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疑雲又起

第十八章 疑雲又起

白扶蘇想起心事來,不覺出了神。

白芍是這裡的一等大丫鬟,當仁不讓的對主子的身體最上心。她託了個盤子推門進來,小心的將托盤上的一盅燕窩粥和幾樣小菜擺好了,輕輕開口道:「姑娘,您且吃些兒東西罷。」

白扶蘇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問道:「白芍,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白芍答道:「馬上就到亥時。」她邊說邊拿起了精巧的小銀勺子,將雪白的椴蜜加進粥里:「您有心事,奴婢知道。這燕窩是夫人才讓方嬤嬤拿過來的,說是貢品哩。」

「這是莊子上今兒才送來的新鮮青菜,奴婢特意叫他們不加葷腥,怕姑娘沒胃口,只使香醋麻油拌了,且是味兒好呢。那是醬青瓜和十香豆乳,還有剛蒸出來的乳餅。您吃吃看?」

白扶蘇懶懶的看了一眼,隨意的拈起勺子喝了兩口粥,夾了幾筷子菜便罷了。白芍正待撤下去,白扶蘇道:「且不必撤,你就吃了罷。這燕窩粥還是滾燙的,沒的浪費東西。」白芍謝了恩,將飯菜一頓吃完。

白芍正吃得高興,只聽白扶蘇幽幽的道:「白芍啊,姑娘我才發現我原先把很多事,都想得過於簡單了。事到如今,我居然有些兒怕了呢。」

白芍嘴裡塞著乳餅,嘴巴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說道:「您怕什麼吶?老爺官這麼大,您又是這府裡頭的嫡長千金,就是以前那些橫行無忌的大掌柜子們,如今也都懼怕您哩。」

一陣晚風從窗戶吹進來,直吹得燭火晃了幾晃,在牆上閃動著斑駁的影子。扶蘇苑已是一片沉靜,只聽見外頭有守夜的小丫頭們低語著家務之類,屋裡卻聽不太清楚。

白扶蘇盯著跳動的燭火,沉靜的說道:「不然。你家姑娘我如今只是個深閨女子。很多外頭的事都不清楚。還有,你方才提到那些大掌柜子們其實也未必就怕了我,現在不過是舉止稍微嚴謹些,叫我拿不住他們甚麼罷了。」

今日下晌在解元街「香翠居」里,王素梅後來的那番話著實驚到了唐衣:原來洛姨娘每月來一次,有時候是與府裡頭那些生意上的掌柜手下相見;甚至偶爾見完了,還要與那上門來的西戎商人康旭密談片刻。

既然大管家李義都是康旭的手下,侍郎府豈非在那西戎商人面前一覽無餘了?李義有個心腹叫順兒,乃是他收的義子,王素梅卻說見到他對了康旭喊「叔爺」。

最重要的是,那丫鬟還說:感覺老爺對此都心裡頭透亮的。

白扶蘇只覺得彷彿有張無形的大網,將侍郎府緊緊的籠罩其中。府里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那怪手暗中窺測的獵物。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前世自己只安心在深宅大院里做女紅,討好繼母了事。從未想過這表面的尊榮富貴背後,竟有如此多撲朔迷離的事情。

爹爹真的知道這些么?

那王素梅是洛安然的大丫鬟,經常與他們打交道的。她嘴上雖形容不上來,但她的感覺不會出錯。既說白大人知道,那便至少有十之六七定是如此。

自己父親乃是東華國工部侍郎,正二品大員,掌管的工部為管理東華國工程事務的機關。職掌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寢供億之典。凡東華國之土木、水利工程,軍器、軍火、軍用器物等,以及礦冶、紡織等官辦工業無不綜理,並還主管著一部分金融貨幣和統一度量衡。

所以說親爹白雲起這個工部侍郎,可是當之無愧的東華國之一國支柱。

白扶蘇想至此,頓感一陣心悸,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另外還有件事,白扶蘇當時只覺得氣憤,如今想來更是疑竇頓生:母親蘇醒過來后,方嬤嬤派人去稟報了父親。但當父親來看望母親時,那神情分明沒有喜歡的顏色,勉強的很。

只差沒在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很不高興」這幾個字了!

即使爹爹偏心姨娘,也不至於寵妾滅妻到這般地步吧?

說到那個妾,白扶蘇記得在夢裡頭前世時,洛安然入府帶的是一兒一女,那個叫白繼祖的男孩比自己小兩歲。但如今進府的洛姨娘,兒子卻年方三歲,直到如今才又懷孕。

人生的軌跡,彷彿已在悄然之中無聲改變。

白芍已吃光了餅菜,正在滋溜滋溜的喝粥。這丫頭,因為這吃相不雅被方李嬤嬤使筷子將手都敲過多少遍了,卻總改不了這在老家時候兒的喝湯習慣,稍不留神就又忘光了。

見到姑娘的眼光飄了過來,她才恍然驚覺,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拿起帕子抹抹嘴角,隨口道:「姑娘,奴婢覺得您且儘管放寬心了去。再不濟還有夫人呢。就是夫人不管事,還有忠勇侯府哩。現今蘭侯爺就是您的大舅舅,咱有甚麼可怕咧?」

說完,白芍一口將粥喝畢,心內感嘆:不愧是能做貢品的血燕,可真好喝吶!自己跟了大小姐,一個小小的奴婢也能喝到這個,可是天大的福氣。

白扶蘇旁觀小丫頭閉眼享受的那模樣,不由得十分好笑,遂故意逗她道:「吃完了就將賬本子都搬過來罷。我一個人使不得,必得你旁邊幫著記數才好。」

白芍正享受的表情登時凝固住了,哭喪著臉道:「現……現在?」

一刻鐘后。

白扶蘇命人點了數盞蠟燭,將屋裡照的燈火通明。她手指不停在算盤上靈動飛舞著,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丫鬟白芍也忙得團團轉,又是計數,又是磨墨,還要在紙上將小姐不時說的都寫下來。

這是上個月的賬本子。總共十七家生意、六個莊子。上面所有的收支明細,都是列舉得清清楚楚且已經算過了的,然後才收入庫中。

卻不知大小姐又想到了甚麼,非要搬出來重新核對計算一遍不可。白芍忍著瞌睡瞪了大眼忙活著,心說道:瞧這架勢,姑娘將來就算是嫁人家了,那也必定是個管家婆哩。

白扶蘇算了一遍,並無絲毫異處。她放下算盤坐著沉吟起來。

白芍強忍著呵欠勸道:「好小姐,既然算完了就歇息罷,何必這般勞神呢?奴婢看這賬本乾乾淨淨的都挺好的呢,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可要給您端熱水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白扶蘇忽的坐直身體,雙眼閃閃發光:「你把剛剛那句話,再說一遍,快!」

白芍迷迷糊糊看著她:「奴婢剛才是問您可要熱水……」

「不是。」白扶蘇催促她道:「前面那句話。」

白芍想了下:「就是……說這賬本挺好的,記的賬都是又乾淨又清楚。」

白扶蘇不禁展顏笑了:「你不必再說,我已知曉哪裡不對了。」

她說著,一邊笑一邊站了起來:「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倒是你這小丫鬟提醒了我。哼,這些大掌柜子們,竟將姑娘我當成那無知的后宅婦人來糊弄。」

白芍驚呆了,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沒說甚麼呀?姑娘發現甚麼東西了,他們是怎麼糊弄的?奴婢都被您說糊塗了吶!」

白扶蘇搖著頭,手指賬本子說道:「這些賬冊,都是假的。」

她又可氣又好笑道:「再老道的賬房,賬本子都會有塗抹修改的痕迹。長年做賬的人,除非是神仙,誰沒個眼錯不見的時候兒?」

白芍登時醒悟過來。她連瞌睡都忘了,一拍手叫道:「對呀,這賬冊這般乾淨,分明是另外寫的一份。小姐,您真聰明吶!」

白扶蘇冷笑一聲:「明日,你且跟著姑娘我再去『雲容』成衣鋪一趟,會會那位李掌柜罷!」

李掌柜此時,正在忙著應付一個頤指氣使的侍郎府來的小丫頭子。

這小丫頭年歲才十五六模樣,卻端的是副小姐的架勢,下巴高仰著點指了若干昂貴衣物,由她一一過了目后,再讓李掌柜親自抱上了車,方才上了馬車洋洋離去。

白芍正好跟著自家姑娘轉過來街角,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她卻認得那丫頭,對白扶蘇說道:「小姐,那便是二小姐如今的貼身大丫鬟,名字喚做春兒。」

原來洛安然之前將自己最得用的奴婢王素梅給了自家親女,不料卻因無視主子的借口被白扶蘇打發了。是以才派了自己身邊二等丫鬟春兒,過來女兒院里補王素梅的窩。那丫頭驟然得主子青眼竟升了一級,月例銀子也跟著漲了兩吊錢,這些時日甚是春風得意。

白扶蘇疑心頓起。看著李掌柜那謙卑討好的樣子,她已對此有了些不好的猜測。她今日身上穿了男裝,搖著扇子邁了方步緩緩走過來,立於門口對姚掌柜淡淡一笑道:「李掌柜的,這是在忙什麼事呢?」

自從那日白扶蘇訂下每月報賬的規矩,已經有不少時日了,是以李掌柜實實沒想到大小姐居然又來登門。看這表情語氣,他料著這位主子必定是瞧見方才的事矣。

他心知這位大姑娘是不好糊弄的,當下急忙躬身施禮,笑道:「大小姐來了。這大熱的天兒,您老有甚麼吩咐儘管使人來說,小的自是無不從命。您何必親自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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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貴女的斗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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