛著淚花，淚花之下是一片痛楚的赤色。

他耳邊傳過一道冷哼之聲：「沒看出來。」

是了，在那不遠處的地方，正是莫擎生的母親和父親安息之地。

如果早知道楊榮在此，他恐怕早就將他趕走。

其實在得知他母親詩文出事後，楊榮不僅沒了報復的心理，還喪失了生活的樂趣，發現了自己做了多麼齷齪的事，後悔莫及，可他也是在那短短一個月的變態生活里，深深愛上了那個滿腹經倫又美若天仙的女子。

一陣沉默后，莫擎生問：「既然如此，又為何找我要錢，還將手伸向我的妻子，甚至她的朋友？」

楊榮沉默，莫擎生繼續問：「我知道，你已經熟知了這中間的關係。可若你真是來陪我母親的，又為何做出這番舉動？楊榮，別告訴我你是想改善你現在的生活。」

「可不就是為了改善生活么，這種日子都過了十多年了。」楊榮輕笑。

莫擎生當作沒聽見：「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或者說你在幫誰做事？」

當問出這句話時，莫擎生猛然想到最近發生的事，還有以前發生的事，那些他查不出來的東西，是不是都是楊榮乾的，或者說是他在替那個隱藏在幕後的人乾的？

如果這些事真有聯繫，那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莫擎生放下筷子，靜等他的回答。

楊榮揚了揚唇，搖了搖頭：「你真是太高看我了。」

從他眼裏，從他臉上的表情，莫擎生什麼也看不出來。

要知道，他是跟他父親一般大的年紀，吃過的鹽比他走過的橋都要多，要想從他嘴裏套出什麼話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就在這時，莫擎生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眸色沉了下去。

收起手機，他站起來，比楊榮要高一個頭，他居高臨下的跟他說：「若不是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你覺得我還能留你到現在？暫且放你在這，好好考慮我的話。」

莫擎生走後，楊榮看向遠處詩文所在的地方，眉頭緊擰著，到底他對莫擎生有什麼用呢？

他在這裏十年，莫擎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如果早就知道，為何到現在才找他？

他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難道是？

他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眼裏的淚花終是滑落到他乾澀的臉上。

莫宅，莫擎生一踏進大門就問吳媽：「夫人呢？」

吳媽看到莫擎生回來，總算是放心了些：「睡着呢，中午也沒吃幾口飯，湯都沒喝。」

莫擎生往樓上看了一眼，放下東西就上去了。

卧房裏，顧嫚靠在床上，假寐。

莫擎生輕輕推門進來，一進來，就看到她臉上的手掌印，頓時疾步過去。

「誰幹的？」

顧嫚睜開眼，眼裏全是淚花，也紅紅的，可就是不說話。

莫擎生火大了，在海城，敢動他的人，就是跟他作對，他倒要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其實在他心裏，想到的無非就是前幾次對付過他們的人。

另外，聽劉管家說，那明顯是個男人，長得高大魁梧的，打了夫人後，夫人都不還手的。

他不得不亂想，他們之間或許有什麼？

「沒事。」

顧嫚抹乾了眼淚，垂著眸子，準備窩到被子裏去。

莫擎生緊抓她的肩膀，怒目鎖着她：「到底是誰，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要袒護他？」

說賀亦軒，可能不是，劉管家說是高大魁梧。

「我說了沒事！」顧嫚腦子裏一處混亂，「你讓我靜靜行不行？」

碰到顧朔，得知親生母親身體欠佳，他讓她抽空一定要回去看看，那說明身體肯定已經很不好了。

還有顧朔他自己，之前明明跟她說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顧嫚不知道，他內心是否很痛苦？

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一輩子都不記起，恐怕也沒什麼，可偏偏要讓你想起，還遇到。

人都是感情動物，顧嫚再恨他們，那也是親人，沒有那些親人，又怎麼會有她？

莫擎生咬着牙，看着如此倔犟的顧嫚，臉色極為難看。

這樣對峙了幾分鐘后，男人終是沒能戰勝自己的情緒，掀開顧嫚的被子。

「你要幹什麼？」

顧嫚看出莫擎生臉上的兇相，心裏頓生恐懼，眼神都變了，抱着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

「帶你去醫院。」

男人平淡地說。

「幹什麼？」

顧嫚本能地以為莫擎生會對她的孩子不利。

「幹什麼？」莫擎生看向顧嫚的肚子，反問，「你覺得我會幹什麼？」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